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爾來一千兩百歲,云階苔色不曾新
凈水道庭，道庭仙境最核心的大陣外，垂老矣矣的甜水圍真人，正向一群筑基期的小年輕鄭重叮囑著。
“記住了，凈水宮不是一座宮殿，而是師尊的道場，是天外之界、仙人之所。
你們作內門年輕弟子中最優秀的一批，才有機會到凈水宮內，于師尊座下任職聽命。
所以，一定要把握住機會，一定要心存無限的敬畏！”
兩個一定，全是告誡，但告誡還沒有停止。
那是天地間知名的道祖，如果大天地有道祖地位排名，凈水道祖的地位，恐怕是有機會爭前十的。
當然，沒有無腦的究極大沙比去整理這種排名——找死也沒這么找的。
“記住了，你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師尊給的。
你們中，若是有人犯了錯，不是門規懲處你，不是師尊懲處你。
而是所有人懲處你，懲處你的家族——不是族誅，勝似族誅！”
最殘酷的機制不是什么法度嚴苛，而是沒有法度，沒有托底，沒有恩情。
道祖的恩情向所有人揮灑，不愿意接的，接不住的，其所持的恩情，自然會被其他人搶走。
你不忠誠，我更忠誠，我更愿意獻忠，那我就合該拿走屬于你的那份恩情，獲得更多的恩情，這是底層蟲豸生存的邏輯。
在甜水圍真人的警告下，這些興奮的年輕小登，個個緊張的厲害。
機會是最好的機會，但這種機會也藏著巨大的風險。
通過系統性的塑造，這些年輕的修士們，在凈水道庭修行的前半生，就被植入了忠誠和敬畏的底層代碼。
人是無法輕易超越自己的出身和底層邏輯的——可以，但‘無法輕易’，具體案例可以參考青蕊和血骨。
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玉闕仙尊不輸的頭破血流，他的勢力，就不可能崩潰！
這，就是積累的意義，就是底蘊的意義。
“好了，現在都跟我來，入了師尊道場后，所有人都不許神識傳音，不許背著老祖搞什么小動作。
師尊在看著你們，師尊什么都知道，師尊也不喜歡那種背著他搞兩面派的人。”
甜水圍用大陣令符，大陣打開了一扇小小的門戶。
其實，玉闕仙尊不是那種喜歡監聽手下的人，他甚至從來不指望控制一切，但他真的不喜歡沙比.
對蠢貨，玉闕仙尊有一種發自本能的厭惡，這可能也是仙尊底層代碼的一部分吧，畢竟仙尊見過太多的蠢貨。
所以，很多被送到他道場中修行的蠢貨，都被仙尊給提前排雷了，于是.就顯得仙尊好像喜歡監聽手下似得。
在發現這件事被人誤會后，玉闕仙尊基本上就不管那些蠢貨了。
無所謂，反正凈水道庭的整體效率依然是最高的，多幾個蠢貨就多幾個蠢貨吧，說不定還能在某些時候充當功能性沙比的角色。
織金和織銀，是一對親兄妹，兩人此次都被選入凈水宮，聽命道祖前。
他們的姓很特殊，織姓在世間本不存在。
但他們家的老祖織法，因為織煉法衣有天賦，被老祖收為了弟子，賜姓為織。
故而，這對兄妹其實是根正苗水的凈小將。
有著這層關系，對于此次凈水宮任職之行，他們自然期待的厲害。
然而，等真回到了道庭仙境之中，和凈水道庭兩百萬修士中選出的眾多小天驕一起等待老祖相招后，這對兄弟才知道天下之大。
道祖座下弟子二十八位，實力全在天人之上，道庭化道境道祖三位，重流道祖、毛孫道祖、黑龍道祖。
除此以外，道庭天人境真人還有一百一十多位.
