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傳送陣面積不小,約莫是能站五六個人,他們此行兩人一蛇,綽綽有余。
這傳送陣外圍有八個陣腳,算上陣法之中的其他靈力關節,共有十二處陣眼。
林輕沒有遲疑,從乾坤袋中取出了十二枚靈石,催動靈力,將它們一一懸置于陣眼之上。
隨著最后一枚靈石緩緩懸停于陣眼,這座傳送陣忽然開始發出了些許細微響動。
靈力從靈石中流動而出,順著幾處陣眼在陣紋之間流轉。
很快便充盈了整座傳送陣。
但靈石之中靈力消耗得極快,幾乎是幾個呼吸之間,便化作了灰敗廢石,跌落地面。
陣法之中的光芒也散去了。
“嗯?林師兄,這是怎么回事?”
“師弟莫急。”
林輕看著陣法的情況,點了點頭:“為兄只是為了保險起見,提前試試。”
“方才師弟所說傳送的危險,不無道理。這傳送陣的另一端,有著防護禁制,倘若禁制被破壞,陣法的啟用狀況會不一樣。”
“所以先用下品靈石檢查一下,另一端有沒有異狀,再行前往不遲。”
宋宴點了點頭,這樣還差不多。
否則兩人都不知道另外一端是什么在等著他們,實在有些不安全。
林輕隨手一指,八枚中品靈石和四枚下品靈石,一一飛出,如法炮制。
“此番傳送,距離極遠,光是下品靈石所蘊含的靈力根本無力支撐。”
林輕解釋了一句:“至少也需要四枚以上的中品靈石才行。”
“原來如此。”
八枚中品靈石,其實不算個小數目,但宋宴是受林輕的邀請前往中域,沒有讓他出這路費的道理。
“嗡——”
陣法之中的靈力涌動起來。
“宋師弟,我們走吧。”
“好。”
林輕將挪移令祭出,懸浮在二人中間,兩人一蛇站上傳送陣。
“挪移!”
一聲嗡鳴,此間靈光一閃即逝,宋宴等人的身影也在此處消失不見。
傳送這種事,宋宴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
有一說一,對他而言這些傳送帶來的不適感,根本比不上他第一次進出兩儀界時的難受程度。
只覺一陣令人目眩的空間扭曲感過后,堅實的土地觸感便從腳下傳來。
宋宴率先睜開眼,入目不再是覆云尖地下那略帶人工痕跡的巖壁,而是一個光線昏暗的山中洞窟。
身旁,林輕和小禾也從傳送的波動之中穩定了身形。
“呃…”
林輕輕輕拍了拍腦門兒,似乎有些不適,耳中嗡鳴。
他環顧四周,洞窟不算開闊。
前方被一層流轉著黯淡微光的禁制結界覆蓋,顯然是保護此處傳送陣不被外界隨意發現。
小禾從宋宴的衣袍之中探出蛇腦袋,十分好奇地看向四周。
“到中域了?”
“應該吧…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兩人一蛇從傳送陣臺上走了下來,林輕催動靈力,激活手中的挪移令,只見禁制光幕上的靈力如同冰消雪融,光芒迅速黯淡,消散于無形。
也許是到了新的神秘地界,小禾十分興奮,自告奮勇,在前頭探路。
有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蛇寶根本不擔心前頭會有什么陷阱或是危機,也完全不顧宋宴的呼喊。
很快,洞窟的出口顯露出來,是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石縫。
小禾化作蛇形,當先探路,確認外面無異狀后,回頭示意。
宋宴和林輕便依次從石縫中鉆出。
“呼——”
清新凜冽的山風迎面吹來,帶著深林特有的濕潤草木氣息與不知名野花的淡淡香氣。
陽光灑落,讓剛剛適應洞內昏暗光線的三人下意識地瞇起了眼。
宋宴細細感受了一番,空氣中蘊含的靈氣相較于楚國,更加厚重濃郁,但也更為駁雜一些。
這是半山腰一處陡峭的山坳,腳下是嶙峋的亂石和灌木藤蔓。
