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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吹過,房梁上的尸體像枯葉般輕輕旋轉,鞋尖在地板上投下顫抖的陰影。
一張便簽紙釘在死者的衣領上,上頭用潦草的字跡寫了一份遺書。紙頁邊緣被夜風掀起,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不知名的人啊,請接受一個垂死之人最誠摯的歉意。原諒我選擇用這樣狼狽的方式告別。
我妻子去世了,這座房子就變成了一座的棺材,我也沒勇氣繼續活下去。
也許這就是上位者的本意,嫌我們礙事了,覺著我們浪費資源,不想再看到我們。
我抗爭過,但沒能堅持下去。
已死的我沒法再辯駁什么。屋里的物品盡可以拿走,如果它們能派上用場,是我的榮幸。“
字跡到這里突然變得模糊,紙張下端有被水漬暈開的痕跡。
周青峰下意識抬頭,正對上死者青紫色的面孔。
老人松弛的眼瞼半闔著,嘴角卻詭異地向上揚起,仿佛在嘲弄什么。
一根粗糙的麻繩深深勒進他頸部的皺紋里,在蒼白的皮膚上刻出一道紫黑色的溝壑。
“安息吧,布朗先生。“周青峰解開房梁上的繩結,將老人的遺體放在后院的草坪上。“很抱歉,我做不了太多。”
稍稍行禮,給死者些許體面后,周青峰從后門進入這位布朗先生的家。
屋內很干凈,物品擺放整齊,看得出主人非常勤快,也很有素養。
餐臺收拾的井井有條,冰箱里還有不少食物。看得出老人在死前吃得不多。
二樓臥室的門虛掩著,布朗太太的尸體保持著一種虔誠的睡姿,雙手交疊在胸前,灰白的頭發在枕巾上鋪開如蛛網。
但床頭柜上翻倒的藥瓶、抓皺的床單和地板上幾道凌亂的拖痕,無聲地訴說著最后時刻的掙扎。
座機電話閃著紅色提示燈。
周青峰按下回放鍵,電子音冰冷地報出一連串急救中心的號碼,都沒撥通過。
地板上丟著急救藥箱,繃帶、剪刀和空藥瓶散落一地。
床頭柜子上擺滿了尚未用完的各類藥品,退燒、止痛、降壓、安眠的,一應俱全。
周青峰無聲地退出臥室,走向隔壁的書房。
與臥室的整潔形成鮮明對比,這里有些凌亂——三面墻上密密麻麻釘著泛黃的華盛頓特區地圖,有些邊緣已經卷曲,用圖釘固定。
最顯眼的位置掛著一張華盛頓特區的地下管網圖,上面布滿了用紅筆標注的修改痕跡。
早在十九世紀中期,米國人就開始在首都建設地下管網,比如國會大廈的地下室和短距交通隧道。
隨著時間推移,華盛頓特區開始了地鐵建設,地下交通網逐漸變得越來越復雜。
到了二十世紀中期,出于核防御的需求,‘白房子地下掩體’‘國會山地下防空工程’‘杜勒斯機場秘密隧道’紛紛開建。
整個華盛頓特區的地下網線已經變得四通八達。
到了二十一世紀,地鐵延伸以及數據中心的建設,讓這些交通網變得‘分層’‘多向’‘巨大’,且將特區中心跟阿靈頓連成一體。
書房還擺著一塊繪圖白板,上面用黑色記號筆勾勒出一條曲折的逃生路線。
從國會大廈地鐵站到杜勒斯機場的虛線,從白房子地堡到阿靈頓公墓的紅色箭頭,這些線條在周青峰眼前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地下蛛網。
某些關鍵節點上還粘著布朗先生用便利貼寫的注釋:“監控盲區“、“通風井改造點“、“警衛換崗間隙“。
周青峰湊近細看,注意到路線旁邊寫著小小的數字——那是精確到分鐘的時間計算。
白板邊緣還貼著幾張便簽,最新的一張上寫著:
“瑪莎要堅持不住了,血氧降到百分之九十,急救中心的電話永遠打不通,我該怎么辦?”
