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飛上高空,身體仿佛變成了貨真價實的太陽,“陽光”照耀了以我為中心數十公里范圍內的區域。永遠無法擺脫黑夜的死后世界,像是終于迎來了白晝。
而隨著火光一起展開波及遠方的,還有一望無際的火海。這并不算是攻擊,只是我隨手把所處區域轉變成自己的主場而已。火海會將包括空氣和土壤在內一切物質化為燃料,反哺我的身體和靈魂。在這個過程中,因為我不可能把災之大魔列入自己的白名單,所以當然也會對其造成影響。
換成是普通人,甚至是獵魔人,乃至于大成位階的半神,都要在這片毀滅的火海之中灰飛煙滅。然而這種火海放到災之大魔身上,最多只是相當于將其浸泡在了熱燙的洗澡水里面。除了不快和難受,八成什么負面影響都感受不到。
就像是受到挑釁一樣,災之大魔發出了宛如遠古怪獸般的咆哮,旋即以超過千倍的音速穿越火海,朝著我突進攻擊。
不知道對方心里是否有著和我相同的情緒,對于這個相當于另外一個自己的存在,我心里有著強烈的較勁沖動。這其中也有著對方曾經傷害過麻早、追殺過小碗的原因,我也想要替自己的兩個伙伴報仇雪恨。
所以即使目睹到對方雄赳赳氣昂昂地沖撞過來,我也沒有絲毫暫避鋒芒的想法,反而是把自己的速度拉到峰值,迎面撞擊了上去。
那邊是五六十米高的黑焰魔神,這邊是一米七幾的光之人形,大小對比實在是懸殊,顏色對比亦是如此。乍一看,就像是光明的力量在與黑暗的力量發生沖突,令人聯想到古典的魔幻故事。而實際上又是如何呢?
如果說它是“日蝕”,那么我就是“日冕”。
在天文學的定義里,“日冕”是太陽大氣的最外層,同時也是太陽風的源頭,是太陽的引力也無法完全約束部分,有著百萬攝氏度的超級高溫。在正常情況下無法被肉眼觀測到,而在日全食的情況下則會變得清晰可見。
第三形態力量的源頭正是從爐渣直劍之中爆發的超高密度火焰,是我自己也無法做到完全支配的力量。這股超出自身框架不穩定擴散的光和熱,就是我的“日冕”。第三形態,也可以命名為“日冕形態”。
其實,這同樣也是一種“錯誤進化”形態。盡管是我如今不得不仰仗的戰斗手段,也稱得上是非常強大,但說到底,靠著臨時形態變強本身就是一種邪道,證明了我到底還是個落后于黃泉和命濁那些老牌大無常的新手。
十公里的空間距離眨眼間化為烏有,我和災之大魔的身體直線碰撞在了一起。我仿佛化身為子彈,要射穿對方的軀干。
不過實際碰撞的結果卻完全不是如此。
我感覺自己像是騎著摩托車全速撞擊在了混凝土電線桿上,整個人都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之下被撞飛了出去。
對方的身體真是堅固得令人錯愕。明明也是和我一樣用火焰凝聚出來的身體,防御力卻是高到匪夷所思。
說到火焰,應該是與“堅固”無緣的東西。相信很多人都有做過“用手掌快速拂過打火機上的火苗”這種無聊的蠢事吧,火焰就是那種形同虛設的物質。雖然災之大魔應該和我一樣有著“把火焰化為具有碰撞體積的實體”的技能,但火焰終究是防御力低下的力量。而結果卻是截然相反。我可以說是被撞了個頭破血流,全身“骨折”,一時間險些分不清楚天南地北。
對方看上去也不是毫發無損。
形同太陽的我無論撞擊在任何事物上,都會造成天崩地裂的爆炸。撞擊在災之大魔身上當然也是如此。在足以掃蕩毀滅方圓上百公里的爆炸沖擊波之中,災之大魔也被炸飛了出去。
我可以觀測到它的靈魂被炸出了一道缺口。這個碰撞要是落到黃泉身上,即使撞不死,也至少要被撞出個大殘。可是在災之大魔那里,好像只是皮肉傷。有著很明顯的“流血”和“淤青”,卻不足以影響之后的戰斗發揮。
就連這個缺口本身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超速再生,不出兩秒鐘就會完全恢復。
先不去說這個恢復力,它哪里來這么高的防御力?
這可不是以“密度高”就可以說明的。
只是經過一次撞擊,我就可以判斷出來,單單以密度而論,“日冕形態”的我和“日蝕形態”的它是分庭抗禮的。怎么可能我被撞出來大破,它卻只是撞出來那種程度的傷勢。
莫非是因為組成它身體的“日蝕”是向內的力量,而組成我身軀的“日冕”是向外的力量?
