第561章 絕對理性
十一星系。
距離“切莫斯戰役”還有兩個月。
亞空間內。
十一號原體身處一艘擱淺戰艦內。
整艘戰艦上所有乘員已被殺光。
蓋勒立場停運。
亞空間生物在艦船各處閃爍，撕咬，搏殺，或者做著各種在現實宇宙生物看來不可理喻又恐怖至極的行為。
十一號所在的指揮甲板已經完全血肉化，他的子嗣，他的海軍軍官，他的異形兄弟…這些曾陪伴他很多年的人或生物構成了血肉甲板，腦袋被觸須掛在十一號面前，持續不斷的發出哀嚎聲。
而十一號則是被血肉做成的牢籠包裹，神情平靜，眨著眼睛，冷靜至極。
如果單從反應來看，十一號就像是在發呆一般，只有能將靈能融入視野觀察本質的人才能發現原體正遭受著折磨。
肉體被納垢病毒侵染。
原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被賦予了感官和自我意識，就像是十一號的身體已經變成地獄，他體內無數個十一號在地獄里被折磨著，產生的痛苦則被共享，共鳴。
肉體的疼痛到達如此程度，對于原體而言也是難以忍受的。
但更可怕的是靈魂上的折磨。
在色孽魔域里，恐虐魔域里，十一號的靈魂被反復煎熬。
邪神在他耳邊低語。
給他懲罰，歡愉。
靈魂層面的煎熬持續時間是——永恒，無限。
但是直到四神都感到疲倦，十一號仍然沒有什么反應，不僅沒有屈服，甚至似乎并不感到痛苦。
“你為何毫無反應？”
一只藍色惡魔出現在指揮甲板上，在血肉上踱步，并問詢。
“因為我知道痛苦和煎熬終將結束，我不會永遠被你們掌握在手心里，在我所進行的種種判斷與計算中，我有很大概率被解救，或是被殺死。”
十一號聲音冰冷無波。
生理或靈魂上的疼痛對于十一號而言不過是一種感受，在十一號看來，“感受”毫無意義，甚至因痛苦感受而哀嚎或掙扎也沒有什么意義，那會消耗體力或精神，并讓原本應該在關鍵時刻使用的精神和體力被浪費掉。
雖然人還在承受折磨，但十一號已經開始思考：如果有人來救自己，自己當時的狀態預計能有多少精神和體力，又該如何配合。
“不過妄想。”惡魔譏笑，“你竟然在這種境地下還妄想著有人能來幫你？”
“皆有可能。”十一號說。
惡魔束手無策。
諸神也對十一號束手無策。
最終在某一時刻，施加在十一號身體上的所有折磨皆消散。
藍色惡魔還在這，不過它已成了一位混沌之神的代言人。
惡魔將一面鏡子交給十一號。
“這是什么。”十一號接過鏡子。
“你能夠以絕對的理性判斷出絕對的正確答案，所以…別再嘗試從我口中套話。”
十一號沉默下來，坐在血肉上看著鏡子。
他調用了自己的力量。
與生俱來的力量。
就像在亞空間航行時發現自己本質的安格隆并不抗拒本質的力量一樣，十一號也同樣不抗拒，當他發現自己接觸亞空間中的親近之物便可更加強大，且接觸并沒有壞處時，他就選擇接觸甚至是合二為一。
種種迷霧般的困難被穿破，令十一號直接觀察出手中物品的本質。
這是一個古代造物，出自銀河最杰出的種族之手，它可以用來解答一切問題得到真相。
而在混沌之神誕生之后，這面鏡子便被賦予了某種概念，并成為概念所屬混沌之神的收藏品，這種概念就是“真相”。
感知到一切后，十一號詢問：“連真相都是奸奇的權能之一？”
鏡子中的十一號點頭。
“為什么？”十一號問。
“真相往往被謊言掩蓋，而真相往往又被人們需要著，圍繞著真相，現實生靈進行著龐大且跨越過去和未來的博弈。”鏡子中的十一號回答。
十一號放下鏡子，看向惡魔：“你是奸奇的化身，傀儡，你現在正代表著它，對么。”
惡魔像現實生靈一樣點頭。
“我是否會被你殺死？”
“不，當然不。我根本沒辦法殺死你，頂多也就是毀滅你的肉體…只要你跟我提出來想要離開，我現在就讓你回到現實宇宙。”
當奸奇控制的傀儡親自許諾“送回”后，十一號卻沒有立刻提出要回去。
原體低下頭看向鏡子：“帶我去一個能讓我知曉真相的地方。”
“去永恒之井。”鏡子中的原體說，“讓奸奇帶你去那，在那里你將知道連混沌之神都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原體看向惡魔：“帶我去永恒之井。”
周圍環境迅速變化。
十一號和惡魔來到奸奇魔域最核心，最禁忌的地方，也就是永恒之井。
鏡子中的十一號解釋起何為永恒之井。
那是一個存在于奸奇魔域中心，但并不屬于奸奇的地方。
連接著過去未來，有著難以捉摸的力量。
奸奇自己都并不敢親自進入永恒之井一探究竟，它將自己的大魔卡洛斯扔進去，卡洛斯回來后變成了有兩個腦袋的惡魔，一個腦袋只說真話，一個腦袋只說假話，他們分別能看到過去和未來，但唯獨看不到現在。
