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已得,秦楚然便重回玉闕宮。
就在紅斑鹿、韓站等人還有些意猶未盡時,仙尊的聲音從其道場中傳來。
“所有尚在道庭的真人,來見本尊。”
聽聞仙尊法旨,重流搖了搖頭,默默的向玉闕宮而去。
而紅斑鹿和韓站,則是默契的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有一種難言的擔憂之色。
仙尊的愛、仙尊的關注、仙尊的視線,是有限的,是非常非常非常有限的。
他們這些用命拼出來的仙尊弟子,人均獲得的恩情已經不算多,除了公交車化道和聽聽傳道外,沒有多少額外的恩情可以拿。
如果仙尊趁著秦楚然化道的關口,對烈州道庭再啟大賦權.
“走吧,師尊在召喚,不能耽誤。”
紅斑鹿對韓站點了點頭,終究是沒敢把擔憂說出口。
還得拼,就是仙尊的狗,現在也得爭先了。
公交車化道的承諾,是人人都能上車,但眾所周知,公交車上的還是有位置之分的。
一等人穩穩的拿下獨立座位,二等人和其他乘客擠著拼坐,三等人混在車屁股上顛來顛去,相對型倒霉蛋們沒有座位。
普通倒霉蛋還能拉到一根桿子、一個把手,究極倒霉蛋只能隨波逐流,跟著公交車的進程在車廂里搖擺。
‘師尊難道要把化道的機會向道庭的真人們都開放嗎?’韓站有些擔憂的問道。
它其實也有小心思,紅斑鹿明顯是個有道心的逐道者,所以不愿意和它深交,表現的相當謹慎。
但韓站也有自己的優勢,它雖然是免票上車的關系戶,可卻是烈州道庭的地頭蛇。
大家都在仙尊門下做牛馬,自己有價值,當然敢主動向紅斑鹿親善。
‘這絕不可能,揠苗助長強行化道的結果,只會造成資源的浪費,道庭和師尊都沒那么多資源可以浪費。’紅斑鹿終究是接下了韓站的示好,兩人一邊飛遁,一邊暗中溝通了起來。
‘是啊,當初我們是從十州道庭中殺出來的,即便我的排名不理想,但也是烈州道庭的前幾名。
如果大量把化道機會給到尋常的天人境真人,那道庭的收支,一定會崩!’
韓站的思路完全沒有問題,即——機會不充分的情況下,大量培養高等教育人才,必然會造成失意人才對既有秩序的沖擊。
沒有進入統治秩序的造反秀才洪天王、落第舉人黃巢,拋去他們出身和時代背景的特性后,都遵循這一基本邏輯。
理論上,秩序系統可以通過殺殺殺來解決問題,實際上對內下刀子總歸是很難的,大部分人都會安分守己,可必然產生的少部分人又會被境外勢力利用——表現在修仙界,就是會被域外道祖、金仙撬動,成為影響烈州道庭內部穩定的禍亂之因。
這個過程聽起來復雜,但對于修行多年、快要金丹的紅斑鹿、韓站之流而言,也就是一通百通的事情。
‘師尊恐怕有他自己的考量吧,我們以我們的想法去看問題,肯定沒有師尊的境界與高度。’
紅斑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騙自己,但只能這么解釋了。
韓站沒有回答,只默默的和紅斑鹿入了玉闕宮。
他想的,其實是另一個思路,即,玉闕仙尊趁著秦楚然成功化道的關口,召集烈州道庭中的眾真人,就是一次展示實力。
看,我想讓誰化道誰就能化道。
看,我的實力和地位已經是四靈界內第一流。
看,我的法寶之強大,可以直接煉化雷劫。
總之,跟著我混,你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這個思路,韓站其實猜對了。
哪有那么多目的,問題的復雜和簡單往往在發展過程中不均勻的分布,站在自在極意高度的玉闕仙尊,所做的就是在所有能勝利的環節、可以勝利的環節,去盡量的勝利。
勝利勢能的存在是會被損耗的,因此,能夠繼續積累勝利勢能的節點,需要利用好。
玉闕宮內跪滿了烈州道庭的真人,紅斑鹿和韓站找了個靠前的空位,他們是仙尊的嫡系。
在他們之前,是重流、巖明月、黑毛孫等屬于玉闕派的道祖。
“師尊,差不多都到齊了。”黑毛孫見人到的差不多了,便向仙尊稟報。
“楚然化道只是開始,接下來還會有許多人化道,當然,大部分都會離開道庭,回到他們來的地方。
不過,楚然順利化道,已經證明,我的法寶證道金丹法是可用的。
補水時代中,新進入天人境的修士,以我們烈州道庭的數量最多.”
