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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入會考試

  <b><\/b>“您因此拼命的練習。十年如一日的繪畫,這張博物館島的相片,就是為了這個獎勵嘛?”

  顧為經詢問。

  “呃…”

  瓦特爾臉上浮現出一抹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他嘴角抽動了一下:“其實,告訴你這個賭注,只是想解釋一下,我是怎么踏上寫實水彩道路的而已。這就像小孩子總會相信,圣誕節時,把襪子掛在圣誕樹上,半夜就會有乘坐糜鹿拉著的雪橇的白胡子老爺爺,往里塞禮物。”

  “那只是兒童時代的一個天真的夢,長大了,夢也就該碎了。”

  “大人知道圣誕老人是不存在的,送你德亞一百歐元禮品卡的是你的爸媽。遠方表叔在餐桌邊偷偷告訴我這個故事,也只是為了激勵我。就算那個價值千萬的賭約真的存在,也是高懸于月亮般的東西。我?”

  “難道我是那個能順著月光最終爬到月亮上的人嘛。”

  他直接被自己這個說法給逗笑了。

  “為了這種事情努力十年?我也得配啊。”

  “顧,伱也實在太看得起我了。那不是一個在高中教書的素描老師有資格幻想的東西。我很清楚,自己這輩子和卡塞爾文獻展最為接近的時候。就是我2017年休假時,買了張門票,去展會的現場參觀了一圈而已。展臺上的區域,是我如何踮著腳,也無法觸碰的。”

  “你難道覺得,我是那種瘋到認不清自己的偏執怪人?”

  顧為經也不由得跟著微微笑笑。

  每一個夢想都值得尊重。

  但一個藝術從業者如果不想被求而不得的偏執,將生活的秩序破壞成一團亂麻的話,那么最好定一個現實一點的目標。

  與完成這個“月亮與六百萬英鎊”的賭約的內容相比起來。

  靠畫畫成為億萬富豪,都算是一個非常腳踏實地的理想。

  說句刻薄一點的話。

  瓦特爾根本沒有資格以此為目標來努力。

  現在的顧為經也沒有。

  想要談論這種難度的獎項內容,而不會引起哄堂大笑。

  至少圈內地位也得到了酒井大叔的位置,還僅僅是讓媒體覺得不會過分好高騖遠而已。

  這未必是當初打賭的兩位藝術前輩的本意。

  一個很高的要求配合超水準的獎勵,能起到激勵所有從業者斗志的作用。

  而一個近乎于超出現實的要求,即使搭配的是天文數字般的獎勵,也只能成為大家茶余飯后好玩的談資。

  類似有富豪或者運動服裝公司,為了鼓勵人類體育事業的發展,忽然提出,某天誰能第一個在馬拉松正式比賽中突破兩小時,就給予一千萬美元的獎金。

  這一定會引起全世界界頭部的職業運動員的瘋狂努力。

  可目標如果定在突破一小時,就算獎金是十億美元,大家反而就沒熱情了。

  因為,大家只能等待美國隊長或者外星人來參賽了。

  七十年的時間,瘋長的不僅僅只有《油畫》雜志社的股價,完成賭約的難度,也長到極難觸碰的地步。

  在一年中連續獲得漢堡美協周年展、科隆美術展,卡塞爾文獻展的最高獎勵。

  其實前兩項還好。

  不是不難。

  但都在很合理的范圍之內。

  漢堡美協這樣的大美協,每年都會給自己的優秀會員舉辦年度展覽,通常只是些年輕的中小藝術家參加。

  曹軒這個量級的大畫家,就算是會員,也不太能打的起興趣,參加什么本地的城市展覽。

  競爭激烈程度乃至都不比上顧為經希望今年所參加的新加坡雙年展。

  科隆美術展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雙年展之一。

  知名度和受關注程度比亞洲的大多數頂級美術展要高不少,但也只是半個量級而已。

  屬于值得大畫家們鄭重其事的對待,也會有讓小畫家們一畫成名機會的傳統大展。

  要命就要命在了最后一項卡塞爾文獻展上了。

  不知道米勒會長是否是知道些內幕故意的,當年打賭的時候,卡塞爾文獻展還只在規劃籌建階段,但如今卡塞爾文獻展不僅是世界三大藝術展之一。

  同時,更關鍵的是,相比于威尼斯和圣保羅雙年展。

  卡塞爾文獻展名義上沒有任何參展方向的限制,但實際上它已經變成了先鋒藝術的最高舞臺和圣殿。

  是先鋒藝術的大本營!

