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個體對生命的感知,是不一樣的。
對于短生種的凡人而言,時間的絕對流速在感知層面上是穩定不變的,但在個體的體驗感上,會有一種‘時間越過越快’的錯覺。
這種‘錯覺’源自于短生種的記憶特點。
記憶本身來自于自我價值的確認,現實對個體的侵蝕在時間尺度下,有著侵蝕速度和強度的差異化表達。
一只擁有晚期智人大腦發育度的裸猿,需要面臨的生存環境,大概符合‘幼時安逸、少年焦慮、成年迷茫’的狀態,這就是現實對個體侵蝕在不同時間段的差異化表達。
自我價值的確認需要快樂和積極的記憶作為依托,否則就會很容易的陷入焦慮與低落,那些能從痛苦中汲取力量的存在,要么是沙比,要么是瘋子。
價值敘事的構建會鼓勵裸猿們接受‘痛苦使人強大’的牧羊人謊言,但那些無知的小羊,終究要靠對快樂的倒放獲得跨越苦難的力量。
幼時的短生裸猿在典型的情況下不需要為生存憂慮,其‘快樂的自我價值確認著力點’就會更多。
所以,短生裸猿們一生的記憶,會被童年必然的影響與塑造。
他們后來的人生會有很多相對的快樂,但這些相對的快樂往往是不如幼時階段的多的。
他們會因為‘自我價值確認著力點’的不均勻分布,在感知上獲得一種近乎于‘時間越過越快’的錯覺。
但長生者不一樣,莽象,不一樣。
作為一個逐道者,王玉樓在八十八歲的人生中,長久的被早前塑造的初心所困擾。
恰似‘我與我對弈良久,終得其要’,王玉樓最后做出了抉擇。
可莽象已經活了萬載有余,他在自我的思慮和對未來的判斷上,早就摒棄了幾百歲、一千歲時,那屬于長生者的孩提時代,所塑造出來和主動選擇的實踐方法、認識體系對自身的影響。
簡單來說,莽象不是小孩了。
所以,面對如此的王玉樓,他能夠釋懷的笑。
不笑又能怎么辦呢?
畢方還要尊重嘉嶺王嘉洞微的利益,他莽象有多大的臉不尊重王玉樓的利益?
紫府和紫府是不一樣的,金丹和金丹的差距大概比金丹和練氣的差距都大,紫府和紫府的差距也同樣巨大。
小王這樣的修士,還沒成紫府已經站到了時代舞臺的中心。
副盟主的位置是莽象給的,但小王主動增加難度上壓力創造工作資源的做事手段太狠,現在的小王不是莽象能輕動的。
當王玉樓服務的金丹仙尊夠多,處事的手段夠高明,他就事實上獲得了不可替代性。
變法的節奏在水尊、青蕊、畢方的干涉下,早已經不是莽象能主導的了——水尊改向就是極具標志意義的節點。
水尊改向,金山驚懼,莽象退避.
然后就是青蕊攤牌、挑明暗子。
王玉樓的判斷沒有錯,仙盟變法之議,群仙臺的一百一十八票支持是事實。
這樣的共識,別說是青蕊、水尊,就是畢方來了也不愿意輕易付出代價去影響和干涉。
莽象穿上了鞋所以要等時機,王玉樓沒有上桌所以沖的義無反顧。
當青蕊落子的那一刻,王玉樓賭贏了。
圍繞仙盟變法,青蕊的布局和水尊的改向,都是頂級仙尊干涉大天地發展進程的手段。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的變化,甚至是頂級金丹們可以一言而決的。
所以,把握住那些關鍵的事實就很重要。
而在這個變法動態博弈的過程中,王玉樓依托于手上的事權,逐漸獲得了實權。
變法的主導權被王玉樓漸漸搶去,莽象在青蕊忽然攤牌的情況下想要挽回——阻攔王玉樓開紫府,但已經來不及。
為什么?