玉闕仙尊的聲音遙遠而又清晰,紅斑鹿心中則是微微有些難繃。
真得回去,哎 即便有了預期,但現在真面對必須要償還代價的局面,而且是以成為魚餌和撬動局勢著力點的方式償還代價.終究,是有些難繃的。
玉闕仙尊確實是得道了,他的策略,就像灑出一把種子到荒郊野地一樣,能長出來,就能收獲果實,長不出來,也能改善這塊地的生態局面。
無情無義,近乎于絕對理性。
就像玉闕仙尊對句勒乎、天音求助的回應似得——能殺出來,就有價值被我利用,殺不出來,也就殺不出來吧。
仙尊的對抗,早已經不在乎相對價值較小籌碼的死活了。
不是‘沒有價值’,而是一定會有許許多多相對較小的籌碼在仙尊前進的過程中被壓爆,為仙尊的逐道路做潤滑油,這些籌碼的消亡就是其對仙尊價值的視線。
但是吧,這些籌碼從一開始的命運,也是它們自己選擇的——要么跟著仙尊贏,要么輸掉成為代價,可無論結局如何,仙尊付給他們的酬勞是拿到了的。
很多籌碼可能從頭到尾只看到了一種希望,但希望.怎么不是酬勞呢?
殘酷修仙界內,希望可比金子珍貴多了,無非是他們沒有幸運的挺到最后而已。
“為什么烈州道庭在補水時代中新出現的天人境修士那么多?
因為,咱們是在補水時代中占了優勢的。
可天人境只是修行的一個境界,修行的最高境界是化道做道祖。
天人境修士多了,道祖就要跟著多,然而,很多修士沒有走向道祖的路。
這一件事,我認為必須做出一定的改變,要給你們一條路。”
紅燈照大賦權是為了讓弟子去送死,仙盟大賦權是因為要給混亂時代準備潤滑的籌碼,畢方大賦權是為了應對無極道主的獨尊之爭。
當玉闕仙尊開始大賦權,他的目的又在何方呢?
安靜的玉闕宮中,韓站看著那虛開著的仙尊道場之門,有些想一窺里面的樣子。
師尊,師尊,你讓所有人都成為你的門下走狗,那我們呢?
韓站本能利益趨勢的幻想不會被仙尊在乎,仙尊只在乎自己的道。
相比于韓站的失落和不滿,那些烈州道庭的尋常真人,反應就激烈多了。
他們都是踏上修行路的存在,都是看懂了規則并且修到天人境的存在,當秦楚然化道的時候,他們當然會麻木的又唱又跳,表達自己和其他人一樣忠誠。
但當玉闕仙尊的大賦權擺在眼前,他們反而不敢亂跳了。
吝嗇的大修士用吝嗇給人一種安全感,慷慨的大修士又要索取怎樣的回報呢?
‘玉闕道友,你這就過了,道庭的道祖過多,很多事都會非常麻煩,那時候,有心之人就會沖擊道庭的穩定。’
虎相法王時刻注意著玉闕宮內的變化,見玉闕仙尊玩大賦權,當即就暗中表達了反對意見。
大天地支援金丹們,正在烈州道庭扎根,默默擴張自身的勢力。
玉闕仙尊贏,他們就相對的輸,這也是玉闕仙尊必須把十州道庭選出來的紅斑鹿等人,再次支使回去的原因。
有意見的金丹,遠遠不止虎相一人,玉闕仙尊糊弄完他們后,才繼續道。
“但是,化道得道果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化道后的修行耗費巨大,我要對你們負責。”
韓站發緊的心稍稍松快了一些,果然,殺出來的弟子總歸是更得玉闕仙尊青睞的,自家師尊,是要點明代價了。
在韓站看來,什么‘對你們負責’就是狗屁,實際上是‘你們要扛起自己的責任’。
“所有烈州道庭的真人,只要積累足夠,我都可以助其化道,但有一個要求,化道后,離開四靈界。
離開四靈界,開拓無盡虛空,為四靈界捕獲更多的資源和變化!”