如此，就是四舍五入一百五十名大修士，類比小群仙臺，小仙盟。
這些大修士的弟子、后輩，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向凈水宮派。
不是人質，因為老祖是真的給下面人機會——內斗之王當然壓得住自身核心基本盤內的內生性矛盾。
通過不斷地調手下英雄豪強的后輩到身邊，玉闕仙尊的恩情增發永遠不停，勢力的穩固程度和團結程度與日俱增，用最孱弱的底蘊，在一千兩百年后，發展成為了四靈界知名的大道庭。
只是，這對于織金織銀這對兄妹而言，就有點難繃了。
仙尊的恩情無限增發，但此次到凈水宮任職的核心筑基弟子足有八十多人，再多的恩情也經不住這么分——獻忠大亂斗是這樣的，在最核心的弟子中選出最聰明和最有天賦、最忠誠的那些，而后大力培養。
一如當年，莽象培養王玉樓一樣。
凈水道庭仙境的最內核，有三重大陣。
第一重是鎖靈，玉闕仙尊已經完全掌握了禁法滅靈道，通過此道，可以隔絕內外，實現明明身處同一天地，但卻仿若仙境的巨大提升。
穿過第一重大陣后，織金能看到肉眼可見的乳白色靈氣。
那些淡淡的白色靈霧，在大陣之內飄蕩，他和眾多第一次進入道祖道場的弟子們一樣，悄悄的運轉功法，旋即就眼前一亮。
此地的靈氣濃度，是外面的三倍有余。
但更令人激動的是，此地的水靈，居然能達到兩成！
道祖道場，果然不凡，織金已經開始幻想在此地修行的美好了。
四靈界的五靈平衡，還差得遠，但玉闕仙尊已經實現了先五靈平衡。
先五靈平衡帶后五靈平衡嘛，應有之義。
如果搞補水搞五靈平衡的玉闕仙尊都做不到五靈平衡，那四靈界的其他人怎么五靈平衡？
第一道陣法之內，除了凝若實質的淡白色靈霧外，最引人矚目的，就是陣法中央那倒扣在地上的巨大半球體了。
那，便是第二道大陣。
全部以靈材構成，不同的靈材起到了陣法搭建的不同作用。
織金畢竟是大族出身，他一看就確定，此大陣的耗費，恐怕是無窮的——靈材會損耗。
但老祖依然以如此奢靡的方式構建大陣，只能說，玉闕仙尊的恩情發的多，收到的回饋也多。
凈水道庭四舍五入一百五十名大修士，以如此多的力量，供養一個人，那就是得相當豪橫才正常。
甜水圍真人帶著眾弟子穿過第二道大陣，進入了道祖道庭的真正核心。
四道巨大的山梁，從四個方向，向二層大陣的正中心匯聚。
中心處，一道淡藍色的大日，被四道山梁拱衛在高處。
此間的靈氣，濃郁到近乎看不到遠處的景茂，靈霧化作凝若實質的深白色。
織金僅僅是吸納片刻，便感覺自己的修為動了一絲。
此地的靈氣，是四靈界正常靈氣的十一倍！
以此等的靈氣濃度，即便是一個凡人在此生活，也會漸漸有修為！
有些還沒有擺脫凡人同理心的筑基，甚至開始懷疑，這樣褫奪一切，供養自己的大修士，究竟是傳說中那位善待下屬、公平處事的老祖，還是吸血天地，壓榨眾修的畜生了。
只能說，他們的懷疑沒有錯。
往上走的路，就是這樣的，下不去口的，也就別修這個仙，別逐那個道了。
甚至，這就是場徹頭徹尾的吃人比賽。
誰吃人的效率高，誰吃人的速度快，誰逐道的進度就更快！
可這甚至不是凡人概念下，修仙最殘酷的一面。
更殘酷的現實是，玉闕仙尊吃了數不清的人，他建立的勢力，吃了數不清的人，但他帶去的變化，他所做的一切，他構建的勢力，又救贖了數不清的人。
褫奪一切，控制一切，造化一切，影響一切，救贖一切。
無盡變化，一千兩百年的穩定時代，變化鎖定之下的無窮造化，此便是仙尊的修行。
殺人者？
救人者？
是被玉闕仙尊帶去的變化殺死的人高貴，還是被玉闕仙尊帶去變化救贖的人高貴？
如果人乃至于無差別的生靈的價值源自于其生命本身，那么，天行有常和無常之間，被天地毀滅的生靈，最大的敵人不就是天地本身么？
而復仇天地本身的過程，又會造成對變化、造化的影響，成為另一個于有常、無常之間影響無盡生靈生死的個體，其又算什么呢？
這就是仙，玉闕仙尊的一動一靜，便是無盡的因果。
這些因果，擔的起的，便入金仙、成頂金、化無極，擔不起的.也就沒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又在個體的概念上背叛了自身。
所以說，凡俗的道德概念在仙人身上，真的沒有什么適用的價值。
甜水圍看向被四道山梁拱衛的那淡藍色太陽，而后叮囑道。
“好了，不要傻站著發愣，跟上！”
織金躲在隊伍的中后段，道祖弟子們的后輩，基本上都位于中后段——頗得道祖真傳。
甜水圍帶著這些小修士，沿著一道山梁向上攀登，因為都是有修為在身的存在，所以速度都很快。
織金敏銳的察覺，山梁似乎不是單純的山，其上有數不清的玄妙陣紋，似乎也是陣法的一部分。
不多時，眾人便到了山巔之上，到了那被四道山梁山脈拱衛的淡藍色太陽之前。
淡淡的藍色光球，其外層，有星星點點的星光閃爍，織金被迷了眼睛，想要看清星光的形貌。
幸好，仙尊的道場大陣沒什么殺伐惑敵之能，單純就是為修行構建的。
織金只是沉迷了一瞬，便悚然的醒來。
道就在眼前，修者親至的情況下，怎能不貪婪呢？
他更驚訝的是，那些星星點點，遍布于淡藍色太陽之外層的星光點點，竟是一枚枚極品妙法水砂所化。
淡藍色的太陽，直徑能有十幾里，其外層的殼體上，極品妙法水砂足有億萬之數.
