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先賢圣地開裂
天光忽現，日夜顛倒，必有異樣隨生。
云州白樺城市，夜寒遙望那放明的璀璨天際，忍不住默念了一聲。
他方才正在和牙族及鱗族的兩位少族長商議，要派遣使團前往幽州覲見的。
因為就算和人族私下通商，他們與蠻族結盟也不會改變。
此番派遣使團，便是為了解釋這件事。
云州高度依賴礦產，農業并不發達，不通商無法養活族人的事情是極為正當的理由，想來蠻族也無法多說什么。
況且蠻皇已經抵達幽州多日，在這種時刻，妖族也是應該有些動作，堅定兩族之間的盟友關系。
可誰知道書房議事剛剛結束，他就見到了晃晃白晝，如同換天。
“這等浩瀚天光絕非人為，源頭應在中州。”
鱗斗輕語一句后看向夜寒：“我這幾日從城中遺留的書卷中了解人族時曾看到記載，說九州人杰地靈，常有天寶誕生。”
夜寒側目，轉頭看向身邊的護衛。
一盞茶的時間后，偌大的白樺中，數位妖將踏空而行，呼嘯而去。
而就在妖族做出反應的時候，幽州腹地的楚城內亦有數道強悍的氣息向東南馳行。
這就是北境城墻被攻破的壞處。
駐扎于青州的鎮北軍可以盯得住蠻妖二族的大部隊，可以看到他們推平街道，看到他們從極北遷徙族人。
可他們無法如同驚仙大陣一樣，對這些隱秘前行的個體進行阻攔。
畢竟幽云二州面積巨大，尤其蠻妖二族都具備血脈天賦，其中有一部分專司隱藏。
與此同時，老邱正在季寨后院之中仰天而望。
雪域妖石的私下售賣導致了糧食的售賣加快，再加上春耕到來，整個豐州都陷入到了忙碌之中。
老邱也是跟各方交涉許久，這才身披夜色回到了季寨。
草草洗漱一番，他端起瓷盆，打算將水倒掉之后睡下。
沒想到一推門，他整個人都愣住了，隨后忍不住看向手中的瓷盆。
此刻的他有些不敢確定自己洗漱是用了多少時間，才洗把臉的功夫天光大亮。
正在此時，陷入自我懷疑的老邱聽到一陣腳步聲。
抬頭看去，季憂已經來到了院中，而匡誠也緊隨其后，見到季憂之后立刻上前。
“季兄還沒睡？”
“剛要睡下的。”季憂開口回應一聲。
匡誠聽后抬頭看天：“那里發生了什么？”
“不清楚，但好像是先賢圣地的方向。”
話音剛落，眾人忽然感覺眼前一黑。
只見在深邃無垠天空之上，那漫天噴薄的白光就像是潮水一般呼嘯褪去，而原本應有的黑暗在一瞬間便彌漫而來。
強烈的明暗交替讓無數人感到應接不暇，雙眸一陣酸疼，眼前出現了如同失魂般的眩暈感。
等到他們習慣過來，便見星與月又重新出現在夜幕之中，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幻覺。
“通知寨里的人，今夜不要出去，待在府里，我去看看。”
老邱剛回神就聽到了季憂的安排：“少爺可要小心一些。”
匡誠也循聲開口：“注意安全。”
季憂點點頭，隨后猛然間拔地而起。
強烈的沖勁在虛空之中爆發出一陣轟鳴，沙塵土浪翻卷之際，他的身影頓時撞入濃重的夜色，向南而去。
與此同時，中州北部的山林已有大批中州世家門人聚集。
其中有何家、左丘家、尤家，亦有邱、黃、盛、柳等百年世家，其門戶距離此地都不算遠。
他們并非是約好了一起前來，而是根據那天光爆發的方向，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這里，而后因為來時方向不同隨機相遇。
而這些的世家門人之所以如此趨之若鶩，理由和妖族那位鱗族少族長一樣，也覺得附近似乎有靈寶誕生。
這并非是隨意臆想，而是在各大家族族史記載之中，這個地方確實曾有幾次靈寶誕生的先例。
畢竟這里是先賢圣地，受天華眷顧，不算奇事。
對于千年世家而言，天地靈寶必然是要被自己收入囊中才是，而對百年世家而言，這無疑是增強家族實力的機遇。