不僅僅是王玉樓好用,更牽扯到仙盟內斗的節奏和變化。
多少年沒有人能獨尊,大天地的頂層就是個爛泥潭。
畢方需要尊重嘉洞微,對應到莽象這里,他就必須認了王玉樓目前的變法主導地位。
紅燈照內有燭照,仙盟之內有水尊,保守派勢力之外有變法派,仙盟之外還有那么多頂級勢力。
水尊和青蕊不自由,王玉樓不自由,莽象同樣不自由。
當然,這只是籠統的狀態類比,實際上,他們因為勢力和實力的差異,在相對的自由度上,還是有極大的差別的。
具體到莽象,他如果和王玉樓翻臉,就會坐視王玉樓成為燭照的門下最忠誠的燭小將,把他和他的勢力,架在火上往死里烤!
“玉樓,你啊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就好。
群仙臺上波云詭譎,水太深,有時候我不能和你說的太明白。”
小王選擇繼續忠誠,莽象再恨也得忍。
他甚至能理解此時的王玉樓為什么會選繼續和自己演師徒情深。
因為,自己弱啊!
憋屈的感覺倒是沒有,莽象只覺得有些感慨,王玉樓是真麒麟,野心和手段都是上乘的,和這樣的小年輕合作,對自己也是好事。
大殿前的王玉樓從地上起身,行至莽象面前,抬頭直視著少年仙尊,開口道。
“是,師尊的愛護,玉樓每每思量,都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只希望能早日得證仙尊之位,好答謝師尊的恩情。”
風姿如玉的少年仙尊審視著這位滿身反骨的弟子,他的眼中藏著無相法的無邊變化,但窮盡對所有變化的了解,莽象也看不清王玉樓究竟有怎樣的思量。
這是結盟的邀請嗎?
還是對過往仇恨的宣言?
亦或是對自身強大的展露?
莽象看不清,看不清此時此刻明言‘早日得證仙尊之位’的小王,究竟在想什么。
修真修真,青蕊燒火用陽謀試探畢方是修真,水尊和金谷園演戲幾萬年是藏真。
即便是莽象,也需要面對修仙界中,那些天驕和逐道者們藏起來的真相與野心。
然而,王玉樓的真,他注定是看不懂了。
小王現在是在拿自己沒有的牌打,但又沒有完全打出來。
牌有,但王玉樓沒牌。
打了,但沒有打出來。
這種牌,莽象怎么可能看出什么確定性,但凡他能一眼看出來,也不至于一萬年才成了金丹!
莽象思量著,忽然問道。
“玉樓,你和滴水到底是什么關系?”
那雙深邃的眼眸就像開了鎖頭,死死的鎖定著王玉樓身上的每一處氣息、每一處細節。
然而,莽象注定要失望了,他還在用某種居高臨下的視角看王玉樓,可王玉樓早已經有了逐道的氣魄。
“這個問題,我回答什么,您都不會滿意。
所以還是不回答了,變法的事情,我有一種猜測,師尊,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聽聽?”
莽象又一次釋懷的笑了,是啊,王玉樓回答什么自己都不會信。
如此的博弈和拉扯,在事實上其實接近于一種空耗力氣。
但如果說這種空耗力氣沒有意義,也不算對,因為無成本打棗是所有仙尊都喜歡做的事情。
如果真的沒有意義,那些金丹仙尊是集體腦癱了嗎?