其中意味，有個腦子的都明白。
這便是仙尊的修行你是什么金丹，他是什么金丹，你們以為我東極玉闕妙法仙尊是什么樣的金丹？
“甜水圍拜見師尊，這次的新弟子們，除了路上意外折損的兩人，都被帶來了。”
淡藍色的太陽之外，甜水圍躬身稟報。
織金注意到，甜水圍的額頭緊緊的貼著地面。
這就是道祖啊門下弟子二十多名，門下的化道境道祖三名，外圍的天人境手下上百名。
在外界顯赫無比的甜水圍真人，在道祖面前，乖巧的簡直像條狗。
‘意外折損了兩個？’
‘師尊，根據風雨樓、尋龍宗等觀察，近百年來，各地劫修的數量越來越多’
王玉樓睜開了眼睛。
命數難違覆海浪是假的，仙尊的命數，被他一步步搶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但天地從來無道，倫理更非綱常，人心不過逆流水.卻是真的。
奪去最大變化之機的存在們想要穩定，想要穩定的勝利，在穩定的勝利中讓敵人靜悄悄的走向最絕望的死亡。
但總有沒有占據最大變化之機的存在，想要挑戰被王玉樓等人取代的天心，挑戰穩定時代這一被人為構建出來的倫理綱常。
因為，他們的心，志在高遠，他們和曾經的玉闕仙尊一樣，也想改命。
用仙尊的視角，用金丹的視角，用道祖的視角，超越具體的矛盾，超越個體的利益和個體的訴求，世界的底層邏輯就是那么簡單。
主要矛盾之下，一切，都不過是添頭和附庸，不占據決定性作用。
亂，是必然的。
只是，亂起，玉闕仙尊的穩定時代修行，也要動了。
不要忘記，玉闕仙尊是一千五百年的老修行，在任何概念上，都是老登了，至于為什么不能是究極老登，只是因為有些老登太離譜.
所以，有這樣的判斷和預期，屬于基本操作。
“進來吧”
玉闕仙尊和弟子甜水圍交流了一番局面，明面上，卻直接將眾人招了進來。
淡藍色的太陽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那些密密麻麻的星光不斷閃爍，就是陣法變化下的妙法之能。
恰似計算機操作系統上的代碼，玉闕仙尊開啟了自己的道場核心，允許外人訪問自己的網站，但又要維持陣法的穩定。
所以，需要在權限上進行限制，展露在織金眼中，就是自己進入藍色太陽后，身上披上了一層星衣。
但他已經來不及為此而震驚了。
因為，藍色太陽內部，皆為妙法玄水！
此地的靈氣，是四靈界大天地靈氣的五十倍有余.