周青峰扯過一張便簽紙,將白板上的路線和文字一筆一畫地抄錄下來。
他又小心翼翼地取下釘在墻上的交通圖,這些地圖上布滿了鉛筆標注的記號,有些是官方路線,有些則是布朗自己探索出的隱秘通道。
周青峰將它們一一卷起,塞進書桌旁的文件筒里。
收拾完畢,他環顧四周,確認沒有遺漏任何關鍵信息,隨即轉身準備離開。可就在他邁出腳步的剎那,書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嗡嗡——嗡嗡——
周青峰盯著它看了兩秒,最終還是伸手抓起,拇指按下接聽鍵,“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急促的男聲,焦慮的問道:“布朗先生,您的路線圖規劃好了嗎?我們這邊已經等不及了!”
周青峰沉默了三秒,目光掃過手里的文件筒,緩緩開口:“布朗先生的妻子病逝了。他忍受不了悲痛,上吊自殺了。”
“什么?”電話里驟然傳來一陣雜亂的驚呼,緊接著是混亂的交談聲,明顯不止一個人在聽。
幾秒后,對方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先前更加緊繃:“您…您是誰?”
“一個無關緊要的闖入者。”周青峰淡淡道,手指已經懸在掛斷鍵上,想著掛斷電話。
“等等!”對方急忙喊道,試探問道:“您…現在在布朗先生家?”
“是。”
“您是警衛隊的人?”
“不是。”
“那您…也是被困的?來自其他街區?”
“當然。”
電話那頭似乎松了一口氣,但隨即又拋出一個更直接的問題:“您是怎么避開警衛隊,越過鐵絲網的?”
周青峰扯了扯嘴角:“翻過來的唄。”
短暫的沉默。他能聽到電話那頭有人在低聲商議,背景音里隱約傳來紙張翻動和急促的腳步聲。
終于,對方再次開口,語氣里帶著懇求:“布朗先生的臥室里應該有幾張線路圖,您…能幫忙送過來嗎?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提。”
周青峰潑冷水的說道:“你們打算從地下交通網逃出去?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地面出不去,轉而走地下。
可警衛隊不是傻子,他們肯定猜到會有人這么干,這條方式的成功率肯定很低。”
“不…”對方立刻打斷,聲音壓得更低,“地下確實出不去,已經被封死了。我們…打算從空中走。”
“空中?”周青峰的手指頓住,“飛機?”
電話里的聲音多了一絲謹慎:“除非您能幫忙搞到布朗先生繪制的路線圖,否則我不會透露任何信息。”
周青峰忽然冷笑一聲,反問道:“你們跟布朗先生不在一個街區,對不對?”
電話那頭驟然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周青峰繼續道,聲音低沉而篤定:“布朗先生想帶他妻子逃出去求醫,但你們壓根就沒辦法帶上他們,對不對?”
電話依舊沉默,無聲的默認了。
周青峰的目光掃過書房墻壁上的地圖,那些錯綜復雜的路線在他腦海中逐漸清晰。他緩緩開口,語氣近乎嘲諷:
“你們想從空中走?可華盛頓特區是米國首都,這鬼地方部署了國家導彈防御系統。
安德魯斯空軍基地、阿靈頓防空陣列——雷達全天候掃描天空,沒有授權的飛行器只要升空就會被擊落。
你們哪來的自信能逃出去?”
電話里突然傳來一陣低語,像是有人在爭執。幾秒后,另一個聲音接替了原先的對話者,語調更加沉穩,卻透著一絲緊迫:
“華盛頓特區目前被封控,但有一個部門的人特殊,還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周青峰安靜的聽。
“我們這里有飛行員,有人能搞到特別通行證,但就是沒法接近飛機。”
對方繼續道,“我們不從地下離開,但必須從地下靠近飛機——這就需要熟悉地下交通網的布朗先生。”
周青峰的視線落在白板上,阿靈頓的三條地鐵線路被紅藍兩色標記得密密麻麻。
他的目光順著銀線延伸段移動,停在一處被布朗特別標注的區域——“未公開隧道,冷戰時期遺留,可避開監控”。
電話里的聲音仍在繼續:
“但現在布朗先生來不了,我們卡在這最后一步。如果你能帶來他的路線圖,我們就能離開。”
周青峰沒有立即回應。
他伸手撫過地圖上的一條虛線,那是布朗用紅筆特別勾勒的路徑——羅斯林站與五角大樓站之間,一條理論上早已封閉的維修通道。
旁邊還寫著一行潦草的小字:
“維修通道J12,1987年封閉,監控盲區。只要進入羅斯林站,就能一路抵達市中心。”
周青峰的嘴角微微揚起,“你們在羅斯林街區,對不對?”