我轉眼間就恢復了自己的傷勢,同時嘗試操縱它的火焰,妨礙它的再生進程。
這也是我以前就想要做做看的事情了。既然對方使用的是火焰力量,甚至是相當于另外一個我的存在,那么它的火焰當然也是我的火焰。有那么一段時間,我甚至懷疑過對方的存在會不會就是招引自己到“末日時代”的“螢火蟲”。雖說后來被證偽,卻還是想要再上手操縱看看。
我的精神就像是變成了一條計算機數據線,嘗試連接自己之外的計算機。很快地,我的插頭就找到了對方的插口,并且進入其中。
能夠進入,也就意味著,這個方向并無錯誤,對方的力量也可以被視為我的力量。
可是緊接著,我不由得愣怔住了。
與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既然我是一臺“計算機”,那么對方身為另一個我,也應該是一臺“計算機”才對。即使在“配置”(進化路線)上有著巨大差異,在最基本的原理框架上應該也是差不多的。
退一步說,我其實也做好了彼此之間差異巨大的心理準備。畢竟對方是奈落福音召喚的末日大魔,而我則姑且還當自己四舍五入是個人類,法力這種基于精神性的東西肯定是會出現顯著差別的。
更何況,奈落福音也未必可以還原出來我的“顯靈”性質。那可是山兩儀追求無數光陰都未能夠窺視到門徑的夢想,也是與“自證真靈”息息相關的傳說境界。我不覺得那是隨隨便便就會被模擬出來的東西。
這些我都是想好了的,然而對方出現差異的地方完全就不在我的預期之中。
首先一點,災之大魔所使用的,根本不是火焰力量。
我本來就知道它的力量是偏離火焰主旨的錯誤進化產物。可就算是錯誤進化的火焰,那也是從“火焰”這一主干上分叉出去的產物,怎么可能會是本質上就完全不同的東西?
相同的種子在不同的栽培條件下可能會產生不同的結果,古人云“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就是這個道理。然而無論是橘還是枳,都有著相同的植物本質。不可能出現橘子種植在南邊是橘子、種植在北邊就變成橘貓那種事情。
而災之大魔的力量與我的火焰,偏差就是大到了這種地步。
如果不是這邊可以正常連接過去…不,就算這邊可以正常連接過去,我都忍不住重新懷疑“災之大魔到底是不是另外一個我”這件事情了。
我這邊還在吃驚,與對方之間的連接就突然斷開了。進入對方“插口”的“數據線”,像是被對方給及時發現,并且將其粗暴地撕扯了下來。這倒是沒有什么好吃驚的,論及對于火焰的操縱權限,我與災之大魔之間是對等關系。既然我可以嘗試干預它,它當然也可以拒絕我的干預。沒有道理只有我這邊可以單方面地施加影響。
災之大魔再次發起了大動作的攻擊。它朝著我急速突進,同時揮舞手臂操縱黑色的火焰,宛如一張鋪天蓋地的幕布般向我席卷而來。我反射性地想要躲避,卻感覺自己遭到了一股強大的鎖定之力。
那黑色的火焰與“日蝕”一樣,都具有相當深邃的重力。不止是物理層面上的重力,也是一種命運層面上的重力。仿佛在說“我就是注定要被黑色火焰燃燒殆盡”一樣,有著“必中必殺”的屬性。
鬼使神差地,我聯想到了天文學之中的“潮汐鎖定”這一概念。
據說在恒星或者行星重力的影響之下,圍繞該恒星或者行星的衛星會很容易變得只有其中一面被迫朝著俘獲自己的天體。這是因為該衛星的正面和背面所受到的重力是不一致的。人類之所以無法觀測到月球的背面,水星之所以永遠只有一面對著太陽,就是因為這個潮汐鎖定的影響。
雖然大無常都可以模擬出來命運鎖定之力,但是災之大魔所施展出來的命運鎖定之力不知為何格外強大,足以匹敵經過小碗祝福的我。
正常狀態下的我是不可能避開這一擊的,只能老老實實挨打。所幸小碗的祝福此時此刻仍然還在持續中,我不止是命中率,躲避率也有著強力的額外加成,足以與災之大魔的鎖定相互抵消。危急時刻,我立馬收斂心神,全速飛行回避,險之又險地逃到了黑色火焰的席卷范圍之外。
災之大魔的命運鎖定之力很不對勁。我明白這股力量應該有很大一部分來自于“日蝕”的重力,可是“日蝕”的重力應該只是技能的副產物而已。就好像我在操縱火焰的時候也會由于產生空氣冷熱對流而在周圍形成狂風,卻不意味著我有著直接操縱狂風的能力。
當然,我是可以用言靈之力去命令風的,但那終究也是隔了一層。能夠直接操縱風的大無常,大概也能夠基于“風”的概念拓展出更多的抽象性質能力,我就做不到那種事情。而災之大魔本身也不應該具有直接操縱重力的力量,更加不應該拓展出鎖定他人命運的力量。
再聯想到先前它對于大魔玄武那令人費解的克制力、現在展現出來的強大防御力,以及它似乎并沒有在使用火焰力量的事實,一個粗看之下非常離譜、實則合乎某些道理的可能性,慢慢地浮現在了我的腦海里面。
災之大魔揮動它宛如怪獸般的巨大手爪,向我狠狠劈落。而這一次,我沒有再次與它進行碰撞。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我以最快的速度后撤逃避,然后來到了一處山脈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