這就是玉闕仙尊安撫道庭內其他金丹的條件。
讓那些小登成道,然后,給大家打工。
同時,這也是玉闕仙尊對自身頂級金丹修行路的初步探索。
無盡虛空的大航海時代已經開啟,無極道主和無極法尊、簸籮會的對峙玉闕仙尊無法決定,但他能決定自己的修行節奏。
遙遠事情有些沒有擔心的必要,因為擔心沒有用,但有些,已經需要在當下這個時間節點明牌運營了。
暗中搞,看起來是個可能的方向,但實際上沒有意義——對于所有接近獨尊之爭境界、已經進入獨尊之爭的局中人而言,對手的行為,太多時候都近乎于明牌。
而考慮到玉闕仙尊后來者的位置,他的幾乎所有的策略,都要在‘對手們都清楚都明白’的維度下去安排。
順勢而為已經不夠,所謂勝利勢能的積累再多也要謹慎,實踐行為的策略必須時刻根據局勢的變化和自身的需要、外部的壓力不斷調整。
聽起來有些難,事實上比有些難難的多,但對一步步走到今日的玉闕仙尊而言,又不難。
這就和,又判斷龔善德的實力、綜合水平強大與否一樣,絕對實力的強大,不影響龔善德在其境界、面對局勢、對抗博弈中的相對弱勢——絕對的強大和相對的弱勢共存。
至于玉闕仙尊,就是絕對的困難和相對的勝利共存——不能因為困難多就不走了。
“師尊,我可以也走這條路嗎?”
在所有人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刻,紅斑鹿主動站了出來。
它寧愿去外面搏命,也不愿意回三仙道庭去送死。
玉闕仙尊太無情,真把它們這批弟子當棋子和耗材用!
你說玉闕仙尊都讓自己的道侶證道了,說明他有情?
騙騙自己可以,別騙我!
面對紅斑鹿的意外獻忠,玉闕仙尊愣了一下,而后笑著答道。
“可,在往后,只要能有天人境巔峰,就有機會化道。
只要化道,就能外出開拓虛空。”
外部的壓力,內部的壓力,未來的壓力,短期的壓力——全都有,但又全都不那么嚴重。
在這場新的對抗維度中,失敗了,玉闕仙尊輸得起。
成功了,玉闕仙尊不僅能更進一步的整合烈州道庭,還能在四靈界內,給那些底層修士,一種近乎于逐夢的渴望。
去吧,去烈州道庭,玉闕仙尊在那里,會給所有人機會。
“仙尊,我愿意開拓虛空!”
“玉闕前輩,晚輩已經天人境巔峰六十年,不能在選拔中優勝實在慚愧,但對出一把力,為道庭,為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老祖,我是天仙境后期,我可以現在就去開拓虛空!”
苦厄之海中,一只手從玉闕仙尊身上伸了下來。
人們開始攀附。
他們渴望救贖,但渴望的從來不止是救贖。
逃離四靈界,逃離當下的苦厄,去新的路上卷生卷死,從來不是某種完全沒有價值的策略。
‘虎相,這樣子搞,合適嗎,咱們都是帶著對抗天外天的任務來的,可王玉樓完全沒有.’來自四海盟的分水仙尊有些繃不住了。
即便它已經算是比較親善玉闕仙尊的存在,也依然會暗中犯嘀咕。
王玉闕這逼樣,完全沒有把大天地頂級金丹們的意志放在眼中的意思啊 ‘我倒覺得沒什么,天外天在無盡虛空中有不少勢力,往往遮掩名號,多多在不同世界中對抗,對最后的勝利是有裨益的。’
虎相心中盤算著回答。
無極道主的那個判斷是對的,派到外面的金丹弱就是輸,派到外面的金丹強就會獨立。
玉闕仙尊帶頭獨立,對于大天地眾支援金丹來說.這是好事啊!
