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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大群之夢

高利亞德  萊昂望著那三年不見的吟游詩人,無數疑惑涌上心頭,他張嘴想說話,卻牽動臉上的傷口,破損的肺部讓他難以發聲。

  “——噓”

  詩人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戴回羽帽,走進房間的同時,手指虛畫。

  一股暖意從萊昂心肺深處順著魔素與血液的經絡循環流遍全身。

  渾身被家暴的劇痛,清晰可察的正迅速消退。

  萊昂通過魔素循環感知體內的狀態,察覺那粉碎的骨骼和殘破的內臟,好似時光倒流般緩緩復位。

  幾個呼吸之間,他便有了抬手之力。

  萊昂本能的摸摸原本幾乎失去骨骼支撐,憑淬生術維持沒有塌下去壓迫內臟的胸膛,松了一口氣。

  撐身輕手輕腳的靠著床頭坐起,萊昂沒有掙脫伊妮絲的手,盡量不打擾身旁熟睡的女孩,轉頭看向那神秘的大詩人。

  “多謝。”萊昂感激道。

  “不必客氣,潘德拉貢大人,我還要感謝你滿世界的張貼告示,盛情邀請我來品嘗這讓人心醉的醇厚情釀”

  高利亞德禮貌的微笑,斜倚上一旁的安樂椅瞇起不羈的眼眸,一只手似品酒又如品鑒香水般在鼻前撩動。

  “啊如繞廊的紫藤,如并蒂之蓮,如芬芳的木樨.吾大概又有新的靈感了。”

  萊昂沒有在意那詩人奇怪的抽象腔調和話語,只當對方的調侃是其當月老的職業病犯了。

  事到如今,也不想和眼前這神秘的高利亞德兜圈子,萊昂當即問出困擾自己的問題。

  “大師,你六年前曾在考維斯面前道出的問候,是在對我打招呼嗎?你知道我和”他頓了頓,側目看了眼正在熟睡的伊妮絲,才抬頭接著道:“你知道我和伊妮絲來自平行時空嗎?.你究竟是誰?是這個世界的高利亞德,還是另一個世界,我認識的那位高利亞德?”

  “您的問題可真不少。”

  高利亞德輕笑間挑眉。

  “‘平行時空’,并行的時空?是個有趣的詞匯和概念,過去似乎聽某些朋友,談及過類似描述的奇妙界域。”

  調侃間,大吟游詩人換了個姿勢,含笑,捻了捻那兩撇修剪整齊的胡須:“或許吾可以將這想法,加入新的詩篇故事當中,不過很遺憾,就在下淺薄的認知至少在您生活的這片大地上,還未從出現過另一個您所言的并行之世。”

  “從未出現過并行的時空?”萊昂眉頭緊鎖。

  “嗯哼。”高利亞德理所當然的指了指自己:“所以您的問題自然也好回答,吾當然一直是本人,風度翩翩,才華橫溢的高利亞德是也。”

  “可如果不存在平行世界,那我和伊妮絲現在又在何處?!”

  萊昂沉聲問道:“這里和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大不相同!就眼下,都真真切切的有兩個伊妮絲。”

  他本能握了握伊妮絲的手指,體會著她的切實存在,緊盯高利亞德。

  “難道你要說,我們之前的人生經歷都是假的嗎?難道我們的記憶都是幻覺不成?”

  “當然不”高利亞德聳了聳肩。

  萊昂瞇起眼睛:“那么,還是說眼下的這個世界是假的?”

  “都不是,啊,我倒是可以按照凡.常人的認知,給出一個敷衍的解釋蒙蒙你,不過或許還是得認真一些回答比較好。”

  高利亞德摸摸下巴,含笑道:“您如何定義所謂的真偽?”

  “存在即真,不存在即偽。”萊昂蹙眉答道。

  “那什么又是存在和不存在?靠肉身感知?看看這里的萬事萬物,僅僅因為不同之處,可以判斷某一方是假的嗎?那難不成睜眼閉眼睡醒,面對稍有變化的萬物,都是新的世界?”

  高利亞德說著,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衣擺:“當我將紅色的禮服,換做淡雅的藍色禮服,那穿著藍衣的我,就不是我了嗎?”

  “這不可一概而論,是你告訴我沒有平行世界,我只是假設前提你說的是真的”萊昂沉吟著不禁搖頭:“若不存在兩個不同的世界,那你選擇衣服時,必然是有先后順序。但穿紅衣和穿藍衣的你不會一起出現。”

  說實話,他快被這詩人的話繞暈了。

  并不存在平行時空,又說兩個差異巨大的世界都是真實?

