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在小喬學妹面前的宛如地獄惡魔一樣的怪物,怎么看都是以心之種的力量變身的怪人。
我都沒有提前注意到他的接近,不過這不是因為對方有著相當強悍的潛行功夫,而是因為對方沒有懷著明確的惡意。我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出來他所擁有的法力,他的力量比起孔探員那樣的怪人要強,卻比起怪人制造者要弱。由于我見過的成級別獵魔人數量太少,再加上住級別和成級別在我看來都差不多,倒是說不準他是住級別還是成級別。
甚至如果不是有意分辨,我其實都分辨不出來他與周圍路過的那些普通人的差別。以我作為參照物的話,他們都是差不多渺小。這也是這個怪人能夠混在人群里面靠近過來的原因之一。
因為這個怪人在變身之后并沒有表現出來任何加害于小喬學妹的意圖,所以我也就沒有在第一時間出手。而周圍路過的人們都像是把這個怪人當成空氣一樣視而不見,非常自然地從兩邊走了過去。這符合小喬學妹在上次敘述里面提及的“影子怪物”所展現過的本事。
而就好像普通人“看不見”這個怪人一樣,只要我有意,這個怪人也“看不見”我。
“不用擔心,他是不會吃了你的。”我對小喬學妹說。
小喬學妹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身邊有我在,同時似乎也意識到了怪人在變身之后就一動不動,驚濤駭浪般的情緒波動便跟著慢慢平復了下去。
怪人專心致志地觀察著小喬學妹的反應,片刻后身體再次出現變化,變回了最開始那個男性。而地上的陰影則向上纏繞,化為黑色衣服裹住了他的身體。
“你是…”
小喬學妹好像認出了這個男性的外貌。不出意外的話,這個男性應該就是小喬學妹上次提及的神秘男性。
在我所掌握的情報里面,那些為桃源鄉勸誘拉攏新人的成員,在桃源鄉內部有一個裝模作樣的稱呼,好像是叫“傳道者”。
“因為忘記跟你說好匯合的時間,所以我就先來接你了。”“傳道者”口吻平淡地說。
“這、這樣啊…”小喬學妹戰戰兢兢地說,“那其他人…”
“傳道者”說:“其他人我都派遣影子去接了,你這里距離近,我就親自來。”
他的真實理由很可能不是這個。
在小喬學妹自己的敘述里,她懷疑過自己沒有遭到“洗腦”的事實說不定已經被“傳道者”所看穿。這個懷疑是合理的,對于具有超級五感的怪人來說,要通過對方的反應判斷出其是否產生異常情緒波動是很輕松的事情。
只不過“傳道者”未必真的就確信了小喬學妹是在表演,因為通過白色書本短暫體驗過幻術夢境的人們反應都是千奇百怪的。撒謊的人可能會產生的心跳加速、冒出虛汗等等異常反應,與那些剛剛被迫登出幻術夢境的人的反應很可能也是重合的。
而怪人們所具有的第六感,在我的印象里面更加傾向于獵殺和偵測危險要素,或者說,大多數獵魔人的直覺都更加傾向于判斷生死危險,而能夠像是祝拾和小碗那樣穩定識破他人謊言和演技的才是少數者。
“傳道者”現在應該只是在懷疑而已,我似乎可以窺視到他平淡的眼神里面藏著對于小喬學妹的審視。突然從背后拍小喬學妹肩膀并迅速變身為怪人,大概也是想要刺探對方在倉促之間產生的反射性情緒。如果是正兒八經的獵魔人,就是能夠忍住不反擊,也忍不住無意識的真情流露。而小喬學妹完全就是普通人的反應。
他似乎姑且放松了,然后說:“跟我來。”
說完,他轉過身去,開始帶路。小喬學妹駐足不前,似乎是在用余光確認我的態度。我說:“跟上去吧。”
小喬學妹只好跟隨在了“傳道士”的身后,我也緊隨其后。
昨天我本來說是要隱身跟隨在小喬學妹身邊的,這會兒我還沒有來得及先進入隱身狀態,“傳道者”就先出現了,現在便只好將錯就錯。而盡管不止一次地發出了說話聲音,可“傳道士”看上去依舊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小喬學妹好像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卻貌似不知道是否應該主動朝我搭話,就連目光都不敢朝我這里移動。
“傳道者”身上的黑色衣服由于是以陰影法力隨意構成的,散發著像是氤氳煙霧般不穩定的氣體,而周圍人則依舊無視了這道異常的風景。小喬學妹可能不太確定這是不是某種危險物質,再加上出于對“傳道者”的忌憚,與對方的背影拉開了將近十米的距離。
“我們接下來是要做什么?”小喬學妹試探性地問。
“你忘記了嗎。接下來你要參加‘試煉’。”“傳道者”隨意地說,“一旦通過‘試煉’,你就可以獲得如我一樣的力量…不,一開始會比起我弱上不少,但是如果你有著足夠的天賦,將來未必不可以站在與我對等的立場上。”
小喬學妹問:“既然是‘試煉’,那應該也有失敗的可能性吧?”