有意義的,莽象的問題在某種維度上又接近于警告,王玉樓立刻拋出對變法的討論邀請,就是對警告的回應。
師尊,您依然說的算,至少部分上。
這是讓渡自身變法主導權的行為,但就像清溪坊時把大貨坊交給宗門一樣,未來的預期收益和當下的利益沒有高低之分,預期的最佳收益絕對值只是預期,當下裝進口袋中的利益才是真實的。
在仙盟與其他頂級勢力穩定格局依然存在的當下,莽象這位最弱的‘合法金丹’具有極大的價值。
和金丹中的最弱者合作,也更有利于王玉樓在博弈、談價過程中的更多的爭取屬于自己的利益。
至于主動讓渡變法主導權,則是王玉樓對莽象、對‘青莽蛇’小團伙的服從體現——莽象的打棗有了效果。
這一點就類似于王玉樓在水尊改向獲得群仙臺認可后,第一時間重用了陳養實。
不是服軟,而是做事的正常手段,如果換一個寧折不彎、抗不了壓的人做副盟主,不向青蕊派妥協,后果可能就是仙盟內戰。
可以說,從這個維度看,王玉樓和畢方面臨的局面是類似的——有獨斷萬古、鎮壓大天地的仙王之資。
“猜測?”莽象有些不明所以。
王玉樓抬手,幽藍色的癸水靈氣化作筆墨,于兩人之間的半空中縱橫蔓延,很快,仙盟六州的樣貌就在其上呈現。
那些正在開戰的宗門,被王玉樓細心的標為了紅色,而六州的藍色棋盤上,紅色點綴的密密麻麻。
“變法必須在大戰批量結束后開始降速,從而適配青蕊仙尊提出的理念,防止新出來的一代底層修士,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事情的復雜就在于此,王玉樓需要讓變法在當下火熱,從而穩住自己的紫府之機。
但不能一直火熱,其一是仙盟無法向外擴張,產業無法升級的情況下,過度的拔升底層修士的預期,是不符合仙盟整體利益的。
對于上面的仙尊而言,不穩定因素增加了。
對于下面的新生代仙盟基層修士而言,他們會陷入必然的無效內卷,甚至產生反抗的想法——但總歸會回到以卵擊石的路上。
就是來一萬個同階無敵的筑基巔峰或紫府巔峰,也打不破金丹仙尊們塑造的牢籠,反抗是有意義,但反抗又會在被撲滅后,事實上透支仙盟的潛力。
在角色上,王玉樓給了底層修士以‘絕對的選拔公平’,但同時又扮演為了調鼎六州、壓制底層修士上升速度的阻道之人。
這符合王玉樓的個人利益,變法先快,保證其開紫府的穩,變法后慢,保證其變法主導者的位置長久。
無私無私,大公無私聽起來是好的,可什么是私?
如果無私的終點是個人的死亡和可能性的崩塌,那如此的無私,在王玉樓看來還不如自私點。
說到底,短生種社會組織的實踐模式對向往成為長生個體的王玉樓沒有指導價值。
生產關系本身是抽象的概念,誕生于生產力基礎之上,機械的照搬和遵從不是智慧,反而更接近于一種盲目的愚蠢。
“你既然能看出問題,為什么不現在停?”
莽象思量的是,王玉樓先讓渡了部分變法主導權,表達了他以及青蕊對變法的干涉權,而后就提出變法要長長久久、慢慢發展。
這種要價手段,怎么說呢,有點強買強賣的意思,至少在莽象看來是這樣的。
他甚至認為,王玉樓手中的牌接近于虛幻,認了他的牌,對‘青莽蛇’小團伙有價值,但也是變相的承認了王玉樓的‘虛幻牌’的價值。
所以,得加錢。
“前輩們的變法熱情都很高,我攔也攔不住啊。”小王苦笑道。
不是變法熱情高,而是都怕跟不上時代轉折的節奏,至少在準備內戰上,仙盟的各大地方勢力是有共識的。
六州烽火萬里的本質是,大家一起搶著屯槍,都不想被搶。
“你希望我們支持變法節奏放緩可你什么代價都不付,王玉樓,這么做,不合適吧?”