按道理來說，這是一場以家族為單位的爭奪，出現在在此地的任何其他人都將是對手，不過當他們在山林之中相遇的時候，卻并未立刻大打出手。
畢竟他們多數都依附于天書院，家中也有長輩在院中低頭不見抬頭見，未見到實物時也不至于直接撕破臉。
嘩嘩嘩——
隨著天光消散，山林重歸黑暗，萬籟俱寂。
此間除了那些仙宗門人沉默前行時所發出的細微之聲外，只有西南方向的江水奔流聲不斷環繞。
那是怒江支流的聲音，壓住了林中窸窸窣窣的移動聲，讓一切都顯得格外靜謐。
“在南側。”
何家家主何燁所修的是四象之術，可以從氣流環繞之中察覺到細微的不同，立刻就從這靜謐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
見狀，何家門人立刻調整了方向，朝南而去。
左丘敬云帶領的左丘門人此時也從另一個方向而來，與他們殊途同路，進入到了一段曲折的山谷之中。
他們兩家是姻親世家，何家也是一直靠著身為殿主的左丘陽于各方立足，所以他們之間并不存在太多的競爭關系，同行也是常事。
不過在進入山谷之后兩家百余弟子都忍不住加進了腳步，因為他們很清楚，這次天光覆蓋面積極大，一定也驚動了其他世家。
他們因為距離較近搶得了先機，所有行動都要抓緊一些。
穿山越谷，數個家主幾百門人將整座山谷占據，不斷朝東南而行，越走神色越是謹慎。
因為他們本以為靈寶誕生地會在先賢圣地的入口附近，畢竟那里是兩界相交之所，出現天地靈寶的可能性最大。
可走著走著，他們就發現自己距離入口處偏移了不少，并非是在朝著入口處筆直前行的。
不過按照距離來說，這仍舊屬于先賢圣地區域，只不過他們是在界外。
此時距離天光消散已經有段時間了，氣息變得不再明顯。
于是這些世家門人開始四散，開始對這座陰暗的山林進行大面積的搜尋。
因為剛剛下過一場春雨，林中顯得十分潮濕，呼吸之間泥腥味不斷。
何家與左丘家沿著先前所判斷的方向，走到了曲折山谷的中部，迎面的氣流頓時變得清晰而紊亂。
“是了，就在前方！”
何燁沉聲一句，其身后的門人瞬間加緊了腳步。
而隨著他們的越發深入，所有人的眼眸不禁都開始變得凝重了起來。
因為眼前的黑暗是扭曲的，并非是氣流的扭曲或者是光線的扭曲，而是黑暗本身在扭曲。
就像是一匹光滑的綢緞，被人用手捏住，以至于褶皺叢生。
換句話說，此處的空間發生了畸變。
“這…這是怎么回事？”
何燁望向虛空中一道自上而下的弧形皺褶，表情變得十分驚愕，而左丘家那邊也露出數道凝重的眼眸。
雖說身居大法力者出手便能引得虛空間漣漪陣陣，但那漣漪也不過是轉瞬即逝，就連臨仙也不可能破壞掉這方世界。
可事實證明，這褶皺似乎存在已久，不但無法復原，反而仍在不斷擠壓。
隱約之間，他們覺得那迎天大放的天光和強烈的地動山搖并非是誕生了什么天地靈寶那么簡單。
“家主，您快來看！”
前方偏西側的地方，帶領家族子弟探尋而去何龍忽然發出一聲驚呼，語氣之中還帶了一絲顫抖，頓時吸引了何燁與左丘敬云。
于是在剎那之間，二人呼嘯起身，直奔那聲音發出的地方。
此時，尤家家主尤福生也帶著家中兩位長老飛身而去。
不過還未等他趕上兩家門人，尤福生就發現遠處的何燁和左丘敬云停下了腳步，一臉愕然地抬頭望向虛空。
是尋到了東西？可為何忽然佇立不動了。
疑惑僅僅只在其腦海中閃過了一瞬，他就親眼看到了答案，不由得也僵住了身影，呼吸戛然而止。
只見在那深邃的山谷之中，整個夜空都被扭曲的十分厲害，密密麻麻的褶皺布滿了長天，不斷地外擁擠著。
但這不是最關鍵。
最關鍵是，在那些褶皺最深的地方，無數從虛空裂開的缺口密密麻麻地排列著，足有數十道。
其中最大的那一道橫貫了整個山崖，足有數丈之長，就像是一副濃黑的油畫被人狠狠撕破了一樣。
裂口處，濃郁的虛無不斷地跳動著，仿佛能夠湮滅一切。
而離其最近的山崖直接被削去了一塊，同時近處一棵剛剛發了新芽的老樹此時也出現了詭異的枯萎，仿佛被抽盡了所有生機。