“真相就在其中。”惡魔說。
十一號來到永恒之井旁，踩在井邊。
“你是在自殺。”惡魔阻攔十一號。
“我可不會為真理獻祭自己。”十一號站在邊緣，向著永恒之井內部俯視。
他什么都沒看到。
他看到了一切。
如此矛盾的景象最根本的緣由就是變化，萬般捉摸不定，沒有必然。
就像命運一般。
但僅僅只是站在永恒之井旁俯視其中，十一號就透過自相矛盾的現象看到了本質，收獲了許多東西。
而一旁的惡魔，以及操控惡魔的奸奇則是意識到，永恒之井在回應十一號。
奸奇試圖探究它究竟怎么回應十一號，但即便是以他的力量也無法透過永恒之井中迷霧一般的波瀾探尋到任何東西，只能站在一旁觀察十一號的反應。
十一號仿佛短時間升格成一個超然的存在。
他想要去哪里，便可以在哪里。
想要看什么，便可以看什么。
現實宇宙和亞空間的一切如可以自由拿取的書籍一般，任由十一號翻閱。
十一號先是看到秦夏的起源。
秦夏突兀的出現在亞空間中，不知他從何而來，只是在出現后向著現實宇宙落去。當一種“我歸屬于現實宇宙”的念頭在他心中無意識的浮現時，現實宇宙便誕生了一個和秦夏年幼時長得一樣的孩童。
這個孩童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唯有現在。
秦夏進入現實宇宙，與孩童合二為一，就像靈魂和肉體合二為一，但十一號從永恒之井中獲得的感受又告訴他：那并不是靈魂和肉體的合二為一。
之后秦夏的經歷就是從普通變得不再普通，靈能天賦，白疤戰團，時間穿越…
本不可能成為未來的一條未來時間線呈現在十一號面前，他這才得知秦夏為何對諸如安格隆和佩圖拉博那樣的原體格外上心。
十一號再看向帝皇。
帝皇的過去呈現在永恒之井里。
一個誕生于亞細亞的孩童，在父親的葬禮上捏碎謀殺他父親的叔叔的心臟，然后他嘗試改變人類社會，什么手段都試過，無論是信仰，強權，真理，還是別的什么手段…都失敗了。
十一號還看到帝皇仿佛人格分裂般的過往。
帝皇并不總是一個冷酷的暴君，他曾在某一段時間里懦弱下流，也在某一段時間里堅強勇敢，曾經是風趣幽默的猛男硬漢，總之帝皇的成長歷程不是一般的漫長。
為了取樂他也曾做過相當猥瑣的事情，比如扮成收養了兩個孤兒的女人在街上搭訕過往路人，被路過的昔日永生者伙伴發現后就尷尬的解釋自己養兩個男孩不容易，最后又惱羞成怒讓那永生者伙伴要么照顧生意要么滾蛋。
帝皇甚至還去過靈族網道城市做客。
每當帝皇在一個歷史階段里表現出一種性格，這種性格就會在幾十年幾百年里逐漸消失，直至最終帝皇變成了一個冷酷無情，腦子里只想著下大棋的王者霸主。
對于一個普通的原體而言，這些經歷會讓原體對帝皇祛魅，比如佩圖拉博，當他意識到帝皇這個冰冷的君父曾為了取樂做過多么離譜的事情后，他就會鄙視帝皇。
但十一號不會，因為他對帝皇本來就沒有加什么濾鏡。
十一號更關注帝皇之后做了什么。
帝皇去了一個叫摩洛星門的地方，進入亞空間與四神做交易，四神幫他尋找了一些強大的亞空間實體，但帝皇最終卻強行奪走了那些實體。
十一號這才知道自己和兄弟們的起源。
再查看完帝皇過往，十一號又看起亞空間的許多事情。
包括四神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掌握什么樣的力量，它們究竟有什么職能。
在查看完一切之后，十一號從永恒之井旁邊離開，仔細的思索。
他在對比現實宇宙和亞空間。
對比人類，靈族，太空死靈等諸多現實生靈和亞空間生物。
將視角放到比帝皇更高的地方，去看待如今兄弟們進行的大遠征，看待人類帝國的最終命運。
“萬物歸于混沌已不可避免。”十一號沉著說道，“唯有適應未來者才可存續。”
奸奇聽到這句話，便意識到自己的策略成功了。
對待十一號，根本不需要折磨，千方萬計的腐化，逼迫…僅僅只需要將最真實的東西展示給他，他就會做出基于絕對理性的判斷。
“讓我離開這。”十一號要求道。
周遭的一切消失。
十一號回到戰艦內，戰艦亞空間引擎啟動，將他帶回現實宇宙。
在某個星系里，十一軍團的巡邏艦隊發現了這艘戰艦，星際戰士們進入其中，將基因之父拯救出來。
十一軍團和帝國之拳的艦隊都堆積在星系里。
羅格多恩最終又見到十一號這位兄弟。
他沒有埋怨十一號為了讓艦隊發起自殺式偵察行動，而以身作則親自率領一艘戰艦穿越亞空間風暴的舉措，只是告知給十一號一件事情。
“靈族異形來過這里。”
“我們可以走網道穿過風暴，支援正在與福格瑞姆作戰的莫塔里安以及科拉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