一番吵鬧,眾人離開。
玉闕仙尊沒有繼續幫下一位公交車乘客化道,而是直接拉著眾大天地支援金丹,默默來到了驚瀾的道場外。
“玉闕道友,我們是支持你的,但問題在于烈州道庭內的其他人。
對于外界的虛空,咱們都清楚,太大了,很多世界沒有完全開拓。
可四靈界的金丹不會這么想,他們會想,咱們來自外界,可以在道庭開拓虛空的過程中暗中針對他們。
而今,玉闕道友你又要領著我們一起處理了驚瀾,未來,大天地內也不好交代——它是水尊的人。”
青蕊門下的西和仙尊苦笑著提醒道。
王玉樓的手段和變化,確實凌厲,一招‘他帶頭沖鋒,一起爽吃無盡虛空’,就將眾支援金丹的立場徹底改變了。
反叛是玉闕仙尊反叛的,我們都是被迫從敵,勉為其難的跟著吃了幾口——輸了的話就能這么交代,考慮到獨尊對抗的局勢,大概率就可以安全落地。
可玉闕仙尊沖鋒的有些太過,非要宰了驚瀾,多少沾些莫名其妙了。
“驚瀾是天外天的走狗。”玉闕仙尊平靜回答道。
“至于厚樸他們,無需擔心,一群蟲豸罷了,烈州道庭的事情,我說的算!”
注意,如果以‘十州道庭新立防沙牛、促補水’進程為界,此刻,玉闕仙尊已經可以算是更進一步的完成了對烈州道庭的整合。
這其實也有厚樸提醒的因素——厚樸點明龔善德猛吃三仙道庭,玉闕仙尊就在秦楚然化道后立刻開始對內賦權,拉攏大天地支援金丹。
其中,遵照的對抗維度是‘木繁、龔善德、玉闕仙尊’爭四靈界獨尊的維度。
至于玉闕仙尊的信心‘我的說的算’,則對應的是,補水時代下,四靈界的變化加之于身,進一步拉攏支援金丹后,烈州道庭內的變化被玉闕仙尊漸漸完全控制。
對抗從來不是問題,玉闕仙尊面對的難題是絕對的難,但他的籌碼也很多。
“驚瀾是天外天的走狗?”別說西和,就連虎相都驚了。
這算什么事?
驚瀾是天外天的走狗,那留著驚瀾,留這么多年,還有什么意義?
“對,我留著它,就是為了讓它好時刻向天外天稟報我的位置。
如此,安心修行了這么多年,只是未來,不需要它了。
此外,如果我們開始開拓虛空,就不能讓驚瀾,成為給環佩傳信的探子。
不然,出去一個被環佩宰一個,還怎么對外開拓?”
“環佩是誰?是那仙佩嗎?”四海盟的分水問道。
環佩、仙佩、沙牛,大修士的變化就是這么離譜,一個人,多重馬甲,信息一點都沒有,硬裝。
對于身在局中但視野不夠的存在而言,這個不是,不有趣,玉闕仙尊能知道那么多秘辛的逼樣,更不有趣。
這就是標準的‘秀肌肉’。
“對,無極道主門下的最忠走狗,天外天大天地機構無極宮的領袖。
至于水尊無極宮中的修士,對簸籮會上的同道或許是明牌,他們啊,算計的比你我深。
總之,沒什么大事,都是為了對抗天外天。
動手吧。”
分水和虎相面面相覷,最后一起看向玉闕仙尊,還是鶴靈有些哆嗦著問道。
“真要動手?”
它的壓力,很大。
西和是青蕊門下,青蕊和羅剎現在聯盟,驚瀾一死,剩下的是不是自己?
什么天外天走狗,玉闕仙尊實力夠的情況下,說誰是走狗,誰就成走狗了.
但鶴靈更恐懼的是,玉闕仙尊正在一點點明牌統攝烈州道庭的一切。
絕對的實力和勢力加在一起,就是對內的絕對控制。
很恐怖的。
還是有些太突然了,玉闕仙尊理解,所以,他笑著點頭道。
“很多事,只能做,不能說。
在烈州道庭內,催動修士們開拓虛空是如此,不能提前說。
殺了驚瀾,擺脫大天地頂級金丹們”
虎相趕忙擺了擺手,道。
“哎哎哎,道友,道友!”