我想,“傳道者”所說的試煉,很可能是指將心之種植入小喬學妹的身體內部。
心之種雖然能夠讓普通人一躍成為怪人,但那可不是任何人都有福消受的。
怪人制造者在咸水市前前后后也不過制造出來了三個怪人,而在其他城市通常則只會制作出來一個兩個。當然,這里面可能有怪人制造者對于受改造對象的挑剔緣故在。根據我在人道司秘密據點里面獲取的資料,被怪人制造者所改造的怪人都是與心之種相性足夠高的對象,以至于每一個都足以形成獨有異能。正常來說可不是每一個怪人都會擁有那么離譜的異能的。
那么如果與心之種的相性過低,后果會是什么呢。答案很簡單,在那種情況下,心之種會將對象視為滋養自己的養料,就像是肉食類植物捕食昆蟲一樣把對象的一切都榨干吸收。血液、靈魂、天賦、命運…一切的一切都會遭到掠奪,悉數淪為心之種的資糧。就像是山兩儀對歷代兩儀傳人所做的那樣。
“傳道者”意味深長地看了小喬學妹一眼,然后低沉地說:“你最好還是把注意力集中在直面‘試煉’一事上,如果內心過度恐懼,會影響你在‘試煉’里的發揮。”
“只要跨越‘試煉’,就可以得到力量…這是真的嗎?”小喬學妹似乎重新惦記起了在怪異事件里面得到超自然力量的事情。
“當然。我沒有必要承受撒謊的代價對你不利,你不值得我那么做。”“傳道者”說。
“代價?”小喬學妹問。
“言語之中寄宿著力量,對于我等修士來說,說出話語并將其踐行,是一種神圣的儀式,可以強化自己的言語和行動的力量;反過來說,如果修士無法做到言出必行,就會出現負面的影響。很多涉及到‘言語’的力量,比如說依賴于咒語的法術,威力會降低。因此如果不是很有必要,我們修士一般不會撒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好小喬學妹,“傳道者”毫不吝嗇地解釋。從他的口氣和學識來看,他似乎不是普通的怪人,而是接受過神秘學教育的角色,還把自己稱呼為修士,有些超凡主義的味道。
或許超凡主義思想不止是在羅山流行而已。
“那么,你現在之所以可以讓周圍人‘看不見’自己…也是因為修士的力量?”小喬學妹提問。
“差不多吧。過去的我是住境的修士,而在通過‘試煉’之后,便得到了新的力量,一躍晉升為了修士之中最頂尖的成境。”
“傳道者”把雙手背到身后,淡淡地說:“像是我們這樣的成境修士,其靈魂已經與路邊那些凡夫俗子形成了云泥之別,彼此之間就像是處于不同的次元一樣。
“弱者會不自覺地臣服于強者,而弱小的靈魂也會無意識地臣服于強大的靈魂。只要我心里想著讓他們不要注意我,他們就算眼睛捕捉到了我的存在,腦子里也會不自覺地把我忽視,這是因為他們的內心已經敗給了我。
“不需要勞心費力地做出來什么布置,更加不需要特地施展什么特殊法術,真正強大的力量,光是存在于那里,就可以扭曲世間萬物。”
說到后面,他的語氣里面似乎掩飾不住對于周圍路人的俯瞰和蔑視,
這個人居然還真是個成級別。盡管是靠著心之種的力量作弊到達的,可成級別在獵魔人群體里面也算是極少數精英了。應凌云所研究出來的怪人化改造技術顯然對于獵魔人的等級體系造成了巨大的沖擊。
而小喬學妹則是欲言又止,再次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然后對“傳道者”提問:“呃…那么如果,我是說如果…有沒有可能,有人可以讓你都不自覺地忽略過去,就像是普通人會不自覺地忽略你…”
她似乎又覺得這么問不妥,欲言又止,而“傳道者”則貌似不自覺地忽略了她話語里面的古怪,哈哈笑了兩聲,說:“這里怎么可能會出現那樣的人?如果真的有著能夠把成境修士都當成凡人俯瞰的存在,那么最低最低也是極少數半神半人的大成修士,正常來說是只有貨真價實的神明才可以做到的。”
“神明——?”
小喬學妹像是終于沒忍住一樣看向了我,滿臉不可思議地念著這個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