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幫助我擺脫虛無的海洋,在末日時代上岸的“螢火蟲”,其真實身份是災之大魔,那么就會出現難以解釋的矛盾。
首先最大的問題就是,為什么災之大魔可以與淪落到虛無之中的我產生聯系。或者說,要知道我在那種狀態下就連自己親自設置在現代世界的無數“螢火蟲”都聯系不上半分,為什么對于身在末日時代的災之大魔就可以做到?
是因為災之大魔的“信號強度”遠比那些只能算是小火苗的“螢火蟲”要高嗎?既然如此,為什么我都已經身處于末日時代之內了,與對方之間的信號連接強度卻沒有出現進一步的上升?同一個時代內部的聯系,總比起世界之內和世界之外要來得強力吧?
以及,根據隱隱約約的感知反饋,我可以分析出來,作為信號源的那只“螢火蟲”并未發生任何的移動。至少,自打我穿越到末日時代以來,對方一直都是待在同一個坐標位置。如果那是正在積極追殺小碗的災之大魔,這般紋絲不動的狀態便無法說通。
很可惜,我能夠分析出來的最多也就只有這種程度。盡管知道對方的坐標沒有發生變化,卻不知道坐標的具體位置。別說是距離對方有多遙遠,就連對方在什么方向上都無法判斷。要不然我早就朝著那個方向移動了。
準備工作結束以后,我們便離開了這條步行街。
隨著一路前進,我們周圍的時空再次不知不覺地變化了。雖然除去提燈,還有我召喚的火球在提供照明,但是黑暗依舊宛如鋪天蓋地的幕布般在遠處覆蓋包圍我們。景色潛伏在黑暗中變幻不定,下次顯露出來的時候,便又是與前一刻截然不同的風貌。
場景時而變成荒野、時而變成城鎮,完全判斷不出來距離之前所處的步行街有多遠。這種混沌變動不止是空間上的,也是時間上的。說不定我目前所處的時間,已經變成了自己到達末日時代之前,或者是“另外一個自己”正在制圖師的安全屋里吃著有毒飯菜的時候。
而不出意外的是,路上果然遇到了不止一次怪異之物的襲擊。其中細節就不仔細描述了,這些襲擊基本上都被我解決。偶爾有一兩只怪異靠著神秘莫測的力量潛行到近處,打算攻擊隊伍里最薄弱的檀香,也被游魂及時攔截,然后被我擊殺。
作為住級別的賜福修士,游魂有著不俗的運動能力和反應力。雖說比不上同等級的怪人,卻足以做出仿佛科幻電影里生化改造人一樣的超高速動作。
相較之下,檀香不止是無法跟上我們的動作,他還是我們三人里面唯一真的需要吃飯喝水的角色。我就不用說了,游魂靠著自己的不死之身,似乎在饑渴到一定程度以后可以通過自殺復活來重置自己的狀態,饑渴和傷病等等異常狀態都不會繼承下去。
檀香對此似乎愈發焦慮。不客氣地說,現在的他在這支三人隊伍里面一無是處。在我心里也是多他一個少他一個差別不大,就是他死在我的面前我都不會有心理波動。只不過考慮到之后還要與小碗見面,出于印象分考慮,還是把他保護在身邊會比較好。
雖然也可以裝作庇護不及的樣子讓他被怪異殺死,但是小碗有著看穿謊言和演技的能力,還是不要耍那種小聰明比較好。而且,我個人也是對于這種陰謀詭計式的小聰明提不起好感,不是很想玩弄這么陰險的小把戲。
檀香從安全屋廢墟里面收集到的食物和水數量不多,很快就會耗盡。我也稍微檢查了下自己的隨身物品,看看里面是否有食物和水。
雖然我不需要吃飯喝水,但是在我的火焰里面確實是有一些食物和水的,算是作為我無聊嘴饞時候的物品。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物品,有時候自己不去認真檢查檢查,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放了哪些物品。
其中甚至還有一枚無主神印碎片。
這是神照生前贈送給我的其中一枚神印碎片。因為不知道將其藏匿在什么地方比較好,所以這枚神印碎片就一直被我留在身邊。照理說,在接觸到我的法力之際,無主神印碎片就會與我發生綁定,但是神照附贈的木頭盒子具有隔絕內外聯系的作用,甚至可以做到在保存到我意識之中的同時,又不與我的意識本身發生接觸這種荒謬的事情。
要不然就這樣把這枚無主神印碎片丟棄在末日時代的路邊,讓神印之主永遠無法收集齊全神印碎片?雖然產生了這樣的念頭,但是隨著對于“緣”這種力量的認知加深,我愈發覺得“把無主神印碎片藏在某處”是錯誤的決策。
只要虛境使徒有意識地活動,神印碎片就注定會被全部收集,哪怕是將其扔到大海里面也一樣。在末日時代可是有七號這個疑似站在神印之主那邊的虛境使徒存在,隨意丟棄無主神印碎片,多半只會被對方幸運地撿走。最安全的保存地點果然還是在自己的手邊。
與此同時,檀香似乎是想要在焦慮之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主動找游魂交流:“你既然以前信奉那個叫‘太歲’的神明,為什么就沒有跟太歲殘黨在一起呢?”
