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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布蘭森莊園

  “哈基米,你知道在愛士威爾改革,最需要的是什么嗎?”

  晚風習習,下午的陣雨過后,愛士威爾云開見月,皎潔的月色自高天之上的三輪彎月灑下,水鏡無波的湖面泛起熒光,映出了依靠在欄桿上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汪?”

  丑丑的哈巴狗短促的叫了一聲,從它的狗叫聲里竟能聽出疑惑的情感。

  埃隆·布蘭森站在這座城市視野最好的陽臺上,望著倒映月亮,廣闊又空無一物的鏡湖,仿佛想在其中找到那棟浮空城堡的影子。

  “——是學院的意志啊。”

  他的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

  “議員席位、更多的議員席位、議會的配合、聽話的報社媒體、企業、市民、執法官與軍隊.這些都是鏡花水月一樣的東西,哪怕再漂亮,再多.”

  一輛古老的列車從湖面上駛過,噴吐著蒸汽,攪開波瀾,月色便成了一片片的碎影,隨波濤而身不由己的起伏著。

  “只要格林德沃那幫不問世事的學究們派出一輛列車來,上面都不用坐幾個人,一切就不復存在了。”

  狗狗更疑惑了,這一次長長的汪了好幾聲。

  “你說我不該頂撞赫墨院長?呵”埃隆低頭笑了:“我沒有頂撞他,而是在討好他。”

  “學院不問政事是勇者定下的規矩,將學院與城市分離也有這層考量在里面。歷代校長大多是純粹的學究,他們為了保持學院的純粹而堅持履行梅林的規矩,所以學院在城市統治中一直扮演透明人.”

  “這些年奧術工業突飛猛進,學院的各種專利收益讓他們擺脫了依賴教廷撥款和校友捐贈的傳統運營模式,而堪比時鐘塔銀行的龐大商業版圖需要人來管,這就是校務處在這兩三百年間干的事.”

  “外界一直認為赫墨是學院的鐵血改革者,不像一個傳統的學院派奧術師,實則不然.”

  埃隆敬佩的說:“如果細究校務部的舉措,就會發現沒有人比他更傳統了。赫墨一直將校務處當做學院與外界的屏障,沒有任何商人或企業能繞開校務處接觸到師生。他在打理學院生意的同時,始終貫徹著勇者與校長的意志,不讓金錢腐蝕課堂,保證學院只有教書育人和研究奧術”

  哈基米搖著尾巴,黑黝黝的眼睛仿佛在思考著。

  它理解了埃隆的想法,“汪汪汪汪”的叫起來。

  “對,沒錯,聰明的狗。”

  埃隆望向重新歸于平靜的湖面,運載奧術物資的列車已經不知所蹤。

  “赫墨做的太好了,盡善盡美需要超群的能力,也需要更多的精力在對待世俗的問題上,赫墨絕對不是一名純粹的奧術師。他看過、做過太多,他有自己的態度和看法,只不過礙于院長身份的束縛,不想也不能表達”

  他的目光一清如水,像在眺望、尋找極遙遠、極遙遠的遠方。

  “.看一個人是不是革命的,拿什么做標準呢?拿什么去辨別他呢?只有一個標準,這就是看他愿意不愿意,并且實行不實行和廣大群眾結合在一塊。”

  狗狗搖頭晃腦,哈基米聽不懂捏。

  “學院做任何事,從不和議會這些鬣狗解釋。在赫墨眼里,議員就是城市的蛀蟲,是學院龐大城堡下無可避免產生的陰影,沒有任何合作的必要.所以我在表明態度,我想告訴他我和其他議員不一樣,能夠為這座城市做點實事.哪怕只是一個假惺惺的姿態。”

  埃隆挑起嘴角,笑著說道:“我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一次這么合適的機會,那群劫匪倒算干了一件好事.他們讓我知道了赫墨的態度,他厭惡無所作為的議會,且希望這座城市能有個合他心意的領導者。”

