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聲聲“王上萬歲”的吶喊,彭義斌率領眾親衛手持長槍、重斧、鐵蒺藜骨朵,向著前方瘋狂涌去。
砰砰砰!
當當當!
噗噗噗!
眨眼間就是無數聲兵刃與鎧甲的交擊之聲,乃至于兵刃撕破鎧甲刺入肉體的聲音。
他們前面的金軍或者已經被身負重傷,或者肝膽俱喪士氣全無,幾無反抗之力,不到半刻鐘被斬殺殆盡。
重重漢軍甲士,將完顏賽不圍在了正中。
“殺!”
即便到了最后的時刻,完顏賽不猶都要對大金盡最后的忠誠,手持鐵槍,不管不顧地向著彭義斌刺去。
彭義斌長槍奮力一挑,完顏塞不的鐵槍直接脫手而出!
怎么會?!
完顏賽不和彭義斌,齊齊一愣。
完顏塞不赫然發現,雖然他理智上要為大金流盡最后一滴血,但內心深處早已像剛才被漢軍輕松屠戮的女真勇士一般,在絕望中喪失了一切膽氣。
那金溝的地名,那突如其來的天降大雪,還有剛才漢軍面對震天雷之威都幾乎無恙…已經擊毀了女真人的一切驕傲,擊碎了他的一切堅持。
他已經明白,天命屬于趙朔,金國注定了滅亡。
夫戰,勇氣也!
他膽氣已喪,使不出多少氣力!
彭義斌當然知道眼前的金國常勝將軍完顏賽不,恐怕不是好惹的,剛才這一挑是用了全力。他本以為,挑開這一槍后,還得過上幾招,才能取了完顏賽不的性命。
萬沒想到是如此結果!
他微微愕然之后,隨即心中泛起一陣狂喜。
“王上萬歲!”
彭義斌大吼一聲,挺槍向著完顏塞不刺去!
大馬士革的槍尖在彭義斌的巨力下,硬生生刺穿了完顏賽不的鎧甲,刺入了他的心窩。
彭義斌用力一攪,隨即猛地一踹!
噗通!
完顏塞不的死尸跌倒在地,鮮血狂涌而出。
彭義斌舉步上前,抽出腰刀,將完顏賽不的腦袋割下,隨即高高舉起,道:“這就是完顏塞不的腦袋!金軍主帥已死,我們勝了!王上萬歲!王上萬歲啊!”
“完顏塞不已死,王上萬歲!”
“完顏賽不已死,王上萬歲!”
彭義斌身旁的親衛們齊齊高聲呼喝起來,一人呼,百人呼,千人呼,萬人呼!
整個戰場近七萬漢軍將士齊聲呼喊,勢如排山倒海,聲傳九霄之外!
與此同時,稍遠的一個山峰上,孟珙一直手持望遠鏡,密切關注戰局。
趙朔組織團建活動,自然不會邀請孟珙這個“外人”了。不是趙朔的小氣,而是傳揚出去,孟珙經常在趙朔中軍帳和諸將一起吃吃喝喝,宋國那些文人說不得就要捕風捉影,對孟珙這種統兵大將不利了。
趙朔的確想招降孟珙,但那是大大方方的招降。孟珙答應也就罷了。不答應的話,趙朔以后在戰場上殺了孟珙,也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離間計”這種惡心的計策,趙朔卻是不屑為之,甚至不會主動使孟珙處于嫌疑之地。
剛才他也沒有傳令孟珙率領忠順軍全軍出擊。
漢軍的實力已經足夠,趙朔要用中軍的夜梟衛、一個契丹千戶,以及孟珙這五千忠順軍做最后的預備隊,以防任何意外的發生。
所以,孟珙今夜沒有作戰任務,只是觀戰而已。
濃重的黑夜,點點火光并不能照的分明。不過,剛才完顏賽不命令點火豎起他的大纛,馬上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剛才那引火線的滋滋火花,更是令孟珙心中一沉。
他明白,完顏賽不這是要狗急跳墻,利用震天雷發動自殺性攻擊,殺一部分趙朔麾下的精銳部隊了。
雖然趙朔麾下精兵猛將眾多,但作為盟友,作為曾經并肩作戰的戰友,孟珙還是頗為心疼。
然而,陣陣激烈的爆炸聲響起之后,他眼睜睜地看著,無數漢軍甲士又搖搖晃晃的起身,而附近的金軍卻沒有幾個站起。
緊接著,就是一陣“王上萬歲”的歡呼聲響起。
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真是趙朔天命所歸,他麾下的部隊都受上天庇佑,連震天雷都無可奈何了?
孟珙搖了搖腦袋,努力將如此荒誕不經的腦海中去除,思考真正的原因。
他很快就想到了答案——棉甲。
然而,這個考慮的結果,不但沒讓孟珙感覺絲毫輕松,反而更讓孟珙感到趙朔的可畏可怖,簡直不可戰勝!
