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空間和時間停滯的領域。
這就是止境。這實際上是一個時間停滯的時空,受到了時間法則占主導地位的領域,正常來說,沒有人能夠感受到這個領域,也不會在這里邁出一步。
然而,這一瞬間,有兩道人影不顧一切的向前邁出一步,彼此發動了攻勢。
雙手大刀劈開了靜止的空氣,六骸就算“靈核”受到了破壞,它也沒有放過任何機會——它其實已經瀕臨絕境,然而,這個骸骨劍士的意志如此強烈,這使得它的軀體發出刺耳的傾軋聲。
六骸身邊的大氣逐漸形成熱氣的漩渦,激發出疑似空氣流動的駭人聲響。它的雙手高舉著劍一氣呵成地發動攻勢。
下一個瞬間,骸骨劍士不停揮劍,描繪出復雜的曲線。
每一次劈砍,都會拖曳出一條新的銀白軌跡。
骨質大刀注入了強烈的妖氣鋒芒,劍路就在描繪出光線,軌跡就像一瞬間迸出的火花,又仿佛流星般絢爛綻放,之后消失無蹤。
然而,這是幾乎靜止的時空里,六骸斬擊所出現的光軌并沒有消失,反而持續發亮。
——是的,刀尖劃過的痕跡依然停留在半空中。
發現這項事實的,也只有現在的百介。
畢竟,這個領域也只有他能夠看到——他意識到了,對方將斬擊編織成了一個絕對的防御圈。
“…了不起的劍技!”
縱使對方是敵人,百介也不得不承認,對手在劍術領域上,已經站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領域。
“可是還是要擊敗你這家伙!”
伴隨著這陣魄力十足的低沉嗓音,百介手中的長矛也突刺了出去,他緊緊的抓住長槍的槍桿,發動了位于心臟中的靈核。
這股力量形成了強烈的波動,沿著雙手、雙腳噴發了出來,這也使得他的四肢縈繞著前所未見的純粹金色光芒。
百介在打倒紅天寅之時,體內的靈核就破碎過一次,他現在的靈核是重新凝聚起來的。
靈核對他而言,就相當于備用電池,是把平日里“節省”出來的靈力儲備到體內的一個靈力核心。
他緊握著長槍,加速了長矛的突刺速度,也就在這一剎那,他與六骸的視線在空中碰撞。
雙方的視線針鋒相對一般碰撞,怪物空虛的眼窩深處頓時浮現出令人畏懼的光芒,交錯的視線也因敵意生成了火花。
最終的對決也在這一刻發生。
——“交牙吠神流·千槍·破月穿彗”!
百介放出了光之槍群。
這是槍圣所傳授的技藝,長矛化成了雷光的槍尖全體指向六骸的方向。
接著好似閃電般的雷鳴釋放,千百道雷槍交織在一起,想必這一剎那在六骸的視野里,這景象簡直猶如無數的光之槍組織成螺旋狀朝他襲來。
虛空中接連閃光炸裂,熾烈的熱氣四散,矛尖與刀劍交錯行進的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斷斷續續爆發。
待到全數閃電之槍皆墜落于地面后,騰空交織的無數劍痕軌跡也消散一空。
百介的千雷攻勢貫穿了骸骨劍士,頓時,仿佛擊碎高純度玻璃的破碎音頓時傳遍四周。
六骸的防御被破壞,它的頭骨、胸部、腹部乃至雙手,都被千百道雷槍痛擊,受到重創的身體頓時產生無數的龜裂。
只是,即便雙腿斷裂、左臂脫離、顏面破碎,白骨魔物依然毫不猶豫地發動攻勢。
百介的殺招沒有停下來,千百道槍影集中貫穿了過去,這股力量強大到足以使得沙地融毀,形成爆炸般的沖擊。
最終,它的半塊頭蓋骨也粉碎,骷髏頭也被炸成了兩半,落到了地上。
“我輸了嗎?”