《擺脫大天地頂級金丹們的控制》——這種話當然不能明說。
對于眾支援金丹而言,玉闕仙尊當然會給他們帶去很大的壓力。
但是,但是,實力的差距總歸是小的,玉闕仙尊屠不了他們。
所以,還有合作的空間。
而且,沒有玉闕仙尊在前面頂,他們也不敢跟著沖。
至于你要問‘沙牛怎么辦、天外天怎么辦’——涼拌,得走下去,而不是被困難嚇死。
遇到困難就害怕,那是比力工思維更垃圾的弱者思維。
“玉闕道友不必多言,動手!”四海盟的分水終于下定了決心。
十幾名大天地支援金丹齊齊出手!
注意,‘袁氏控盤滴水洞’定律在金丹層次的對抗中依然有效,當玉闕仙尊以‘我帶頭領著大家擺脫大天地頂級金丹控制’為共識,領著眾支援金丹團建驚瀾時,他也事實上取得了‘玉闕派部分控盤四靈界’的地位。
靠著補水時代和特殊對抗局面成就的相對地位的半步獨尊,正在一步步化為真正的、實力上的半步獨尊。
那對厚樸的壓制,其實也是這種半步獨尊生態位轉化的前置表現。
人心如潮,多數時候靠不住。
但仙尊有能力,把如潮的人心化作自己的勝利勢能。
利益綁定,不完全在任何局面內靠譜,但多數時候都是靠譜的——這就夠了。
從十州道庭爭道果,到烈州道庭大賦權,再到領著眾人團建驚瀾,徹底走向擺脫羅剎、畢方等人控制等,這一路,玉闕仙尊走的環環相扣,整體上,基本算是順利。
“你們這”
‘王玉樓,你有時候真有些瘋,你知道嗎?’
‘玉樓,不要自誤,驚瀾是我的人,你殺驚瀾,我今日就滅東極宗。’
驚瀾在怒罵,畢方在敲打,水尊在警告。
你有些瘋。
今日就滅東極宗。
頂級金丹的嘴臉,從來沒有變過,無非是玉闕仙尊變了而已。
‘老畢,你我就不用裝了,我們這些脫離大天地的金丹,是一定會和你們離心的。’
‘水尊,你想滅就滅,我就不信你愿意先讓仙盟內亂。’
玉闕仙尊只凌空而立,一邊同烈州道庭內的土著金丹講明‘新發現了一名天外天走狗’。
一邊,暗中和畢方、水尊溝通。
‘環佩怎么辦,你要處理了環佩,最好把它誘殺了。’
畢方的訴求從來簡單。
玉闕仙尊早就看清了,它的底線,就是四靈界不能被無極道主拿下。
至于是玉闕仙尊吃,還是虎相吃,還是木繁、龔善德吃,都不影響大局。
‘滅一個東極宗,仙盟亂不起來!’這是水尊的回答。
水尊的想法就有些模糊了。
玉闕仙尊判斷,水尊這是被自己的突襲,搞得有些被動。
畢竟,他的策略是驟然發動的。
水尊再強,也算計不到玉闕仙尊的野心這么快就不藏了。
實際上,玉闕仙尊的動作確實有些快。
從畢方那里拿到了金仙路,自己構建的‘法寶證道金丹法’確定可用后,就立刻發動。
但玉闕仙尊不是無腦動,現在屬于一種新舊對抗交織的特殊局面,這里的對抗維度,指的是四靈界內的‘天外天——反天外天對抗’,與‘玉闕獨走——大天地團結反天外天對抗’,兩種對抗交織,前一種對抗造成的‘對玉闕仙尊有利局面’還在,后一種對抗的先手優勢又能借著‘對玉闕仙尊有利局面’實現。
因此,看似快的行動,看似突然的行動,反而是必然的結果。
真要慢慢準備嘿,事情只會更難辦,‘快刀斬亂麻’和‘謀定而后動’都是智慧,怎么用,要分情況來。
就如同很多人誤以為玉闕仙尊只會內斗一樣,那是因為玉闕仙尊在當時的矛盾中,靠內部創造變量修行,速度更快。
現在,玉闕仙尊已經近乎于明牌的,同大天地頂級金丹們開始決裂。
他就是想內斗,也沒內斗的空間了。
如果玉闕仙尊真的只會內斗,就不會這么做。
實際上,他只是想快點到達終點,所以,電車軌道上綁了幾個人,都不重要,路程遠近才是影響仙尊判斷的關鍵。
‘環佩怎么辦你問無極道主,沒人比我更合適對抗環佩,但我能做的也只有等。’
‘水尊,你的心亂了。’
驚瀾已死,玉闕仙尊默默看著眾人分食驚瀾的景象,心中同時怒噴兩位大天地內的頂級金丹。
‘比你適合對抗無極道主的人多了!’畢方怎么可能被玉闕仙尊糊弄,它看的很明白。
‘那你就殺了我,然后帶著你的羽毛,去找木繁。’玉闕仙尊完全不給畢方面子。
老畢不說話了。
玉闕仙尊的建議聽起來靠譜,但這種‘聽起來靠譜’的維度對應的是無腦者的維度。
大家都是頂級的逐道者,別裝沙比,畢方明白自己不能那么干。
先耗費畢方之羽的力量干死王玉闕,再帶著畢方之羽去讓木繁使用力量損耗,信任重建 那不就全完了嘛!