沒有人是傻子,莽象絕不能接下王玉樓這種談判條件。
‘青莽蛇’小團伙和‘水尊—金谷園神尊’團伙、‘五龍派’、‘山人遺脈派’、‘蒼山為首的群青原派’不是一回事。
在變法的棋局中,王玉樓得到了不少其他勢力的支持。
但如今,莽象為代表的‘青莽蛇’小團伙反對王玉樓繼續主導變法,怕王玉樓跳到其他派系后,因為皈依者狂熱和獻忠證明自我的必要反噬老東家。
這種擔憂會事實上化作仙盟內一大分支勢力對王玉樓主導變法的壓力,從而在另一個方向上迫使王玉樓親善保守派其他勢力。
在邏輯層面,這套邏輯的閉環有一定的漏洞,但其和六州萬里烽火、各大勢力齊備戰的現狀是對應的,逐道者們面臨的‘修仙界版黑暗森林法則’決定了,這套邏輯具有現實性。
而王玉樓用‘虛幻的牌’換‘青莽蛇’小團伙的支持,又屬于他個人主觀能動性加持下的個人破局嘗試。
在行為上,這屬于仗著自己位置關鍵、仙盟所處時代節點關鍵,左右逢源的妄想左腳踩著右腳往天上飛。
王玉樓想的太美了,但莽象可不無私,不會免費幫他,群仙臺上的任何一位仙尊,都不會免費幫他。
“師尊,進賢真人接觸我了。”
王玉樓低著頭,眼睛看著地面,幽幽開口道。
“而且,青蕊仙尊讓您變法,指望的是設計畢方仙王,仙盟變法變的怎么樣,她可能不在乎。
您不一樣,您是仙盟的盟主,變法的事情,您永遠管得著。”
組織整體的利益、派系的利益、派系中個體的利益,不是一回事。
老莽,咱倆搞把大的 “你什么意思?”
莽象真的很猶豫,很糾結,他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都怪王玉樓太能折騰,如果王玉樓就按莽象說的,在仙盟副盟主任上,只摸清一下仙盟的情況,那莽象何至于這么被動。
可小王帶了幾百人上任,到了仙城就開始折騰,折騰的六州修士嗷嗷叫,也折騰的莽象措手不及。
水尊改向更是青蕊都沒料到的情況,在水尊改向后,莽象甚至都不是那么敢上任盟主了——內外壓力都大,莽象怕自己被無邊的業力壓死。
就這么一步步,他淪落到了需要王玉樓施舍的地步.
其中滋味,即便莽象這樣的老妖怪,心中也是有些唏噓的。
“師尊,只要您愿意,您就永遠是玉樓的師尊。
紅燈照內,我們莽象一脈的收益,連帶西海在內,您七,我三!”
小王能有什么意思,他只是思莽象所思,想莽象所想。
他不要委屈求全,他要的是分庭抗禮!
莽象一脈如果還想繼續維持,我王玉樓要拿股份!
這次,莽象是真笑了。
“王玉樓,是你瘋了,還是我聽錯了?
我一萬多年的修為,耳力還是可以的。
實力上,你連以前的李海闊都打不過,我,哈,可能也就比神光強,還不一定。
你我一起,折騰來折騰去,你以為我是誰?
我和你不一樣,明白嗎?”
莽象當然和王玉樓不一樣。
王玉樓還在苦海里掙扎,而莽象已經上岸了——不是超脫的彼岸,但至少算是能歇歇腳了。
所以,面對水尊改向,莽象會選擇退避,王玉樓需要沖。
對于莽象而言,少賭,隨著時間的過去,他會有一段證金丹后的爆發式實力增長期。
過了這個增長期后,他可能才會有動力更多的折騰。
王玉樓也笑了,不過是自信、從容的笑。
“師尊,我們都一樣,不到終點,都是攀登者。
這會兒,應該沒人能聽到你我的對話吧?”
莽象的表情還是那么平靜。
別來碰瓷,什么叫我們都一樣,我和你不一樣。
你小子就是個筑基修士,還敢說和我一樣?
要不是.我高低宰了你!