已經被打成這個樣子,那塊碎裂的頭蓋骨里,有一個意念響了起來。
這是六骸第一次以自身意念開口說話,雖然不是真正發音,但是這是它第一次嘗試與人交流。
“你實在太強了,六骸。”
百介手中的長矛也破碎了。
他輕聲嘆了口氣:“所以才會輸。”
能夠將劍術發揮到這種層次的六骸,絕對是個可怕的強者。
理論上,自己孤身一人的情況下,是根本不可能打倒六骸的,自己的勝利,完全是夜明等人配合下的結果。
“你太小看弱者的合力達成的戰果,要是你不愿意正面應戰,而是選擇暫時逃出去,應該沒有什么人能夠阻礙你吧…”
六骸,做為劍士的怪物過于高傲。
它完全不在乎眾人的合力,只是視所有人為螻蟻。
然而,也正是眾人的力量才能夠擊敗他。
反正,百介不認為光靠自己能夠辦到,要知道他之前連續受了多次慘重的傷勢,都是靠著眾人助力才扳回一局。
六骸沒有再說什么,像是接受了自己的敗亡,除了下半身的骨頭,那塊唯一的頭骨也瞬間炸裂,粉碎后變成了一縷黑色瘴氣,消失無蹤。
“終于…結束了。”
他也累得夠嗆,險些跪倒在了地上。
“九州方面的情況看來非常的不妙啊…”
某個聲音緩緩響起:“二十六圣騎士團嗎?隱切支丹本來就是一群麻煩的家伙,實在沒有想到他們會選擇在這個時機發起暴動,并且占領了富岡城。”
“是的。”
久久津一鬼單腰觸地,半跪在地上。
“其實,隱切支丹舉事只是小事,九州地區的信眾人數雖然不少,但是參與這種舉事的,除了教民以外,還有大量的這些年受災的百姓,以及村落的莊屋。”
他又道:“這些年來,九州區域的幾處靈地明顯出了紕漏,本地的退魔家名門并沒有及時修復,反而加重了稅賦,民眾們無力完納年貢和各項雜稅,本來就怨聲四起。”
“前兩年又因為嚴重歉收,發生了水旱災害后,朝廷方面也沒有給予支援,農民只能吃樹皮草根充饑,民間的隱切支丹傳教之所以這么迅速,能夠發展出龐大的教民,也是基于這個原因。”
久久津一鬼很清楚,隱切支丹的擴大化,基本上就是朝庭救災遲緩,還有年貢和雜稅逼迫下,民眾們難以維持生計,只能選擇投入宗教,或是加入隱秘教團來求取援助。
從歐羅巴地域傳播的十字架團,雖然有種種問題,但是對于民眾來說,底層民間教團的教友之間是有互助的習俗。
從羅馬時期,十字架的信徒們就會定期聚集,分享圣餐,學習福音教導,進行禱告和敬拜。在日常生活中,很多信眾們會互相進行幫助,這種關系促進了教會的發展。
道理也很簡單,加入教會就相當進入了一個自助型的小圈子,信眾們互相自助,成為了一個很有凝聚力,并且由信仰心促成的共同集體。
“或許隱切支丹這邊存在一些問題,但是以強硬的態度進行打擊,對于九州區域現在的局面,也只會造成勢得其反的結果。”
久久津一鬼心底還是覺得,這件事應當采取“柔軟”的態度,絕對不能操之過急,要是朝廷派出大軍強取富岡城,搞不好會變成血流成河的慘劇。
“好了,你不要說這些。”
說話的是個老人,他的年紀至少有六、七十歲,發髯皆已斑白,是位臉上刻著不少皺紋的朝臣,位高權重,就連當今的新皇也與這位老人有些血緣關系。
“久久津…朝廷這邊有什么舉動,你就不用非議了。對于大逆不道的反賊,我們這邊不可能不采取行動,事實上,三海和尚等人已經領命,和討伐軍向九州進發。”
老朝臣用手指敲打著榻榻米。
“這件事已經定下來了,你說的這些話,本人就不計較了,但是被別人聽到,他們搞不好會以為你這是謀逆之言。”
“屬下知道。”
久久津一鬼不敢多嘴,連忙低下頭。
“另外,屬下還有一事要補充說明,是關于九州西岸地區的海盜,也就是惡羅王‘九角天祇’的事,這個人也與九州島上起義的那伙殉教騎士團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瓜葛。”
他連忙把關于大海賊九角天祇的情報說明了一遍。
對于朝廷來說,九角天祇這個海盜是個需要警戒的人物。
九角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應當也是某個退魔師名門的后裔,也不知道這個人是出于什么原因成為了海盜。
但是,九角與位于東南亞全域的海外貿易中繼點而發展起來的島國,也就是琉球地區明顯有一些人脈關系。
過去,大和國內在百年動亂時,就有一伙比較活躍的海盜,原本活動于瀨戶內海周圍,后來轉移到琉球國地區。
這是一伙擁有極強勢力的海盜,他們甚至奪取了那個國家,與朝鮮、大明地區的海中行商、罪人、盜匪等勢力集結在一起,成為了一股不容忽視的勢力。
“是嗎?”
