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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教和各位長老竟然就這么答應了…?”
“丹荀子長老不是說了,此舉不是妥協與讓步,也不是忘記仇恨,而是為了人族,是我丹宗之大義。”
“但也答應的太痛快了,掌教師尊甚至全程都未曾說話。”
丹宗天璣殿后側,長風林的九曲連廊之中。
從掌教寢宮歸來的一眾丹宗弟子正齊聚于此,對掌教干脆的接手了五大仙宗囑托之事而議論紛紛。
他們的茫然并非是因為掌教竟然會答應,而是掌教竟然這么痛快的答應。
說真的,他們還以為丹宗一定會讓那些仙宗門人跪在殉道碑前認罪,才會考慮答應先賢圣地之事的。
而實際上,五大仙宗之所以派了如此數量的門人,想必也有過這種平息丹宗怒火的想法,不曾想掌教卻未曾提出條件。
甚至,整個寢宮議事之中的掌教未曾開口,一切的決意都是丹荀子長老宣讀的。
此間種種,皆讓連廊之中的弟子討論不休。
與此同時,從掌教寢宮離開的季憂正坐在丹宗北山的一座茶亭之中,放眼看向綠意盎然的山林。
這是他一年多前與陳氏仙族長老陳柯拼殺的山頭,朝外的山坡上還留有劍氣所斬出的巨大溝壑,只是做了繩索加固處理,但并未填平。
其實對于丹宗如此積極的反饋,他也是有些意外的。
因為他也做好了丹宗需要五大仙宗門人請罪,而五大仙宗門人不從,從而引起小規模沖突的準備。
誰知一切都順利無比,僅是一場半個時辰的寢宮議事就決定了一切。
不過雖說意外,但他并不覺得丹宗做錯了。
因為五大仙宗不可能會繼續讓步,何況丹宗仍舊沒有自保能力,也需要擔憂先賢圣地修補之后會不會迎來仙宗反水。
不過即便不再提條件,晾大家幾天也不過分。
第二日就得到回應,這是他不曾想到過的。
丹陽子曾說過,丹宗是個會記住苦痛的宗門,而這樣的反應明顯不符合他們的氣質。
而就在季憂思索之際,一陣腳步聲忽然從下方的山路之上傳來。
季憂轉頭看去,看清來人之后扶案起身。
“先賢圣地一事,令我與宗內長老議論多日,未曾第一時間拜會公子,還請多見諒。”
“掌教真人言重了,五大仙宗圍攻丹山之后,丹宗愿意再開山門便已是給足了季憂面子。”
季憂回應一聲,便見視線之中的元黎沿山而上,來到了茶亭之中。
丹宗藥池有能夠減緩人體衰老的功效,所以從身形來看元黎并不顯老,但若是從神態來看卻能看得到歲月的風霜。
據傳聞所說,這位丹宗掌教一生都在為丹宗操勞,很晚才有了元采薇和元辰。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元黎與元辰之間的代溝才會極深,以至于自己那便宜小舅子總是想要往山下跑,對父親安排的人生充滿了排斥。
元黎此時在茶亭之中落座,思量半晌后開口道:“陽長老昨日接待過季公子之后便回宮向我稟報了,據說季公子在人族災禍一事上居功甚偉,甚至算得上是仙宗的恩人。”
“仙宗恩人這個名頭還是算了,有些令人不適。”
“看來公子確實對仙宗頗有微詞。”
季憂不知道元黎前來的目的,但卻感受到他頗有傾訴欲,于是倒了杯茶遞出:“太過超出的戰力會讓這世界極度不平衡,也很難再發展,千年前的圣賢是為了人族立命而存在,但仙宗卻是不該出現的產物。”
元黎聽后忍不住開口:“那公子可曾聽說過楚家人的事?”
“楚家人?”
“關于楚家的七竅玲瓏體引起了仙宗覬覦的陳舊往事。”
季憂這才意識到他說的是這個,于是點了點頭:“聽說過,我甚至還曾聽到過一段野史,說當年那位被當做試驗品而解剖的楚家老祖是被活剖的。”
元黎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他竟然連活剖也清楚。
要知道,那已經是很久很久的往事了,人間眾生都不知道換了幾代。
而且幽州是在玄元仙府的控制之下的,很少有人敢提起此事,就連楚家的族志都不敢將此事寫的太明白,唯有經歷過那件事的和與楚家關系密切的人才會知曉這等真相才是。
不過當知道季憂了解楚家老祖被活剖,他對于季憂的出劍便更為好奇了。
“公子既然知道此事,當初的在天道祭壇中出劍可有猶豫?”
