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安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這般欣賞過一個人。
面前的孫傳芳果然不愧是督察院出身,腦子轉的就是快。
“會是誰?”孫傳芳的目光停留在曾安民那翹起的嘴角上。
“不知道。”曾安民攤手:“可能是你。”
孫傳芳瞪大眼睛:“本官絕不…”
話還沒說完,曾安民又指了指自己:“也可能是我。”
“啊?”
“也可能是她。”曾安民又指了指柳詩詩。
“你別在這扯淡了。”柳詩詩斜了他一眼:“俺壓根一開始就不想沾這個活兒。”
“也可能是東方勝跟司馬南,也可能是隨著賑災官員的隊伍里任何一個人。”
曾安民的目光變的深幽:“所以我才這么想要活口。”
“看來你當初大張旗鼓的派司馬南跟東方勝從陸路采購糧食,是有目的的。”
柳詩詩環抱著胳膊,緩緩來到曾安邊的面前,眉頭輕輕一挑:
“其一的確是要采購糧食。”
“其二,便是故意將這個消息透露給那個奸細,讓他好通知身后的人派人來堵,然后順理成章的將他們背后的人引出來…”
“聰明。”曾安民咧嘴笑了笑,他的目光有些深幽:
“所以接下來,就要看看能不能從你抓住的這些活口之中問到些什么內容了。”
“本官還有一事不明。”孫傳芳的眉頭皺起:“賊人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為了阻止我們賑災?”
“那所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買糧的那些錢,都夠養活一支萬人大軍了。”
曾安民目光帶著一抹幽暗,他看向窗外:“這某便不知道了。”
天色陰沉。
數以萬計的災民在這城中看不到未來。
那絕望麻木的情緒甚至影響到了天氣…
與此同時,曾安民的心中也在發問。
“會是建宏帝嗎?”
“故意讓我賑災失敗,然后回去可以正大光明的拿我問罪?”
“那也太傻了…”
曾安民的手輕輕把玩著一件小玉葫蘆,他的目光停留在玉葫蘆上。
“想要弄死我,方法可就太多了…”
“糧來了!”
隨著提子與運糧隊伍進城。
整個西流郡內的災民全都為之一震。
白花花的米粥,沒有摻任何沙子。
筷子插進去足以立起來。
自從司馬南進城之后,災民們皆如同獲得新生一般。
無數災民捧著手中那溫熱飽滿的碗,不由得熱淚盈眶。
“好官啊!”
“這次京城來賑災的官員,可真是好官啊!”
“沒遭災前俺家也煮不了這么濃稠的白米粥啊!”
災民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這是西流遭災以來,他們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絕望的情緒被這一碗碗濃稠的粥沖淡了不少。
“其實本次運糧屬下是想走陸路的,但無奈,進西流的隘口被地龍翻身導致山上的巨石滾落,將路給堵的太過嚴實,所以便聽從東方那小子的話,改走水路。”
說到這里,司馬南嘆了一聲:“說來西流的災民也夠苦,地龍翻身帶來的影響太大,導致西流陸路根本走不通,外面的資助想進來都只能走水路。”
“家中有些薄財的全都走水路跑了,剩下的都是跑不了的,只能這里等死的。”
曾安民站在城頭之上,看著下方那聚在一起的災民們。
聽著司馬南的匯報,他察覺到了一抹異樣。
“好在您神機妙算,給他們尋來一條活路。”
司馬南咧嘴笑著。
“這次在運糧的途中,有沒有發現東方勝那邊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孫傳芳站在曾安民的身后,朝著司馬南瞥過去問道。
“不對的地方?”司馬南愣了一下:“沒有吧…這俺還真沒怎么注意。”
“哦。”
孫傳芳深深的看著司馬南道:“你說走水路是東方提司跟你說的?”
“對啊。”司馬南愣了一下。
“那這個消息,有往外說過嗎?”孫傳芳的眸中透著精芒。
“沒有。”司馬南搖頭道:“這是俺跟跟東方拍板的。”
“那就奇怪了。”孫傳芳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他的聲音之中透著暗沉:
“你也說了,你遭遇埋伏是在糧食進入恒河前的必經之路上。”
“陸線的消息也從未向外人透露過。”
“那些賊人又是如何知道,你必定會走水路呢?”
