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家后院,頗為遼闊。
僅僅后院,便遠超百畝,松柏、假山、池景、亭臺皆具,堪稱百安城內的豪宅。
江飛燕、墨離、段淑、李默、宋謙、宋翔六人,迅速匯聚在了一起,祭出不同的攻防法器,看向了大陣內的種種變化,以及從旁院沖進的井然有序辰家弟子。
留影珠已經記錄下全部過程。
江飛燕冷哼一聲,看向了墨離。
“墨百戶,現在怎么說?”
墨離咬牙切齒。
眼看如今被困在未知陣法中,辰家弟子們竟是結成了戰陣,紛紛祭出了殺伐法器,他當即一聲咆哮。
“辰家之人,已經喪心病狂,殺無赦!”
隨著他的話語,體內靈力驟然爆發,筑基后期的修為展露無余。
這時。
天空中的風雷漩渦,陣法靈力不斷匯聚,赫然從漩渦中鉆出了一條雙屬性的風雷蛟龍,瞪著一雙紫色銅鈴般的大眼,居高臨下俯瞰向眾人,散發出可怕的威勢。
李默掐指一算,環顧此陣威能,臉色微微一變。
“這不是旗陣,他竟然在此布置了大陣!”
旗陣普遍以陣旗為根基,大陣普遍以法器為根基,兩者即使陣基的數量相同,威能也相差巨大。
這條風雷蛟龍,長約四丈半,每一枚鱗片都猶如精雕細琢,栩栩如生。
它方一出現,此間院落內的風靈力、雷靈力,便不斷向其匯聚過去。
接下來的時間內,大陣中的其他人,若是發動攜帶這兩種屬性的法術和法器,必將會威力銳減。
作為雷靈根的李默,無疑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吼!”
風雷蛟龍張牙舞爪,居高臨下盤旋俯瞰,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攜帶驚人的威勢,向李默等人所在區域噴出了一連串的紫色雷球。
眾人紛紛祭出防御法器。
唯有墨離,祭出金戈,沖天而起,朝著風雷蛟龍斬去。
他身為筑基后期修士,在軍部中堪稱百戰之人,戰斗風格大開大合,竟是與陣靈爭兇斗狠起來。
隨著頭頂天空“轟隆”、“轟隆”的爆炸聲,不時有雷球從天而降,地面防備辰家弟子戰陣的眾人,臉色紛紛一變。
“他們早有準備!”
江飛燕見這些辰家弟子隨著辰旺一聲令下,竟是以戰陣形態沖進院落,在院落一角靈力相互交織,猶如一體,心中對于軍部之人愈發惱怒。
軍部之人若是早聽她的,怎會有現在的困境。
李默的青鋼盾,在雷光中不斷靈力閃爍,法力消耗速度著實驚人。
這些僅僅拳頭大小的紫色雷球落地后,紛紛形成半丈多的雷暴,威力幾乎堪比初階高級法術。
眼見墨離一人對抗陣靈,似乎有所不敵,段淑當即一聲大喝。
她爆發出筑基后期修士靈壓的同時,竟是又召喚出一只靈鶴,雙雙沖天而起,沖向空中張牙舞爪的風雷蛟龍。
“墨兄,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一條絲帶狀法器,在空中仿佛游蛇,與墨離的金戈法器形成搭配,與風雷蛟龍大戰起來,地面上李默等人的壓力銳減。
“師弟,你有沒有辦法破陣?”
江飛燕見此陣威能不凡,竟然要兩名筑基后期修士才能對抗,心中不免擔憂起來,同時緊張戒備辰家弟子們。
“這似乎是困殺陣,也被稱作陷阱陣,我也是第一次面對此陣,不過這類陣法往往具有大威力破壞手段,但對周邊卻無任何破壞,一定要小心!”