  “如果他不同意讓我參與調查,那我也不會讓議長將空降兵的事提出來.學院默許,就意味著東國和巴伐利亞這兩個墻頭草都會倒向我,培養了那么久的空降兵就可以搬到臺面上來了這只是第一步。”

  “等等來的專員明面上是與我共享調查信息,但實際是來審查我的。赫墨想知道我要做什么.他要判斷我這個資本家的孩子值不值得學院支持,所以今晚可要決定我們的未來了。”

  埃隆蹲了下來,看著“我們”中的搭檔。

  “哈基米,你要盯緊父親,決不能出任何差錯決不能——讓他發現任何問題。”

  哈基米目光炯炯的“汪”了一聲。

  在陽臺的下方,廣袤的莊園門口,大門向內對開。

  一輛平平無奇的陸行鳥車,載著兩名青年,在兩列禮兵的鳴槍聲中,緩緩駛入。

  一幢幢南大陸傳統的巴洛克風格建筑,在鏡湖岸最昂貴的望角上組成一派華貴的莊園,在建筑師精心規劃的銅藝路燈照耀下,每棟建筑的飛檐都金澤閃閃,像是小國的王宮。

  這里是愛士威爾最富饒的家族,布蘭森家。

  陸行鳥車行駛在花圃之間,路旁一叢叢昂貴的月季與水仙爭相綻放,禮兵們由仆役扮演,身高樣貌都是南大陸本地的白人,脊背如插了鋼板般挺的筆直。

  兩行修剪自然的樅樹將建筑與園林融為一體,晚風吹過,枝葉輕搖間露出莊園的眾多建筑一角,如油畫風景般看得奎恩眼花繚亂。

  “龜龜,這大豪斯住了不得下地獄啊。”

  湯臣一品還是太保守了,好景色就該拿圍墻圍起來,樹樹花花都栽上去,誰也不許看,必須獨自欣賞啊。

  “一般。”駕車的安庫亞評價道。

  “這還一般?”

  身為穿越者的奎恩看著兩旁的禮兵,看著挑不出半根雜草的廣袤花圃,覺得這太城市化了。

  不說睡橋洞躺馬路的西威爾泥腿子,就算是東威爾紙醉金迷的人上人,恐怕也沒幾個見過這世面。

  “這棟莊園的隔壁是羅奧國王的房產,現在被雨宮寧寧霸占下來住了。你可以去那見識下什么叫真正的貴族.布蘭森家這充其量只算個暴發戶。”

  奎恩想起那天去湖畔餐廳的路上,村田達齋為了拉近關系沒話找話跟他介紹的知識。

  據說在愛士威爾最昂貴的這條湖畔住宅區中,共有四個觀賞湖景最為開闊的望角,分別坐落著四棟最大的莊園。

  主人分別是布蘭森家族,格林德沃校長,羅奧國王,和腓烈的帝皇。

  老鄉的預言中,最奇怪的一句話便是“當你有足夠價值時,腓烈帝國就不會介意你是魔族臥底”。

  這句話聽起來就好像讓奎恩在走投無路時,去投奔被迷霧海封鎖的北大陸帝國一樣。

  在一個小時前,奎恩提起教廷修女佩佩行李箱的一瞬間,系統便彈出了短期未來事件‘身份暴露危機’已回避。的提示。

  這意味著他的推論是正確的。

  消化魔藥時那串0和1傳遞的信息,真的是某種提示。

  可這個提示會是誰發出的呢?

  奎恩首先排除三個系統,未來提示功能沒有任何反應,占卜功能又不可能自相矛盾,在奎恩清醒后,系統日志里干干凈凈,仿佛那條提示從未出現過一般。

  他猜測只有三種可能。

  這條提示或來自于魔王露比,或是一直沒動靜的第四個系統,或是雨宮寧寧的父親。

  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第四個系統來作用了,但感覺又不像,這句話像是一個人在對他“說”的,而不是一板一眼的系統提示。

  不管提示來自于誰,至少說明了一點——老鄉預言中“選擇小偷魔藥”的信息是對的。

  奎恩提走箱子時,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被安庫亞吸引的佩佩全然沒注意到箱子被提走了,直到兩人坐上陸行鳥車,駛出半個小時了,也沒人追來。

  如果不是小偷魔藥,奎恩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他能感覺到自己在偷箱子時,身體與箱子周圍仿佛攏上了一層詭異的、能阻隔感知的薄紗,這是影響佩佩察覺的關鍵。

  中咧,這魔藥恁中!