而靈氣的組成中，水屬靈氣更是占了九成 其實，這是織金眼力和見識不足，看不懂大道之奧妙。
淡藍色的太陽，是玉闕仙尊親自設計的頂級大陣‘妙法四象真一化水陣’，陣中靈水，為，靈秀水、天水、凝死詭水、妙法玄水、月華玉露水、寂滅水、禁法滅靈水混合之水。
從大天地帶來的水道，玉闕仙尊已經完全掌握。
通過其中水屬大道的造化之能，玉闕仙尊構建了特殊的‘真一化水陣’。
以其中水屬大道，取靈秀水、天水之先天之意，合凝死詭水、妙法玄水、月華雨露水、寂滅水、禁法滅靈水的后天之能，匯聚了一池超凡的水域。
此間之水，先天后天皆備，玉闕仙尊在此的修行，修的，是神照法！
神照法的神，取的是人如神明，性命元神圓滿。
神照法的照，取的是輝煌如日，法力無邊無敵。
法相法走的是超我于外，法相莊嚴煉化天地，合一域之力而引天地之威。
元嬰法取的是超我于內，孕育道胎，超越極限，在極限的爆種中，可以實現實力的超凡脫俗，不用看天地的臉色。
而神照法，取的是元神和道體相合的超我之路，性命元神全面的無敵。
因為元嬰法的超我于內，需要通過道胎的孕育，也就是元嬰的培養而成就，所以，效率上比之于法相法的借他人之力、法相之力煉化天地，弱了一籌。
因此，元嬰法被許多大修士們視為不夠高遠的路。
至于無量法，則是基于金丹這個層次的修士們，對大道的掌握而發展出來的，在力量層次的構建深度上，遠遠不如其他三法，故而確實是被淘汰了的。
正常而言，一名金丹，一開始肯定是從無量法慢慢積累，有了點實力后，才能謀取其他法門的修行。
但玉闕仙尊比較快的跨越了這個過程，通過勢力反哺自身和攫取主要變化之機的方式，實現了快速的突破。
他現在屬于法相法和神照法一起修。
法相法修的是‘外’，一切的外都可以歸到法相法的大框架下。
借法相、借他人、借勢力，幫自己實現快速修行和積累。
而神照法修近似于內，但不是孕育道胎多走一道手續的那種內，而更接近玉闕仙尊的本我。
以元神道體的圓滿，推動神照法修為的提高，從而根本上增強底蘊，而不是用外掛的道胎增強底蘊。
通過真一化水陣，玉闕仙尊將其中靈水合而為一，這是遵從‘七靈水龍’神通的脈絡發展出來的，效果的上限和可能性其實極多。
不過，玉闕仙尊是真正的大修士，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因此，在這混一的靈水之內，玉闕仙尊只做了一件事，就是重構道體。
全面重構，將生而為人的道體之基，化作自身修行所需要的道體之基。
這也不是不當人了，因為仙尊早就不是人了。
他這種修行模式，求的就是極致的效率。
而今，經歷一千兩百年的積累，玉闕仙尊的神照法，已經算是小成。
因為這些法門的修行，沒有任何參考體系，就是有人真出二十三件天階下品靈材，玉闕仙尊和任何一名真正上了路的金丹，也不可能將自己修行水平和修行定義體系坦白給其他人。
所以，玉闕仙尊的神照法小成，就和他對大天地金丹的四重層次定義類似，也是他自己定義的。
開始修神照法，初步踏入性命元神如日而照的修行，算是入門。
性命元神經歷過一次全面的重構，實現自我道途的初步契合與圓滿，達成道體之基、元神之強的初步實現，則算小成。
隨著修為和積累的進一步提高，道體不斷跟著強化和打磨，元神也不斷積累，達道正兒八經單靠道體對抗就能與對手的神通硬頂的水平，算是大成。
徹底構建出一套近乎于完美的迭代之路，沒有提升的上限和瓶頸，就算圓滿。
圓滿是個過程，而非結果。
如果有不能更進一步的圓滿，那就不是無極了，就到不了無極了——哪還修行個勾八！
修行到這一步，玉闕仙尊已經完全走上了仙人的修行之路。
那些通俗概念上的瓶頸是庸人面對的問題，如果瓶頸這東西，在仙尊的修行中還存在，就證明他的道不行，他的修行不行。
那就要換方法和換方向了。
另一方面，如果神照法是有上限的，又和無極之意相悖。