“為何猶豫?”
“因為楚家也是為了復仇,也是為了洗脫幾百年的屈辱。”
“那不是復仇。”
季憂端起茶杯:“若楚家的行事也算是復仇的話,那他們的仇復了,可被他們害死的人又該找誰復仇?”
元黎聽后沉默許久:“公子也是冤冤相報何時了那一派的?”
“不,我是有仇必報那一派的,但我所以為的復仇是要堂堂正正的,而不該以無關者性命堆迭,以屠龍為名,行成龍之事。”
“那季公子若是身處楚家的境地,又該如何?”
季憂抬頭看向元黎:“殺不了掌教殺親傳,殺不了親傳殺長老,殺不了長老就殺他們的子孫后輩。”
元黎捏住茶杯:“可圣器鎮壓青云,這等復仇終有一死。”
“那我的復仇就是殺到我死為止。”
元黎聽季憂說完眼眸瞬間一顫,而后便陷入到了驚愕與沉默之中。
其實自從昨夜開始,他就一直在思索楚家到底算不算復仇。
這件事對他而言很重要,因為若算是復仇的話,他會覺得自己身上的殺孽不會那么重。
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楚家人所行之事不算復仇。
因為復仇只該有兩個結果,他死,或你死,而不該有取而代之,更不該有無數為此犧牲的冤魂。
然后,這位丹宗掌教開始理解父親。
父親當年暗中幫助楚家立家,是因為弱小者該憐憫同樣的弱小者,而不應該拿著復仇的名號去肆意剝奪更弱小者的性命。
“人族災禍這件事上,元掌教的情緒似乎是更認可楚家人的?”
“是因為丹宗當年也經歷過黑暗動亂,以至于在我想起楚家往事的時候,會有種感同身受的悲愴而已。”
元黎感覺季憂似乎是察覺了什么,解釋過后又轉移話題道:“季公子昨日在丹山休息的可好?”
咳咳,季憂嗆了一口茶水。
他沒想到元黎的話鋒會轉變的如此之快,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這其實是很尋常的問候,在主人與客人間的對話之中常常出現,也可以算做結束上一話題的信號,不帶有太多的實際意義。
可問題是季憂昨日是住在人家閨女的閨房中的,還兇惡不已地讓人家閨女嚶了一整晚,忽然被這么問太嚇人了,更讓他覺得無法回答。
元黎此時也想到了昨日弟子匯報說季憂并未在玉衡殿后院歇息的事,眼角輕顫之間臉色有些發黑。
不過很快他就收斂了臉色,而后對季憂開口:“我想季公子以后定然不會讓采薇身陷險境。”
“自然不會。”
“那也請看在采薇的份上,庇佑一下元辰。”
“元辰叫了我五年姐夫,我定然不會讓他有事。”
季憂點頭答應,但眉心卻不禁微微輕皺,感覺元黎的話似乎略微有些托孤的意思,但又無法分辨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事實上,元黎所擔憂的仍舊是參與了千年世家聯手行禍之事。
因為他到現在都不清楚是誰抓走了女兒,又引了兒子下山,更不清楚那與楚雄結伴前來丹宗之人現在又身在何處。
這世上本就沒有不漏風的墻,而且還有知曉此事之人尚在人間藏匿,他會擔心暴露也是自然,方才那句話的托孤之意便是來源于此。
其實早在季憂于丹山之上斬殺五位無疆時,元黎就知道女兒和兒子有了依靠,更何況他還強行撕開天道祭,于煞氣之中斬殺玄元前代圣子楚先。
茶水飲罷,元黎從茶亭之中起身。
先賢圣地的打開尚且不是一人之力可成,修復開裂的圣地就更加困難了。
所以他要去調兵遣將,爭取早日出發,讓千年世家聯手行禍的尾聲盡快平息。
目送與元黎遠去,季憂將茶水倒入溝渠,而后收起茶具也向山下而去。
他此行前往丹山除了請丹宗出手修復先賢圣地之外還有一個目的,便是借助丹宗藥池沖關。
隨著肉身境界的不斷提高,他需要的靈氣量也越來越大,普通的地方已經滿足不了他了。
上次季寨沖關的時候他就耗費了大量的靈石,還險些因為后繼無力而失敗,可以利用藥池的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
季憂沿路來到了后山,走到了竹林小樓后方的那方藥池,隱約便聽到一陣似有若無的水聲。
而隨著他將竹門推開,那陣嘩啦的水聲瞬間就停止了。
霧氣氤氳的水池之中,元采薇正雪白地坐在藥池之中,吹彈可破的肌膚被熱氣蒸的白里透紅,見到季憂后臉頰一紅,眼神瞬嚶。
她一早就起床了,但直到午時才敢挪步,于是便急忙前來沐浴。
害羞許久,她不禁輕輕挪了下身子,從藥池中間挪到了西側,露出一個空位出來。
“殿主,丹宗傳訊。”
“這么快?”
