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英目光如炬,毫無半分猶豫,瞬間看向了藍玉,大聲道。
藍玉聽聞,沒有任何猶豫,立刻站了出來,躬身一拜,右手緊握成拳,重重的捶在左胸口,大聲回道:“末將領命!”
而下一刻。
郭英的目光緩緩落在了朱棣的身上。
此刻。
郭英微微瞇起雙眼,透出了一種復雜的神色:“燕王殿下。”
此語氣雖溫和,但也透出無奈:“你身份尊貴,此番雖掛名主將,可皇上本意是讓燕王隨軍歷練學習,所以此戰便由李將軍掌軍。”
“燕王不可深入險境,此番就隨本將的行營吧。”
聞言。
朱棣原本滿是期待的雙眼瞬間就黯淡下來,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失落。
然而,營帳內的眾將對此卻見怪不怪,沒有絲毫意外。
朱棣的身份擺在那兒,堂堂皇子,大明的王爺,倘若真在戰場上有個閃失,郭英如何能向遠在應天的朱元璋交代?
如今營帳中能征善戰的將領眾多,對郭英而言,不差朱棣這一人,他首要任務便是確保朱棣毫發無損,如此才不會遭受責罰。
否則,就算蕩平了北元,可要是朱棣出了事,那罪過可就大如天了。
“末將明白。”朱棣雖然滿心失望,但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微微低下頭,有些低沉沙啞回道。
朱棣很清楚,就算自己開口請求,最終也不會有什么改變。
朱元璋之子這身份給了他太多得天獨厚的條件,可要是沒有野心,這個位置已然到了頭,再無其他發展空間了。
看到朱棣沒有反駁,郭英微微點了點頭,原本略帶擔憂的表情也緩和了。
緊接著。
郭英又將目光投向李景隆,沉聲道:“李將軍。”
李景隆聽到召喚,立刻站得筆直,躬身一拜,大聲回應:“末將在!”
“西邊的五座北元邊城,本將交給藍玉將軍去攻破。”
“那東邊的五座北元邊城就交給你了。”
“本將命你統帥十五萬大軍,攻破以所謂鎮夏城為主的五座邊城。”
“待得兩位將軍完成任務后,便殺入北元境內,遇城奪城,擊潰北元。”
郭英神色嚴肅,一字一句道,不敢有任何疏忽。
“末將領命。”李景隆毫不猶豫,大聲回道。
此時大戰初起,北元或許已得知大明要對他們用兵,可并未有太多動作。
如今大明主攻,兵分兩路正是最佳利用兵力的戰法,待北元有所應對,郭英自會依據戰場形勢改變戰法。
“諸位將軍!”
郭英目光嚴肅,掃視著營帳內的眾將,提高了聲音:“北元之禍,擾我大明北疆,殺我大明子民,屠我大明無辜百姓,這些罪行皆是罄竹難書。”
“這些,諸位皆知。”
“此番北伐之戰,本將也不廢話什么了。”
“一切自有鎮撫統計戰果,凡為國立功,凡為國殺敵,皆為功。”
“北伐之戰,諸位一定要抓住這等立功的機會,一旦平定北元后,往后沙場立功的機會可就要少了。”
此話。
郭英自然是帶著深意的。
也是告訴眾將,這一次或許是這數載間最后一次沙場建功的機會了。
聲音落下。
營帳內眾將皆是整齊的站了起來,齊聲高呼道:“末將明白!”
此刻,包括朱應在內,所有人皆是一臉鄭重,神色肅穆,每一個戰將都清楚知道這一戰的意義,更知道這是立下滔天大功的機會。
朱應心中更是熱血翻涌,充滿了憧憬,暗自想著:“北伐之功,封狼居胥,乃至于擒獲北元皇帝,我定要盡全力博取。”
“一旦抓住了。”
“伯爵晉侯爵。”
“甚至官位提升至都所。”
對此。
朱應充滿了期待。
待此番大營軍議結束,各軍將領紛紛回到各自的主營。
在朱應隸屬的二路北伐大軍主營內,李景隆站在地圖前,雙手背在身后,眉頭緊緊皺,看著面前的三將,開口問道:“三位將軍,五座邊城,據吾大明探查的情報,北元在邊境至少有二十萬大軍駐守,這十座城池作為北元視之為防御我大明的壁壘,攻破一座,他們或許就會撤入第二座,所以此戰,諸位將軍有何看法?”