‘你啊你,太狂了,太狂了,早晚要栽跟頭。’
‘不勞您費心。’
老畢終究是沒有繼續撒潑打滾——都是老登,別裝做被背刺的模樣,沒意義。
注意,這不是玉闕仙尊的實力夠強而得到了勝利。
而是‘對玉闕仙尊有利局面’幫玉闕仙尊實現了勝利——當然,能打出這樣的優勢局面,也是玉闕仙尊實力的部分體現。
這就是快和突然的意義。
‘王玉樓,一千多年的修行,你就想在無盡世界中和我們爭道果。
就是忍,你也該再忍一萬年,現在搞,羅剎也會防備你!’
水尊也明白自己的心亂了——注意,水尊的心亂是客觀的,他的實力強大同樣是客觀的,這兩者不沖突,參考‘龔善德絕對強相對弱定律’。
玉闕仙尊的快刀斬亂麻沒法用本手、妙手去定義,單純是一名逐道者用最高水平的對抗手段,發起了一次猛然的偷襲。
而這波偷襲,先獻祭了驚瀾,自然讓強大的水尊陷入了當下真實的被動中。
‘對玉闕仙尊有利局面’依然存在,水尊不能讓仙盟亂,更不能接受自己因為一個必死的驚瀾,就和玉闕仙尊、仙盟第四派直接翻臉的結果。
局勢逼人,就是這么逼的!
那種‘敵人真壞,我要正義的反抗’的應對措施聽起來很好聽,但那是對內、對下的意識形態塑造,而非真正領袖要遵循的生存策略——復雜的局面就是不能用簡單的方案去應對,去幻想勝利的,太和水尊是大天地頂金,不是村口的沙比。
‘一萬年太久,水尊,我修行至今,向來只爭朝夕。’
玉闕仙尊糊弄完水尊,笑著同眾道祖道。
“諸位道友,玉闕宮內準備了一批仙雷丹。
大家好不容易聚的這么齊,正好一起去品鑒。
順便,議一議道庭接下來的發展。”
以厚樸為代表的土著金丹,以虎相為代表的支援金丹,當然沒有異議。
驚瀾死,是因為它是天外天走狗——對于土著金丹而言就是外人狗咬狗,它們自然沒什么意見。
但道庭接下來怎么走,不是玉闕仙尊幾句話就能安排明白的,這點,對兩批金丹們而言都一樣。
以烈州道庭為主體,派遣新晉金丹,去開拓無盡虛空,對道庭是大事,對道庭的金丹是大事,對四靈界也是大事。
利益是餌,可風暴,也同樣會來。
很多事,需要好好談。
‘王玉樓,你說的好聽,只爭朝夕,只爭朝夕,你爭朝夕可以,但我給你擦了那么多屁股,帳怎么算?
當初你帶人殺了念無涯,端是厲害啊,可仙祖大鬧簸籮會,我們幾人說盡了好話,才讓你有了今日。
再早些,你在仙盟內.’
