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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道果原漿

  “五大仙宗已有弟子服用遺跡果實,境界提升迅速,未出現異狀及邪化。”

  “不過各大仙宗服用手段不同,有些將其煉化為藥液服下,有些則將其煉制為丹藥,亦有化入體外氣血后吸收。”

  “另,雍州山海閣道場西側,天池遺跡被開啟。”

  “問道宗五大主脈之一前往斷魂山。”

  “天劍峰近日有無疆境氣息浩蕩,想來已有大境界者嘗試了果實。”

  小雨瀝瀝春日,天際被烏云籠罩,四方陰沉,天光不透。

  季憂正坐在青州東南一處名叫望月的縣城茶館,手中握著小鑒主的傳訊,細細查看。

  自從丹宗離開后,他就一路不停地來到了此處,隨后在大荒林附近盯梢許久,確認了遺跡之中確實有人出入。

  但仙宗行事嚴密,對大荒林周圍死死封鎖,就連霧江的濤濤洪流都以秘法截斷,導致他輾轉許久都無法進入遺跡一探究竟。

  不過,林中倒是常有破境氣息傳來,讓季憂確認已經有人服用了果實。

  畢竟對于青云天下的修仙者而言,在面對能提升境界的“仙物”之時,他們真的很難忍住不用。

  而顏書亦的這封信,則是徹底印證了他的想法。

  即便沒有丹師輔助,他們仍舊開始嘗試了,甚至還研究出了各種服用遺跡果實的方法。

  化入體外氣血吸收,聽上去著實高端。

  季憂將信箋讀完,隨后叫小二拿來了紙筆,在雷聲隱隱之間給顏書亦回信。

  “大荒林中爆發過兩次爭奪,有問道宗兩大主脈刀劍相向,看樣與你們靈劍山一樣,內部并非團結一氣,此刻被所謂仙緣放大了欲望,矛盾漸生,可喜可賀。”

  “另外,近幾日林中來往人數持續減少,尤其應天境以上的高手幾乎全部撤離,我想此處應是被掏空,或許這就是山海閣打開了自家門前遺跡的原因。”

  “林中未曾發現邪種出沒,算是好事,我隨后會去雍州看看。”

  “邱茹不愛修行,還貪吃,替我好好管著些,莫太寵她。”

  信箋寫罷,季憂將其收入袖中,隨后將茶壺之中的水飲盡。

  目前來看,遺跡之中的果實似乎真的是天道賜予人族的大造化,就如同修仙者常念的天道眷顧一樣。

  可遺跡之中存在道果,吃人的地方出現仙緣,這本就是個問題。

  不過對季憂來說,如果這仙緣當真不會釀成災禍,不會讓世間尸橫遍野,不會禍及豐州,他倒真的不想管這種閑事。

  季憂思慮許久,隨后起身朝著茶館走去,決定再去天池一看。

  而隨著他的起身,桌面上排成一道陣型的十六根竹筷忽然在“啪嗒”聲中掉落,仿佛被抽離了所有的支撐,散落在了木桌之上。

  先前聚集于筷子中間的靈氣失去了方向,瞬間開始打旋,卷的桌上未吃干凈茶肴四下亂飛。

  幾息之后,靈氣漸漸消散,一切才重新復歸平靜。

  茶館里的小廝沒見過這古怪的東西,在旁邊盯著看了許久才嘗試著靠近收拾。

  三日之后,氣溫漸漸升起,野花開遍了山崗。

  季憂御空來到了雍州,趁著夜色前往了距離山海閣不遠的天池。

  此處位于暖風地帶,中部有一座環狀高山,常年蓄積的天雨讓凹陷的山頂形成了一處巨大的湖泊,遠望而去波瀾壯闊,因此得名。

  天池遺跡就在其東南側一處荒無人煙的密林之中,規模比大荒林還要巨大。

  雍州只有山海閣一座仙宗,盡管青云仙規之中沒有寫,但按照天下人的默認,山海閣就是雍州真正的主人。

  所以與大荒林那種仙宗齊聚的架勢不同,天池遺跡的周圍只有山海閣弟子,沒有其他仙宗,而且防守比大荒林還要嚴密。

  不過雖然只有一家,但并不代表沒有爭搶。

  季憂剛剛收斂了氣息沒入林間,便見到刀光劍影不斷,靈氣四下奔流。

  “二公子,我等同屬一宗,你突然發難究竟為何?”