谷雨時節的午后,盛京仙園之中,左丘陽正坐在觀戰樓上看弟子論道,然后便接到了掌事院的信箋傳遞。
與此同時,另有其他仙宗弟子也匆匆跑上連廊,遞出自家門人所發傳訊。
信中說丹宗已答應修復先賢圣地,目前已經從涼州啟程,讓觀信者都是稍感驚訝。
要知從盛京前往丹宗,怎么說也得需要兩個日夜,這還是在馬車都裝備了法器的情況之下,若是丹宗再提條件,或是故意晾著眾人,此番商談最快也要半月才能有結果,誰曾想回應會這么快。
而丹宗開山門的消息很快就流傳了出去,頓時引起了議論紛紛。
很多人并不知曉內情,但仍舊疑惑丹宗在封山狀態之下為何還能被叫開山門。
要知道當年他們宣布閉山的時候,無數世家都爭相前往,唯恐以后再無丹藥可用,誰知最后連半個丹宗弟子都沒見到。
不過很快,他們的疑惑便有了答案。
因為僅隔了一日,便有弟子在乘虛御風之間先一步回到盛京。
而隨著這些人的歸來,五大仙宗一行前往丹山所遇之事也漸漸被傳開。
仙宗弟子上山遇到的了區別對待,而且丹宗子弟看他們的眼神充滿了警惕與仇恨,這讓許多仙宗門人及世家氣急敗壞。
但當有人說起丹山之上的殉道碑,說起那永鎮山岳的威像,說起死去的五位仙宗長老,所有人又都在驚愕之中陷入了沉默。
一如當初上山的人一樣,他們也想起了那個春日之下,五大仙宗滿城搜捕與季憂相關人士。
同樣他們也想到在眾人嗤笑季憂終于因為囂張的性子而得罪了仙宗時,他卻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了游仙會上的事情。
他們當初并不知曉內情,知道此刻才知道季憂曾以一殺五,讓五大仙宗從丹山敗退。
不過很快,問道宗、山海閣和陳氏仙族就暗中下令,不允許再議論事。
他們自然知曉派弟子上山肯定會遭受到丹宗的敵視,甚至,他們圍山丹宗強借丹師的事情可能也會流出風聲。
可他們沒想到丹宗竟然會立了殉道碑,甚至還給季憂立了威像。
這件事對仙宗名譽有損,他們自然不可能見事態擴大,于是只能靠著淫威將議論壓制。
但就像那些前往丹山的人在山上所議論的一樣,永鎮山岳并不只是鎮在了山上,同時也鎮在了眾人的心頭。
尤其商希堯、霍行中、陳洛等一眾親傳,后續在論道會上露面,表情都十分復雜。
他們都是自家仙宗的下一代掌教,自然也是有立像資格的。
可他們知道,在自家山門立像不算什么能吹噓的事情,能吹噓的是在別人的道場被滿宗上下認同的立像。
三大仙宗壓制了城中議論,讓事件未曾發酵下去,卻發現自家親傳都開始有些心態不穩的樣子。
對此,那些仙宗高層也是沉默萬分。
身為圣子注定是受人尊崇的,但實際上,他們的身份之所以尊貴,更多是來自于血脈的加成。
因為生的好且天賦不錯,他們會成為青云日后最為尊貴的人物,這點在以前看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當一個人出身微末,卻如他們這些圣子一樣身有皓月之光,對比之下便讓他們的威名大打折扣。
“盛京怎么少了好幾條街,又多了幾座樓的樣子?”