修行,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奇妙的事情。
曾經的玉闕仙尊,力量孱弱到,命運可以被太和水尊一言而決。
當初,莽象是山,水尊是九天之上的至高仙人。
而王玉闕,只是一個小小的牛馬。
如今呵,很難評的。
玉闕仙尊一路修行,現在已經算是修行到了能讓水尊急眼的地步了。
雖然有借勢而為的因素,但是吧,哪一個逐道者不借勢?
只有那種無腦思維入腦的存在,才會相信‘慢慢積累、一點點掙本錢’,最后無腦梭哈,把自己一生的變化和可能性,一把輸個近乎于精光。
借勢、利用杠桿,從來不是問題。
輸了,才是問題!
玉闕仙尊心思電轉,瞬息間將自身的策略和面對的局勢過了一遍,確定沒有大的遺漏后,當即道。
‘夠了,直接說條件,我趕時間。’
水尊沉默了。
它想要什么條件呢?
修行者的修行、修為,是實打實的。
玉闕仙尊的實力,也是實打實的。
如果水尊不真身下場,它想清算玉闕仙尊的存在本身,就只能派遣手下的金谷園來一趟四靈界了。
說不定,金谷園來了,還能把環佩給連帶清理了.
可是,值得嗎?
不值得的!
‘難道你真的認為我是在給驚瀾扣帽子?’
玉闕仙尊見水尊不說話,還以為水尊真誤會了,誤以為自己是針對它。
‘難說。’水尊回答的很克制。
玉闕仙尊瞇起了眼睛——老東西不愿意說清,還是想要高價。
注意,到現在,驚瀾是水尊的親信、驚瀾是天外天暗子、驚瀾是水尊派遣到四靈界的湖州金丹,依然是三個維度上,對應三種不同要價結果的事情。
即,驚瀾死的不明不白,單就其死亡這件事,玉闕仙尊和水尊都沒有太大的對賬欲望。
對出來不好的結果怎么辦?
兩位逐道者的想法是一致的,它到底是什么身份,人已經死了,不重要。
重要的事情是,兩人要達成一種新平衡。
沒人想直接翻臉,那太無腦了。
玉闕仙尊的贏是真贏,贏麻了還和水尊翻臉,除了裝逼還有其他意義嗎?
沒有!
水尊的輸也是真輸,輸成這樣,只能說不大不小,影響近乎于無。
這種情況下,繼續亂下籌碼也不是辦法,冷靜處理才是高招——玉闕仙尊又不是滾刀肉,態度不好但依然談,其實就是誠意了。
那種‘我只是要個態度、要情緒價值’的想法,水尊不會有的,他是逐道者,是仙盟的第一人,只看利益。
問題在于,水尊明顯想要高價,玉闕仙尊不想給高價,僅此而已。
‘這樣吧,水尊,你再往四靈界派遣兩名金丹,我會慢慢將他們培養成為金仙,算是還你的恩情,如何?’
太和水尊門下沒有金丹,但玉闕仙尊很確信,那只是明面上而已。
驚瀾已死,不重要了,可水尊肯定會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這點是絕對的。
‘你這是還我的恩情嗎?’太和水尊相當不滿。
玉闕仙尊在簸籮會上控訴畢方,哭局勢艱難。
然后,大天地的眾多頂級金丹們,派了一堆手下去支援他。
結果呢?
好家伙,念無涯剛剛入四靈界就被宰了。
如今過去那么多年,玉闕仙尊更是吃了眾支援金丹,雖然沒頃刻煉化,但帶著眾人反水,一起殺驚瀾。
這種行為,就是‘玉闕狗叫’,眾頂級金丹給其助力,然后就‘肉包子打狗’了。
現在讓水尊繼續投入.它得多無腦,才會繼續向四靈界內投資源呢?
四靈界大舞臺,愣是被玉闕仙尊經營成了修仙版的南亞某大國,不能亂投啊!