  “父親已將此事全權交由我來處理,我倒是不清楚霍行中安排你們前來是為何意。”

  陰暗的林間,一位身穿華袍,面若冠玉的男子眼眸冷徹,緩緩開□。

  問話人聞聲抬頭道:“大公子是我山海閣下一任掌教,自有處理宗務之權,二公子如此咄咄逼人,不覺有些僭越?”

  “莫要拿此壓我,大兄不過是在嘗試圣器執掌,還不是掌教。”

  “你…”

  那位華服男子抬眼看著他:“遺跡果實取出后,我自然會如數送入閣中,煩請你回去告訴大兄,叫他好好掌器,莫要將心思浪費于俗物之上。”

  季憂在旁看著這一幕,覺得挺有意思。

  青云天下的傳承模式注定了血統的無序繁殖及分散,譬如仙宗掌教生下三子,那這三子便會成為后續百年的三大主脈。

  對于偌大的仙宗而言,三個主脈雖不算多,可仙宗內部還有他們的上輩,上上輩,都會參與繼承權的爭奪,暗中押注。

  若是尋常時候,大家枯坐深山,拼的是境界與天賦,誰優誰贏,倒不會有太大的摩擦。

  但如今遺跡仙緣出世,似乎給了所有人一個作弊選項,自然會挑起無數欲動。

  季憂以前閱讀一些文學作品時經常看到某某豪門三代單傳,五代單傳云云,總覺得他們是不是作孽太多而生不出兒子。

  但設身處地于這種環境之中,他才明白單傳完全是為了權利在延續之間的聚攏。

  不然就光是分家,三代之內都必定會拆散一個頂級世家。

  即便仙宗有圣器鎮壓,分家不成,家族內部的爭斗也會迅速消耗掉一家氣運。

  季憂在大荒林的那段時間沒有探查到遺跡的具體情況,八卦倒是了解了不少,也從而記住了一些人。

  例如問道宗的三公子,還有就是面前這位山海閣的二公子。

  問道宗三公子名叫商希桀,天賦不弱于親傳兄長商希堯,一直都對繼承權蠢蠢欲動。

  大荒林的那次爭斗就是因為商希桀忽然插手,當時很多問道宗門人都在高呼為了三公子。

  而且據季憂觀察來看,這三公子背后支持者還不少,似乎都想憑借這遺跡之中的仙緣翻身。

  畢竟問道宗雖然剛剛宣布過由商希堯掌器,但說到底還沒成功,對這三公子而言,若是借仙緣也并非全無機會。

  至于山海閣的二公子霍行云,與問道宗的商希桀情況類似。

  山海閣親傳霍行中與他同父異母,但自霍行中成為親傳以來,霍行云一直都心存不甘。

  若是以往,再不甘也不過無能狂怒,但遺跡的仙緣卻給了他一絲希望。

  這就像是皇朝之位的爭奪一樣,所有人都會想盡辦法增加優勢,哪怕風險不明。

  即便最后他們當真無法掌控圣器,但只要在權利更迭之前加重注碼,也可以躲避繼承中的清算。

  陰暗的山林之間僵持許久,最后還是霍行中安排的人手暫時退去了。

  他們畢竟是同屬一宗,不可能真的在明面上打生打死。

  季憂目送那批人離去,目光轉回到了霍行云的身上。

  應天境剛入不久,氣息漸穩,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朱果。

  如果沒吃的話,他確實算是天驕了,也難怪眼神之中隱約透露著一股爭權的欲望。

  一念及此,他就忍不住想起那個在東平山脈斷了兩條腿的山海閣私生子霍鴻。

  此人自東平山脈離去之后便沒了音訊,想來也是成為了權力爭斗的犧牲品…

  他就不一樣了,他們家沒什么家業可以傳承,后續大概是誰的娃繼承誰家的東西。

  正在思索之際,季憂忽然回神。

  陰暗的山林之中,一股洶涌的神念正向著到此處襲來。

  見此情景,季憂瞬間掰下了幾根橫在眼前的樹枝,同時迅速收斂了眼中金光,從山崖一躍而下。

  不過那道神念卻緊追不舍,直接沿著山脊呼嘯而來。

  山林震顫,萬木簌簌。

  一道蒼老的身影從夜色下出現,須發如雪,衣袍獵獵,宛如一只振翅的蒼鷹,雙臂猛然一振,一雙布滿皺紋的大手驟然橫空拍下。

  浩瀚掌力裹挾著一道刺目玄光,如天河傾瀉,狠狠砸向山麓。

  霎時間,塵沙如怒龍般沖天而起,土石迸濺,刺耳的爆鳴驚醒了整片黑夜。

