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神禍
“朱牙童子，寇坦寇羅·卡姆伊不值得信任這一點，我和你有共同的看法。”
聚蠅姬的形態就是一團蒼蠅的聚合體，這個妖怪活躍在三、四百年前，是兇主蠆鬼王麾下的哨探人員，經常擔任潛入敵后的破壞、偵察或防守、救援殘存據點的任務。
能夠擔此大任，聚蠅姬的實力自不用說，這個女妖也是“救妖論”的信奉者。
“可是，若是可以利用寇坦寇羅·卡姆伊的妖翼大軍，對我們血涂六門軍而言，也并非是什么壞事。”
女妖坦然地道：“近些時日以來，我方的同胞之一的赤障大僧正、蠭角相繼被殺害，目前雖然也有新生代的一些新血，但是總體來說，軍團的力量確實在衰退，這是不爭的事實。”
“這確實不爭的事實，不過，我朱牙童子還是無法接受這件事。”
年輕的長著鬼角的武士搖了搖頭。
“一族的血統，還有直覺都在警告我，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危險性極高，哪怕只是與其接觸，也會給我們帶來不小的威脅…”
“朱牙童子，你的想法太過保守了。”
聚蠅姬也搖了搖頭。
兩個準妖將級的大妖似乎誰也說服不了對方，彼此間陷入了沉默。
“汝等兩個妖物…藏身于此，是在討論吾嗎！？”
時間靜止了。
當然，這是錯覺。
聚蠅姬和朱牙童子這兩個大妖，都絕非弱者，它們就算一動不動，全身強大的妖力也會輻射周邊，對外界任何一絲異樣，都會做出及時的反應。
可是，那聲音自不必談，就連任何氣息都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偽裝無限接近于虛無。
然而，如今卻驟然現身。
‘在我們上面？’
‘什么時候的事…能夠完全瞞過我們的感知…’
在察覺到這一點后，血涂六門軍中的兩個大妖同時抬起了頭。
兩個大妖魔心底驀然一驚。
那身姿究竟應當如何形容。
對方懸浮在空中，仿佛王者一般靜佇不動——那是一個純白的人影，她的身上穿著一件宛如羽毛編織的服飾，上擺如同鳥籠般撐起。
以人類而言，是絕世美人。然而，任誰也能夠感覺到對方并非人類，而是某種異類——從裙裝外裸出來的皮膚，也就是手臂和雙足，都散發出光暈。
這個“純白的女子”，連長發與皮膚幾乎是同樣的純白色，還帶著光澤。
她的面容也近似人類女性，五官宛如雕刻出來的，最吸引人的是這個女人還有著一雙不分瞳仁眼白、色彩片刻不休地變換著的閃耀雙眸。
聚蠅妖姬和朱牙童子致命性的壓力，這個純白之女渾身散溢的強大的壓迫感令人不寒而栗，使得兩個大妖怪也生出顫栗感。
“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
朱牙童子咬緊牙關，拔出了腰間的寶刀髭切。
這柄寶刀乃是名匠所鍛造，鍛刀過程中的每一要素都經過了無數次的斟酌與揀選，凝結而成的產物不含雜質、每一寸都詮釋著“刀”的真諦。
經過朱牙童子所在的一族歷代灌注妖氣，從普通的人間鍛刀匠打造的名品漸漸升華為稀世的妖刀。
聚蠅姬也從體內釋放出歪邪的妖氣，那是細小的蠅蟲，如同黑霧一般的物質。
隨后那些蠅蟲快速聚集在一起成形，一柄巨大的鐮刀迅速生成，那刀柄的長度和常人的身高差不多，長長的柄端最前面，是與之直角突出猙獰彎曲的巨刃。
但是，巨大的彎曲刀刃上有著像是血跡一般黑色的紋樣，第一眼看上去又透著幾分詭異。
“出手！”
不管是聚蠅姬，還是朱牙童子都是經歷過一百五十年前大戰的歷戰強者。
它們身為大妖魔的臨戰意識遠遠超過后世的妖怪，幾乎就在“純白之女”，也就是寇坦寇羅·卡姆伊現身的一剎那，兩個妖怪就知道來者不善。
先手必得！！！
妖魔們可沒有什么禮節的概念。