“太歲殘黨在福音院的剿滅之下經歷了多次分裂,我大概也是在某次逃出去的吧。”游魂事不關己地說,“而且,據說太歲殘黨還招惹到了大魔玄武,如今正在被大魔玄武所追殺,或許這時候已經全部覆滅了。”
“你說玄武?”我被吸引了注意力,“為什么他們會招惹到玄武?”
“可能只是運氣不好吧。”游魂說,“更多的事情,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大魔玄武的血肉,是完全治愈麻早靈魂的唯一方法。如果我在未來會回歸現代世界,那么就有必要在回歸之前將其狩獵,至少也要得到對方身體的一部分。
雖然不知道大魔玄武在哪里,但是聽起來,只要找到這個所謂的“太歲殘黨”,就可以守株待兔,等待大魔玄武自己送上門來。
只是,我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大魔玄武的對手。
在相同的級別下,玄武傳人對朱雀傳人的克制是無法逆轉的。哪怕是我,在大成位階時期也完全不是水師玄武的對手,是在成為大無常以后才靠著量級的壓制將其打敗的。
而大魔至少則是與人神對位的究極怪異。
游魂一言不發地注視著我。
“你有什么事情想要對我說嗎?”我奇怪地問。
“你十分強大,一路上出現的怪異,你全部都將其消滅了。就算是在福音院里面,都很少能夠遇到像你一樣強大的賜福修士。”游魂語調平緩地說。
“多謝夸獎。所以呢?”我問。
游魂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話語,然后說:“你先前對我說,你的目標是找到小碗,然后為她提供庇護…那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我說。
“但是…你真的能夠保護她,而不是陷害她嗎?”游魂反問。
我意外地問:“是我在哪里表現出了不好的地方,讓你懷疑我對小碗有惡意嗎?”
“這與你的主觀意志無關。”游魂說,“我已經看出來了,你所言非虛。只要跟著你一起行動,怪異就會源源不斷地涌現出來,朝著我們發動攻擊。這種厄運現象與跟那個女孩一起行動的時候是完全相反的。
“雖然這么對恩人說話不太好,但是你簡直就像個掃把星。一旦你與她走到一起去,她的‘幸運’很可能會被你的‘不幸’所削弱,甚至可能會被徹底覆蓋。
“所以,如果你真的是她的朋友,那么就請你遠離她吧,不要再想著和她在一起了。”
聞言,我仔細看了游魂幾眼。
而他則面露狐疑之色,問:“對不起,我哪里說錯了嗎?”
“不,怎么說呢…我只是有些感慨而已。”我說。
游魂剛才把我說成了掃把星,我心里并無憤怒。因為對我來說,被掃把星之力所眷顧是一種幸運,而非不幸。但是,我情不自禁地聯想到了麻早以前所描述的,她過去的經歷。
雖然還不清楚制圖師的日記里描述的“福音的魔女”是怎么回事,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面,麻早似乎被很多生存者視為散播不幸的掃把星,遭到了百般厭惡和恐懼。即使是游魂這種將自己性命置之度外的人,估計也會不遺余力地勸說她遠離那些本就不多的美好事物。
她之所以會自我放逐,過著遠離其他生存者的生活,大概就是因為她一次又一次地聽到了類似的話語。
現在的我所面對的,多半就是麻早過去的處境。
“況且…就算你真的與小碗匯合了,又能夠做到什么事情呢?”游魂接著說了下去,“不止是我,哪怕是強大的半神,對于災之大魔來說也是不值一提。你去到她的身邊,也只會和我一樣,讓她被迫把自己的幸運分攤給你一部分,更加雪上加霜。”
檀香直接提出了反對看法:“那又怎么樣,那個叫災之大魔的家伙再厲害,難道還能夠有莊成厲害不成?”
游魂皺起眉頭說:“你不理解大魔的強大,那是曾經貴為神明的孽物,只有人神才能夠與之抗衡…”
“可莊成不也是神明嗎?”檀香反問。
“你說什么?”游魂愣怔了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從遠處的黑暗里,忽然傳來了怪異的動靜。
那是一道宛如在泥濘土地上行走一樣的、神經質的腳步聲。
我不由得產生了意外的情緒,檀香吃驚地睜大了雙眼,而游魂的臉色則頓時為之劇變,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