老朝臣雙眉一蹙。
“沒想到殉教騎士團還與九角這個海賊扯上關系,不過,這一點也沒有讓人太過意外…”
“您的意思是?”
久久津一鬼有些驚訝,似乎老朝臣早就有這種判斷。
“沒什么好奇怪的,琉球那邊區域,除了大明、朝鮮的勢力,還與新大陸乃至歐羅巴也有聯系。”
老人淡淡地說:“九州的情況很有可能就是一種試探,不出意外的話,殉教騎士團背后可能還有一些外國勢力的影子,他們早就對國內虎視眈眈,稍有大意,就有可能顛覆國勢。”
“還有,北地方面,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已經盯上了出羽國的鎮守之神。”
久久津一鬼繼續向老人請示。
“朝廷這邊是否應當給予支援,萬一讓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坐大,對于朝廷而言,也絕非上策。”
“非也。”
老朝臣搖了搖頭。
“這其實是個好機會,寇坦寇羅·卡姆伊終究只是蝦夷人的墮神,對付這種敵人,并不是沒有辦法,再者,對方的實力也只是區區一位妖王。”
“寇坦寇羅·卡姆伊都已經偏離了神座,成為了墮神,再怎么吞噬靈脈也不可能回歸本體,集合護圣十二士,還有虛龍大師相助,總有辦法除掉它。”
“但是,就算不提九州這邊棘手的狀況,要是朝廷派出討伐大軍,集合手中的手牌成功弒神成功,也必然會損失慘重。”
老謀深算的老朝臣瞇著眼,他的心底早就對這一切有所算計。
“若是朝廷方面損耗慘重,各地的野心家,還有宵小之輩,乃至血涂六門軍的妖黨余孽,必定也會有所行動…興師動眾支援北地毫無意義,還是讓寇坦寇羅·卡姆伊與霞之城、神櫻本社、最上八楯互相消耗去吧,朝廷大可在事后坐收漁翁之利。”
“是。”
久久津一鬼在心底嘆了口氣。
老人的謀算或許沒錯,但是,一方面寇坦寇羅·卡姆伊不可能這么容易解決,另一方面這個兇神可不是只是在消耗北地的退魔師名門,還有對那片土地上的民眾們也會帶來慘烈的災厄。
“朝廷的眼底,難道只有大局嗎?”
他知道這話自己不該這么想,可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這么思考。
在老人和這個國家的高層眼底,除了大局以外,其他都并不重要。
阿蘇山。
這是九州島境內一座火山群。
在歷史上有多次爆發的記錄,它也是島國最大破活火山口的火山——即山上有口,口中有山。
在大火山口中央,聳立著十余座火山錐,包括根子岳、高岳、中岳、烏帽子岳、杵島岳五座山峰環抱而成,因而被譽為阿蘇五岳。
大和朝廷也知道這座火山的危險性,將這片區域指定為一級災害地域。
甚至,阿蘇火山附近也有專門保護這座國家一級災害指定地域的阿蘇火山巡護隊。
但是,在靠近火山口的附近,那些穿著修驗道裝扮的護山隊員,無一例外的都倒在地上。
他們有的俯臥,有的側臥,還有人四仰八叉地的躺著,遠超數百人的白衣眾們,全都倒在地上。
這些人也是靈能力者和退魔師,長期駐扎在寸草不生的荒山之上,與周邊的退魔師名門乃至大和朝廷完全切斷聯系,歷史悠久到與影籠目機關齊名的獨立組織,眼下已經被人干干脆脆地消滅了。
“人數雖多,但多是些烏合之眾!”
鮮紅色的鎧甲冒出蒸氣,頭上戴著惡鬼造型頭盔的男人嘆了口氣:“枉我還以為能夠遇上強敵。”
鞍馬寺魔王流的善藏和尚,看著倒了一地的敵手,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