要么是神照法強化本我的路是錯的，要么是玉闕仙尊對神照法的理解是錯的——這些都有可能，而且都離玉闕仙尊還很遠。
他現在也就是小成，想這么遠，單純是因為志在高遠。
單單一個‘沒有瓶頸’的基本要求，就是無盡世界中最天驕的修者們才能追求的層次。
但是吧，玉闕仙尊也確實是無盡世界、無盡時間、無盡未來之中，數不清的修行者中，最天驕的一批存在了。
他有資格，更重要的，也有能力，去追求這些更高更遠的路。
但是，高遠的追求，不能無視現實的泥潭。
真正的沃土，從來不存在，只有最苛刻的環境下，依然能生存、發展的個體，才能走向超脫。
“你們，就在道場中層修行。
鼎神，會綜合統計你們的修行積分。
七年一計，一次淘汰一半。
最后兩人，入我門下為弟子。”
仙尊的法旨往下發，附帶的，還有真正的恩情。
根據每人的稟賦不同，仙尊從自己浩瀚如煙的積累中，分給了每人一門專屬于自己的功法。
雖然不是定制，但以玉闕仙尊的見識親自幫他們挑，效果當然是不一樣的，比定制也差不了多少。
“愣著干什么，還不感謝師尊的賜法？”
甜水圍有些替這些愣頭青急。
真就是一代不如一代，現在選的小登，個個出身高族，已經漸漸大規模相對無腦化了。
織金緊張的同眾人一起拜謝，他甚至都沒看清仙尊在哪，就被陣法排出了道場中心，離開了藍色太陽。
“好了，你們不要緊張，看圖。”
傳說中的鼎神忽然出現，是個穿著肚兜的小娃娃模樣，皮膚紅潤，耳朵上還帶著兩只大大的耳墜，看起來可愛極了。
它一抬手，就在眾人的眼前，浮現起一張巨大的圖畫。
四道山脈的山梁、山梁相聚之處的凈水宮，以及仙尊道場第二層中的其他區域，盡在其上，圖中有幾百個光點閃爍，便是洞府的位置。
“你們每人有一百點初始的修行積分，不同洞府每年的積分耗費不一樣，靈氣濃度和種類也不一樣，各自選吧。
規矩你們都知道，也不用擔心積分不夠用，快選，我還有事。”胖娃娃鼎神催促道。
它和黑龍約了斗法，沒空陪這些小屁孩浪費時間。
織金知道，修行積分是凈水宮對凈水道庭核心弟子篩選的唯一標準。
有各種手段獲得，比如提高修為、領任務、外出幫仙尊做事，乃至于直接騙和搶，總歸不會輕易耗完。
所以，他當即就選了最適合自己的一處洞府，每年耗費積分三十五點，但卻有著十七倍的靈力增幅。
這處洞府，是織金的老祖親自幫他提前選好的幾處洞府之一，凈水小將們的待遇都類似，基本上都能享受這點優勢。
但也只有這點了，玉闕仙尊是真的需要人才，所以兩儀鼎的器靈鼎神，會很嚴苛的篩選這些小登。
“兄長，我們的洞府離得好遠，那個離你近還適合我的洞府，被個手快的給搶走了。”織銀有些遺憾的開口道。
“無妨，咱們基本上是安全的，老祖不會讓我們賣積分。”
玉闕仙尊這些年的新弟子，都是通過如此方式選出來的。
因此，很多凈水道庭的真人，會在暗中買賣積分，從而保證自家的弟子可以入玉闕仙尊門墻。
這其實符合仙尊的意志，因為當某些人足夠有能力，能夠做到被人認可和支持，那仙尊當然可以給這些手下更多支持和機會。
反正，這些人，無論是誰都翻不了天，做了仙尊的弟子后，只會給仙尊獻更多的忠。
“就按之前的計劃來，先用四年的時間沖刺修為，而后開始領任務出去做，有老祖幫助，咱們起碼能走到真傳弟子層次。”織金對妹妹道。
第一輪沒被淘汰的，直接晉升真傳弟子。
這是凈水道庭唯一的真傳弟子機會，通過此法，玉闕仙尊可以在凈水道庭快速擴張的同時，實現對道庭的全面掌握和絕對控制。
畢竟，但凡是個材料的，都是在王玉樓身邊修行過的，此間自然有一層基本的互信。
甚至，對那些真傳而言，這還是種榮耀——十四年仙尊道場修行，一輩子仙尊的恩情。
“能留下多修七年，基本上就能保證有機會沖一次天人境了，道祖對我們這些后輩，確實不錯，相比于其他道庭，好太多了。”
織銀是說給仙尊聽的，這也是他們家那個做仙尊弟子的織法老祖親自交代的細節。
仙尊可以不在乎，但你們不能不表示。
“是啊.”
