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仙城,顧家茶樓門口少有的人聲鼎沸了起來。
原因無他,大家都想知道發生了什么。
青蕊和蓮蓬兩位仙尊以及他們門下的真人或許知道真相,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通過那種渠道去了解的。
所以,顧家茶樓就成了個不錯的選擇。
修仙界,什么最珍貴?
難說。
至少蓮花仙城拍賣莊上的那些所謂‘珍品’,遠遠算不上真正的珍貴。
有錢就能買到東西,是某些美好時代賦予時代中個體的特權。
在仙盟,有錢不一定能買到東西,反而還有可能遭到構陷,往往還是那些口口聲聲說著仙盟大義的人,拿仙盟的名義構陷你。
但稀有的信息,肯定在珍貴之列。
啟元真人明面賣靈茶、暗中賣情報的生意,可謂踩中了修仙者們的痛點。
被天地之變驚到的修仙者們,擠在顧家茶樓內,同一心多用的顧啟朗交流著情報的價格。
說起來,顧啟朗這位顧家的大長老也是有意思的緊,他屬于哪里情報需求旺盛,就被派到哪里。
早前,他是在群青原仙盟總部仙城做顧家茶樓掌柜的,后來,西海風波起,他就被火速調往了西海。
如今,梧南西北角兩宗大戰,準仙尊莽象先入天蛇谷開屠,接著是瓜真人兩嗓子吼死百億生靈。
最后,更有蛙皇、燭照兩位仙盟的地方實力派仙尊直接出手干涉——愣是按住了莽象伸向開啟內戰按鈕的手。
盡管如此,梧南局勢之緊張,仙盟前景之可怕,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隨著戰況的激烈,梧南西北部中心仙城的蓮花仙城中,情報需求自然也旺盛了起來。
沒人愿意打內戰,但莽象證金丹證成這逼樣,證的所有人都心有戚戚——不防一手不行啊。
甚至,很多以往對仙尊們沒有概念的筑基,在看到莽象走向仙尊的過程后,更是直接放棄了成道的妄念。
瓜真人吼死了上萬名修仙者、幾千萬凡人、百億的生靈,卻竟只能算是莽象成道路上的小插曲,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死了上萬名修仙者,聽起來多,事實上也多,可以理解為死了半個紅燈照了。
然而,莽象的狗腿子們卻選擇繼續征調紅燈照治下的其他修仙者上前線做炮灰,完全沒有一點拖泥帶水的意思。
這一幕,在很多人看來是令人悚然的。
以往重重遮掩下的真實,在面具被撕開后,徹底展露于人前,很多天真的修仙者接受不了。
原來,底層修士確實是耗材。
原來,筑基其實也是底層,而且還是被限制的最厲害的底層。
過去,仙盟的內壓還沒大到如今的地步,但莽象五議金丹不過后,矛盾的爆發甚至是種必然。
系統性的暴力平等的碾壓所有存在,先壓死引氣、練氣——谷神宗妙峰山大戰,再壓死筑基和所謂的資深筑基——紅燈照天蛇宗大戰。
仙盟的口號,終究是太好聽、太溫情了,修仙者中,在以往被口號洗腦的存在其實不少。
畢竟,樣本數量夠大時,再少的小分類都意味著會有一大堆人。
可大部分人最多、最多,也只會想到修仙者們開始廝殺,他們不算深厚的積累與底蘊中,沒有記載天地憤怒這類離奇之事。
天地不是無情的么?
天地為什么會憤怒?
對于尋常的筑基而言,想要知道答案,顧家茶樓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明碼標價,給靈石就能拿到情報,重點是不附帶恩情饋贈,所以,顧啟朗忙到需要多線傳音,滿足顧客需求。
不過,注意到王玉樓帶著安和寧到來后,顧啟朗愣是直接迎到了大門口。
“玉闕道友,得知您臨時來仙城參與大拍,本想親迎,但您實在太忙,我也不好意思耽誤您時間。
沒想到,您竟是主動上門了,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老顧是個妙人,以前,王玉樓在西海是叫他世叔的。
“遠了,世叔,我們進去談。”
笑著和老顧客套了一圈,顧家茶樓的陣法核心中,王玉樓點明了來意。
老安在外面等,王玉樓地位非凡的同時還是老交情,顧啟朗也不含糊,他抬手升起陣法,而后爽快開口道。
“玉樓,你是滴水洞出身,此事對你而言是好事,大好事。
滴水仙尊,脫困了,再一次回歸到了事實上的仙尊層級。
我們掌握的內幕不多,只有兩個比較關鍵的。
其一,滴水仙尊扛過了九十九道天劫,最后似乎毫發無傷。
其二,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仙尊攔她。”
這就是王玉樓如今的顯赫所在,他的過往,有心人全都知道!