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眸，臉上閃過一絲震驚。
“為何此地會虛空破碎？”
“是先賢圣地…”
尤福生在兩家身后沉聲開口。
因為懷疑靈寶誕生于先賢圣地，所以他手中有一副區域地圖，而此處正好在先賢圣地的西南。
當年天道降下圣器，留下了磅礴的靈氣和無盡仙機，卻也壓壞了這片虛空。
后續的先賢以大法力將其封禁，作為獨立的一處小空間而依存于此，靠著世界本源的力量慢慢療愈。
所以這雖然是一處，但卻是兩界。
此處崩碎的并非中州，而是先賢圣地。
它的崩碎，撕開了這片山林之中的夜色。
轟！！！
就在眾人茫然之際，西南側忽然傳來一陣巨響，瞬間令他們匆匆回神。
也就在這一瞬之間，密林深處的靜謐忽然被連續幾聲爆喝撕碎。
“趙天極，爾敢！！！”
“老狗你默不作聲，算計倒是頗強，可惜你福源太淺，安敢接手仙緣！”
“該死的的東西！”
怒罵之間，扭曲的夜空之中倏然升起一抹恢弘的刀氣。
三家門人瞬間齊刷刷抬頭，就見怒罵聲中，邱家一位名為邱烈的長老倒飛而出，狠狠撞落在了山崖之上。
同時，一位持刀的身影呼嘯而來，揮手如爪劍狠狠按下。
那是中州趙家的一位長老，應天境氣息呼嘯山林。
與此同時，邱烈的懷中忽然竄出一道璀璨的金芒，那金芒就像是一只一尺長的錦鯉，頭粗尾細，仙光大作間迎空飄蕩。
因為此間忽然發出了聲響，以至于散落于林中的四方世家全都聚攏而來，正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神色中充滿了震撼。
而山谷之中的尤福生、左丘敬云及何燁則倏然看向了那巨大的裂痕，心中巨顫。
不只是先賢圣地開裂，在其開裂的時候，里面還泄露出了仙靈。
不錯，他們不清楚那游魚一般的金芒是什么，但感受著其磅礴的仙意和動人的道韻，他們覺得那東西似仙而有靈。
嗡——
一陣強烈的狂風之中，騰空壓下的趙天極伸手就握住了那團仙靈。
僅僅是一瞬間的觸碰，他渾身的氣息就開始暴漲，道心瞬間變得無比通明，受困二十余載的瓶頸在剎那之間便有了松動跡象。
可沒等他來得及喜悅，一道紫色的雷光朝他狠狠劈落，強悍的雷霆之力猛然灌下。
噗呲一聲，趙天極的右肩瞬間被一道雷光狠狠起開，血花噴射而出。
而在其吃痛瞬間，他的五指瞬間一松，那道仙靈脫手而出，一瞬之間，山林中無數貪婪的目光朝其閃電般匯聚。
剎那之間，數道身影騰空而起，靈氣對撞所產生的氣浪一瞬間掀起狂風，壓得密林之中老樹盡彎。
首先出手的是劉家應天境老祖，而他的位置距離那趙天極也是最近。
只是當未等他握緊那束仙靈，一尊石盤便飛撞而來，呼嘯間碾著山脊，蹭地落了下去，劉家老祖瞬間被轟飛數丈，驚叫中，空手接盤的手臂麻了半條。
那祭出鐵盤的也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眾人對其并不陌生，知道他來自中州焦氏。
這焦家位于中州南部，靠近涼州，距離此處并不近。
他的出現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遠處的世家都在向此匯聚，已有不少人向著這林中而來。
不過這焦家老祖也未能得手，因為當他握住那束仙靈沖天而起，想要攜寶離去之際，一張大網被憑空祭起，靈光閃動間飛撲而來。
因為來前就有了或許是天地靈寶誕生的猜測，所以每個人的準備都十分充足，出手就是鎮族法器。
盛家老祖左手控網，同時右手單刀力劈而下。
那被天網所罩的焦家老祖駭然大驚，但幸好那石盤此刻已經飛回，狠狠擋住了這斬頭一擊，持盤的左手虎口卻倏然崩裂。
強烈的痛感之下，焦家老祖仍舊手握仙靈，渾身靈氣呼嘯間試圖撕破面前大網。