電話那頭短暫地靜了一瞬,隨后傳來一聲輕笑:“你猜到了?”
對方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帶著某種欣賞,“很好,我們歡迎聰明人加入。”
周青峰的手指輕輕點在地圖上的某個坐標,低聲說道:“告訴我,你們的具體位置。我馬上過去。”
羅斯林區的一棟公寓內,幾個男人圍坐在一張鋪滿手繪地圖的餐桌旁,空氣里彌漫著咖啡的苦澀和未散盡的煙味。
電話掛斷后的寂靜像一堵無形的墻,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推了推鏡架,鏡片后的眼睛布滿血絲。他刻意讓語氣顯得輕松:
“別那么悲觀,往好處想——至少有人愿意冒險把路線圖給送來。我們暫且等一等。”
餐桌一角傳來冷笑。
有個穿著褪色軍裝的男子抬起頭,敲了敲桌面上手繪的街區布防圖,上面用紅筆圈出密密麻麻的警戒標記。
“我們花了幾天時間才摸清警衛隊的布防,若是有人能輕易過來,我們自己就走了。
除非那家伙能像幽靈一樣,在那些警衛隊士兵的眼皮子底下,越過至少三道街區的鐵絲網。”
軍裝男子的手指重重戳向地圖上的幾個紅叉:“這些鐵絲網上安裝了熱成像攝像頭,每個路口都有自動探照燈。
更別說那些架著M240機槍的哨塔——前天有兩個想翻越的人差點被打成了篩子。”
餐桌旁的女人們下意識抱緊了懷里的孩子,幾個孩子病怏怏的,沒精打采,安靜得反常。
公寓內沒人接話。
電視屏幕的畫面中,‘白房子’的首席醫療顧問正在談論‘群體免疫’的必要性。
“華盛頓特區的老年人比例較高,不管有沒有病毒,每天都會發生自然死亡。民眾不必為個別案例恐慌。”
鏡頭切換到一個數據圖表,死亡曲線看上去非常平坦。
“我們已完成特區全民疫苗接種,已經有百分之七十的人口具有免疫力。最多只需再封控一周,疫情就會結束。”
“現在正是封控的關鍵時刻,絕對不能中途放棄。只需付出極小的代價,聯邦行政體系就將恢復到原樣。”
伴隨首席醫療顧問的話語,公寓內響起幾聲孩童的咳嗽和呻吟。幾個母親看著各自的丈夫,希望男人們能盡快拿出主意來。
可男人們早已技窮,乃至抓狂,面對現實的困難而無計可施。
等了大概一小時,就等眾人逐漸失去耐心,公寓樓外忽然傳來攀爬聲。有人在敲窗戶。
幾個男人悚然而驚,倒是有個抱孩子的母親反應極快,將窗簾拉開,窗戶打開。
窗外有個戴口罩的人影竄了進來,落地后掃了眾人一眼,沉聲問道:“哪位是菲力先生?”
戴眼鏡的男子‘噌’的站起,驚呼道:“我是菲力,你是維克多?你真的來了?”
軍裝男子更驚訝,上前幾步,抓住來人的手,“你怎么穿過三道鐵絲網的?”
來人正是周青峰,他聳聳肩,含糊道:“鉆過來,跳過來,走過來,總是有辦法的。”
又一個男子焦急的詢問:“布朗先生的路線圖帶來了嗎?”
周青峰拍拍自己背后的文件筒,反問道:“說說看,你們的計劃具體是什么?”
幾個男人對視幾眼,穿軍裝的那位指了指餐桌上的手繪地圖,“別人都想朝外跑,我們打算先朝市內跑。”
‘眼鏡男’接了下句,“總統病了,他的‘陸戰隊一號’專機肯定沒人用。”
第三個男子說出最后話語,“‘陸戰隊一號’不是某一架飛機,而是總統在那架飛機,相應的呼號就是‘陸戰隊一號’。
但不管是哪架‘陸戰隊一號’,都配備了專用的敵我識別系統,確保華盛頓特區的防空雷達不會將其識別為攻擊目標。
只要我們隨便弄到一架特勤專機,就可以很輕松的帶全家逃出去。”
周青峰想了想,點頭道:“行,我入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