看似老顧和王玉樓沒多少交集,但實際上,他已經把王玉樓十三歲前在王家山內的表現都看過三遍了。
聽到顧啟朗的話,王玉樓心中那叫一個五味雜陳,不,一百味、一千味雜陳。
是不是好事,我能不知道嗎?
我當初還是引氣,就被莽象盯上,被神光控制。
后來我練氣,被滴水仙尊盯上。
這能是好事?
王玉樓不是腦癱,所以他不會把白小魚對自己的感情當真。
很簡單一個邏輯——這溝槽的修仙界,上面的大修士能有白蓮花?
扯淡!
況且,就算白小魚她是個善良的美好的鐘情于王玉樓的姑娘,同時也是滴水仙尊,那王玉樓就能直接篤定這種情況是事實嗎?
謹慎點,在修仙界做事謹慎點,不會有大錯。
“世叔您說笑了,我算什么滴水洞弟子啊,我為什么去滴水洞,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嗎?”王玉樓苦笑道。
雖然老周被當餌鉤神光了,他沒有真和老周入洞房,但他當初去修溯脈癸水氣,確實是為了入老周的洞房。
王玉樓不知道,正是因為事情是如此發展的,紅鯉才擔心他也是餌,鉤白鯉送死的餌。
“哈哈哈,不說那些,不說那些,還有別的問題嗎。
對了,剛剛那些情報,就當我送你的,不收費。”
老顧打了個哈哈,沒有承認自己知情。
王玉樓也不急,他一邊白嫖著老顧送的六品靈茶,一邊扯起了蛋。
狠狠消費了四千枚靈石,問了七八個問題后,王玉樓才忽然問起了“滴水脫困”的事情。
不能太殷勤,自己是莽小將,不是滴水小將,沖那么急干什么?
“此事原委,需得兩萬枚靈石,玉樓,仙尊們的消息,不好輕傳啊。”
“兩萬?兩千我都嫌多,世叔,我叫您一聲世叔,您也不能把我當小孩糊弄啊?”
言罷,王玉樓又和顧啟朗扯了一會兒,消費額從四千漲到了六千,不過這些問題和滴水仙尊都沒有關系,似乎剛才王玉樓的提問,只是因為忽然想到。
問的差不多后,王玉樓便起身往外走。
他是真要走。
蓮花仙城,蓮蓬洞天。
以白小魚在滴水洞內的神異,王玉樓擔心,自己在此的一舉一動,蓮蓬仙尊想知道就都能知道。
他一個莽象門下的人,花五萬枚靈石買滴水仙尊的消息,圖什么?合適么?
“罷了,這消息你未來可能也會有機會知道,就權當我奉送吧。”
老顧無奈的苦笑,但笑的總歸多些。
顧家的情報生意可以一份多賣,只要賣的夠多,利潤就夠高,所以他敢送。
“世叔,奉送就算了,一千五吧,我是真好奇,金丹仙尊能被什么東西困住。”
沒別的,純好奇,想長見識。
拉著玉樓坐回來,顧啟朗道。
“一千多年前,滴水仙尊被傳隕落,說是抵抗妖神,其實吧,她是被多名仙尊共同出手壓制的。
結果沒壓制住,如今滴水仙尊又活了,我和你說這些,是想提醒你。
玉樓,你們和天蛇宗打到現在,戰爭本身已經成為了別人眼中的機會,你想想。”
老顧夠意思,最后的提醒更是見水平,但王玉樓不確定他免費提醒,提醒的到底全不全。
這就是修仙界殘酷的側影,信息就放在那里,王玉樓再好奇都不能輕易買,不能輕易問。
顧家茶樓得來的消息沒有影響王玉樓的決策,畢竟,他和滴水仙尊又沒什么關系。
這可能也是滴水仙尊的意思,否則,石祖不會那樣行事。
王玉樓對自己情況的假設是,他目前已經被神光和滴水共同盯上了,莽象可能盯上,也可能沒有盯上。
畢竟,他在祖師手下,更多的算是種工具人角色,單純的是為祖師打工做牛馬,甚至很多時候被放在可以犧牲的位置上。
舉個例子——讓王玉樓籌建特別功勛堂,本質上就是趟雷。
如今的情況是王玉樓做成了,但…他萬一做不成,麻煩反而會非常大,各種反噬恐怕都少不了。
作為莽小將,在不確定滴水仙尊對自己的真實態度前,王玉樓依然沒忘記自己的本職工作。
因為在西海風聞庭任職過的緣故,王玉樓把中線鎮守關的派出機構都命名為了“風聞司”。
為了推進從蓮花仙城附近扒拉筑基修仙者的計劃,他把王邀海調回了中線鎮守關,把安和寧放在了此處。
老安沒做錯什么,單純是王玉樓需要他幫自己拉人罷了。
但是吧,真從蓮花仙城拉‘雇傭兵’,離不開仙城高層的首肯。
所以,在回轉中線前,王玉樓親自到蓮花仙城城主府拜謁。
蓮花仙城的城主,往往會由紫府真人擔任。
此地和西海不同,沒那么大的前線壓力,故而僅有一位真人。
“紅燈照中線鎮守王玉樓拜見祿豐真人!”