  讓一幅傳統的寫實派水彩畫,在人家先鋒藝術的大本營獲得最高認可,此間難度不亞于讓傳統相聲演員,去拿什么新興脫口秀大賽的冠軍。

  挑釁意味拉滿了。

  這可不比去拿威尼斯雙年展的終身成就獎什么的,難度要低多少。

  還要在一年之內,同時斬獲這三項獎勵。

  如此累計疊加起來,已經完全不亞于古希臘神話傳說里,為了得到至高無上的寶物金羊毛,英雄伊阿宋要完成從火龍身邊,取走寶物的終極試煉。

  這個世紀賭約這么多年來依舊無人問津。

  不光是因為《油畫》和漢堡美協的冷處理,同時更多的原因也需要歸咎于設置的難度太高。

  否則,足以揮霍一生的財富就在那里。

  總會有不信邪的水彩名家想要去試試的,從漢堡美協那里虎口拔牙,取走寶藏的。

  當然。

  但凡是美術展這樣的評委靠主觀判斷評獎的展覽,那么就一切皆有可能,任何離譜的事情,都有概率會發生。

  機率總是要比哪天美國隊長或者外星人,冒出來報名參加柏林馬拉松的機會大一些。

  可此時此刻。

  兩位仰光美術高中的師生在這間小畫室里討論怎么斬獲這項水彩的超級大獎,就仿佛兩個民科在網絡論壇上辯論牛度力學的漏洞以及哥德巴赫猜想的證明方式。

  都是毫無實際意義的。

  “我很喜歡施瓦辛格,我們德國裔的超級影星,報紙上說,他小時有個夢想…”

  “嗯,知道,當美國總統嘛,他給自己定下了職業規劃,想當美國總統就要先當州長,想要當州長,就要有政治知名度,大家才會投你的票。有知名度的最好辦法,就是當電影大明星,可惜,當時好萊塢工業不愿意給有濃重德國口音的移民機會。所以,他想以世界健美先生的身份出道,每天在健身房里拼命的練肌肉,對著健美冠軍的海報奮斗。”

  顧為經接口。

  這個故事一直被當成西傳說之一,反復被媒體報道。

  一個窮小子想要逆天改命的總統夢,這樣分解成的1、2、3、4的人生計劃,無異于把大象放進冰箱里的冷笑話。

  離譜的是,盡管施瓦辛格是外國移民,根據出生地,他根本就沒有成為總統候選人的資格,可他真的當上了加州州長。

  差點真的成功的把大象裝進了冰箱。

  “學生時代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被這種挑戰命運似的勇敢壯舉給感染到了。無知者無畏,我也給自己定了一個職業計劃,想要拿到巨額財富,就要獲得三項獎項,想要獲得三項獎項,最基礎簡單的就是漢堡美協周年展,而展覽只向kih的會員開放,所以人生的第一個小目標,就是成為美協的會士。我每天拼命的努力,電視上總是播放著施瓦辛格的勵志演講。”

  瓦特爾舔了一下嘴唇,回憶起小時候的往事,他依舊覺得心情起伏。

  “然后呢?”

  顧為經順著話頭追問。

  “然后還能怎么樣,就被這個小目標卡住了,一直卡到了今天。否則還能如何?”素描教授斜睨著這個沒讀懂空氣的學生,“若是我能成為了牛逼轟轟的kih的會員,我還用的著跑緬甸來教你們這些小孩子畫畫?”