“臨仙境妖人進攻天書院后毀了數條街,這里的一些樓閣基本都是后蓋的。”
先賢圣地的位置在盛京東南,可以選擇路過盛京,但也可以選擇不走這一道。
元黎惦記著先賢圣地的情況,所以直接向中州北側前行。
而跟隨季憂的元家姐弟則改道向西,在前往先賢圣地之前要先到盛京,主要原因是元采薇覺得自己許久未曾見過小鑒主,想來見一見姐妹。
正午時分,隨著南來的馬車在無慮商號門前停駐,車簾被輕輕挑起,元采薇和元辰從馬車上下來,等待季憂入門之后緩步跟上。
顏書亦此時正在小院中飲茶,見到元采薇隨季憂入門,漂亮的鳳眼不由得微微瞇起。
她們倆上次見面還是在前年新元,因為丹藥的事情同榻了一次,花開兩朵之后就再也沒見過。
因為相互見過對方雪白一只,眼眸水潤地不斷嚶嚶的場面,以至于兩人這次的見面都有些不太自然。
“鑒主姐姐,別來無恙。”
“許久未見,采薇姐姐也別來無恙。”
顏書亦說完話,悄悄打量了一下元采薇平坦的腹部,隨后才稍稍安心了一些,又轉頭看向季憂,眼眸中流露出一絲虎視眈眈的劍氣。
“兩個阿姐見面太可怕了。”元辰見狀摸了摸發寒的手臂。
季憂很敏銳地感受到小舅子的瑟瑟發抖,又凝神看向了兩姐妹對視時臉頰微紅的場景。
可怕?并不,別看她們都一本正經高深莫測的樣子,其實在床上一個比一個菜。
“采薇姐姐打算在盛京待多久?”
“此行繞道盛京是專門來見鑒主姐姐,過幾日便要去找父親,鑒主姐姐呢?”
元采薇乖巧回答,禮貌反問。
顏書亦將倒好的茶水遞給她:“論道會快結束了,我也不會久留,需要隨弟子一道回宗。”
“盛京之事傳回靈州了?”季憂聽到回答后忍不住看向自家傲嬌鬼。
“前幾日就傳回去了,目前靈劍山內議論不休,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我自己的私事雖然不需要向弟子們交代,但也不能任由山中甚囂塵上。”
小鑒主看向自己的小小天書院弟子,忍不住默念一聲狗賊。
所謂“盛京之事”指的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此事傳回到靈劍山后,很快就打破了靈劍山將與問道宗聯姻的假象,掀起了一陣輿論紛紛。
畢竟在父親的苦心營造之下,玄劍峰上下一直都是在親近問道宗的。
如今風向大改,她若是久不回山,那些長期與問道宗親近的門人弟子估計會心思各異。
季憂在前往丹宗之前就和顏書亦討論過此事,當時便提議要和顏書亦一起回山,結果傲嬌鬼的回應是小小天書院弟子想得美。
實際上顏書亦是挺想帶她回山的,就像眾人都知道她有了相公之后她忍不住就想炫耀一樣。
但玄劍峰那些親屬和看熱鬧的人是不一樣的,這件事關乎于他們的利益,態度定會截然不同。
這選擇是她做的,而她向來不是遇事躲在男子身后的性子。
正說話的功夫,元采薇忽然看了一眼腰間閃爍的玉牌。
這玉牌連同的是父親那里,看樣父親與各位長老已經平安抵達了先賢圣地。
“氣息已經溢出到林外了,看來裂痕確實不少,也難怪五大仙宗如此緊張…”
“先進去看看情況再說。”
中州西北處,先賢圣地外圍,自馬車而下的丹宗門人開始進入到濃密的山林之中,將堆積的枯葉踩的簌簌作響。
經歷了長達兩個時辰,他們終于抵達了溝壑萬千的山谷,也第一次看到了那滿山彌補的虛無裂痕。
仰頭而視之間,他們都很難想象到底是什么樣的力量竟然能夠將其從內到外的擊穿。
元黎于山崗上凝視許久,隨后轉頭看向丹陽子:“吩咐弟子,先將裂痕數量查清,按照大小編排序。”
“是。”
陰暗的中州山林之中,丹宗弟子迅速四散開來,開始跋山涉水的清查。
半日的功夫之后,他們就將所有空間裂痕此時都被記錄在冊,并編排了序號。
而在眾人商議過后,元黎下令集中力量,打算從小到大逐一修復。
隨著無數丹光從山峰之上涌動,一道身影于暗處之中顯露,于山林間觀察許久,計算好了修復速度,而后于陰影處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