說話間,他的目光掃視,但主要還是落在了朱應的身上。
朱應在遼東戰場極為亮眼,大明最難啃下的兩座堅城都是被朱應領兵攻破的,所以李景隆對朱應寄予了最大的期望,畢竟他自己有多少統兵能力,自己心中是非常清楚的,那幾斤幾兩掂量得門兒清。
“五座城池,雖說互相拱衛。”
“但此戰,我軍兵力有著明顯優勢,縱然北元國力仍然不差,但他們內部爭端不定,而且不知我大明動兵虛實,此番只要我大明動兵迅速,必可殺北元一個措手不及。”朱應神色沉穩,目光帶著思慮的說道。
朱應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安靜的營帳內,卻字字清晰,仿佛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魔力。
身邊眾將也是紛紛點頭附和。
“那朱將軍,此戰,那我們就集中優勢兵力,強攻北元最靠近吾大明的邊城,鎮夏城如何?”
李景隆看著朱應,眼中帶著一絲詢問,又帶著一絲期待,似等待朱應給出一個完美的答案。
聽到這,朱應看了李景隆一眼,心中暗自吐槽:“這李景隆果然是如歷史記載的一樣,沒有統兵之才啊,終究是因為他父親的原因,將他捧得太高了。”
而一旁的朱棣也是一臉古怪地看了李景隆一眼,那眼神中滿是詫異,似乎也在疑惑李景隆為何會說出這個。
畢竟朱應已經說了,兵力優勢,還有出其不意就是克敵制勝的關鍵,只是簡單強攻一城,那就順遂了北元的意了。
北元也可著重防守一城。
那大明兵力優勢何在?
難道強攻?
去進行消耗戰的拼殺?
“此戰,理當分兵而動。”
“一面進攻鎮夏城,但與之相連的城池也必須進攻,這樣就可分散北元鎮守兵力。”
“如此一來,破開北元防線也可變得更為簡單。”
朱應神色嚴肅,條理清晰地說道。
一邊說著,朱應一邊用手指在地圖上比劃著,將進攻路線完全呈現。
聞言,李景隆當即用力點了點頭,沒有任何反駁:“就按朱將軍說的來。”
而朱應對此,也是一笑。
“鎮夏城作為北元直面我大明的城池,兵力防守必更為森嚴。”
“如此,末將愿領大寧邊軍,進攻此鎮夏城。”朱應當即上前一步,抱拳請命道。
雖說李景隆無用,并無統兵列陣之能,可人家還是直接統兵的二路大軍統將,想要動兵也是要經過他的。
當然,李景隆如此,朱應雖然心里詬病不斷,但還是比較滿意的,畢竟這樣的話,李景隆也不會太過干預他動兵。
比之一個沒有統兵之能卻喜歡胡亂指手畫腳的將領,朱應更喜歡李景隆這種不恥下問,并不在乎自身臉皮的。
“末將愿為策應,進攻鎮明城,吸引北元守衛兵力。”張玉也上前一步,抱拳請命道,臉上帶著堅定之色。
“那末將則跟隨朱將軍一起,進攻鎮夏城。”沐晟也不甘落后,站出來請命,眼中透出一股躍躍欲試的勁頭。
畢竟。
這是沐晟第一次經歷這種大戰爭。
不同于云南府的那種小打小鬧。
見此,李景隆面帶笑容,連連點頭,十分興奮:“既然三位將軍都有所請命,本將自當同意。”
“就按照三位將軍所言進攻之策來。”
顯然,李景隆此刻心底應該也在暗自竊喜,無需他發號施令,只需要他決定,朱應就已經為他定好了進軍之策了。
有著對朱應統兵能力的了解,李景隆自然是十分信任。
“燕王,你覺得如何?”李景隆笑著看向一旁的朱棣問道。笑容帶著一絲討好,又帶著一絲期待。
“吾自是沒有異議。”
朱棣也笑著點了點頭,但目光隨后就落在了朱應的身上,眼中帶著一絲好奇,又帶著期待:“久聞朱將軍不僅善于正面對敵,更善于攻城破城,如金城那等堅固城池都被朱將軍輕易攻破,此戰,吾也必親眼見證朱將軍破城之舉。”
對此。
“燕王過獎了。”
“一切還需戰場上見真章。”朱應則報以一笑,沒有多廢話。
不過看著朱應笑容中的自信,顯然對于此戰,根本沒有任何懼怕。
主營軍議散去,原本駐扎在這北平與大寧府北疆交界的大軍紛紛拔營。
士兵們忙碌地收拾著營帳,扛著帳篷桿,卷起鋪蓋,將一箱箱物資搬上馬車。
戰馬嘶鳴,馬蹄聲噠噠作響,士兵們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旗幟獵獵作響,在風中舞動。
大明戰旗,軍威所在。
大軍分為兩路,如兩條洶涌的鋼鐵洪流,向著北元殺去。