但盯著這束仙靈的又何止他們二人，于是在轉瞬之間，又有數道身影橫空壓來。
那焦家老祖受天網限制難以脫身，那璀璨的仙靈最后還是從其手中脫出。
自家老祖都已出手拼殺，其門內子弟自然不會呆做看戲，此時也已經戰成了一團，殺聲四起。
只是他們之間的戰斗并未觸及仙靈的搶奪，因為他們自己也清楚，那種等級的戰斗絕非他們可以參與。
隨后的混戰之中，山林中的山崖寸寸開裂，無數年前老樹被連根拔起。
而夜色之下，匯聚而來的世家也開始不斷增多。
“叱！”
仙靈被多次易主之間，數道搖曳的火光如暴雨傾瀉而下。
何燁手持一面形如令箭的法器而來，大袖翻卷間狠狠握住那束仙靈，頓時也感受到一股像是與天道通達的感覺，渾身道韻流轉。
見此一幕，夜色下數道身影持兵刃飛來，竟瞬間調轉了目標，于是何燁則直接將那仙靈丟給身后的何龍，接著攜這令箭狠狠砸下。
差不多相同的時間，左丘敬云與尤福生也聯袂出手，呼嘯間一柄重錘及一柄鐵劍狠狠壓下。
他們因為天書院的關系，尋常時候走的就極近，眼見著北面又有腳步傳來，自然擔心越聚越多難以離開，所以還不如聯手先將此仙靈拿下再說。
狂風怒號之中，殺意奔流而來，心有不甘的趙天極沖在最前側，與何燁狠狠拼殺在一起，最后被倏然砸中，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橫飛而去，喉嚨中發出一陣憤怒的嘶喊。
同時，左丘靜云與尤福生也聯手攔下了余下的幾位世家老祖。
“住手！”
喘息之間，何燁一聲爆喝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
“你說住手便要住手？”
趙無極白發橫飛，冷笑回應，殺氣絲毫未減。
他家與焦家，還有現場的另外幾個世家都是依附于陳氏仙族，與他們并不是一路人，平日里也沒有多么好的私交，自然不會聽他所言。
何燁聞聲并未生氣，而是氣定神閑地開口：“我知曉各位心中所想，不過是覺得此物必是稀世重寶，無論對自身修為還是對家族而言都將是莫大的機緣，可我想大家可以冷靜一些，想想此物出于何處。”
話音落下，眾人紛紛看向那峽谷上方的巨大裂痕。
雖說他們未像何家、左丘家和尤家一樣走到近前，但也清楚此物是從先賢圣地之中流出。
“不錯，此物來自于先賢圣地，而先賢圣地之中有我人族祖廟，亦有天道本源，關系甚大，豈是你我可以占為己有的？”
何燁聲音粗重幾分：“這段日子，青云災禍不斷，包藏禍心者比比皆是，如今先賢圣地無故開裂，更是不祥先兆，而此物與先賢圣地關系密切，自該上交天書院，請來仙宗定奪。”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流露出陰沉的表情。
同為千年狐貍，對方什么樣他們最為知曉，交給天書院？此話鬼才會信。
他們敢確定，此物一旦離開自己的視線，立刻就會下落不明。
可聽到其搬出天書院的名號，他們又不得不慎重幾分，露出一絲思索之相。
何燁此時稍稍收起令箭，一邊看著眾人的神情一邊不動聲色地向后退去，打算先帶人離開這紛爭之地，再做打算。
但就在此時，他發現面前那些敵對世家的目光忽然一凜，于是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立刻于袖中重新握住了那柄令箭。
可就在此時，他卻感覺到一束鋒利的氣息從后而來。
噗——！！
一片寒光之中，手握仙靈站在其背后的何龍口噴鮮血，整個人向前橫飛而去。
何家、左丘家及尤家眾人立刻轉頭看去，就見一雙豎瞳在遠處閃爍著妖異的光芒，其獸耳與犬牙無一不說明這是一位妖將。
而在其身后，還有數道同樣的豎瞳之眸出現在四周的山崖之上，目光洶洶地望了過來，緊緊地鎖定了那璀璨的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