  “您是個很好的老師。”

  顧為經替德國人挽回了一下,剛剛被他所刺痛的自尊心。

  要是看兩三遍勵志演講就能實現的東西,那就不叫是夢想了。施瓦辛格倒在人生規劃的最后一步,已經是和達芬奇畫雞蛋一樣,被媒體口口相傳的傳奇了。

  大多數人都像瓦特爾一般,還在夢想的第一步就跪了。

  他們料想到把大象切片裝進冰箱會很難,真正去做后才發現,別扯了,他們連大象都找不到。

  kih的會員也不是個個都能靠著畫畫實現財富自由。

  也有不少人是本地的有錢收藏家或者小畫家。

  然而不談紅酒佳人。

  能加入kih的普通畫家,以專職藝術創作為生,過上城市中產的小資生活,都是不難。就算原本無人問津,只要能成為漢堡美協的正式會員,也有大把的城市畫廊愿意跑過來簽約。

  “對我來說,加入漢堡美協是一個最現實的人生目標,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別的不說,教了這么多年的書。我的線條、結構、色彩能力的底子都算是扎實,最少也要比一些專門搞先峰藝術的創作者要好。”

  “kih實行推薦制,理論上不看藝術家的過往履歷,但至少要能獲得三位漢堡美協正式成員的引薦,并提交一幅讓理事團領導們認可你,能證明你達到了加入美協資格的作品。”

  瓦特爾撓了一下腦袋,“和你提到過。我們家在漢堡有點小人脈,認識不少人。推薦信我早就搞到了。2013年的時候,我就已經進入到了kih的候選名單之中。當時我被叫去美協的辦公室,去拜訪一下現在的會長。”

  “說是拜訪,其實就是恭恭敬敬的聆聽一下教誨而已。會長是美術圈的大人物,《油畫》雜志的董事。能和這樣的人物交談是我的榮幸。對方很忙,日理萬機的那種。我們只單獨談話了不到十五分鐘。”

  “我能看出,他對我的創作方向的不太看好,也不太重視。當然,人家是很有禮貌的淡淡建議我可以考慮選擇一個更能彰顯自身藝術特色的繪畫道路。告訴我,不怕畫不好,就怕沒想法。”

  這意思表達的已經很明顯了。

  如今是現代藝術和先鋒藝術更加吃香的年代,在全民創作的背景下,成為藝術家的門檻在降低。

  技法的比重和在創作中的優先級,也在不停的下降。

  另外。

  人顧為經也必須得承認,瓦特爾老師這類lv.4職業一階的繪畫技法,不能夠說是什么爛大街。

  可要是讓漢堡美協的會長驚為天人,掃榻相迎。

  也實在有些自作多情。

  “我猶豫了。我明白會長的意思,可我還是覺得,寫實才是水彩的歸宿,也是我個人心心念念,從小到大所選擇的藝術畫法,為了創新而進行創新,我反而會迷失自己。”

  “人家也沒生氣,或者說,我這樣人也沒資格讓他生氣,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會長只是點點頭,表示尊重和理解。告訴我,我選擇了一條比常人更加困難的美術路線,這是非常有勇氣的行為。”

  “然后,他從抽屜里遞給我了一張照片。就是你身前的那張。”

  瓦特爾取來桌子上的相框,指著上面在日光中陰影斑駁的老舊建筑說道。“門采爾是德國寫實畫家的集大成者,可惜,他喜愛的取景地柏林王宮,在二戰時期毀滅于轟炸之中,取而代之的德國建筑風情的代表,便是博物館島。”

  “恰好,那也是收藏門采爾作品最多的美術館所在地。”

  “因此,kih希望想要從事風景水彩寫生的畫家,提供一張博物館島的風景水彩,算是后輩們對于門采爾先生的致意。若是能畫出讓觀眾分不清現實還是畫作的作品,哪怕只有片刻的恍惚。那么——”

  “kih理事團永遠愿意對這樣優秀的畫家掃踏相迎。”

  素描老師輕輕吸氣,又緩緩的嘆息。

  “一晃已經十年過去了,我依然還沒有能交出一張這樣的作品。畫著畫著我就明白了,不是每一個玩熟三階魔方的人,就能同樣拼好四階魔方。水彩的透光性導致,每一層顏色,都會對畫面造成天翻地覆一樣的變化。”

  “這三張未完成品,就是我十年來,控制著自己在繪畫過程中不出錯的極限。在保證畫面協調的基礎下,水彩技法所能完成的最復雜的畫作。”

  “不同的線條,不同的筆觸,不同的色彩,以極為復雜且盡可能嚴謹的方式交織在一起,一旦嘗試再往上疊積木,整幅畫作直接就亂了。”

  顧為經盯著墻上的畫框。

  漢堡美協的入會測試。

  他在想,

  如果是自己…他能處理好這么復雜的線條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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