  高利亞德拿起桌上的蘋果,自顧自啃了一口,笑著說道:“吾并非有意指導您的魔法學,但您的時空觀,太過被所謂的常識所束縛,不得不指正您,在無盡的虛空中,常識許多時候,僅僅只是一種受限于生靈感知與機能的錯覺”

  萊昂見對方有意解釋,對眼前這個強大的神秘法師虛心道:“愿聞其詳。”

  “其實您已經將答案道出。”高利亞德抓蘋果的手指了指對方:“對這片大地而言,穿紅色衣服和藍色衣服的我,的確不會同時存在,可眼下,難道有兩個‘同時’又‘不同’的我?”

  “那伊妮絲呢?這個世界有兩個她,該作何解釋?”萊昂指了指身旁緊緊抓著自己的手的少女。

  “好好想想,潘德拉貢閣下,兩位伊妮絲小姐是‘同時’的存在嗎?”高利亞德眼神調笑著反問。

  什么意思?

  萊昂無言沉思,片刻之間,他忽有所悟.

  高利亞德沒賣關子,啃著蘋果擺手道:“兩位伊妮絲小姐,一前一后在時之河的流脈當中,可差了三個本地紀年呢,不是嗎?

  你看到所謂的兩位‘不同’的伊妮絲小姐,只不過是穿著紅衣服的她,以及三年后換了套藍色衣服的她而已,不管什么情況下,換身衣服罷了,總不會就變成不同的個體。”

  “照你的意思,我們來到了三年后?這里仍然是我們的世界?”萊昂詫異的睜大眼睛,但隨即他立刻搖頭:“不對!這里的伊妮絲乃至所有人,三年前、六年前,甚至更久之前的經歷都有差別,不只是經歷,連整個世界的環境都不一樣!這里沒有類靈地場,我那古代堡壘居城也早已在時光中變成了廢墟。”

  “那些東西,和在下身上的衣服,有本質不同嗎?”高利亞德沒有急著正面解釋,而是放下啃到一半的蘋果,望著對方:“潘德拉貢閣下,你難道相信,萬事萬物的命運是既定不變,不可動搖?”

  忽然被岔開話題,萊昂不明所以,想了想,他搖頭答道:“不知道事實如何但從情感上來說,我不愿相信命運注定,那聽起來,好像做出的每個選擇都沒有真正的意義,有些讓人沮喪。”

  “何止是沮喪,簡直令人絕望所以吾也不信,更知曉并非如此,可問題來了。”

  高利亞德拋起蘋果又接住,挑眉反問:“命運并非注定,那敢問閣下,在無數選擇前,在決定自己的命運之前,那無數種未來、無數種時之河的流脈又是否都不存在?如果不存在,那又哪來的選擇?”

  萊昂冥思,隨即詫異道:“但你說過,并不存在‘平行世界’,如果抉擇確定前的未來可能世界都在,眼下這不是平行世界又是什么?”

  “并非平行,如吾所言,如今正是還未被眾生萬物所確定的未來,甚至可能是已經被無數生靈的抉擇碰撞所舍棄,本不再可能發生的未來,是前端不知可否的可能之一,而非你所言的并行左右,至少對大多數人而言是這樣。”詩人的聲音在房間中如誦詩般輕揚繚繞。

  萊昂似錯覺般在詩人的眸中,窺見了一抹深邃的豎影。

  “我還是不明白,過去究竟要做出什么樣的行動,才有可能將整個世界未來的更久遠‘過去’也全部為之改變?”萊昂為詩人的解釋而撓頭。

  然而高利亞德卻努了努嘴:“若深究,要么你們未來很有可能對時之河做到更不得了的影響,要么,眼下造成這結果的根源就不在你們身上.誰知道呢,吾畢竟只是一介吟游詩人,并非全知的智者,”

  一介吟游詩人.?萊昂心里深表懷疑的暗嘆,有些頭疼的抬手:“好吧,暫時當做你說的都是真的,這里是還未被眾生的抉擇所確認的命運,所以萬物眾生尚且還沒從不知哪個地方翻出這件‘藍衣’穿上,也沒決定要穿上,對嗎?”

  看到詩人頷首,萊昂立刻面色凝重的問出最重要的關鍵:“那我和伊妮絲,還能不能讓一切回到整個世界尚且穿著‘紅衣’的狀態?”