‘那你說怎么辦吧,驚瀾必須死,不然我不放心.你明白的。’
明不明白,無所謂,反正局勢就是這么個局勢。
區別在于,以前是玉闕仙尊面對局勢,無奈掙扎。
現在,輪到玉闕仙尊給太和水尊上課了——現在啥季節(局面),都是大棚瓜(你得妥協、得認),愛要(認)不要(認)。
‘五千縷’水尊給出了自己的報價。
然而,玉闕仙尊直接停止了溝通,乘著黑龍回了自己的玉闕宮。
‘一個那么強,那么有稟賦的金丹,要你五千縷洞天之精不過分。’
‘王玉樓,我對你的恩情是無限的,沒有我,你就沒有今天,我要你五千縷不過分。’
‘你別裝傻,五千縷洞天之精是底價,這件事就此揭過,不然東極宗今日就覆滅。’
‘五千縷洞天之精真不多,你現在于四靈界內的勢力那么大,無非是烈州道庭一些年的積累罷了。’
玉闕宮中,仙尊攬著楚然的腰肢,笑著從袖中排除兩枚仙雷丹,道。
“諸位道友久等了,楚然化道時,雷劫洶涌。
本尊正好用兩儀鼎,煉了一爐特殊的仙雷丹。
看,此丹就是雷劫精煉而來,蘊藏有天雷之力、天劫之力,更有多種大道的脈絡隱隱浮現。”
玉闕仙尊多年修行,煉丹水平自然極高。
仙雷丹名為丹,實際上就是雷劫的濃縮。
仙尊是把瞬時爆發,過時沒有的雷劫,給定了下來。
每一枚仙雷丹外,覆蓋著一層比尋常法寶都堅固的外殼,材料特殊,可以抵御雷法。
見仙尊從袖中排出了兩枚仙雷丹,在座的眾多金丹里,許多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就兩顆,要怎么分?
難道是你品鑒,我們看?
那就有些不體面了吧?
玉闕仙尊環視一圈,見眾人沒有因為自己突然提出的開拓虛空計劃而過于不滿,對驚瀾的死也相對接受,便繼續道。
“哈哈,諸位道友且看!”
仙尊以高妙的丹法,直接炸開了仙雷丹,雷劫之力在玉闕宮內四散,眾人頓時紛紛眼前一亮。
幾百年一次的大天劫,自然相當可怕,哪有什么心力去感悟雷劫的劫力。
而今仙雷丹逸散的雷劫之力,就相當溫和了。
“虛空開拓,從來不看修為,修為有個金丹,也就差不多。
可偏偏,這種開拓,被頂級金丹獨享,我們這些后來的,甚至在很長很長的時間中,連知道都不知道。
實力,和視野,是一道門檻,實力攔住了我們這些大天地金丹,視野限制住了厚樸道友等四靈界金丹。
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建立一種‘共享虛空開拓’模式。
大家一起開拓,那些麻煩的問題,大家一起解決,利益上,大家也一起按貢獻分配。”
共享家園,但修仙版。
對下大賦權,對同層次的金丹合縱連橫。
方法就是這么簡單,但玉闕仙尊承擔著巨大的代價。
多么巨大?
‘王玉樓,你殺了念無涯,殺了驚瀾,拿著畢方之羽,四靈界的關鍵變化都快被你奪盡了。
可你,卻連五千縷洞天之精都不愿意給我,難道你真不要那東極宗了?’
‘水尊,去滅吧,我不信你那么蠢。’
這是正式的決裂。
玉闕仙尊初入四靈界的時候,還會為沒有靠山和托底而擔憂。
現在,他不擔憂了,反而主動踢開了所謂的靠山。
本尊,無需奶嘴!
清溪坊中的小小少年,遵循修仙界的規則向前走。
西海的王玉闕,看到了規則和大修士之間的關鍵分野。
紅燈照中的玉闕真人,借用規則的力量,成就了自身的紫府之位。
仙盟的玉闕仙尊,以參與改變規則的貢獻,實現了自身的金丹速成。
當站在規則之上,成為真正的規則制定者后,玉闕仙尊終于走到了,和曾經的靠山們決裂這一步。
他們的規則,玉闕仙尊不想再遵守,他將要建立完全遵循于自己的規則了。
這是正式的決裂。
金仙的境界究竟是什么?
是實力的相對超然?
是勢力的蓬勃發展?
是修行的突破極限?
是變化的不受束縛?
都不是,都不是——沒有答案,沒有路。
但仙尊漸漸理解了,逐道者的道,是什么。
道就是路,沒有逐道者可以用別人的路成道。
他確信,自己走在正確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