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八,李家商隊一路風塵仆仆,終于抵達東京。
商隊還未安頓下來,就在當日下午,李奕便抽空前往李二娘在崇信坊購置的那處宅院。
及至李宅門前,只見商隊的伙計們正忙碌地卸貨搬運,掌柜李全前后奔走呼喝,指揮安排,額角沁著細汗,顯是忙得腳不沾地。
院門外,一道清麗的倩影早已等候多時。雖經長途跋涉而略顯疲憊,李二娘卻仍強撐著精神,特意提前在門口等候。
當李奕策馬而來的身影出現在視線內,李二娘清澈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光彩。
但旋即又被她很快收斂,化為恰到好處的盈盈笑意,掩于得體的溫婉端莊之下。
待李奕行至近前,翻身下馬,動作利落矯健。李二娘屈膝施禮,聲音清越如珠:“奴家拜見李將軍!勞煩將軍親自過來,我實在心中難安。”
“二娘子不必多禮!”
李奕抬手虛扶了一下,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瞬,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笑意,“你千里迢迢遠來,一路辛苦了。”
再次見到眼前這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嬌俏身影,李奕心中不由得掠過兩人初見時的場景——那是前年在龍津河畔的李氏酒鋪,自己連唬帶嚇的套出了她“李唐余孽”的敏感身份。
自那以后,他便打定主意,對這滿腹心思的小妮子敬而遠之,免得引火燒身。
然而誰能想到,世事兜兜轉轉,不僅未能疏遠,如今竟變成了更為緊密的“合作關系”。
兩人略作寒暄,遂并肩走進了大門。趙普、徐勝等一眾親隨,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步入前院,李奕目光掃過忙碌的伙計和堆積的貨物,隨口問道:“聽說令兄此次也隨商隊一同來了東京,怎地未見他在此?”
李二娘聞言,腳步微微停頓,她沒想到李奕會問及自己的兄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事實上,她的兄長李述此刻就在后宅歇息,但她并未讓人去告知李奕要來的事,而是自己單獨一人出來迎接。
究其緣由,無非是李二娘覺得兄長未曾真正見識過如李奕這般手握兵權、殺伐決斷的周國大將的威勢。
更不了解李奕溫和表象下潛藏的鋒芒。
萬一兄長在言語間失了分寸,無意中觸怒了這位周國皇帝的姻親妹夫,其后果絕非他們李家所能承擔。
好在李奕見李二娘神色有異,略一思忖便猜到了七八分。他主動將話題帶過,語氣輕松道:“罷了,在下也就隨口一問。想必令兄旅途勞頓,就讓他好生歇息,養足精神便是。”
據趙普兩人回來后所稟報,李二娘她兄長的性情頗有幾分孤僻,一路上其鮮少與外人交談,大半時間都悶在車廂里不出來。
就連趙普、王仁贍這等李奕的親信幕僚,也未能和對方多攀談上幾句話。
那李三郎倒真如先前韓繼勛所言,腿腳確實不太方便,似乎是摔斷腿后落下了跛足的后遺癥。
不過李奕主要是跟李二娘打交道,她的兄長見與不見都無所謂,自然也就不在意這等細枝末節。
李二娘暗暗松了口氣,感激地看了李奕一眼,連忙順著他的話道:“多謝李將軍體恤,兄長他養尊處優慣了,陡然遠行上千里,身子骨確有些吃不消。”
她一邊引著李奕往花廳方向走,一邊轉移了話題,“這次商隊入東京,總算不負所托,李將軍所需之物,皆已隨船運抵。稍后清點一番,便可將詳單呈上。”
李奕頷首道:“好,二娘子巾幗不讓須眉,我自是放心的。龍津街市的營建,處處都要用錢,二娘子的這筆“支應”,來得正是時候。”
李二娘唇角噙著溫軟的笑意,語氣輕柔道:“能為大周皇帝分憂,亦是李家的榮幸。只是不知關于那‘東京第一樓’的營建細則,以及將軍先前提及的‘水泥’等事,是否已有成算?奴家心中實在好奇得緊。”
花廳的雕花門扉已在眼前。李奕卻忽地停下腳步,側轉過身形,投下的高大陰影,恰好將李二娘籠在其中。
“既二娘子這般好奇,不如明日隨我親赴龍津河畔,一探究竟?想必二娘子瞧過之后,便能知曉貴府豪擲數萬貫的買賣,遠非區區金銀所能衡量!”
