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香氣
另一邊，在鳥取大沙漠里。
雖然在眾人的協力之下，百介終于打倒了六骸，他的傷勢卻也不小，而且消耗極大。
這種傷勢對一般人而言，絕對是非常嚴重的傷勢，就算是百介這種“猛人”，也是全身癱軟，任人擺布。雖然他稍稍睜開著眼睛，但眼神卻看似沒有定到焦點。
既使接受完治愈術式的治療，被放到的席子上，他也依然一動不動。
“好了，你現在的狀態很差，雖然有人魚的恩惠能夠幫你保住性命，但是因為你多次進入止境，造成的損傷并不是只限于肉體，而是涉及到了靈魂。”
黑姬山御幸淡淡地說：“止境，其實并非是常人能夠觸碰的領域，這是涉及到了時間領域和法則的力量，就算是翁面那一類的長生者們，也不能隨意觸碰這個領域。”
她說到這里，語氣也有些嚴肅。
“你的靈魂和肉體，都在往非人的層次跨越，鬼神之氣，殘存的鏡映之力，還有人魚的恩惠，這些力量可以幫助你維持肉體的穩定，令你存在某種程度的不死特性。”
“就目前來說，還不到不死之身那種程度，不過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難以死去，上吊基本上是死不了的。如果打算自殺的話，那就得花上相應的歲月做好萬全準備。”
“只是，就算如此，靈魂的損傷則不同，反復進入止境對靈魂是有磨損的，這種靈魂層面的磨損，足以破壞長生者的魂魄，而且是一種不可逆的損傷。”
雖然百介對她沒什么好感，甚至想要反唇相激，然而，他現在動彈不得，別說說話，就連一根手指都挪動不了。
事實上，在戰斗結束的一剎那，他就全身性噴血，當場倒下昏死過去，而且傷勢也無法快速愈合，這是因為人魚的再生能力也吃不消這種傷害。
現在躺在帳篷里的他，全身裹著一層層的繃帶，還貼著治愈符咒，繃帶下面是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身體。
“出于好心給你小子的提醒，以后這種力量還是少用吧…”
黑姬山御幸嘴角向上揚起：“不過，你這臭小子要是自尋死路，對我而言也不是壞事，只是在打倒翁面之前，可不要這么容易就掛了。”
她發出一陣令討厭的竊笑聲，就堂而皇之的離開了。
“這個該死的女人。”
百介在心底暗自咒罵。
不過，他也知道黑姬山御幸的話并非嚇噓自己，“止境”對于自身的影響確實很大，他受傷的一半原因，并非是六骸的關系，而是持續進入“止境”，在靈魂和肉體上都承受了巨大壓力。
“強大的力量，果然使用起來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啊…”
百感交集地深深地嘆了口氣后，百介在心里嘀咕道：“不過，貌似劍圣貴船狂云齋倒是可以隨意進入止境，他應該也不是長生者，到底是怎么做到這種地步。”
“那個老家伙，他的魂魄與一般人類不同，甚至與一般的阿伊努族人也不同。”
在心中回答他的話語的是大惡魔梅菲斯特。
百介右手戴得戒指也閃爍了幾下。
“劍圣這個老家伙的魂魄可能發生過畸變，又或是他可以完美的適應止境的時間法則，”梅菲斯特淡淡地說明：“不過換成你，就沒有那種好運了。”
“你之前倒是相當的安靜來著。”
百介疑惑地問了一句。
“再者，又沒有本大爺出場的機會。”
大惡魔語氣很冷漠。
“先不說止境對決時，就連我這樣的惡魔也感應不到發生了什么，對上六骸那種敵人，空間歪曲和空間切割的速度都太慢了…”
“那確實是。”
百介在心底點了點頭。
那是劍士、槍士和武者的領域，戰斗的過程是在絲毫不存在趁虛而入的時間或間隙的領域里。
稍有一時大意，就可能人頭落地。
“對了，夜明的情況如何？”
因為他連挪動身子都很困難，就向梅菲斯特求問。
“放心，她的狀況比你要好的多。”