“您是說…東方??”司馬南雖然是武夫,但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豈能不明白?
“不可能,東方怎么可能會跟這些賊人勾結?!”
司馬南立刻搖頭,他跟東方勝倆人同僚十數載,最為了解對方的脾性。
“有什么不可能的?財帛動人心。”孫傳芳死死的盯著司馬南道:
“更遑論東方勝一介粗鄙武夫?”
“不是東方勝。”曾安民淡淡搖了搖頭。
“哦?”孫傳芳聽到曾安民那淡然的聲音之后,臉上的狐疑之色收斂,皺眉問道:
“曾提都為何如此肯定?”
曾安民的嘴角有些抽搐。
他想要收回對孫傳芳的欣賞。
“西流地龍翻身導致隘口被堵,這個消息誰不知道?”曾安民瞥了一眼孫傳芳:
“只有那一條水陸能走,所以賊人猜到司馬南走水陸并不難。”
孫傳芳聽到曾安民的解釋,老臉輕輕一紅。
“是老夫…想多了。”
“理解。”曾安民笑了笑道:“莫說是您,我現在也整日精神緊繃,有些疑神疑鬼。”
“不說這個了。”曾安民擺了擺手,看向司馬南問道:
“捉到的那些活口在哪兒?領我去看看。”
“是。”
司馬南行禮。
“雙胞胎。”
昏暗的月光之下。
曾安民看著半個院子里都是五花大綁的黑衣人,目光鎖定在藍光縈繞的那兩個名武夫身上。
“叫什么名字?”
曾安民隨手拿起一個蘋果,啃了一口,笑嘻嘻的看向左邊那人。
這兩名武夫被鎖了琵琶骨,武道修為被封,但意志倒是挺驚人。
基本上皇城司的刑罰都在這二人身上用過一遍了。
這倆人如今已經是鮮血淋漓,但依舊死死的咬著牙關不發一言。
“嘖。”
“不說話,夠硬。”
曾安民的眉頭輕輕一挑。
他對這種犯人見的很多。
在皇城司之中,就算是鐵打的漢子,嘗試了一個又一個的刑罰之后,也得變成嬌滴滴的小卡拉米。
皇城司之中的刑罰,那叫一個花樣百出。
“玄輪山莊的待遇如何?”
曾安民依舊笑瞇瞇的看著那人。
那人聽到曾安民提“玄輪山莊”這四個字。
臉上沒有絲毫波動。
只是木然的抬頭,看著曾安民。
他剛被司馬南用過刑。
現在的身子還是一顫一顫的。
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曾安民想伸手將這人頭上的雜草給捋去。
結果這人看到曾安民伸過來的手之后身子猛的一顫。
“別怕。”
“不疼。”
曾安民感覺自己裝的有點太像。
活生生一個大變態。
堂堂四品武夫,在曾安邊的面前,就像是一個被嚇破膽了的貓一般。
那人猛的將自己的頭扭向一旁。
“喲,原來不是怕啊。”
曾安民的嘴角輕輕勾起。
他想了想,覺得有些麻煩,所以就抬頭看向司馬南道:
“你把他扶正,讓他的眼睛盯著我看。”
司馬南有些不明所以,但上官的命令,他也容不得違背,領命之后,便猶如拎小雞仔子一般,將那人給拎起來,扔到凳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
曾安民的聲音之中透著一抹凝重。
與此同時,他的眼睛之中浮現出一道赤紅色的光芒。
那是獨屬于他的儒道浩然正氣。
“嗡!!!”
他如今是三品極端儒修,對一個四品的武夫用問心還是沒有什么太大壓力。
“左。”
那人的聲音嘶啞著響起。
“左?”
曾安民挑眉,隨后朝著另一個人看去:“那他就叫右了?”
“嗯。”
左的聲音充斥著呆滯。
曾安民的眉頭皺起。
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的地方。
眼前這人受到問心之后,表現跟以往他看到受問心的人不同啊!
別人被問心之后,直接不用自己問,恨不得把自己老娘的底褲是什么顏色的都給說出來。
這人…
曾安民皺眉看向左:“你來自哪個勢力?”