  假若沒有老鄉的預言,奎恩大概率會聽從老板的話選擇戰士魔藥,或小概率選擇高風險高收益的秘使,是絕不會選擇小偷。

  現在想來,占卜正是算準了這一點。只要他不選小偷,其他五個命途恐怕都會導致死亡事件的發生。

  因為無論他選什么,都不會影響偷箱子之前的事情發展。哪怕沒有預言,奎恩也會從未來提示中推敲出箱子里存放著收容物,從而冒險嘗試.如果盜竊失敗,那死亡事件發生就很有可能了。

  至少目前來看,老鄉還真是對他友好的正義神秘人。

  奎恩決定多思考一下其他兩條預言。

  腓烈帝國么.

  “阿夸,隔壁的莊園是羅恩國王的,那道路盡頭的兩棟呢?”奎恩似隨口問道。

  “.一棟是梅林的故居。”

  車子前方就是布蘭森莊園主宅邸的大門了,安庫亞長話短說:

  “那個時候愛士威爾還在北大陸,最高那一棟也不是莊園,而是千年前帝國公主的宮殿。據傳公主喜歡勇者,就搬家搬到了學院隔壁。可梅林的感情史一直是個迷,野史稱他將愛士威爾遷走也有躲避騷擾的原因.后來公主嫁人,山頂宮殿被腓烈皇室收回,而梅林的莊園則作為每一代格林德沃校長的家傳承至今.”

  他的語氣冷酷起來:“到了,你要盯緊埃隆,決不能出任何差錯.決不能——讓他發現任何問題。”

  “OK。”奎恩比出大拇指。

  安庫亞一扯韁繩,陸行鳥車平平穩穩停在了宅邸大門口。

  兩人此時都換上了學院的裝束,對視一眼,安庫亞率先下車。

  在宅邸門口迎接二人的是一名與夏黛兒有七分相似的婦人。

  她看起來極其年輕,但身上那種雍容矜貴的氣質卻不是年輕女孩們能夠擁有的,女傭與男仆在她身后一字排開,將一家主母的氣勢襯托開來。

  杰妮·赫爾南德斯·布蘭森,這名婦人正是當今布蘭森家主里夫·布蘭森的妻子,中間名那繞口的姓氏來自羅恩的一位世襲伯爵,杰妮雖然沒有繼承權,但卻是貨真價實的貴族。

  埃隆站在母親身后半個身位的位置,他今天沒有穿一貫愛穿的嚴肅黑西裝,而換上了不打領帶的休閑裝束,粉色短發也不再向后梳成干練的發型,隨意的放了下來,這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單純的青年人,而不是城府深厚的政客。

  “尊敬的格林德沃客人,您的到來讓我們布蘭森家蓬蓽生輝。”

  杰妮戴滿珠寶鉆戒的雙手交疊在腹間,向安庫亞彎腰行禮。

  安庫亞只是點點頭,不咸不淡的說:“您客氣了。”

  他并不是在擺架子,這次到訪是以學院工作人員的身份,布蘭森家準備多高的接待規格都不為過。

  在過去的千年中,學院可極少與城中的政客或商人私下接觸,這的確是給了布蘭森家莫大的面子。

  埃隆打招呼的方式就要松弛的多:“安庫亞先生,又見面了.我一直在猜來的會不會是您,能讓您負責調查搶劫案,算是受害者家屬們的一種幸運了。”

  安庫亞微微一笑。

  “倒也不是,我只是個助手。”

  “.助手?”