大惡魔簡短地說：“第一，她受得傷也沒有你那么嚴重，第二，她進入止境的次數也不像你那么多，承受的負荷也不是那么大…至于現在，那個女孩就在另一個帳篷里睡著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百介猜測夜明應該躺在另一個帳篷里，他終于可以松一口氣，意識也變得昏沉。
接著，他因為過度疲憊，再度昏睡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際，百介感到有人躡手躡腳進入了帳篷里。
突然，就在這時候，有人用濕毛巾一類的擦拭著他的額頭。
“誰？”
他終于可以開口說話，嘴唇張了開來，輕聲呼喚一句。
“是我。”
有人回答他了。
“…百介、少爺。”
是一個女性發出的聲音。
百介努力睜開雙眼。
應該是步入深夜時分，周圍的光線黯淡，好在有月亮的光芒，他依稀能夠辨識出來，身邊跪坐著一道人影。
“原來，是…你啊，海乃小姐。”
他努力轉頭脖子，向跪坐在一旁的少女看去——進入帳篷的女子竟然是天瑞海乃。
海乃無疑是個美人，但是臉上面無表情。
她的那種面無表情，是真的那種全無表情，就似乎感情被什么東西抽取后，整張臉就相當于一張無機質的面具——這又與巫女冬螢那種冰山美人，因為性格冷淡的臉完全不同。
“…我、是來、照顧、您的。”
天瑞海乃輕描淡寫地回答。
“是御幸讓你來的嗎？”
百介緩緩吐出一口氣。
“并、非、如此…是綾香小姐委托我過來幫忙的。”
她繼續用一種缺乏抑揚頓挫的語氣說：“御幸、大人，比較、隨意，并沒有、要求我去做什么…是綾香小姐、那邊、覺得、應該、派個人、來、看護、一下、您、的情況。”
天海瑞乃用濕掉的毛巾擦拭他的頭。
“是嗎？”
百介立刻想到，綾香應該這會兒正在照顧夜明。
這一次的傷病咒也不是只有他一個，夜明的情況也需要有人負責照看。
“不過，應該還有其他人在吧？比方松平、才藏和其他人…”
他又問了一句。
“冬螢、小姐，以及松平、才藏兩位大人…有事情暫時外出，現在這里只有我，御幸大人、雁屋小姐，綾香小姐和夜明大人五個人。”
冬螢、松平、才藏三人離開了嗎？
百介暗道，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是他們應該有事離開了大沙漠。
雁屋巴也在嗎？
不過，她可不是那種會主動照顧人的性格，就算是綾香也不可能喚得動這個女人。
綾香也不可能去找御幸幫忙，她會選擇向天瑞海乃來求助，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不、不用擔心…我的人偶、也是戰力，一般的妖怪，可以設法解決。”
天瑞海乃解釋了起來。
“雖然之前，沒有、幫上、大家、的忙，但是、現在的人偶們可以去、周邊、巡視…防止、沙漠、里的、一些、妖怪、靠近。”
少女還補充一句。
“另外，我、也有、布置、好、結界…外人、也不會、上門。”
聽她的意思，應當是那種能夠阻礙認知的結界。
百介不太相信黑姬山御幸，不過，對于天瑞海乃還是比較信任的。
在《朧月之明》的游戲里，天瑞海乃也是少數幾個，不會在玩家面前說謊的角色。
她對任何人都是非常誠實的態度，沒有欺騙他人或是說謊的習慣。
可以說，海乃的臺詞全都是真話，沒有一句假話。
另一方面，天瑞海乃也是頗具實力的人偶使。
她縱使不是超階退魔師，依靠那種支配海量人偶的人海戰術，也是個非常強悍的使役者。
隨道提一句，在鳥取大沙漠里，應當還有一些妖怪存在，其中也有一些危險的妖魔。
之前，它們之前受到了某種劍圣或是雪女施加的術法影響，一直主動攻擊夜明。
不過，在解除了腳鐐過后，她也就沒有受到沙漠里妖怪的攻擊。
雖說，妖怪們也會主動襲擊有靈力的人，但是，這邊具備高超實力的強者人數不少，又有天瑞海乃這樣強大的人偶使負責安保工作，應當沒有什么問題。