聚蠅妖姬搶先一步，逼近純白之女，也就是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騰躍而起的同時揮下了巨鐮。
“滅碎之刃！”
然而，這一刻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沒有閃，也沒有防。
巨鐮那充滿破壞力度，無慈悲的刀刃，如同一道閃光般落在了純白之女的頭頂。
這是準妖將級的全力一擊，聚蠅姬的攻擊非同小可，能夠斬斷微塵，劈裂大山，粉碎大地。
可惜，這一擊揮出的結果，造成的攻擊性為“零”。
鐮刀沒能留下一絲傷痕，卻也沒有彈開。
如同被與空間縫合起來一般，聚蠅妖姬揮出的巨鐮靜止不動。
這現象太過奇異。
我來了！
朱牙童子也出手了。
這個混血鬼族將寶刀髭切舉至胸口向前沖鋒，長著角的青年的視線凝聚在手中的寶刀，全身的動脈靜脈靈管全部一口活化，從而讓魂魄從肉體之中解放，明確地感受到自身只不過是浮于虛空無依無靠的寂寥存在。
這是非常高深的劍道奧義，屬于鬼族某位精通劍藝，堪比人類的劍豪大妖所獨創的劍術。
“鬼燕流秘劍·一式·大懺滅十字炎刀！”
這一招爆發出了十字形的妖氣火焰，是將猛烈的鬼氣妖氣錘煉成形的力量。
十字形的斬擊揮出的同一時間，這團妖氣火焰也一并噴發出來，兇猛的力量也向外噴發。
朱牙童子似乎完全沒有把聚蠅姬視為自己的同伴，這一招明顯是把聚蠅姬卷入自己的攻擊范圍內。
然而，聚蠅妖姬哈哈一笑，整個身子分裂了開來，變成了無數細小的蠅蟲分裂開來。
同一時間，黑色的巨大鐮刀也在空中分裂，鐮身解體，又一次化為黑霧、隨后又凝結成數十根鎖鏈。
“鎖縛吧！”
眾多鎖鏈從四面八方襲來，將純白之女纏繞起來。
狂暴的力量從大懺滅十字炎刀形成的濃烈妖炎斬擊里襲來，將這片空間幾乎吞沒，消滅了海量的聚蠅姬。
只是，還有更多的蠅蟲飛了出去，沒有被這一招波及，并且快速進行重組——實際上，以朱牙童子和聚蠅姬長年累積的默契，在出手前兩個妖魔就已經約定好的前后的連擊。
“二式！劍鬼滂沱斬！”
朱牙童子發動了二段秘劍。
須知，大懺滅十字炎刀本來就是鬼燕流最強的二段連攜式的秘劍。
第一招揮斬制造了席卷大片范圍的氣炎，那是通過精煉妖氣凝聚的火焰。
到了第二式才是鬼燕流秘劍的真正殺招，也就是名為“劍鬼滂沱斬”的驚世兇劍。
髭切在虛空中發出一聲顫鳴。
刀光在一剎那化成千百道殘影。
那是足以令大地震顫的雷霆連段斬擊，超越了人類之軀能夠想象的刀技領域，幾乎令朱牙童子的肉身和靈魂共同燃燒了起來。
大懺滅十字炎刀形成的妖氣烈焰，幾乎把面前的空前完全焚燒了起來，而朱牙童子手中的刀刃，更是從所有方向、前后左右的每一寸領域，以填滿時空中的每一條縫隙的氣勢攻向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朱牙童子發出竭盡全力的怒吼。
這個鬼族劍士生平第一次把劍術推動了它生命的極限。
咻咻咻咻咻咻——！刀光化成了無數縱向、橫向、斜向的連段怒斬。
這一招一般而言，通過“一式”兼“二式”的連段攻勢，別說面前是一個目標，就算是一整個由退魔師組成的軍隊，也足以全部埋葬。
瞬間，密集的斬擊將鎖鏈化成了碎片，黑色碎片彼此交錯亂舞，發出了玻璃不斷破裂的脆響。
最終，朱牙童子的瞳孔微微一顫。
它的耳邊聽到了清脆的聲音。
叮當！
髭切的刀身承受能遠超過刀身能夠承受的力量，刀中的妖魂在發出了一聲哀鳴，斷裂四散。
妖炎四面散去，而那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依然一動不動。
純白的少女紋絲不動。
什么都沒有發生。
這一切都像是錯覺一般。
該死！
怎么會這么強！
然而，這不是錯覺。