  埃隆微微一愣,下意識往陸行鳥車虛掩的車門看去,旋即便聽到了里面傳出的抽象歌聲——

  “勤勞又勇敢的血狼奎恩為了破案的關鍵技術力他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巨大的犧牲巨大的凱瑞”

  正當埃隆疑惑貢獻在哪時,一名讓他眼眸一顫的男人走了下來。

  奎恩笑瞇瞇地向埃隆伸出手。

  “您好,議員大哥,第二次見面了。”

  當看到這個絕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出現時,埃隆的大腦宕機了。

  頭發變長了些,打扮與氣質跟記憶那中那個狼狽的家伙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模樣卻還是這個模樣,正是埃隆猜測的劫持布蘭森家走私車隊的嫌疑人!

  埃隆一早就安排了人去調查奎恩的真實身份,但距離教廷封城至今還不到一個月時間,自然查不出什么線索。

  一個月不到,怎么從一個嫌犯混成校務處精英專員的上司了?

  杰妮輕輕咳了一聲,提醒兒子別發呆。

  埃隆這才急忙握住奎恩的手,準備好的腹稿與說辭全然被打亂了。

  “.奎恩先生,想不到會在這里見到您。”

  “是啊,很巧。”

  奎恩笑瞇瞇的與他握手。

  上次在警署中隔得遠,現在貼近了一看,埃隆還真是高大。哪怕以奎恩183的身高,與他對視都得抬起頭來,這家伙恐怕有近兩米高吧?

  不算矮的杰妮站在兒子前面就跟個侏儒一樣。

  “埃隆,你認識這位校務處的領導?”杰妮驚奇的問。

  “他”埃隆頓了頓:“他就是你一直想見的那位黛兒的救命恩人,奎恩先生。”

  “什么?!”

  杰妮捂住了嘴,臉上動容的神情與其說是驚喜,倒不如說是驚嚇。

  畢竟是貴族家庭教出來的女人,她很快收斂起所有情緒,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干笑起來:

  “真沒想到竟然是您,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喜悅外面風大,家里準備了些便飯,兩位客人先進來一起用個晚宴,有話邊吃邊說”

  “不必了。”

  安庫亞率先向內走去,貫徹著上次給埃隆留下的冷面無情的印象。

  “我們盡量聊工作。”

  奎恩緊隨其后,但他的模樣就要隨和的多了。

  “我們來之前吃過東西,不是很餓。”他頓了頓,隨口提到:“不過嘛,有什么特色食物嗎?如果有我倒是很愿意嘗嘗。”

  “特色食物?”

  杰妮微微一愣,隨后笑著點頭:“當然,我敢保證,就算是格林德沃也見不到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新鮮食材。我們家的養殖池里還有一些北大陸的鬼眼鮭魚,那可是跟著洋流僥幸穿越迷霧海游到東國海域的超稀有個體,做刺身再合適不過.”

  “不不不。”

  他搖頭:“我指的不是這些貴東西,而是有特色的,特色懂嗎?比如”

  奎恩不動聲色的留意起埃隆的反應,小偷超凡特性賦予的靈敏感觀在這一刻全部聚焦于他——

  “比如格林德沃學院的特別菜單,像是勇者梅林制作的美食。你們這些世代居住于愛士威爾的人肯定知道,什么披薩啊,漢堡啊,可樂啊”

  埃隆的步伐在這一刻,微不可察的頓了頓。

  正當仆役與侍者們目目相覷,不知所措時,埃隆笑起來,溫和的說:

  “有,有一種用面粉搟成的面皮包裹肉餡的水煮食物,在其他地方應該不多見。我倒是很愛吃,奎恩先生您要試試么?”

  “哦?”

  奎恩心中微微一動,不經意的問:“聽起來很有意思,這叫什么?”

  感覺到埃隆在凝視在自己的奎恩面色如常,步伐放松的往前走去。

  包餃子是吧.你媽的,這么快就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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