左的嘴巴張了張,沒有發出聲音。
反應也太異常了!
曾安民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他朝右看去。
右并沒有絲毫表情,在看到左被問心之后,他的臉上甚至沒有一分的擔憂之色。
而是羨慕的看著左。
羨慕??
曾安民不知道為何右是這個表情?
有什么好羨慕的?
“嘭!!”
猝不及防的聲音響起。
接著便是血水炸開。
紅的白的流了一地。
甚至曾安民的身上都濺射的哪里都是。
“什么情況?!”
曾安民朝著左看去。
人頭…消失術??
眼前的左只剩下冒著血水的脖子。
他的頭炸了!
“媽的。”
曾安民忍不住罵了一句臟話。
他終于明白剛剛右的表情為何是羨慕了。
因為他知道,左要解脫了…
“這人身上被人下了防止問心的咒!”
曾安民瞇著眼睛朝右看去:
“你的身上也有?對吧。”
右只是淡淡的看著曾安民一句話也不說。
“呼~”
曾安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既然這般…”
隨后他的面色輕輕一怔。
因為識海空間之中,一顆星星緩緩閃爍著光芒。
曾安民此時只是短暫了留意了一下,暫時壓后。
他抬頭看向右:“用刑。”
“把皇城司從上到下所有的刑法都用在他身上。”
“不要擔心他會死。”
“我明日便會讓西流總督送來最好的醫師。”
“就算是鐵打的嘴,也要給本官撬開,明白嗎?”
他說到這里,聲音冰冷無比,朝著司馬南看去。
“明白!”
司馬南感受著曾安民身上傳來的殺意,身子下意識的跟著一個哆嗦,立刻點了點頭。
“嗯。”
曾安民站起身,朝著一旁那些被提子們看守著的黑衣人們看去。
一個一個的問心。
結果…并沒有問出什么。
他們身上倒是沒有被下什么咒。
但是他們的來歷極為復雜。
有的是江湖中人。
有的是西流人士。
但無一例外,他并沒有問出跟“玄輪山莊”這四個字有任何關聯的地方。
“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安民離開院子以后,眉頭死死的皺在一起。
“難道不是玄輪山莊?”
“而是另有其人?”
“剛剛,道祖祖神在我識海之中種下的道星閃爍了一下。”
曾安民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坐下。
他剛剛在對左進行問心的時候,發現了這一個細節。
“不對啊…左明明是武夫…”
曾安民的腦子有點亂。
道星閃爍,他逐漸已經發現了一些規律。
就是他在面對修煉中人的時候會閃一下。
不管是無心,還是柳詩詩,還是賽初雪等等。
道門也好,玄陣司也好,只要跟他距離的近些,道星都會閃爍。
但在面對武夫的時候,道星是沒有任何異動的。
這一點曾安民早在京城的時候就已經確定過。
“難道并不只是在面對人的時候它會閃?”
“在面對“法”的時候它也會閃?”
曾安民想了想,暫時將這個疑惑給壓了下去。
因為這個條信息,對現在的他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賽師妹好些了嗎?”
曾安民出了房間之后,看到了院子里的柳詩詩。
“還是那樣。”
“進了西流地界之后,她就一直在頭暈高燒。”
柳詩詩的眉頭也皺起:“俺玄陣司弟子的身體力量雖然比不上那培訓粗鄙的武人。”
“但也不至于持續到現在啊…”
“唉。”
曾安民嘆了口氣。
賽初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進入西流之后便一直在發燒。
上次他遠遠的看了一眼,那臉都有些蒼白,嘴唇更是發紫…
好在只是一直在發燒,并沒有什么太大的病重。
他抬頭,目光看向星空之中。
“泓濟大師。”
“也不知道您調查的如何了。”
他的聲音呢喃響起。
“阿彌陀佛。”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慈祥和藹的聲音響起。
“大師!”曾安民猛的朝角落之中看去。
便見泓濟大師與映塵小和尚二人笑吟吟的看著他。
“貧僧,確實查出了一些線索。”
“小曾施主猜的沒錯。”
“哦?”曾安民的眼睛之中,精芒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