“對了，十條地舞花也在這里嗎？”
百介小聲低語。
他又記起了一個不穩定因素。
“御幸大人，有看管住她，請放心。”
天瑞海乃一邊說話，一邊用涼爽的毛巾擦洗他的臉。
“她說…你是暫時的盟友，現在，還不能讓十條地家的、女娃，亂鬧。”
“這樣啊。”
百介嘆了口氣。
十條地舞花也是個麻煩的存在。
好在，現階段的她還算是自己的“奴隸”，會受到自己節制，不過，以那個女人的性格，之后還是會找機會生事。
他心底一邊這么思考，一邊接受著少女的照顧，生病和受傷時受到別人的照顧，真的是相當舒適的體驗。身體的疼痛和苦楚與年齡無關，百介覺得自己仿佛在這暗淡的世界里回到了幼年的時代。
“不好意思。”
百介在放下心來后，疲憊感和倦意也再次襲來，他本來就沒有睡飽，現在困意也越來越大，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海乃小姐，我有些困了，我會再睡一下，有什么事等我醒過來再通知我。”
天瑞海乃沒有回答他。
她忽然沉默了下來。
“海、海乃小姐？”
百介又問了一句。
結果，這位少女還是一動不動。
陡然，他意識到了情況有些不太對勁，比方說，空氣里似乎飄浮著一種極淡的、幾乎不引人注意，會被人忽視的香氣。
“這是什么味道？”
像是線香的氣味，只是極淡，要是嗅覺不夠靈敏，鐵定會忽略不計。
就在這時，天瑞海乃的身影動了下，她整個人癱了下來，正好砸在百介的身上。
“唔…我累…這個、大雷！”
百介差點窒息，他慘遭重磅洗面奶的攻擊。
天瑞海乃突然朝著百介正面壓了過來，她身上的體香味都能輕易嗅到。
這是夜襲嗎？
御幸是打算讓她來色誘自己嗎？
‘不，這完全是沒道理的事。’
百介意識到了一些問題。
“…海乃、小姐。”
他又呼喚了一聲。
“你、沒事吧？”
然而，天瑞海乃一聲不吭。
她的身體也有些僵硬，不過，她并沒有死，只是陷入了昏迷。
百介幾乎可以確信，天瑞海乃昏了過去。
發生了什么？
她剛才還好端端的，為什么會突然昏迷？
百介心底充滿了疑惑。
與此同時，空氣中那種香氣開始陡然變濃烈了，那種飄散著如同線香般的甘甜香氣正在這片空間里迅速的擴散開來。
“我明白了…應當是這個原因。”
百介意識到了，這股香氣應該就是天瑞海乃昏迷的原因，她是被這種迷香迷暈過去的。
他沒有被迷暈，應當是他受到了鬼神之氣的影響，對于這種迷香有一定程度的抵抗力。
別忘記，鬼神之氣本身也算是一種劇毒，凡是受到鬼神之氣侵蝕的人，會慢慢獲得對于各類劇毒的抗生。
——可是，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
突然，他腦海里靈光乍現，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
“糟糕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她”的關系。
“雁屋巴…肯定是她開始行動了。”
對于這位雁屋分家的代理家主，百介之前就對她產生了一絲疑慮，在心底質疑她的用意。
畢竟，她的這種突然到訪，充滿了種種偶然性和巧合性。
“天瑞海乃也昏迷了，這就證明應該是內部的關系…畢竟，她布置了結界，是可以防止外部人員的入侵。”
就算結界受到破壞，天瑞海乃也會有所警覺，不會出現這種莫名奇妙中招的情況。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雁屋巴，她這么做的原因，十有八九就是為了奪取夜明身上的遺物…”
思及此處，百介挪動了身體，面對這個局，他不可能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