  高利亞德不置可否的點頭,終于啃完了蘋果,將果核豎著放回盤子當中:“能在命運被決定前,提前從無數飄忽不定的可能性當中,把還未形成的命運從‘大群之夢’中截取并錨定下來,想必不是通過如今二位的力量。

  而能夠造成如此規模影響范圍的大魔法,除了此世過去那些心比天高的古代法師們,也不會有其他可能了。”

  “洛雷利特人?”萊昂聞言振奮:“我們的確是因為意外啟動了奧蘭頓王宮中的古老魔法秘儀,才落入如今的處境,是不是重啟那王宮中的魔法,一切都能回歸原樣?”

  高利亞德搖了搖頭:“奧蘭頓的王宮,吾曾去過,最近聽聞太陽圣劍顯現,又去了一趟。

  在下能確定那柄強大的寶劍便是驅動著一切變化的‘錨定之源’,但并未發現能造成這等影響的大魔法痕跡,按你的說法,即便有,那魔法儀式對現在大家而言,很可能也永遠的處于時之河的上游了.而且是無法抵達的上游。”

  “不過,這也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世界要在因果被確定前錨定下來,那魔法除了穩定維持的能源以外,必然還要有一個從‘大群之夢’的無數可能性分支里,穩定‘時之河’流脈的主觀抉擇者。

  否則被大群中所有未定命運交織的混沌淹沒,最后什么都無法形成這些年我和阿緹亞斯的那位皇帝,一直在尋找錨定世界之人”

  “找到所謂的錨定之人,就能讓一切恢復嗎?”萊昂問道。

  高利亞德笑道:“大概吧說實話,吾可不習慣穿藍色的衣服,那討厭的顏色,總讓吾想起些不那么對付的家伙”

  “別介意,有感而發。”高利亞德擺擺手。

  “那你是否找到了那錨定之人?”萊昂盡管好奇對方怎么還和阿緹亞斯帝國的皇帝搭上線了,但此刻仍抓著重點繼續問道。

  詩人輕松的點頭:“剛剛找到。”

  萊昂短暫驚訝,又馬上反應過來。

  那晚啟動王宮內魔法的不就是自己嗎!還能有誰呢。

  “錨定者是我?”萊昂指著自己。

  但卻見吟游詩人微微搖頭:“你的確很.有趣,潘德拉貢閣下,但潛意識里從大群之夢的萬物命運中,穩定如今這條脈絡的,不是你。”

  萊昂愣了愣,瞬間意識到對方的所指,不禁啞然。

  “錨定之人的選擇,加上錨定之源作為鑰匙,或許能夠重新糾正一切,不過,能不能成功吾也不知。”

  高利亞德起身,脫帽行禮:“話已至此,潘德拉貢閣下,選擇權在你們,想試試也好,或者干脆繼續眼下這條被挑選的命運也好。”

  他整理羽帽,轉身別過:“反正吾還十分年輕,亦找到了這等有趣的行當,既然歸鄉之行遠未結束,沒那么急著踏上新的旅途.就算陪那未誕的神明,將祂的‘大群之夢’做到頭去也無妨。”

  “等等。”萊昂試圖起身挽留,心中還有許多疑問并未解開。

  如對方所言的話,為什么這里有三年后的伊妮絲,卻沒有三年后的自己?

  高利亞德又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屢次伸出援手.

  大群之夢,那洛雷利特魔法學中,對萬物在時之河湍流下運動映射的學術概念,可未誕的神明又是什么意思?

  然而剛掀開被子,萊昂并未眨眼視野里就已經失去了那吟游詩人的身影。

  起身快步來到陽臺,四下眺望。

  眼前不知方位的北境城鎮,被月夜籠罩,周遭再無一絲高利亞德來過的蹤跡。

  回過頭來。

  萊昂看向屋內,方才一言不發默默聽著一切的伊妮絲,此刻已扶著床沿坐起。

  他知道,對方早就醒了。

  而無論高利亞德所言的情況是否是真相,對方最后臨走前也說的很清楚。

  回憶起那晚自己情急之下,讓伊妮絲躲入魔法儀式內圈的舉動。

  這所謂從大群之夢中,錨定了眼下世界命運的人,既然不是自己,那顯然再沒有其他人選。

  除了那柄太陽圣劍,如今還在大獅子手中現在,一半的選擇權,確實已經置入了手中。

  決定腳下這片大地萬物命運走向的選擇權?

  面對伊妮絲投來的目光,萊昂腦海不由得浮現數年來似夢似真的相伴記憶。

  涌上心頭的情感,與那突然好似背負無數人命運的重擔壓來,他忽然不知所言。

  過去,或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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