抬眼望去,視野豁然開朗。
一眼望不到頭的蒼翠山巒層層迭迭,宛如青色的波濤,涌向天際。
只是一處無名群山,山勢便雄渾險峻,不少峰頂隱沒在縹緲云霧之中。
林輕深深吸了一口氣:“此處便是中域大唐烏傷府境內…”
眼前的一切,讓他長久以來關乎于對中域的模糊想象,變得真實又夢幻。
親身站立在了這片誕生過無數傳奇,匯聚著天下英杰的土地上。
一時間,萬般心緒涌上心頭。
林輕胸中意氣風發,一股欲要與天下俊杰同臺競技,一試鋒芒的豪情油然而生。
相比之下,宋宴和小禾卻沒有那么多復雜的情緒了。
對他們來說,中域只不過是個遙遠一些的“地方”而已。
不過初來乍到,兩人也的確感到有些新奇,四下打量著此處。
林輕此刻此時按捺下翻涌的心緒:“宋師弟,此地正是大唐烏傷府轄境深處。根據先祖留下的信息,此處距離鈞平府尚有不短的路程。”
他心中估算了一下趕路的途徑,說道:“以我二人筑基境的實力,駕馭法器飛遁,晝夜兼程,也需一月左右方可抵達鈞平府。”
他說著,便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物,向空中一拋。
一道靈光閃過,一艘約三丈長的梭形小舟懸浮在半空。
“師弟不必憂心,此行之前,我特意去同塵峰租借了這艘流云舟。”
三人登舟。
隨著一聲輕微的破空之音,流云舟化作一道青白流光,向著鈞平府大致方向疾馳而去。
路途漫漫,跨越山川河流。
流云舟的速度確實不俗,但中域疆域之遼闊遠超楚國。
林輕大部分時間都操控著流云舟,同時也會關注下方掠過的城鎮村莊,靈山秀水的氣象。
偶爾在遠方天際出現其他修士駕馭飛行法器或是靈獸,便會全神戒備。
那位金丹前輩自然也是給林清隆留下了中域的部分輿圖,現在正在林輕手中。
他將沿途地標與輿圖印證,不斷修正方向。
如此日升月落,山岳河流在舷窗外飛速倒退。
三十余日飛馳而過,下方人煙漸起,大城小鎮漸多,空中也時有修士身影穿梭往來。
“宋師弟,我們到了。”
林輕望向前方,地平線上,一座雄偉的城市輪廓,在薄暮霞光中漸漸顯露出來。
“鈞平府,扶風郡。”
流云舟在扶風郡城外不遠處落下。
兩人的身形出現在坊市前。
不同于楚國那些大多隱匿于險峰幽谷之間,還需要繳納靈石或是特定信物的坊市。
此處的開放程度遠遠超乎宋宴的想象,也正是到這個時候,他們才切實感受到中域與楚國的不同。
這茂陵坊市,幾乎就建立在扶風郡城的邊上。
沒有幻境遮蔽,就這么堂而皇之地坐落在此處山谷。
飛過此處的修士們,一眼便能看出此地靈力匯聚,樓閣林立,是一處專為修行者開辟的巨大市集。
甚至,入口處沒有修士看守,自然也就無需繳納靈石。
邁步入內。
周圍修士人來人往,著裝各異。
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出這些修士之中,有不少跟宋宴二人一樣,都是外來的修士。
只不過是從中域的其他地方聞訊而來,還是從東荒邊域而來,就不得而知了。
宋宴和林輕隱沒于來往的人流之中,緩步向坊市內走去。
楚國那些小型的坊市,大多都是一兩條街,幾間店鋪散落山間。
這茂陵坊市卻如一個小型城郭,規模僅僅是略小于降仙關。
道路橫平豎直分出主街岔道,商鋪鱗次櫛比,有專門的材料區、法器區、丹藥區,還有掛著巨大酒幡的食肆和提供修煉靜室的客棧,功能分區清晰可見。
走過了坊市的入口處,行至中心區一片相對清靜的區域,人流便有所疏散。
此地多是一些規模較大,門面光鮮的客棧和店鋪。
兩人商議之下,三人走向一座名為靜水居的客棧。
客棧院墻高大,門楣懸掛一方古樸木匾,靈力微蘊,門口引路的侍者是個煉氣后期的修士,態度恭敬卻不卑怯。
客棧管事看二人風塵仆仆的模樣,問道:“二位是從別處而來的修士吧?”