  不過待到塵沙散去之后,老者卻忍不住眉心一皺。

  因為他拍下的位置只有幾根崩斷的樹枝和一塊被氣勁灌破的靈石,并無人的蹤跡而在,讓他不禁覺得奇怪。

  他方才明明感受到一股微弱的靈氣波動,以無疆境無視距離的身法追來,怎么會找不到人。

  老者將目光那幾根樹枝,又看了一眼周圍的樹,眉心不禁皺的更緊了。

  這斷裂的樹枝和周圍的樹木,明顯不是同一品種。

  正在此時,身穿錦衣華服的霍行云踏空而來,衣角飛舞之間的落到了那位長老身邊。

  “大伯,出了何事?”

  “方才感受到一抹氣息,好像是有什么人一直在林外窺探,可待我趕到之時卻發現空無一人。”

  霍行云聽后眉心緊皺,陰冷的目光向四下探視了一周:“定然又是霍行中手底下的人。”

  老者聞聲看向霍行云:“大公子在接掌圣器,沒那么多心思將事情安排的如此周道,來者可能是五公子的人。”

  “霍行舟?他能做什么?”

  “二公子不要太過小瞧五公子,你們兄弟幾個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老者名叫霍瞬,是山海閣上一代主脈人物,在山海五子之中押注了霍行云,同時也是他的護道者。

  在掌教宣布霍行中接掌圣器之時,他們本以為要塵埃落定,誰知遺跡忽顯仙緣又讓希望再升,所以他們也是最早派人前去大荒林的。

  霍行云思量半晌后忽然開口:“大伯深夜來天池山所為何事?”

  “第二批的原液煉出來了。”

  “留了多少?”

  “五成,對宗內說是三成,剩下的五成交給了宗內。”

  霍行云聽后點了點頭,隨后在霍瞬的帶領之下呼嘯回宗。

  沒多久的功夫,山海閣右側長老峰中,無數人都拿到了一只玉瓶。

  玉瓶之中流淌著火熱的光霞,散發著無數誘人的仙光,光是將瓶塞打開輕嗅,就足以感受到一股浩瀚磅礴的仙力。

  寂靜深夜,從無疆境手下逃過追捕的季憂已經來到了東南部的一座山上,盤膝而坐,一邊引火燒身,一邊凝視著遠處那云霧繚繞,如同吞天大獸的山海峰。

  霍瞬和霍行云的對話他聽到了一些,知道山海閣是以煉化為液處理那些遺跡果實的,所以他一直在觀察反應。

  寂靜的夜空之中,萬籟俱寂,唯有蟲鳴鳥叫不斷,似乎一切都平靜不已。

看著看著,他忽然想起那本守夜人的故事,眉  心不禁一皺。

  說實話,他現在就在守夜,如同宿命一樣。

  或許是穿越前看過太多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文藝作品,他其實并不相信宿命論,可此時卻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守夜人了。

  但他性格就是這樣的。

  那日在河畔見到被妹妹掰斷的樹枝后,所有事他都要親眼看著,生怕錯過。

  時間一直到后半夜,季憂漸漸開始有了困意。

  他這幾日一直都在路上奔波,從丹山輾轉青州,又從青州輾轉雍州,即便修仙者不需常睡也是會疲憊的。

  不過就在他將要閉眼的時候,那座云海之中的峰巒間忽然出現了一道玄光,讓他的困意瞬間全消。

  不多時,又有一道玄光出現,隨后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最后十五道玄光一同朝天,以至四周圍風云涌動,草葉亂飛。

  果然,沒人能擋得住仙緣的誘惑,尤其是拿到了手中的仙緣。

  季憂從野草之中起身,遠遠眺望,隨后收斂了氣息,縱身朝著山下而去。

  那滿山涌動的確實是破境的氣息,沒有什么古怪的。

  他曾經也是一名道修,這一點倒是可以確認。

  他飄然落到山腳之下,于山腳小鎮的水塔之上端坐,一直等到黎明。

  那十五道玄光持續了一整夜,隨后陸續消失,

  山中并未有什么聲響,也并沒有邪種于山下小鎮出沒,一切都跟他所擔憂的不一樣。

  真的,是天道所賜的仙緣?

