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道友,盡可放心。”
柯懷呵呵一笑:“我等可不是嗜殺之輩,不過,諸位還需隨我們走一趟。”
說罷,他周身血氣毫無征兆,驟然涌動,兩條血肉骨鞭絞殺而來。
筑基境中期的強大威壓之下,謝蟬等人,連法術、劍氣也無法施展。
鄭光宗下意識地還想反擊,他勉強催動靈力,在身前凝聚,卻被其中一條骨鞭一擊抽散。
運功被打斷,氣血上涌,還沒來得及順順氣,又被另一條捆住了身形。
骨鞭錐刺,抵在他眉間。
“鄭師兄!”
盛韻心中慌亂,她怎么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鄭光宗也在心中懊悔自責,怪自己探查不仔細,行事太莽撞。
三位師妹如此信任自己,卻害了她們的性命啊!
“噓…”
柯懷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她不要出聲。
現在他制服了鄭光宗,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三女的身上。
更加令人窒息的威壓,落在她們的身上。
三女只覺得呼吸一窒,體內靈力運轉遲滯,連掐訣祭劍都變得萬分艱難。
“你們三位,就不勞我動手了。”
然而,柯懷并未立刻對她們出手,反而突然揚起聲音:
“王爺,躲著看戲也夠久了。這幾位之中有您的故人,不妨出來見上一面吧。”
王爺?
謝蟬眼神一凝,眉頭皺起,一個不愿相信的預感浮上心頭。
小鞠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不過很快,她們便察覺了,道觀外的方向有響動。
柯懷話音落下后,沉寂了片刻,一個頎長的身影緩緩踱入觀中。
來人身著錦袍,面容英俊卻帶著揮之不去的陰郁蒼白。
正是鎮南王游睿軒。
謝蟬的目光死死盯著他的臉,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
“二皇子,你…”
迎上謝蟬的目光,游睿軒的腳步略顯遲滯,走到距離觀中還有一定距離,就停住了腳步。
起初他不敢看謝蟬,可當聽聞謝蟬不解的詢問,視線便無法逃避,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眼神復雜無比,有貪婪的占有欲,也有小心翼翼的狼狽。
“柯前輩。”
游睿軒的聲音干澀,喉結滾動了一下:“謝蟬姑娘與我有舊,能否…”
“有舊?”
柯懷咧開嘴,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王爺如此重情重義,可真是感天動地啊!”
“可惜,我們魔墟修士,最不講什么虛情假意。”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王爺既然選擇了與我等同路而行,此刻正是表明決心的時候!”
游睿軒說道:“如何表明決心?”
“很簡單…”
柯懷一指謝蟬:“親手殺了她。”
游睿軒的身體猛地一僵,其實心中早有預料。
“柯前輩,煉氣境的修士很多,謝蟬并非必殺之人,能否換一個條件,本王…”
就像揭掉了一層假面,柯懷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是不是,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王爺,這些年,你也算是為我們做了不少事了,要煉制祭靈血丹,需要擁有靈根的孩童精血。”
“您的手上,早就跟我們一樣,沾滿了人命。”
“如今不過殺一個煉氣,倒在此假惺惺地裝起深情來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從前種種,被當場點破,游睿軒下意識望向謝蟬,看見的是一雙復雜的眼睛。
驚愕,鄙夷,失望。
他想靠近她,想要解釋。
可惜,說什么都晚了。
“無礙。”
正當此時,柯懷身邊的那個黑袍修士緩步走上前來。
“正好,便讓我來動手吧。”
“噢?童道友,竟然有此雅興?”
對于他們兩人而言,這些煉氣修士,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隨意取用。
“這些人里,也有我的故人…”
他緩緩走向三女。
故人?
小鞠喝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呵呵。”
“我的好徒弟,還聽不出我的聲音么?”
“我是你心心念念的師尊啊…”
黑袍修士緩緩撤去了衣袍的大帽,陰影之下,露出了一張俊朗的臉龐。
“宴哥?!”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孔,小鞠一時失語,就連謝蟬也瞪大了眼睛:“宋前輩…”
為什么就連宋前輩,也與這些人一同…
“不,你不是師尊。”
小鞠僅僅是呆滯了一瞬間,很快就重新恢復了思緒。
“絕對不是。”
“宋宴”饒有興致地問道:“噢?好徒弟,何出此言啊…”
“師尊豐神俊朗,劍意舉世無雙,你的形貌體態,只不過是拙劣的模仿。”
小鞠神色清明,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斷。
“宋宴”的臉上,原本淡淡的笑容逐漸消失。
“哼,不錯,我的確不是他,不過很快就會是了。”
他望向小鞠和盛韻,神色之間,流露出一抹狂熱。
“這還要多虧了你們送上門來啊!”