無他,趙朔準備的棉甲太充足了。
不僅僅是趙朔麾下的將士都配備了棉甲,而且從桐柏山防線出發時,還給忠順軍將士每個人都配發了一具棉甲。
原本孟珙以為,這棉甲主要是為了御寒。
三峰山突降大雪,棉甲派上了用場,孟珙也沒多么佩服趙朔。
身為主帥不光要考慮戰場廝殺,還要考慮后勤以及各種天氣變化,大雨、大霧、大風、洪水、冰雹甚至地震,都在考慮范圍之內。趙朔有錢,做足充分的準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然而,孟珙現在才發現,棉甲主要作用不是御寒,而是防御火器!
這也太恐怖了!
隨著戰爭的烈度越來越大,震天雷應用的越來越廣泛。
孟珙作為這個時代數得著的軍事家,敏銳地意識到,恐怕未來火器會替代刀槍,成為戰場上的主流。他已經下定決心,回去之后向朝廷請旨,研發威力更大的火器。
結果,他做夢都沒想到,他連“矛”都考慮清楚呢,趙朔已經在考慮“盾”了。
用棉甲對付火器!
今天棉甲加鐵甲,對付震天雷的效果非常好!
至少十萬套棉甲啊,倉促之間怎么可能拿的出來?
趙朔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研究棉甲的?又什么時候大規模制造的?什么時候通知手下,將這些棉甲運往前線的?
孟珙越想越覺得趙朔深不可測,簡直比什么“天命所歸”的傳言,更加讓他難以看到戰勝的希望。
他旁邊的悍將張俊沒有望遠鏡,不知戰場上具體發生了什么。但是,數萬眾齊呼的“王上萬歲”之聲,實在讓他膽戰心驚。
因為這不是什么典禮,而是士兵們自發的聲音。
漢軍八旗到底有多強的戰力,張俊通過這些日子的并肩作戰,已經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太明白有這樣忠臣度爆表的強軍在手,能做到什么了。
張俊深吸一口氣,嘆道:“打贏了這仗,恐怕趙朔這北方趙官家的名義就要坐實,直接做皇帝吧?”
“不太可能。”
孟珙微微搖頭,道:“蒙古朝廷的主力還在。趙朔如果稱帝,就意味著和蒙古朝廷決裂。不是說趙朔一定勝不了,但是一場慘勝之后,他拿什么一統天下?趙朔應該不會如此不智。”
張俊苦笑道:“就算現在趙朔不稱帝,離著稱帝的日子,恐怕也不遠了。軍心如此,他也有不得已之處。我大宋太祖當日黃袍加身,從今日看,還真是上承天命,下順人心了。”
太祖當初的威勢,怎么可能比得上趙朔?
孟珙盡管如此想著,卻不會嘴里說出來,道:“我估計,趙朔權威甚重,還是壓得住手下的,最少也能壓個三年五載,甚至是七八年年。”
“那七八年之后呢?說不得就要登基為帝,或者封狼居胥,或者南下擒龍了。我們…能頂得住嗎?”
“張俊,你今天話太多了!”孟珙哼了一聲,道:“我等身為武人,唯有誓死報國而已。趙朔無論如何強大,我等想的應該是如何戰而勝之,而不是擋不擋得住!”
“是,是,謝將軍教誨。”
張俊連連答應,他也覺得,自己剛才太受震撼,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孟珙雖然訓斥張俊,但心中也一陣猶疑。
到底怎么戰勝趙朔呢?他毫無信心。
血戰到底吧,孟珙本人不怕死,但是他手下的軍士們呢?都要跟著大宋陪葬?他一定要帶著他們去死?
孟珙眼神空洞,一陣迷茫。
完顏仲德比他更迷茫!
怎么辦?
怎么辦?
漢軍“大王萬歲”的聲音此起彼伏,士氣如虹,向著金軍猛砍猛殺。
金軍又冷又餓,還是一群殘兵敗將,剛才又得了完顏賽不已死的消息,如何是漢軍的對手?
現在已呈崩潰之勢,不知多少金軍想要丟盔棄甲,四散奔逃。
之所以沒有真的逃走,是因為他們明白不可能逃的出去的。
四面八方都是漢軍,他們往哪里逃?就算老天保佑,真的被他們殺出去了,他們又沒有馬,面臨漢軍精騎的追殺,照樣是一個死!不知多少金軍,現在既不激烈抵抗漢軍,也不逃命,雙目中盡是絕望之色。
“節度使,您得想個辦法,給兄弟們找條活路啊!”
完顏仲德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一隊親衛,只回來了兩個人。
一個人帶著哭腔道:“大帥的確死了!他想要用震天雷和漢軍精銳同歸于盡。結果,連這個都做不到,不知漢軍是不是天命所歸,但震天雷真給他們造成不了多少傷亡。勇士們就是想和漢軍同歸于盡,都做不到啊!”
另外一名軍士道:“草火訛可將軍已經戰死了!他被漢軍砍斷了兩條腿,然后扔進了大火中。跟之前死在他手下那些人毫無二致,被活活燒死!您說,這是不是報應?”