江飛燕、宋謙、宋翔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這條風雷蛟龍,乃是大陣的陣靈,實力著實驚人。
即使面對墨離、段淑兩名筑基后期修士,它仍然隱隱占據了上風,不斷釋放出殺傷力驚人的法術,搖頭擺尾向兩人發起沖擊。
二人應對陣靈都如此艱難,就更不要說嘗試破陣了。
另一邊。
辰旺抬頭,看到墨離、段淑二人陷入膠著,隨即他看向了江飛燕、李默、宋謙、宋翔四人,伸手輕輕一指。
“殺!”
隨著他的一聲殺字,三十余件法器,宛如潺潺流水,前赴后繼向四人所在區域攻來。
李默等人才剛剛經受陣靈的狂轟濫炸,如今又面臨辰家弟子結成戰陣的攻伐,只得倉促調轉防御法器,疲于應對。
青鋼盾的靈光接連閃爍。
李默只覺得辰家弟子們的攻擊,竟是一道接著一道,連綿不絕,似乎永不停息。
短短十幾息時間過后,李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江飛燕、宋謙二人,自然是不肯坐以待斃,三人幾乎同時祭出了法器,對這些辰家弟子展開反擊。
辰旺見此,冷哼一聲,朝著手中陣盤輕輕一點。
受此影響。
大陣竟然又有了新的變化,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旋風,將辰家弟子們保護在了風眼中。
旋風猶如一道風墻,守護著辰家弟子。
三人的法器在進入旋風后,靈力迅速被旋風吸走。
李默不得不加大法力,維持驚雷劍的威勢。
但因大陣對于雷靈力的削弱,驚雷劍在此僅僅只能發揮出七成威能,再加上風墻的進一步削弱,隨著數件辰家弟子的法器一擁而上,他這位筑基初期修士的法器,竟是被輕松擊退,并隱隱損傷了些許靈性。
宋謙更慘。
他祭出的戰戟法器,竟被大陣凝聚出的一道紫色雷霆擊中,頃刻間墜落在地,靈性大失。
江飛燕的六柄飛劍,倒是依舊犀利。
但這六柄飛劍在經過大陣風暴削弱后,隨著辰旺的一聲大喝,也被其祭出的戰錘法器擊退。
錘類法器,可謂是兵刃類法器的克星。
再加上辰旺乃是筑基后期修為,又有大陣守護,自然是無懼江飛燕。
三人的攻勢被輕松化解。
李默在此期間頻頻掐指計算,臉色有些難看。
他在嘗試到陣法的強勢后,便一直將此作為自己的底牌之一,卻未想到自己會落入到其他人布下的陣法中,而且大乾國的陣法通常是以篆文為主,他精通的銀蚪文難有用武之地。
此處大陣的陣基,雖然只是五五之數,但其威力卻足以媲美六六之數的六災六難滅塵旗陣。
在激烈的混戰中,李默不斷尋找陣眼所在。
“這樣一直下去的話,我們會被他活活耗死!“
江飛燕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凝重。
“不如我們上前沖殺一番,辰旺雖是筑基后期修士,但至少要花費一半的精力在陣盤上,那個辰鐘還沒有現身,我們并非沒有機會。”
李默正要答應,他現在許多手段可以嘗試扭轉危局,宋謙卻在此時發聲勸阻了二人。
“江總旗稍等。”
江飛燕、李默聞言,紛紛看向宋謙。
宋謙則是咬牙看向了身后的宋翔。
“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是!”
李默聞言后,本以為宋翔身懷某種特殊道具,譬如天雷子、魔像之類的東西,卻沒想到他竟是一聲大喝,身體冒出了滾滾黑煙,竟是再次發動了香火灌體秘術。
此秘術李默曾在進修堂年終考核時見到過。
他頓時大失所望。
此刻的宋翔,修為不過練氣十層,即使施展秘術,又能如何?