“當然!”少年仙尊冷聲道。
“這點小事,我還是做得到的。”
王玉樓點了點頭,沒人聽他就敢說了。
“師尊,您當時為了證道金丹,跑遍了大天地各大勢力,和各大勢力的頂級仙尊們見了一圈。
青蕊仙尊需要您,所以您得道了,即便是現在,您這位盟主也是群仙臺認可的盟主。
只要您愿意做事,還是能做些的。
幾百年的時間,夠你我聯手,把仙盟的變法推進好了。
說實話,試探畢方仙王的事情,有結果了也和你我無關。
只有仙盟穩定的發展下去,在下一個混亂時代到來前做好準備,才更符合你我的利益,符合群仙臺上多數仙尊的利益。
這件事,和變法息息相關,沒什么是不好談的,折騰就折騰,都可以談。”
西海的利益,莽象一脈的穩定,變法主導權被王玉樓奪走后的尷尬,未來發展的不確定性。
王玉樓給出的籌碼很多了,可莽象就像頭死犟的傻驢,愣是不接招。
“那你好好干,我個人支持你。”
說到底,王玉樓是想左右逢源的共贏,但‘青莽蛇’小團伙只要靜待王玉樓變法成功,他們也能贏。
莽象跟著王玉樓一起折騰,屬于是為王玉樓扛了壓,拿到的只是變法的部分主導權,還要面臨莽象一脈多一個股東的結果。
這件事,莽象不是太賺。
甚至,小王今日的表現,透過那些表演和虛偽的客套,實質上是極其無禮的。
大概類似于一腳踹開了莽象的房門,蠻橫的說‘老登,莽象一脈的利益我要三成,你還要’
這和莽象的預期差太多了。
“師尊,您現在不用擔心天劫,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天地間第一位新法金丹啊,您要浪費掉這段珍貴的時光嗎?
機會就在眼前,我要的也不多,您的支持、莽象山利益的三成,我會給您參與變法的機會,給您西海。
您也不想等以后時刻面臨天劫的壓力,還要苦心孤詣的尋找機會吧?”
莽象這次真猶豫了,王玉樓點明了他當下的特殊價值。
大天地的金丹仙尊千余名,但很多都要面臨雷劫的壓力,莽象剛剛成道,還是實力最強的新法紫府成的道。
從今天往后算,未來的千年,他都是能輕松在大天地活躍的。
這段時間用好了,未來的局面會很好。
莽象想到了那日群仙臺上,神光通稟仙國消息后,自己看向王玉樓的動作。
那時,他意氣風發,青蕊仙尊的棋局終于揭了開來,形勢一片大好。
可轉眼間,小王就一邊流著淚感謝著他,一邊摩拳擦掌的準備撕咬他。
這逼人,太大膽了.
他就不怕我一個沖動,把他好吧,我確實不會沖動 王玉樓賭的就是莽象毫無原則,只要利益!
“你是要拉我一起玩火,王玉樓。”
事實證明,王玉樓賭對了。
莽象還想加錢。
“一九開,西海的利益不是你一句話就能許諾的,仙盟會攔,就是拿到了,我也必須給燭照一大半。”
王玉樓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成交!”
莽象的臉色,頓時黑了,黑的就像一塊被太陽曬了三天三夜的、發干的驢糞蛋。
王榮遠七十五年前的那個判斷沒有錯,王玉闕確實是真麒麟。
這是他第二次戰勝莽象,但一定不會是最后一次。
仙國,仙王宮內。
畢方的法相前,瑞鹿妖王正乖巧的四肢跪地。
他的身側,是神光仙尊的真身。
兩位大修士的面前,有一宏偉的高臺。
仙國的職能建筑,修建的都很大。
畢竟,這里是貨真價實的妖國。
妖王、妖神們的道體,顯露真身的情況下,往往都極大,相應的,建筑自然要適配妖王、妖神們的需求。
而宏偉高臺上的畢方法相,更是格外的大,恰似把山岳搬了進來。
數不清的金玉點綴,數不清的靈絲銀線勾勒,無盡的靈機與靈韻激蕩,這便是畢方留于大天地的最大法相。
單單依靠法相,畢方就能和尋常的金丹仙尊,斗個五五開——真身不來,純用法相。
在這宏偉法相的面前,無論是瑞鹿還是神光,都小的如同螻蟻。
這種體型上的差異,其實和他們與畢方實力的差距也對應的上。
忽然,神鳥畢方的法相生動了起來。
神光注意到,法相根本沒有動,但就是在剎那間,在它無法觀測的影響下,突然多了種生動的靈機。
借著法相的依托,畢方的意志,降臨到了大天地之內。
“神光,神光嗯,自己說說吧,告訴我,你還有什么用?”