“劍修之道,最重道心和劍意,我便將你二人,百般凌辱折磨,叫你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讓他瞧見,自己的徒弟和義妹,是如何成為一灘爛肉的。”
“到那時,劍意道心定然受損,實力境界跌落,又如何會是我的對手?”
“我便可將他斬去,繼承他的一切,成為這世間,唯一的宋宴。”
三女心中驚駭,亦覺得悲涼。
看來此番是十死無生了。
“你根本成為不了他。”
小鞠忽然抬起了眼眸,盯著“宋宴”:“你不配。”
“你說什么?!”
龐大的威壓滾滾而來,小鞠的眼神卻絲毫沒有避讓。
“藏頭露尾,不敢光明正大與師尊一戰,似你這般陰溝里的老鼠,也配與他相提并論!?”
不知為何,小鞠心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和面對筑基境修士的怯懦。
只有一股熊熊燃燒,不可遏制的怒火。
面前這個丑惡之物,到底頂著師尊的臉,他的名字,做了多少下作之事!?
不可饒恕!
不可饒恕!
可惜,自己的實力境界還太低了,否則,定然要將此獠生吞活剝,方可解心頭之恨啊!
隱隱約約,一股鋒銳的靈機,從她的鎮道劍府之中涌現!
這一剎那的鋒芒,竟然讓她暫時掙脫了筑基境修士的威壓,恢復了行動。
小鞠并不知曉發生了什么,但她當機立斷,祭出了飛劍連理。
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不想讓自己成為師尊的絆腳石,影響了他的道途。
不如自盡當場,以全師恩!
“想死?沒那么容易!”
“宋宴”倏然飛身上前,龐大的靈力席卷,大手猛然向她抓來。
可惜,到死了還要給師尊添麻煩…
正當小鞠就要揮劍自刎之時,一雙黑色纏手從小鞠的背后伸出。
風輕云淡,奪去了她手中的飛劍。
“誰?!”
這下,就連柯懷和心魔宋宴,都心頭劇震。
只見小鞠耳邊的發間,隱隱約約,有一古怪氣機旋轉匯聚。
從中幻化出了一道人影。
此人一身黑衣黑袍,兩袖纏手自然垂下,小鞠的飛劍橫于胸前,面上戴著面具。
這面具雖然被一枚黑金道符遮去了許多,但心魔宋宴仍舊感到熟悉。
“虛師叔!”
小鞠微微一愣,隨即心中涌現出驚喜。
只不過,虛師叔是何時出現的?怎么自己全然不知。
柯懷神識一掃,此人毫無生機,似乎是個傀儡。
當即便冷哼一聲:“裝神弄鬼!”
兩條骨鞭祭出,殺向這個不速之客。
心魔卻是眉頭一皺,隱隱有些心神不寧。
卻見那面具人站在小鞠的身后,一雙纏手緩緩上抬,將小鞠的兩只手托了起來。
“虛師叔?”
小鞠也不知這位師叔要做什么,只得任由他擺布。
面具人一言不發,只是托著她的手,右手握住了連理飛劍的劍柄,左手押著她的手指,輕輕在劍身上一抹。
洶涌黑焰從纏手的指間涌出,覆在劍刃之上。
儺面之下,洶涌澎湃的黑焰之中。
一對金色的眼眸,緩緩亮起。
與此同時,柯懷的兩條骨鞭已經殺到了眼前。
面具人與小鞠雙手交迭,四只手,同時握住了劍柄。
嗡——
一劍刺出,反手揮斬。
只見那兩條骨鞭,被毫無滯澀地攔腰斬斷。
這一式劍術,正是無尤。
小鞠微微一愣,隨即心中恍然,原來是師叔在手把手教導自己劍術。
于是不敢浪費時間,當即全神貫注,隨著他的引導,施展這一門劍招。
柯懷只是心中驚異,但心魔宋宴已經是駭得面無人色。
就在那面具人剛剛祭出魔焰的剎那,他便認出這是宋宴的法身。
不僅如此,那一瞬間,他隱隱約約察覺到,宋宴本體的氣息,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向著此處而來!
“走!快走!”
心魔宋宴忽然厲喝了一聲:“帶上那個筑基修士,這些人便不要再管了!”
“你說什么?!”
柯懷皺了皺眉,察覺到事情不對勁。
不過此番已經有所收獲,走便走了吧。
“宋宴來了!”