一族世代相傳的寶刀斷裂的同一時間，朱牙童子就明白了，雙方的差距有多么夸張，它的心中涌現出了絕望感。如果堅信這都是錯覺，便可以不承受這無力的絕望。
可惜朱牙童子并非那般軟弱之輩，也并沒有愚蠢到為了安慰自己編造幻想，這個鬼族強者所堅信的是其他的事物。
“這…真的還是假的！？”
就連聚蠅姬也愣住了。
‘沒什么好奇怪的——’
朱牙童子的念話聲在聚蠅姬的腦海里響起。
‘這混賬東西就是這么強，這就是墮落之神的力量…聚蠅姬，你快逃吧！’
‘什么話？’
‘不要進行無謂的爭執，我們兩個實力相差不大，可是論起逃跑的能力，你比我強的多…而正面對抗的戰力，我要比你強一些，這就是說，論到爭取時間，我可以爭取的更長一點。’
朱牙童子幾乎是在攻擊結束的剎那，就得出了結論。
‘我來爭取時間，你快逃吧…’
‘你這是什么話！’
聚蠅姬反駁道：‘你覺得我會怕死嗎？我們兩個聯合起來的話…’
‘你當然不怕死…我等血涂六門軍是妖王麾下的精銳，畏懼死亡之輩又豈會茍活到今天，但是聚蠅，你有必要把消息帶回去。’
朱牙童子淡淡地道：‘關于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是何物，關于它的危險性，這些情報最好由你帶回去，告訴其他的妖族同志，去吧，快走吧！’
一切交流都發生在不到半秒的時間里，聚蠅姬聽到這里，不再廢話，迅速向后撤去。
朱牙童子向前跨出一步，這個妖鬼拔出了腰間與髭切齊名的另一柄兇刀“膝丸”。
“鬼燕流秘劍真傳奧義——萬象皆解！”
朱牙童子再度揮刀，這是它所掌握的所有招式中最可怕的斬擊，數以千萬道的閃電般的光芒交織在一起，一瞬間烙在眼中的軌跡消失之前，就已經斬在了兇神寇坦寇羅·卡姆伊的身上。
也就在同一時間，或者說是在這一刻，原本一直一動也不動的純白之女，也有了自己的動作。
她似乎揮了揮手，然后風降臨了。
——那是黑色的風。
嚴格來說不是風，而是由無數黑色微塵組成的微粒。
朱牙童子因為距離極近，它能夠看得很清楚。那是一些外觀比沙粒還小，極小的黑色粉塵，這些黑塵蔓延出來的那一剎那，如同一道濁流般沖擊過來。
前方不遠處的地面碎散了開來，發出了異樣的聲響。草木也在黑色濁流中消失。
“這、這是什么？”
朱牙童子愕然地凝視著撲面而來的黑塵。
那些源源不斷涌來的東西吞噬了它，黑色灰燼般的物質，讓這個大妖魔的肉體脆化、解體、崩解，連魂魄的力量也被一并吞噬殆盡，化為了烏有。
純白之女召來的黑塵之風，形成的龐大濁流，也向外擴散了開來。
首先是兩個大妖魔立足的這座山，只要是黑塵接觸到的位置，一切的一切都會自行崩壞，變成粉末狀的沙塵。
大山從山頂的部位消失，山林中的樹木被黑色濁流吞入其間，大樹倒塌后，消失在黑塵里。山中的動物無一例外，被黑塵卷入其中化成粉沫。雜草和巖石崩壞后，也在空中化成了飛灰。
“必須，要快跑！！”
聚蠅姬也意識到了這股力量的危險性，化成了黑色影子如箭矢一樣向外疾飛。
在這個大妖魔的后面，山體崩塌，地面的草木消失，變成死寂的荒野。
破壞在擴張，黑色濁流一路向前移動，擴散，就如同受到扇形的龍息破壞一般。
大地上一條徑直清晰可見的慘烈破壞以及被蹂躪過的痕跡，就連石地也為之破碎。
聚蠅姬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終于擺脫了這一切，它恍若回過魂來一般看向身后。
隔著不知道多遠的距離，純白之女似乎停止了釋放黑塵。濁流停止了向外擴張。那些黑色的風，也就是由黑塵組成的濁流，化成無數旋風一般回卷著，倒流著，逐漸消失無蹤。
“寇坦寇羅·卡姆伊…這家伙！真是個可怕的怪物！”
聚蠅姬打從心底感受到了恐懼，心中也對所謂的“神禍”的危害性，有了直觀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