丘彌勒是青蕊仙尊門下的干將,去西海屬于敢直接按著神光羞辱的存在,他輕易是不會出來做牛馬的。
祿豐真人就不一樣了,盡管他比老李強一籌,可依然只是紫府地板磚的水平,不然也不會接到來與大天地連接的蓮蓬洞天內做牛馬的苦差事。
“玉樓,我知道你,你在前線做的不錯,來此所謂何事啊?”
祿豐沒什么架子,穿著件尋常的靈器法衣,盤坐在幾名筑基女修的懷中。
他的外貌看起來像是個慈祥的鄰家老爺爺,笑起來胡子還一動一動的,不過,以他身邊那些筑基女修的穿搭看,這位,估計也沒那么慈祥。
“真人.筑基太多,大家都難受,所以我們紅燈照不得不打。
蓮花仙城的問題也差不多,我之前被連成賢那個廢物找上門,他蠢到那種地步,卻也能成為筑基。
仙城需要那么多筑基嗎?
好好理一理,未來反而可以更輕松。”
王玉樓的話對嗎?
對,因為站在蓮花仙城高層的角度,仙城內的筑基多了,確實會影響仙城的發展。
哈,說是發展,其實就是可持續收割。
筑基多了,分的蛋糕也就多了,畢竟筑基名義上算是仙盟的中層。
‘玉樓,我是個外來戶,城主的名號是空的,你找我沒用,要找,你還是得找連氏或彌勒真人。’
建議是好建議,可祿豐甚至都不敢明面表態,只能傳音解釋。
他是群青原上出來的新紫府,當然,這個新也是一百多年前了。
王玉樓這種小登,祿豐見識的多了。
他很清楚,王玉樓的心全都是野心。
否則,他在紅燈照前線也不會如此敢打敢拼。
不過,祿豐已經過了該拼的年齡了。
而且,就是拼,祿豐也不會為了蓮花仙城的利益拼。
說到底,祿豐來這里也是坐牢的,坐滿二十年的任期,才能喘口氣,邊喘邊等下一次的大天地任期。
“還望前輩引薦引薦.”
王玉樓當即就送上了十五萬枚靈石。
其實也就是一只小小的儲物袋,這里面,裝著他墊資為戰爭勝利加碼的決心!
“哈哈哈,過了,這樣吧.”
祿豐婉拒了王玉樓的小禮物,閉上眼睛開始了溝通。
片刻后,祿豐真人睜開眼,表情古怪的開口道。
“成了!彌勒真人已經同意,第一批先發兩百名筑基過去。
不過,是天蛇宗和紅燈照各兩百名——你還要不要?”
王玉樓的心沉入了谷底。
曹尼瑪!
所謂的籌碼,所謂的博弈,所謂的拉扯,在別人眼中,都是笑話。
你被連氏坑了?
我不關心。
你認為蓮花仙城需要磨煉仙城的筑基?
我不關心。
你認為自己可以拿到一個好條件?
嗯,我很關心。
所以,天蛇宗要兩百,你要多少?
“玉樓明白,只是真人,價格上如何計算?”
見王玉樓忍了下來,祿豐沒有表態,他一頭把腦殼扎進女弟子的雪峰之間,道。
“去找丘銘申。”
仙盟任命的真人?
抱歉,這里是蓮花仙城!
修仙界中的地方實力派,是真有膽量和大勢力的所謂領導權威叫板的。
心事重重的回到中線鎮守關,王玉樓按部就班的做起了自己的紅燈照天驕。
戰爭,管理,修行。
直到一晚,一個意想不到的來客,打斷了他的修行。
庭中的女子身穿淡青色法衣,額前點著一點白色的小點,恰似珍珠點綴般,有種自然的美。
堂內的王玉樓抬頭,看向那氣息清新自然的女子,怔愣了好久,干巴巴的開口道。
“仙尊,我的小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