兄妹倆站在那里吹捧了好大一會兒仙尊，就差流出感動的淚水，而后，才各自去了洞府，開始了修行。
但是，他們的話，仙尊基本上一句都沒聽到。
他正在和甜水圍商量一些事情。
“師尊，您不必多言，小甜愿意為您成道做臂助！”
王玉樓總感覺甜水圍自稱‘小甜’，多少沾點抽象。
一名真人，卻叫小甜甜.相當難繃。
只能說，修仙界太大了，啥離譜的事情基本上都必然會發生。
“你的壽元，應該還有兩天。
為師的條件還是那個，你們族中，你可以再選一人。
為師收他做弟子，保證你的家族再繁盛起碼千年。
另外，這件事你其實可以再想想，因為為師實在不想強壓著你做什么。
你也知道，為師不缺器靈。”
最好的器靈，永遠是心甘情愿做器靈的大修士靈魂.
但這玩意，不好培養。
不過，得益于玉闕仙尊長久以來的擬人，所以，他其實不太缺器靈。
而今，他已經攢了七個足夠撐起仙器的器靈了。
對應的，當然是七名弟子的隕落。
“師尊，沒有師尊的補水，小甜可能永生無法得見大道。
沒有師尊當時在生死大會上的臂助，小甜早已身死道消。
沒有師尊的傳道，小甜哪能有成就天人的機會呢。
一千兩百年，師尊為我賜寶兩次，延壽三次，能夠在天地間逍遙一千兩百年，已經是小甜的幸運。
小甜欠師尊的，便是怎么還，也還不完的。
師尊，您不必再說了，小甜愿意。
至于家族，有天賦、有機緣的，自然會成就真人境界。
沒有天賦和機緣的，強給他們機會，他們也抗不住。”
真真假假，玉闕仙尊懶得分辨。
修行一千五百余年，他見過的忠誠和真摯，太多了，多到已經脫敏的地步。
“好，就在此坐化吧，將一身水法修為留給我，我還你家族同樣份額的五靈之材。”
甜水圍沒有說話，只是默默一拜，便坐下開始了散功。
他修的，是玉闕仙尊給的功法，他坐化，留給玉闕仙尊的水法修為，起碼七成可以直接被玉闕仙尊吸收。
如此一來，就能對仙尊的底蘊，進行小小的提升，大概提升千分之一。
一人頂三年，看起來效率高的離譜，但實際上，這個相對轉化率，其實一直在隨玉闕仙尊修為的提高而降低。
這就是修行中另一個殘酷的底層規則——你越強大，實力提升的速度就越慢。
可以假定，時間過去一萬年，玉闕仙尊的實力能翻倍，而簸籮老人的實力可以提高兩成，畢方的實力卻可能只提高一成。
當然，不同人的基數不一樣，這一點又彌補了實力提升速度的相對差異。
最難繃的是所有人的實力和修行法門，都不會外傳。
對下屬的傳道，往往傳的是那種自己不修的法門，或者自己不修的道。
金仙之上，大家各走各的路，全都不一樣.也從來不交流。
甜水圍的壽元本來還有兩日，但因為其相當愿意忠誠到底，是主動散功的，所以，僅僅半日，便進入了彌留之態。
這個耄耋模樣的修者，盤坐在仙尊的身側，一身修為已經化作了水靈。
他勉強睜開眼睛，看向自己名義上的師尊，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難說出口。
到此時，便是玉闕仙尊也微微有些動容。
直至死亡，他的弟子也沒違反承諾，這當然不是交易。
仙尊不在乎的師徒之名，卻是甜水圍一生的榮耀。
輕輕為甜水圍合上眼睛，玉闕仙尊道。
“不用搞得和生離死別一樣，小甜，若我有朝一日，得證唯一之果，便與你億萬年之偉業。”
可惜，甜水圍已經坐化，他的魂靈在大道之能的保護下，化作一只深紫色的精魄。
留戀的看了眼自己的老敗之體，便投入了仙尊手中的養魂仙玉之中。
最頂級的器靈，加一——
“一只腳，你的實力怎么又提高了？”
仙尊道場的外圍，兩儀鼎的器靈鼎神，正在和黑龍斗法。
倒不是兩人有什么矛盾，單純就是日常修行的一部分。
但顯然，化道境的黑龍，實力自然比單一的兩儀鼎強。
打的鼎神嗷嗷叫。
也就是兩儀鼎已經被仙尊祭煉為了半步中品仙器，才沒有敗的太慘。
“我不叫一只腳，別仗著主人的偏愛裝蒜，我也是主人的坐騎！”