然而就在李默不以為然之際,宋翔的腦后,竟然出現了一道光環,雙眼也變成了剛正不阿的純金色澤,這似乎是晉國佛修的因果之道秘術。
高空正在與風雷蛟龍交戰的百夫長墨離,對此似乎有所察覺。
他在轉頭見到宋翔的變化后,頓時大吃一驚。
“這難道是天音寺的違誓天譴?”
晉國七寺,遵循因果道統。
其中天音寺乃是以誓言介入因果。
而因果道統的最大特性,在于修行者的法術神通之力,只有一部分是源自于自身修為,另一部分則是源自于受術者的因果。
譬如此刻。
宋翔的修為雖然不高,但辰旺所違背的誓言實在太多了。
這從他偷襲斬殺自己至交好友便可見一斑。
進而導致他將遭受到遠超宋翔修為的天譴,或者說誓言的反噬,而這也正是因果之道的可怕之處。
幾乎所有違心之人,都會出自本能地畏懼于晉國僧人。
辰旺似乎有所覺察,他的眼皮一陣狂跳,腦海中竟是瞬間閃過了往昔種種。
作為被靈目門啟蒙堂淘汰的一員,他在窺見仙蹤后卻一無所有的絕望中,加入了乾國的軍部,成為了底層士兵。
那是土行門剛剛發生叛逃的年代,乾國、魯國百年戰爭的開端。
雙方大小戰役連綿不斷。
他頻頻出生入死,在戰爭中屢立奇功,不僅受到了戰友們的尊敬,修為也在軍部各種丹藥的獎勵下,得到了快速提升。
有很長一段時間,辰旺都將自己的軍人身份,視為最高榮耀,將身邊的戰友們視為了家人,過著簡單卻快樂的生活。
他在四十歲那年,竟然順利地完成了筑基。
在晉升筑基期以后,他深知修行不易,因此他沒有選擇任何輔修功法,僅僅只是將主修功法堅持到底。
不得不說。
這是他人生中第二個正確的選擇。
他的修為因此在四十年后,提升至筑基后期。
雖然他的實力在同為筑基后期境界的修士中頗為孱弱,但與他同期的筑基修士們,絕大多數卻仍然停留在筑基初期、筑基中期階段。
事情的轉折,也在此時發生。
這場戰役,發生在三十余年前,在大乾國的歷史上非常著名。
大乾國因此遭受到些許挫折,來自不同宗門的多位元嬰期修士,在此期間相繼隕落,其中甚至包括靈目門的一位元嬰后期修士,靈目門從此由盛轉衰。
而在無數死傷者之中,也包括了他這個無名小卒。
在混亂的大潰退過程中,他被一根飛針法器偷襲,傷到了陽根。
在此之后,他雖然僥幸存活下來,但卻受到了一些人的暗中恥笑。
不是男人、閹人、無法傳宗接代等字眼,猶如夢魘一般,時常讓他在睡夢中驚醒,精神狀況變得越來越恍惚。
隨后他被軍部安排榮歸故里。
這時。
那個人主動找到了他,彌補了他的缺憾,讓他恢復了男人的尊嚴。
他為此陷入沉淪,一次又一次背叛了曾經的諾言,逐漸開始變得毫無底線。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兩道金色靈光,從宋翔的雙眼射出,正中辰旺身上。
他往昔對于誓言的背叛,此刻竟是化為無數個黑色篆文,從體內迸射而出,每一個篆文,都呈現出獨立的方塊狀,又具有前因后果的變化特性。
這不是一種靜態的符文,而是不斷變化的動態符文。
它貫穿古今歷史,每一個文字,都代表著一種充滿隨機的可能,并在某個瞬間,相互之間形成短暫的交織。
辰旺無數次對于誓言的背叛,讓他感覺自己猶如瞬間被無數條因果絲線纏繞,法力經絡猶如亂麻。
一道心靈雷霆,竟是從虛無中生出,在辰旺內心爆發。
“噗…”
他悶哼了一聲后,噴出一口鮮血,竟是受到嚴重法力反噬的樣子,當即倒地不起,狼狽抽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