李二娘生怕被誤解了意思,忙斂衽一禮道:“將軍一諾千金,奴家豈敢存疑?只是…此番北上東京,奴家費盡唇舌,才說動家母允準這事。”
“數萬貫財貨,關乎家族命脈,奴家身負責任,不敢有絲毫懈怠。如今財貨已如數押至,奴家雖信任將軍,但于家中耆老親族們,總該要有個明白的交代。”
“二娘子多慮了,我乃是誠心相邀,并無試探怪罪之意。”李奕注視著少女的俏臉,眼中流露出幾分贊賞。
“我也知道二娘子的難處,換做是誰,也不可能什么東西都沒見到,便就能投入數萬貫的財貨。”
李奕說罷,微微一笑,率先邁步進入廳內。這般閑庭信步的做派,倒襯得他像是此地主人,而李二娘成了初來乍到的賓客。
望著李奕挺拔沉穩的背影,李二娘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距她上次離開東京,前后尚不足一年光景,但此番重見這位聲名日隆的年輕大將,她察覺到對方身上似乎發生了某些變化。
這并非僅是言行舉止上的細微不同,而是由內而外彌漫開的一種氣質上的沉淀,亦是一種難以言喻、卻又令人無法忽視的變化。
一個人的氣度威勢,當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產生這么大的改變?
思及此,李二娘收斂了心思,蓮步輕移,連忙跟了進去。趙普、徐勝等親隨則極有分寸地就此止步,守候在了門外。
廳內陳設雅致,與李奕上次來時無甚差別,顯然平日里都有精心打理。
二人分主次落座。
不多時,一名身著素色襦裙的丫鬟便低眉順眼地進來奉上香茗,動作輕巧無聲,行過禮后便悄然退下。
李奕并未急于言語,他姿態從容地端起細瓷茶盞,指尖感受著杯壁的溫熱,輕輕抿了一口,方才抬眼看向對面的少女。
他開門見山道:“我先前允諾于二娘子的茶、酒專賣之事,如今業已辦妥。今后貴號在東京販賣貨物,非但享有專營之權,稅賦亦可享受一定比例的優惠。相關的文書憑證,過兩日我自會差人送到府上。”
“有勞李將軍費神了。”李二娘唇角微彎,勾起一抹由衷的笑意,臉頰上那對淺淺酒窩也隨之顯露,為她清麗的容顏更添了幾分俏皮靈動之美。
她心知肚明,這“專賣”與“稅賦優惠”的分量有多重,正是日后李家立足東京、扎根周國的關鍵。
而且借此能與李奕本人,甚至與周國的朝廷,都能產生更緊密的聯系。
“龍津街市的營建由我負責,二娘子出資協助建設,也算是幫了我的忙。我替二娘子求來專營、賦稅的好處,只不過投桃報李而已。”
李奕的目光不禁在少女明媚的笑靨上停留了一瞬。
這并非他見了美女便移不開眼,事實上,李奕自認為把持力還可以,家中亦不缺嬌妻美妾,他對美色并無過分的貪戀。
只是人對美好事物天然多幾分欣賞,尤其這少女眉眼間的靈動,以及尋常女子少見的處事決斷,總讓她顯得有些與眾不同。
但李奕此行目的也很明確,并非是來跟李二娘談情敘舊,龍津街市的事務算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他還有更重要的打算。
片刻沉吟之后,李奕放下茶盞,杯底與紫檀桌面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他的視線再次聚焦在李二娘臉上,語氣鄭重了幾分:“不知二娘子家的生意,可曾做到了南唐地界?”
“南唐?”李二娘聞言微怔,旋即反應過來,李奕所指乃是占據江南富庶之地的李璟政權。
她不知李奕為何突然問及此事,只好順著話回答:“妾家與吳地確有商貿往來,商隊每年都會載著貨物,沿大河順水東下,往返一趟。”
“然荊南高氏父子對往來商旅盤剝苛重,是以家中船隊通常行至峽州便停泊卸貨,將大宗貨物就地交割予江南的大商賈,自家只賺取些微辛苦的轉運差價。”
李奕聽罷,點了點頭道:“據說南平國主自高季興起,便落了個“高賴子”的綽號,常會半路攔截各國使者、強取豪奪進奉的財貨。”
李二娘聽他提及“高賴子”,忍不住掩嘴輕笑了一聲:“這等傳言,奴家也有所耳聞,其中內情雖不得而知,但荊南的課稅之重,確系諸國之首。每每過境,抽稅便去十之三四,兼之還有各級官吏索賄,行商無不畏之如虎。”
“所幸與我家常年通貿的那江南大賈,在荊南朝野上下頗多打點,更以重金厚賄國主親貴,方得在荊南境內暢行無阻,享幾分便利。”
說到這里,李二娘忽然心有所悟。
這位周國皇帝的姻親、位高權重的李都使,方才看似不經意地探問自家商隊與南唐的貿易往來,絕非閑談消遣這般簡單。
但沒等李二娘再多思忖,李奕的聲音便再次響起。他身體微微前傾,無形中增添了幾分壓迫感,目光灼灼地盯著李二娘。
“想必二娘子也看到了,我朝先鋒大軍業已開拔,不日便將再啟對南唐的戰事。最遲下月,我亦要披甲出征,再赴疆場。”
李奕略微停頓,指尖輕叩著坐榻扶手,“值此之際,在下確有一個不情之請。貴號與南唐商賈多有生意往來,想必在吳地也是有些交情門路。還望二娘子看在你我情分上,是否能稍微提供些許的助力?”