聽聞心魔此話,柯懷大驚失色,連忙扯著鄭光宗,也要御空逃遁。
卻忽覺頭頂的天色一暗。
只見原本天光大亮的云空,不知為何,正在被無邊夜幕迅速吞噬。
“這是什么?!”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人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就在心魔要逃遁的瞬間,小鞠身后的面具人身形一晃,已經出現在了心魔“宋宴”的身前。
“滾開!”
心魔心急如焚,指尖魔氣洶涌澎湃,匯聚成一道黑色劍芒。
嗡——
竟是心魔根據靈力模擬劍道真元的方式,用魔氣凝煉了一道真元。
這魔道劍元瞬間擊出,與尋常劍元的速度一般無二,直奔面具人的面門。
然而,令心魔宋宴驚愕無比的一幕,出現在他眼前。
幾乎在他劍元出手的前一瞬間,面具人便微微偏過了頭顱。
凝煉無比的劍元擦著他的耳際飛過,消失在遠空。
劍元帶起的風息,將面具上的那黑金道符揚起,儺面的全貌露出了一瞬。
心魔不禁愕然。
這是什么樣的反應速度?
法身是什么時候,擁有了這樣的預判能力?!
這簡直…
就如同擁有了靈智一般啊。
然而,面具人卻似乎沒有要出手的意思,只是這樣盯著他,攔在面前,不讓他離去。
欺人太甚!
心魔知曉自己若是施展魔功,定然會被這法身全數破滅煉化,徒勞無功。
自己如今要做的,只是想辦法擺脫這尊法身,然后逃遁。
神魂之間的聯系已經很淡,只要再拖個半年,宋宴便無法再察覺自己的位置。
他將黑紅古笛取出,還沒來得及吹奏,面具人便猛然一動,欺身上前來。
一拳轟出。
心魔的身軀化作魔氣,向四周散開,其中一縷魔氣一挑古笛,將其纏住。
身形在另外一處凝聚,吹奏起來。
面具人再度爆沖,速度奇快無比,一腳踢向心魔的腰腹。
卻見一身量碩大的二階初期猿妖,從荒林之間躥出,從天而降,擋在心魔的身前。
嘭——
一聲悶響,猿妖雙臂交迭,硬生生抗下了這一擊。
隆隆…
與此同時,山林之間奔走出數頭一階后期妖獸,纏了過來。
山豬、山魈、黃皮子,俱是皮糙肉厚或者靈活難纏的妖物,從四面八方涌來,圍上了面具人。
心魔宋宴心中冷哼。
若非此番尋求脫身,以他對魔門功法的了解,也不是沒有辦法斬殺這道法身。
其實他猜測,這法身源自于修羅道的一門功法。
原本宋宴那個蠢人自作聰明,用劍氣代替靈力塑骨,本應當是走火入魔,甚至修為盡廢的下場。
可不知是劍氣本就適應此功,還是他走了什么狗屎運,真讓他完成了塑骨的一步。
結果便是劍道、魔道相合,創造出了這么一個只知殺伐的怪物。
心念隱隱一動,卻發覺宋宴離自己越來越近,并且靠近自己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他連忙動身欲要遁走,卻見那面具人的身軀猛然漲大,真正化作了三丈法身,渾身鎏金紋路隱隱發亮。
絲毫沒有管顧那二階猿妖的拳打腳踢,隨手抄起一只礙事的豬妖,便朝心魔擲來。
“滾開!”
心魔宋宴真是有些氣急了。
他隨手一掌,擊飛豬妖,身形在天上晃動,轉眼之間便已經飛出了道觀十數丈的距離。
法身似乎放棄了追擊,轉過身去,雄壯的臂膀張開,五指猛然拽住猿妖的后脖頸,將它狠狠摜在了地上。
猿妖轟然到底,昏死在地上。
見此情形,心魔終于松了一口氣,總算是甩開了這張狗皮膏藥。
然而下一瞬。
嗡——
一道黑白兩色的飛劍從天而降,自云中落下,
“啊!”
劍意磅礴,鋒銳無限!
就在他被這云中劍落逼停的一瞬間,身后的那尊煞神,已經從地面上砰然彈起。
高高躍上他的頭頂,對著天靈,瞬間砸下。
轟——
心魔的身軀被貫入地面,揚起一片煙塵。
強烈的求生欲,讓他強忍劇痛,從地面的裂口處狼狽爬出。
可甫一抬頭,卻望見了一只通體漆黑的烏鴉。
烏鴉正落在那柄飛劍上,啄著羽毛。
在烏鴉的身后,是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孔。
宋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漆黑的雙眸之中,金色鋒芒,徐徐涌現。
“你倒是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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