另一面,北元都城,新都。
昔日北元主中原時,在中原立下了三座都城,一為上都,二為大都,三為中都。
隨著元朝在中原失利,被趕出了華夏疆域,北元皇帝并沒有撤回原本屬于他蒙古帝國真正意義上的都城哈拉和林去,而是在臨近大明的地方建造了新都。
除了那些享受了中原奢靡的北元皇族,還有許多貴族不舍中原繁華,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北元想要通過在新都向大明,向所有漢人宣告,他們北元的都城就設立在神州臨近,他們北元的鐵騎隨時都會南下,再奪中原,再奪天下。
新都城比之遼東的遼陽城更為龐大。
城墻高大厚實,猶如一條蜿蜒的巨獸橫臥大地,城墻上的垛口整齊排列,城門口,巨大的鐵門緊閉。
都城外,是寬闊的護城河,河上的吊橋高高拉起,猶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整個都城采取了都城的建造規制,宏大雄偉,易守難攻。
北元朝議大殿內,各種珍珠,寶石鑲嵌在了柱子上,還有天花板上。
這些珠寶在陽光透過窗戶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整個殿宇內顯得珠光寶氣,金碧輝煌。
或許,看著這北元去了一趟中原,變得如此奢靡,講排場,他們的祖宗看到了都會被氣得從墳墓里跳出來。
當然,這大殿上下雖然奢靡,但也并非是以漢家風格,而是皆為蒙古風格。
高高在上的北元皇帝身著他們蒙古特色的龍袍,他坐在虎皮椅上,俯瞰朝堂。
下方的大臣們也都是身著類似于皮草一樣的官袍,帶著毛茸茸的官帽,帽子上同樣鑲嵌著各種寶石,整個朝堂頗具北元特色。
對于大明而言的異域之風。
“皇上。”北元丞相失烈門站了出來,他的眉頭緊緊皺著,臉上滿是著急之色。
隨后。
他聲音急切地說道:“明國蠻子已經要對我大元動兵了。”
“如今已經屯兵在了明國的北平府,隨時都會進攻。”
“如若明國動兵,他們兵力肯定不會少,駐守邊境十城的二十萬大軍肯定不夠。”
“還請皇上速速召集各部首領,讓他們增派兵力駐守邊境,抵擋明軍。”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朝堂上不少元臣也都是面帶擔憂之色。
有的大臣微微低下頭,眉頭緊鎖,小聲地與旁邊的人議論著,臉上滿是焦慮,有的則是抬頭看著皇帝,眼中滿是焦急,當然也有平靜對待的,看戲的。
而坐在虎皮椅上的北元皇帝也是面帶憂色,他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充滿了無奈。
一直以來,他雖有心反攻大明,再次南下中原,可如今的北元已經不是昔日的大元了。
他疆域內的諸多部落已經有許多不聽他這個皇帝的旨意了,好不容易培養出了一個納哈出。
可在大明進攻遼東時,北元皇帝有心派兵增援,一定要保住納哈出,可朝堂上諸多爭端,一直在派兵與不派兵之間徘徊,最終納哈出都為大明所滅了,他們也沒有商議出一個所以然來。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在失去了納哈出后,失去了遼東之后。
他好不容易設立懸在大明頭上的劍被拔除了。
北元皇帝有心調兵囤于邊境,可麾下諸多大臣,諸多部落首領都是不愿。
二十萬大軍駐守,已然是北元皇帝的極限。而且還要分鎮大軍在其他地方,負責震懾諸多部落。
“可曾查清楚明國究竟調動了多少兵馬來犯?”北元皇帝神色凝重,沉聲問道,目光則是掃視著朝堂上的眾人。
“回皇上。當初明國進攻遼東時,兵力就不下于三十萬。”
“此番如此興師動眾,甚至沒有任何遮掩來犯我大元,可想而知明國兵力絕不會少,絕不會少于三十萬,甚至是四五十萬。”
“如今的蠻子已經不是昔日的蠻子了,他們人口比之我大元更多,而且資源更多,很容易就養出軍隊。”
“所以臣才會懇請皇上速速調動在北疆的大軍增援邊境啊。”
失烈門語氣急切,神色凝重地說道。
他一邊說,一邊揮動著雙手,仿佛這樣就能讓北元皇帝更深刻認識到現在局勢的嚴峻。
“如今,我大元還能調動多少兵力?”