李二娘本就心思剔透,聰慧過人。李奕此言一出,結合先前對南唐商路的詢問,她立刻便明白了其中深意,心口不由地微微一沉。
她收斂了面上的淺笑,神情變得凝重幾分,櫻唇輕啟道:“李將軍的意思是…借我家商隊往來商貿之便,為周軍南征充當細作耳目?”
誰知李奕卻微微搖頭道:“無須行那涉險之事,只需貴號在必要之時,為我方與南唐的巨商大賈,暗中牽線搭橋,這就足夠了!”
言畢,見李二娘還在猶豫,不知擔心些什么。
李奕沉吟片刻,忽然開口問道:“不知二娘子覺得現今天下諸國形勢如何?”
李二娘回過神,輕聲回道:“奴家一介女流,不敢妄評。”她感覺自己有些跟不上李奕的思緒,不明白對方突然問起這個做甚。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古往今來顛撲不破之理。”李奕緩緩起身,踱至雕花窗前。
“自殘唐崩析,數朝迭興,兵連禍結,已有數十載。四海之內,黎庶無不翹首以盼,祈望太平。然梁、唐、晉、漢…或失于德薄,或困于力微,終未能收拾這破碎山河,成就一統之業。”
“…然則今時不同往日!”
午后的光線穿過精致的窗欞,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投下光影,更顯其神情堅毅。
李奕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我大周天子,承天受命,雄才大略,懷鯨吞八荒、囊括四海之宏圖!朝中名臣良將云集,甲兵鋒銳,國勢蒸蒸日上。反觀江南諸國,耽于逸樂,日漸頹靡。蜀地偏安一隅,亦難擋煌煌大勢。”
“天下一統,再造太平,正當其時,亦當在周!”
話音落下,廳內的空氣仿佛也因他的話語而凝滯了一瞬。
李二娘端坐椅上,摩挲著茶盞的纖指,微微一頓。李奕這番慷慨陳詞的自信,似乎把她也給感染了,竟不知不覺地呆愣了片刻。
再一抬頭,望著那道雄偉的背影,李二娘眼中涌現幾分異彩,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語的悸動。
在她眼中,面前這男子仿佛已洞悉大勢走向,言語間竟那般篤定天下一統必成于周國?
但偏偏卻讓人感覺似乎真是如此…自信的男人確實能給人極大的吸引力和安全感!
一時間,李二娘竟忘了言語,只是微微仰首凝望著李奕。她的思緒也隨李奕的話語飄向了那鐵馬金戈、江山一統的未來圖景之中。
這份短暫的失神并未持續太久。李二娘迅速垂眸,借端起茶盞的動作掩飾了內心的漣漪。
那清冽的茶湯入口,也讓她紛亂的思緒為之一清。
這時,李奕回身看向李二娘,繼續說道:“天下大勢,非人力所能阻擋。然兵鋒所指,攻城拔寨容易,保全資財卻難!”
“南唐守軍在垂死掙扎之際,或會孤注一擲,焚糧秣以絕我軍持久之資,毀府庫金銀絹帛以困我軍犒賞之需。”
“縱使我軍摧城拔寨如摧枯拉朽,若戰利盡付一炬,徒得空城,士卒無以為犒,輜重無以為繼,此非我朝所求之勝!”
“故此,我軍每奪一城,首務非在巷戰清剿,而在于第一時間搶占衙署、圍控糧倉、封存庫藏。”
“若到時得二娘子家相助,憑借與南唐商賈的人脈往來,曉以利害,勸其保全倉儲,開門獻納,豈不是大功一件?”
李奕沒有過多的隱瞞,直言不諱的將自己想法說出。
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用得上別人,與其遮遮掩掩的,不如以誠相待,免得雙方互相猜心思。
而在歷史的大潮之下,所謂的“李唐余孽”已翻不起風浪,武夫們手中的刀才能決定天下大勢。
李家如今其實也不過是普通的商賈罷了,頂多算是家財豐厚些…真到了緊要時刻,難道能逃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下場?