仙王的聲音在空蕩的如同高山峽谷般宏偉的大殿內回蕩,通體黑的見不到一絲光的神光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蒼山仙尊趕它走時送的祝福,或許并沒有送錯。
神光,祝你不會被吃.
王玉樓從顧啟元處買的,五域同天集內其他大修士的猜測,是錯的。
牧春澤就任仙國國相,不是為了等神光回去上任.
“陛下,陛下,我有用,我有用,我壽元悠長,短期內不用擔心天劫。
仙國變法需要人推動,我可以做這個,莽象不就是做這個的么。”
黑色的人影緊緊的把身子貼在地面之上,表達著極致的服從,甚至接近于一種倉皇。
它的洞天轉化就完成了一小部分,現在停止,會大大影響它的實力,但它已經顧不得了。
必須展示價值,必須。
沒有人知道畢方的實力有多強,但那一個個被它吃下去的金丹仙尊,就是它實力的最強注腳。
大天地第一食神,上吃十萬年,下吃多少年尚且未定。
就是水尊,都不敢輕易站在畢方面前。
當然,要是畢方愿意主動去太和水宮那塊地方找水尊的事,水尊就很歡迎。
“沒人敢反對我,變法的事情不需要你來做。”
畢方的語氣很平靜。
但在神光耳中,這種平靜蘊藏著無盡的雷霆,時刻都可能劈下,把它,劈進畢方的肚子中。
“我還有個大秘密,陛下,我還有一個大秘密!”
神光咬了咬牙,道。
“噢?”畢方表達了興趣。
雖然在它看來,神光不可能有什么大秘密,但是吧,聽聽也無妨。
然而,神光沒有直接說,而是看向了身側的瑞鹿妖王。
瑞鹿妖王向畢方法相又行了次禮,而后麻溜的離開了。
“七十年前,在紅燈照清溪坊.”
神光的聲音,于大殿內回蕩,不帶一絲感情。
“七十年前,在紅燈照清溪坊,我是個小修士。
那時,我的修為只是引氣,走在路上,需要眼觀六路,防止沖撞了練氣期的‘前輩’。”
蓮花仙城,蓮花臺(類似龍虎臺)上,王玉樓正在向青蕊仙尊輸送忠誠。
輸送的方式,是親自關心蓮花仙城變法的落實情況。
很多事,青蕊的手下不好自己干,比如裁撤自己人。
但王玉樓可以干。
在回仙城之前順道來青蕊仙城一趟,為青蕊仙尊獻獻忠,順道裁撤一番蓮花仙城中的仙盟冗員,屬于捎帶手的小事。
蒼山意屬仙盟總部的變法,也就是控制冗員,應當通過凍結新任命的方式實現。
京畿重地嘛,穩定是第一位的,不難理解。
而地方上的仙城就不用管這種事了,該裁撤就裁撤。
“哈哈哈哈哈”
王玉樓講了個冷笑話,下面的修士很捧場,配合的不錯。
“哈哈,大家不要笑,從一開始步入修仙界起,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要尊重前輩。
而我最佩服、最敬重、最傾慕的前輩,就是青.”
一段冗長而又諂媚的表演后,王玉樓終于把話題回到了變法上。
“.所以,仙盟變法是必須的。
不變法,仙盟的一萬萬修士們不同意。
不變法,渴望建立榮耀的后輩修士們不同意。
不變法,群仙臺上的青蕊前輩和其他前輩們不同意。
諸位小道友,諸位道友,仙盟已經到了必須變法的時刻。
當然,裁撤仙城冗員,不是說不管你們了,你們依然是仙盟服務的修士.”
聽著王玉樓的話,很多蓮花仙城的修士繃不住了。
我以往怎么對散修的,我自己還不清楚嗎?
離開了仙盟的體系,沒了身上的虎皮法衣,豈不是我就和普通的散修沒有區別了?
你王玉樓過來前,只說要和我們談談修行的心得。
好好好,你修行的心得,就是欺負我們這些辛辛苦苦、為仙盟、為天下修士做牛做馬的好人嗎?