多少年了，黑龍成道以來，外面都喊它黑龍妖皇。
可偏偏鼎神，仗著自己是仙尊的本命法寶，一直稱呼它一只腳。
這上哪說理去。
黑龍總不能以金丹的修為，向主人告狀，說自己被器靈給羞辱了 “一只腳，一只腳，一只腳”
見黑龍急了，鼎神當即樂不可支的開始了復讀。
正好，此時重流道祖入了道場，見兩人打的熱鬧，便打了個招呼，直向道場核心而去。
“黑龍，這凈水不安好心，這些年，他手下的人，已經有了九名天人境了。
主人偏偏不擔心，我離不開，你在外面該和他打打擂臺。”鼎神提醒黑龍道。
黑龍在天空中盤旋一圈，化作人型，面做不屑道。
“你懂什么，這么些年，補水的那些具體事情，都靠他這個四靈界第二水法道祖沖在前面干。
得給他些利益吃，不然，他心里面說不定就會不平衡。
我把他斗下去，誰給主人做補水的先鋒？”
“萬一他有反心怎么辦？”
“反唄，主人已經贏到門都不想出了。
現在的局面再差，也比千年前好了太多太多。
龔善德是個小青蕊，成不了氣候。
最陰險的木繁，被莽老鬼和主人盯的死死的。
其他道祖，實力上已經被主人超過許多。
他就是反了，無非也就是投了環佩，沒有其他選擇的。
以他的實力，環佩有他沒他都一樣。”
四靈界沒有法相法、神照法、無量法、元嬰法這些金丹之上的修行法門，本土的金丹，實力提高的速率，遠遠不如玉闕仙尊。
而玉闕仙尊，如今已經有了天仙境巔峰的修為。
借著大天地的版本優勢，打四靈界本土的半步金仙們，就和殺雞一樣簡單。
變化之機的主導權被玉闕仙尊和木繁共同享有，無盡資源供養一人，玉闕仙尊的相對修行速度比木繁快多了。
所以，優勢，已經在穩定時代中，被事實上的創造了出來。
拋開環佩，四靈界還能完全壓制玉闕仙尊的，只剩下木繁和龔善德！
而仙尊若是能再進一步，掌握新的獨屬于自己的后天水屬大道，便能直接突破到金仙境界——在仙道修行的極限上，走出獨屬于自己的路，就是金仙。
到那時，就是環佩，玉闕仙尊也敢碰碰！
大號白露罷了，玉闕仙尊還有百手這個反骨仔盟友呢！——
“師尊，補水大會不是剛剛開過一次，才過去十幾年而已么？”
聽聞玉闕仙尊讓自己召集四靈界修士，舉行補水大會，重流有些驚訝。
道祖們定下的時間是，五十年舉行一次，交流交流補水的進度。
而今，時間還沒到呢。
“這些年，為師的修行有了不少進益，領悟了新東西。
十七州的補水靈地，當更進一步的發展發展。”
其實核心的原因在于，百手快要瘋了，失寵于天外天，還被環佩盯著。
穩定時代中，玉闕仙尊和木繁不動手就在贏。
相比于玉闕仙尊和環佩，百手非常確信自己贏的更少，這就讓它更繃不住了。
它已經通過風雨樓，幾次向玉闕仙尊傳信，要求見面談談。
但仙尊不可能去任何百手預設的地方見百手，所以，只有借補水大會把它喊過來，有些事才方便談。
得給它一條生路啊。
不然，就是玉闕仙尊自己的微操坑了自己。
當初百手不爆，是有利于玉闕仙尊的。
但壓著百手不爆這件事，承擔代價的是百手自己。
當時百手看不明白，已經千年過去，百手如果再看不明白，它就是真蠢貨了。
如今，以補水議程的共識塑造的四靈界第一次穩定時代，正在自下而上的走向崩潰。
而百手也到了快繃不住的邊緣，對應的可能是環佩終于要動手了，百手感受到了。
但實際上，原因不重要，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陰謀也不重要，環佩動手不動手，玉闕仙尊也早就時刻準備著了。
本質是，曾經的最大變化之機對應的主導權，正在喪失，新的變化之機正在醞釀。
人心就是逆流水，潮水涌動，沖擊著玉闕仙尊親造的穩固尊位。
總之，玉闕仙尊已經不能再關起門來修行了，得主動的去謀算。
“明白了，重流恭喜師尊，賀喜師尊，恭喜師尊更上一層樓！”
“去吧，對了，甜水圍坐化了，你從他家收位弟子。”