思及此,李奕又道:“為免貴號涉險過深,亦為周全計,只需二娘子派出一兩位心腹、且深諳江南商賈內情之人。到時隨我身邊一起出征即可…”
“奴家雖愚鈍,也知順天應時之理。全叔…也就是將軍見過的那掌柜李全,他自小與我父親一起長大,自家父去世之后便掌管家中商路。”
李二娘的聲音恢復了平素的從容婉轉,只是那微顫的尾音暴露了她內心的情感。
“金陵、揚州、潤州等地的大糧商、牙行把頭,乃至某些倉曹吏目,他皆打過交道,且為人老成持重,口風謹嚴。由他隨侍將軍左右,定能襄助將軍。”
“好!”李奕走回桌案前,身子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贊許。
“二娘子這份決斷與擔當,已遠勝于尋常男子。在下得此承諾,便先行謝過了。”
“奴家不敢當…”或許是兩人離得過近,李二娘只覺撲面而來男子的雄渾氣息,她頓時臉色泛紅,不敢與李奕對視,微微撇開了腦袋。
李奕心中好笑,但也未得寸進尺,而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一時間,李奕覺得李二娘其實也挺可愛的。果然世上之事究竟是怎么個意思,其實是跟著人的心境走的么?
他尋思,雖然初見時對方看似有些矯情,但人家一個少女做生意也不容易,家里的男人靠不住,全指望女人頂著,想想對方的處境也情有可原。
半個時辰后,商議罷一番具體事宜,李奕便起身辭行。
李二娘亦步亦趨,親自送至大宅門口。
正當李奕欲作別之際,門內卻疾步走出一人,正是李二娘的兄長李述。
他顯然是聞訊匆匆趕來的,氣息微促。甫一抬眼,那道立于階前的雄武身影便撞入眼簾。
縱使妹妹此前多次提及這位周國大將的英姿,但李述心底深處總存著幾分疑慮——
一個于中原亂世尸山血海中搏殺出來的武夫,縱有些許功業,能脫得了粗鄙悍勇的底色?
又能有何等高華氣度?
然而,只此一面,李述心中所有預設的形象瞬間崩塌。
眼前之人,身姿挺拔如松,壯碩的如同一座小山,卻又面容英挺,足以稱得上美男子,絕非想象中虬髯莽漢的模樣。
其周身自然彌散的氣勢,沉穩中似有鋒芒隱露,與他所接觸的商賈、文人截然不同。
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讓李述心頭猛然一窒。
他下意識地想挺直腰背,卻驚覺自己精心準備的說辭竟在喉間凝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強烈的對比之下,李述只覺自身相形見絀,一股難以言喻的挫敗與自卑涌上心頭。
李奕自然不知李述心中的波瀾。見對方倉促出現,他只是將目光投向李述,客氣地頷首致意:“三郎君一路勞頓,辛苦了。在下尚有公務纏身,請恕不能久陪。待日后得閑,再過府叨擾敘話。”
李述正躊躇于如何開口,忽覺李奕的視線不經意間掠過自己行動不便的左腿。
那目光雖只一瞬,并無輕視之意,然于敏感的李述而言,卻如芒刺在背。
他的臉色不免一僵,心頭那點窘迫感驟然放大,只能強行掩飾過去,拱手深揖道:“李大帥親臨敝舍,小人未能遠迎,有失禮之處,萬望海涵!”
李二娘在一旁看得分明,兄長臉上的局促以及強撐的自尊,讓她心中泛起一絲酸楚。
她立刻上前半步,不著痕跡地插話,聲音溫婉道:“阿兄,李將軍公務繁忙,莫要因我們而耽擱了。將軍放心,方才商議之事,妾家定當盡心竭力,不負所托。”
李奕對李述的反應未置可否,只對李二娘點了點頭,再次向李述微一拱手:“在下先告辭了!”
隨即,他利落地翻身上馬,駿馬嘶鳴一聲,在親隨的護衛下,李奕絕塵而去,馬蹄聲很快消失在崇信坊的街巷盡頭。
望著那遠去的高大背影,李述才慢慢直起身,臉上神情復雜,心中思緒五味雜陳。
李二娘輕輕扶住兄長的胳膊,柔聲道:“阿兄,外頭風涼,進去吧。今日將軍來,主要還是談與我家生意相關的事。”
她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將兄長的思緒從方才的難堪中拉回,也安撫著他那顆敏感而驕傲的心。
李述默默點頭,任由妹妹攙扶著轉身。行至門內,他腳步一頓,忽然低聲嘆道:“難怪妹妹你回到成都,還總是惦記著這位李大帥。今日一見,果真是…龍虎之姿!”
李述的聲音幾不可聞,但李二娘離他很近,自然聽到了。
兄長的前半句話,本讓她有些羞意,剛要開口反駁幾句。
但后半句一出,李二娘立時臉色微變,小聲提醒道:“三哥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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