宋宴和林輕對視了一眼,隨即點了點頭:“不錯。”
“今日二位的運氣真是不錯。”
管事一邊將兩個房間的玉符遞過,一邊說道:“就剛剛,有兩位客官退了房間。”
“否則,二位怕是要另尋他處了。”
兩人從管事口中得知,如今扶風郡附近的幾個坊市的客棧,大多都已經住滿。
入住的價格也隨之水漲船高。
兩人不禁心中慶幸來的還算早。
這住宿的靈石花費,宋宴倒是沒再好意思讓林師兄一個人出,確實是有點貴了。
客棧內部格局精巧,回廊曲折,花木扶疏,環境遠比外部喧鬧的坊市清幽。
這一處房間,也大到讓宋宴感到意外。
它是兩個臨時套房,與一處庭院相連而成的院落。
“哇喔…”
不出所料,小禾很喜歡這里。
林輕沒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反倒在庭院之中坐了下來,十分滿意地打量著此處庭院的幽靜氣象。
“宋師弟,既然已經安頓下來,我想就在此處琢磨琢磨道子故園的畫煉之事,你可自便。”
林輕從乾坤袋中取出了筆墨紙硯,還有一些特殊的顏料。
宋宴稍微駐足觀摩了一陣,提不起什么興趣。
于是便暫且回了房間,收拾了一番,就跟林輕打了個招呼,離開了靜水居,想要去坊市逛逛。
好不容易來一趟中域,自然是要看看此處獨有的靈物,如果價格合適,帶一些回去楚國,無論是送給秦婆婆,還是送給其他好友,都不錯。
等到他們問起,“此物是從何而來?”
到時便可裝作云淡風輕地說一句,此乃中域大唐,扶風郡的特產。
很是有面兒。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去找找有沒有云淵劍竹的線索。
走在坊市的街道上,
蛇寶的眼睛亮亮的,充滿了好奇心,不停地左顧右盼,小臉上寫滿了興奮。
無論是看哪一處攤位,都很新奇。
宋宴緊緊跟在她身邊。
初來乍到,此地也人多眼雜,謹慎些總沒錯。
百珍樓、丹心堂、百藥園…
然而,一路逛下來,每當他問起劍竹的消息,得到的回復要么是茫然搖頭,要么就是沒有此物。
一開始他還旁敲側擊,到后來,已經毫不遮掩。
最終,還是沒有此物的確切線索。
據百珍閣一位見多識廣的老管事說,云淵劍竹來源很神秘,而且本身極其稀少,用途當然就會很局限。
他也只是在某一本古書上見過此物的相關信息,沒有真正見過。
其竹米更是聞所未聞。
連中域的坊市都沒有消息…
除去這云淵劍竹之外,千丹異方之中有記載的許多關鍵靈藥,其實都能在此處找到,或是得到確切的消息。
如此看來這竹子靈物,似乎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珍貴啊。
不過一路下來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購得了一些楚國沒有的靈藥和靈物。
除此之外,還給小禾買了個小玩意兒,是個戴著紅色頭巾的小兔子。
注入靈力,能夠短暫讓其動作,頗有意思。
蛇寶愛不釋手。
所幸,靈石是一樣的,到哪里都能夠花的出去。
只是這花錢如流水,還是讓宋宴略感心痛。
“咦?”
正逛著一處雜貨鋪,宋宴瞥見坊市之中有幾個人同行。
領頭之人是一男一女。
男子中年模樣,氣息渾厚沉穩,修為不俗,宋宴看不清深淺。
那女子則是筑基境界,年輕貌美。
那中年男子眉頭微微皺起,神情似乎有些不滿。
兩人沒有傳音,只是尋常交談,路過時,宋宴聽見了零碎的幾句。
“我可就跟人家吳前輩說了兩句話的功夫,她就跑沒影兒了。”
“當這是哪里,自己家么?”
男子面色很是不悅:“哼!有本事別回來,就讓她留在中域,我看她怎么辦!”
“父親別生氣,妹妹只是玩心重,也跑不遠,許是就在這坊市之中,我把她尋回來便是了。”
兩人漸行漸遠,也聽不清他們說什么了。
宋宴可不是什么愛在背后聽別人說話的小鬼。
真正讓他注意到的是兩人以及幾個隨行修士的衣著。
雖然幾人的道袍略有不同,但整體風格是一致的,而他們道袍背后那個圖案,自己曾經見過。
稍加回憶了一番,宋宴便想起來了。
這是降仙關,南宮世家的家族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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