  季憂于水塔上靜坐,口中不禁默念。

  于山海閣而言,遺跡之物已經被撈出兩批了,一批來自于大荒林,各大仙宗都有幾枚在手。

  這批果子出來之后,本是要利用丹師來煉化的,但根據顏書亦的傳訊來看,計劃沒有得逞之后,仙宗便在宗內挑選了旁支子弟以人試果。

  包括昨夜,很多人都是等到后半夜才將那果液服下,說到底還是因為謹慎。

  畢竟岐嶺之事在前,任誰都不會輕易相信那是善果。

  可如今的事實似乎是證明了,那確實是真正的仙緣。

  季憂思索之際,忽然發現山海閣無數御空之聲呼嘯而起,一道道身影凌駕于虛空之上,在漫天綻放的光華間穿梭,朝著天池方向落去。

  “果子無異,服果者提升巨大,看來當真是天道眷顧。”

  “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如此謹慎,還多此一舉地去了丹宗,損失我一位無疆境長老。”

  “繼續向深處探尋,謹慎一些,消息暫時不要外露,即便是對宗內。”

  青云天下溫度繼續攀升,田間的青苗已經嶄露頭角。

  季憂盯梢了山海閣許久,再次收到了小鑒主的書信。

  就如同他那日清晨看到的那樣,經過以人試果以及各種方式的提取煉化,各大仙宗都已經確認果子無異。

問道宗,陳氏仙族、玄元仙府都已經暗中開啟了各自統轄區域的遺跡  這樣的消息,讓季憂眉心緊皺。

  說真的,哪怕有消息說有人將果實吃下之后化身成了邪種他都能接受,可問題是沒有。

  那么卜家人究竟是如何獲得了化身邪種的能力?

  難道他們吃的東西并非遺跡中的果實?

  季憂捏著顏書亦的傳訊看了許久,隨后從袖中掏出了另一封來自于天書院的信箋去,輕輕展開。

  天道會五年一次,而在中間還有一次盛會,名叫游仙會。

  而這封信箋之中放著的,就是游仙會的請帖。

  季憂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因為游仙會并不能讓他再進一次先賢圣地,只有一次天道祭。

  相傳仙人引路,人族祭天之日,將會有天道反饋,修仙者將于星空之下得到悟道傳承。

  但他本來就沒辦法破境,自然對此避之不及。

  可看到顏書亦的這封傳訊之后,他還是決定要去湊湊熱鬧。

  他當然不會參賽,因為以他現在的戰力,若以通玄境參賽,那當真是收不住手了。

  何況在知道守夜人傳承有可能是仙宗斬斷之后,他確實怕有人會從他身上看出什么。

  而他之所以要去,是想要親眼看看那些服下了遺跡果實的人。

  禍事一定是有跡可循的,不可能隱藏的那么完美,除非真的是一場機緣。

  那他就沒話說了,自此放棄追查,好好修行,熬走老頭,帶著豐州發家致富。

  思索之際,季憂忽然側目,看向不遠處的山澗。

  霍行云許是為了防范霍行中的暗中檢查,又將天池遺跡周圍的封鎖加強了不少,連應天和無疆都有露面。

  他近幾日將氣息收斂到古波無瀾,但此刻還是被跟了尾巴。

  一念及此,季憂騰空而起,火熱的氣息搖曳升天,整個人如同一團旭日縱空而去。

  就在此時,下方山林驟然炸裂,霍瞬拔地而起,手握萬鈞雷光沖天而起,雙掌如擎劫雷般悍然拍來。

  但下一瞬,他便被狠狠對掌,雷光被轟然拍碎,龐大的氣勁直接震的氣血翻涌,讓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驚詫。

  隨其而來的弟子也忍不住仰頭看向虛空,就見天際被一尊強悍的肉身撞出了一道波光粼粼的橫紋,綿延十里。

  “霍行中?!”

  聽到動靜的霍行云踏空而來,望著那道身影眉心緊皺。

  能與無疆境對掌,身影還如此年輕的男子,在他看來只有霍行中或其他仙宗親傳級的人物才能勉強做到。

  誰知話音剛落,霍瞬立刻陰沉搖頭:“不是他。”

  “不是他還有何人”

  “天書院季憂。”

哎呦文學網    坐看仙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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