北元皇帝眉頭緊皺的問道。
問出這一話時,他的目光實則在一眾武臣,還有許多掌握大權的權貴身上徘徊。
他這個皇帝雖然是皇帝,如今也的確還在大位之上,但對于這龐大帝國的掌控力已經明顯不足了。
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又帶著一絲期待,期待著這些武臣和權貴能夠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回皇上。”
“我大元人口雖然少于大明,但我草原兒郎全民皆兵,只要皇上下旨,我大元就可輕易調動超過六十萬大軍迎戰明國。”失烈門當即說道。
他故意將聲音提高很大,似乎是在提醒朝堂上的同僚。
無人回應。
見此。
北元皇帝忍不住了。
“諸位將軍,難道你們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北元皇帝將目光再次投在了一眾武臣的身上。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威嚴,又帶著一絲詢問。
面對他的目光,一個武將站了出來,大聲回道:“臣愿調動部落十萬兒郎迎戰明軍。”
“好,好。不愧是吾大元的大將軍,關鍵時刻可以看出人心。”
“鬼力赤將軍,你速速調動部落大軍來。盡快。”
北元皇帝當即面露喜悅之色,連連點頭說道。
臉上也終于露出了喜色,顯然此刻站出來的武將地位不低,有他站出來,北元皇帝也是松一口氣。
果不其然。
而在這個武將出聲后,又有幾個武將站了出來。
“臣部落可調動五萬兒郎。”
“臣部落可調動六萬兒郎…”
幾個武將紛紛恭敬開口道。
顯然,如今大明來襲,他們也是感受到了威脅,自然是不敢不調兵。
當然也有之前那武將的帶頭。
“諸位愛卿,很好。”
“只要我大元上下一心,必可擋住明國蠻子來犯,不,只要擋住了他們,我們就可以反攻明國,南下虎吞中原,再立吾大元天威。”
“那些蠻子只配臣服在我大元的腳下。”
北元皇帝興奮地說著,身體微微前傾,眼中閃爍著激動,似乎已經看到了北元鐵騎踏平大明的場景。
原本北元丞相失烈門已經面帶凝重,但看著平日里這些對調兵推諉不斷的武將們都愿意調兵了,也是面帶放松的笑容。
“此番,我大元危機可解了。”失烈門心底暗暗想到。
“皇上。”
“有諸位將軍調動大軍,足足有二十多萬兵力,加上駐守邊境的二十萬大軍,絕對足可抵御明軍。鎮守在北疆的屬軍就暫時無需調動了。”
回過神來,失烈門又恭敬說道。。
最先開口的鬼力赤眼神一變,閃過一絲急切,當即站出來道:“明國來勢洶洶,其勢如破竹,我大元理當以絕對的實力打殘明國,皇上!臣以為,這駐守北疆腹地的二十萬大軍也必須即刻調動,唯有如此,方能徹底解決明軍這一大患,讓明國知曉我大元的厲害!”
聽到這,北元皇帝面帶猶豫之色,滿臉的掙扎不愿意。
要知道。
這二十萬大軍駐守北疆腹地,其意義非凡。
根本就在于震懾依附于北元的各個部落。
如果沒有這二十萬大軍鎮守,震懾!
北元早就出亂子了,這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就自立為王了。
這一點,北元皇帝是清楚知道的。
而此刻。
因為鬼力赤的出聲。
朝堂之上,氣氛也變得凝重無比,所有人都抬起頭看著北元皇帝,大氣都不敢喘息。
顯然。
此刻。
一切決定權在于他。
“二十萬大軍。”
“如若調動了,那朕還如何執掌北疆之地啊?”
“那些部落還會老實嗎?”
此刻北元皇帝心底無比的糾結。
畢竟北元帝國與大明帝國的國之根基完全不同。
大明是一個有著嚴格官制,有著嚴格統御兵權的帝國,各項職權節制得極為分明。
兵權受朝廷監管,調兵需要兵符,一切政令皆是以大明朝廷旨意為主。
反觀北元帝國,它卻不同,他們就如同昔日的諸侯宗主國一般。
其疆域的確遼闊無邊,甚至如今的疆域比之大明更為龐大。
然而。
他們的國本組成是諸多部落結合,各個部落臣服于北元,定期朝貢,依附北元生存。
可以說,各個部落都有著屬于他們自己的首領,這些首領在各自的部落內擁有著極高的權力與威望,不尊他北元皇帝的話,那些部落的首領就是一個部落的皇帝。
一旦將那二十萬大軍撤回來,北疆腹地失去了這股強大力量的震懾,各個部落勢必會蠢蠢欲動。
部落之間或許會為了爭奪資源、領土而爆發沖突,原本就不穩定的局勢將會變得更加混亂不堪。
北元皇帝心中十分清楚這一點,他雖然深知此番明軍來犯的危險,可終究還是不想輕易調動這二十萬大軍,因為他害怕撤兵之后,國內將陷入無盡的亂象之中,這是他作為皇帝所不愿看到的局面。
更為關鍵的是他的權柄也將受到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