剛才那個帶著哭腔的軍士繼續道:“還有夾谷澤將軍,被五名漢軍合力殺死。腦袋被砸爛了,左右兩臂被砍斷了,身上還中了兩槍!現在,就是您的地位最高了,您得想想辦法啊!”
“我…我…”
完顏仲德本來以為自己是不怕死的,當初在海州時,他不僅將郭仲元的家眷送入了汴梁,連自己的家眷也送入了汴梁。
完顏塞不提出堅守金溝的計劃時,他也全力支持。
但是,事到臨頭,他發現自己也沒那么不怕死,他還想活著,
還有,再堅持下去有什么意義?
如果說天降瑞雪以及棉甲加鐵甲的威力,讓漢軍士氣直接爆表的話。那這些奇怪的現象,對包括完顏塞不以及完顏仲德在內的所有金軍的士氣,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他們覺得,漢軍的確如同他們的老祖宗一般,得了上蒼庇佑。
他們的堅決抵抗,看起來轟轟烈烈,但實際上就是一群螳臂當車的跳梁小丑。現在,還有誰記得,當初那些堅決抵抗金軍的契丹勇士呢?
掙扎有什么用?
不甘有什么用?
漢軍得了天命,是不可戰勝的。這些抵抗,不過給漢軍將士更多的立功機會而已!
算了吧!
別再抵抗了,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活著才是真的,自己的部下活著才是真的!
對了,部下!
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那么多部下啊!
完顏仲德終于找到了一個高尚的理由,高呼道:“別打了!別打了!我是大金鎮南節度使完顏仲德!我代表全體大金將士,向趙…北方趙官家,無條件投降啊!”
“對啊!我們投降!”
“不打了!我們降了!”
“任憑趙官家處置,我們不打了!”
“饒命!八旗爺爺饒命啊!”
完顏仲德一開口,好像是引燃了投降的導火索,剩余的金軍殘兵敗將三萬余人,紛紛拋掉了兵刃,向趙朔請降。
半個時辰后,完顏仲德被五花大綁,押入了趙朔的中軍帳。
咚咚咚!
剛一進帳,完顏仲德就把頭磕得咚咚直響,道:“罪臣不識天時,負隅頑抗,對抗大王天兵,實在是罪莫大焉。請大王開宏大之天恩,饒罪臣一命,饒那些投降的罪軍一命啊!”
趙朔之前當然想到過,金溝之戰會有金軍投降,但還真沒想到過,會有這么高級別的金國官員投降。
趙朔皺眉道:“完顏仲德,你真心歸降?”
“是,是,是,罪臣對大王的忠心,青天可表,日月可鑒!”
“但是,我聽說,你的家眷在汴梁?”
“那有什么?罪臣若不歸降,大王天兵一到,他們不過是晚死一些時日而已,還是得全家死絕。現在罪臣降了,卻是可能活命,這個賬算得過來。”
趙朔微微搖頭,道:“即便我不殺你,你的命也很難保住。之后,你會和普通金軍一樣,會加入巴魯營,承擔最為艱難的任務。參加三場血戰,或者砍下三顆腦袋,才能脫離巴魯營,成為本王麾下的正規戰士。”
“巴魯營就巴魯營!別說巴魯營了,就是大王讓我做您的狗都成,只要別殺我就好啊!”
完顏仲德決心一下,簡直表現的比哈巴狗還要乖巧,連連磕頭,如果背后有一根尾巴,肯定會瘋狂搖晃起來。
事實上,何止是完顏仲德?
三峰山一戰,趙朔將金軍打的太狠,又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發生,已經徹底打斷了此地所有金軍的脊梁,趙朔才能抓了這么多金軍的俘虜。
干脆,趙朔對投降的金軍取了個兩萬的整數,剩下的一萬多老弱的做投名狀大都殺了。只留下了幾十個姓“完顏的”,準備和金國朝廷換郭仲元的家眷。
完顏仲德的家眷就不管了,金國朝廷想殺就殺。殺了完顏仲德的家眷,只能讓完顏仲德更加忠心地做趙朔的一條狗。
不過,使者往來,郭仲元的家眷倒是送來了,金國使者也帶來了一個不算太好的消息。
“我金國已將潼關守軍、黃河守軍以及汴梁附近所有城池鄉野間的軍民百姓,盡數遷入汴梁。如今汴梁的軍民百姓,達到二百四十萬之眾,糧食可支三年。王上想要拿下汴梁,恐怕會傷亡慘重。”
“您的敵人,又不是只有金國,還有南方的宋國,西方的廣大國土,甚至是北方的蒙古朝廷,何必要因小失大呢?”
趙朔冷哼一聲道:“你在威脅我?”
“不!不!不!”那使者連連叩首,額頭上滲出了殷紅的血跡,道:“這只是我金國卑微的請求。大王您胸襟廣大,何必容不下一個小小的金國呢?只要您點個頭,我家陛下愿意自降為河南王,永為大王藩臣,效忠大王,子子孫孫生生世世感念大王的恩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