重流的頭低垂的厲害，眼中不敢有一絲憎恨。
可仙尊的算計，把他算的死死的。
所有道庭內身份敏感的真人，玉闕仙尊打著包往重流門下塞。
好徒弟嘛，就是為師尊分憂的。
但玉闕仙尊越塞，重流越怕。
可以說，玉闕仙尊擺明了把凈水道庭內可能存在的變化，往重流身上堆。
在重流看來，這就是給自己設局呢，說不定自己的好師尊就期待自己搞事 越堆越怕，越堆越忠誠——這就是仙尊的手段了。
兩月之后，凈水道庭，新一次的補水大會已經開始。
玉闕仙尊的座位，在木繁之左，木繁坐在中央的左側。
最中央的，是面色冷如冰霜的龔善德。
仙盟的盟主位置是群仙臺的共識塑造的。
四靈界的補水大會沒有那么堅固的共識，只是共同創造利益，還被分流到了十七州。
補水大會和仙盟是完全沒有任何可比性的！
所以，龔善德坐的，是沒有人支持，但被迫坐上去的尊位。
比坐牢可差太多了，坐牢都不足以形容龔善德的感受。
可以說，那位置，誰坐上去，誰的表情都難繃！
龔善德右側，是來自百手道庭，代表環佩的百手。
四靈界的局勢，就是這么簡單。
木繁、玉闕、善德、環佩，四人組局玩對抗，其他人，邊角料而已。
百手的表情，倒是從容的厲害——它得繃住。
因為，龔善德還沒輸，它已經快輸急了！
沒輸的人有資格擺臉色，輸了的人連臉色都不敢擺，只能繃出‘依然優勢在我’的樣子。
不過，百手的輸，其實只有玉闕仙尊和它自己知道。
因為，在龔善德和木繁眼中，百手還是環佩的人，是天外之勢力的一員。
在木繁的立場中，把百手薅過來，放在重要位置上，就可以壓制王玉樓。
多少沾點天真玉闕仙尊還自居七海宮宮主，準備拉著百手干死環佩吃四靈界呢——至少百手是這樣想的。
吃完再向無極道主賣一波.
局面相當復雜，不過，在仙尊眼中，其實也就那樣。
狗日的，當初，本尊力小勢微的時候能縱橫捭闔的破局，保證自己能相對的贏。
現在，本尊積累千二百年，法相法和神照法皆小成，無量法捎帶著手也積累了不少。
斗你們這些人，不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嗎？
所以，仙尊的心態相當的穩定，甚至還有些期待。
一個穩定時代，讓自己成就了天仙境巔峰。
如果能搶到勝利，再穩定個一千年、兩千年。
金仙，就真的成了！
“這個，凈水道友，凈水道友，人到的差不多了。”
見王玉樓忙著和厚樸聊天，天音上人主動開口提醒道。
大家都很忙，你補水大會才開沒多久，就又召集所有人，有屁最好快放。
“噢？善德道友，木繁道友，那我們就開始？”玉闕仙尊后知后覺的看向龔善德。
龔善德用恨不得殺了他目光瞪了他一眼，道。
“可，但這是你召集的我們。
凈水，上一次補水大會才過去沒多久。
你就又臨時拉諸位同道來此，到底所為何事？”
王玉樓的目光在座中眾人的臉上掃視一圈，面色帶笑，但卻不言。
相比于一千兩百年前，多了幾十名道祖，但都是新化道的。
真正勉強算是實力派，能對四位棋手有價值的存在，依然是那么些。
這就是穩定時代的美好。
爾來一千兩百歲，云階苔色不曾新。
屬于大道的門，竟從來沒有對下打開過。
金丹之機就是變化之機，但變化時刻在發生。
把握不住變化，修為的提高就沒有任何意義。
莽象，我的好師尊啊，你當初其實是沒證道的，但你沒有意識到。
見玉闕仙尊不說話，木繁知道，這狗東西是要自己主動組局。
所以，木繁不再裝傻，反而主動開口，道。
“在金州的百手道庭，有個同道，名字大家可能也聽說過。
叫沙牛，最近這些年，它對補水，有些不積極。”
一旁的玉闕仙尊，嘴角含笑。
變化之機快沒了？
那就直接開始團建！
環佩，本尊管你在籌劃什么，先壓一壓再說！
補水不積極，人就有問題。
補水大會兩百多名道祖的勢，你區區一名金丹，頂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