于是,聒噪聲漸漸響起。
小王意識到自己獻忠的腳步有些急促,眉頭微微皺起。
確實急了,畢竟此次他離開仙城太久,紫府之機已經到手,正是回仙城安排變法工作,抓緊時間開紫府時候,所以稍稍急了些。
群情激憤下,王玉樓又強調了一番他的西海承諾。
“諸位,我在西海”
他的西海承諾是真的,仙盟必須變法也是真的,做決定的人是群仙臺上的金丹仙尊,王玉樓攔不住。
給出‘選拔的絕對公平’和‘不落下任何一個人’,已經是王玉樓能做的極限。
然而,沒人買賬。
以前大家都能不掉隊,王玉樓現在搞東搞西,不還是要讓一部分人必然的落后?
忽然,一團團血霧在蓮花臺上爆開,恰似花朵在瑰麗的盛放。
那些聒噪的修士,差不多在瞬間,就死的七七八八了。
血霧于蓮花臺中飄蕩,最后飛到了天上。
小巨人般的丘彌勒緩緩落下,環視一圈,看著那些戰戰兢兢的練氣、筑基們,冷笑道。
“還有誰反對變法?”
“說啊?”
“你反對嗎?”
“我”
“砰!”
丘彌勒又吸了口修行者的精血,而后看向下一個人。
“猶豫的都是不絕對支持的,該殺。
你呢,你反對變法嗎?”
那名小修嚇得魂飛魄散,惶恐道。
“不!不!彌勒真人,我不反對!我最支持變法了!”
大胖臉上露出殘忍的微笑,丘彌勒道。
“都給我滾!”
那些被王玉樓招來的蓮花仙城仙盟修士們,趕忙屁滾尿流的跑開。
而后,丘彌勒看向高臺上的王玉闕。
“多年不見,彌勒真人還是如此的‘直爽’。”
這就是王玉樓的對手們,毫不掩飾的暴戾與殘酷只是他們的日常。
丘彌勒冷哼一聲,道。
“少說廢話,仙尊要見你。”
對于王玉樓這個幸進的小登,丘彌勒當然有意見,而且是很大的意見。
大家都辛辛苦苦修行,辛辛苦苦獻忠。
憑什么你獻三分忠,就能拿七八分的收獲?
我們獻十分忠,卻只能拿一點點收獲?
當然,這只是丘彌勒自己的想法,不是說青蕊仙尊摳。
如果青蕊仙尊是個極其小家子氣的人,也不可能支持莽象證金丹。
說到底,仙尊們也是要算賬的。
支持丘彌勒,未來就要青蕊自己少吃一口。
支持莽象,莽象是在紅燈照得道的,分不到蓮花仙城鍋里的肉.
“啊,仙尊要見我,我今日也沒有準備,這.”
王玉樓聽聞丘彌勒的話,臉上浮現出了驚訝的表情。
小王是真的慌了。
不是因為事出突然,也不是因為沒有準備。
而是,小魚和青蕊是死敵。
王玉樓為什么找莽象談合作,而不是找青蕊或天蛇?
因為莽象弱啊!
而青蕊,既是小魚的死敵,王玉樓未來必然與青蕊對上——他道心再堅定,也做不到放棄小魚選一個萬人斬。
此外,青蕊也強的可怕.
“裝什么裝,差不多得了。”
丘彌勒嘲諷了王玉樓一句,而后,便隨開了大天地。
一方圓形的門戶在半空中靜立,邊緣為朦朧的灰色,中間的門戶主體好似一個大大的窗戶。
透過窗戶,王玉樓能看到洞天之內的景色。
無盡的青山,靈秀巍峨,甚至不比群青原的風貌差。
磅礴的大江,蜿蜒漫長,如同巨龍靜靜地流淌于洞天的地面之上。
爭相翱翔飛禽,不僅是靈禽,細看,居然還有大.妖王?
青蕊仙尊的洞天,竟養著紫府級的妖將!
把妖將當小寵物養不愧是靠著腚大,一人吃兩份的青蕊仙尊。
見到王玉樓震驚到愣在原地的樣子,丘彌勒面無表情的催促道。
“進去吧,仙尊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