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玄境第三場第二戰,余詩柳守擂結束。
其周身氣流游蕩,挽劍之間翩若驚鴻,一柄秀氣的長劍甩出,直接將對落出場。
與季憂當初那簡單粗暴的劍斬不同,余詩柳明顯也已經開始接觸術法傳承,雖未至融道,神威并不凸顯,但出手之間的玄妙卻極具觀賞性。
再加上本身的身段就好,便引得萬千矚目。
隨后的第二日,融道境也進行到了第三場的最后一場。
柴澤遇到的對手名叫馮春秋,身高馬大,氣勢十足,一柄直刃長刀綻放著奪目的玄光。
他的每一次揮動長刀都有玄法加持,掀起層層風浪,令臺下觀戰者都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磅礴壓力,壓的白玉臺四周塵煙滾滾。
柴澤年紀尚輕,因身為殿主親侄而直接進入內院,看上去有些像是是文弱書生。
前兩場戰斗時,這柴澤尚缺乏對戰經驗,應對的稍顯生澀。
然而憑借著一門玄妙指法,他一路都是力壓全場,令地面劇烈震顫,以絕對的實力彌補了戰斗意識的不足。
而到了第五場的時候,他的發揮已經是游刃有余。
一聲細微的震顫之聲響起,柴澤揮指如風,于場間陡然射出一道指光,那指光迅速沒入空氣之中,消失無形。
外院的眾多弟子見此情景,大多面露疑惑,不明所以,只感覺到一陣威壓撲面。
可揮刀猛攻而來的馮春秋,刀勢卻瞬間被壓制。
隨后就見柴澤身影呼嘯,雙掌齊出,強大的勁力將馮春秋的凌厲攻勢硬生生逼退。
馮春秋再度攻上,柴澤又是一指洞穿而出,這一指力量驚人,打得馮春秋手中鐵刀狂顫,只能轉攻為守。
柴澤緊接著以單手劈山之勢迅猛襲來,掌間攏著滿掌光霞,直接將那柄鐵刀劈的哐當作響,以至于馮春秋一陣氣血翻騰。
幾番碰撞,馮春秋惜敗,氣喘吁吁之間流露出一絲強烈的不甘。
但看著對方那游刃有余的表情,最后還是輕嘆一聲,轉身離去的。
事實上,這馮春秋并非無名之輩,當年也是驚艷過外院之人。
不少人,尤其是掌事閣弟子都記得,他當 年感應天書的速度遠超以往的前輩,甚至還曾在南方三宗舉辦的游仙會上拿到過名次。
當初第一個攻擂季憂的吳鎮,與他曾是同期。
就像是溫正心于裴如意而言一樣,這馮春秋也是吳鎮眼中最望塵莫及的天驕,可惜最后還是敗了。
五場圓滿,柴澤云淡風輕地就拿到了名額。
余詩柳則在隨后三場之中也完成了連勝,鞭聲陣陣之間,以冷傲的姿態打敗了內院的三名弟子。
戰斗過程算是有驚無險,但確實無可爭議,以至長老閣多日以來發綠的臉色逐漸好看了一些。
融道境最后一個守擂者是何靈秀,與在靈劍山的比斗時相比,她的諸法加身明顯更加復雜而玄妙。
雖然是剛入融道上境,但其散發的氣質與柴澤頗有幾分相似,光論氣息來說,其實是要比石君昊和蕭含雁更令人驚嘆的。
而且她的人氣相當高,觀戰的弟子要比其他人多一半,多為男子。
首個落敗在其手中的是名叫宋千的弟子,內院融道境。
隨后就是尤涵柳、韋婉。
其實他們也都是被外院一些弟子曾牢牢記在了心中的,只可惜在親傳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而第四站,上場的則是正心仙子。
兩人都是使用道劍的,銅鑼聲敲響之后,奔流的靈氣瞬間碰撞在了一起,兩個窈窕的身姿在狂烈的風浪之中不斷交鋒。
溫正心也是走的諸法加身的路子,氣息十分渾厚,讓何靈秀露出了不同以往的凝重。
只是幾番交手下來,兩人打的有來有回,金戈相撞之聲不斷。
但隨著對戰的進行,一些差距開始慢慢凸顯了出來。
正心仙子的諸法加身遠不如何靈秀強大復雜,多次抵御都不見成效。
而何靈秀的那般隨身而動的術法,已經遠超于楚河當初所用,看上去氣勢更加恢弘。
當啷之聲此起彼伏之間,正心仙子御靈氣不斷在登仙白玉臺呼嘯,多次施加著強大的氣勁,帶著雷火相應,仍是無法切開且環身的風舞。
而何靈秀則步步緊逼,攻勢越發迅疾,霞光纏繞的的道劍朝前駭然壓下,嗡一聲間紫色的雷暴驟然燦爛,對撞聲戛然而止。
溫正心深深地看了何靈秀一眼,擦掉額前的香汗,喘息之間將粉唇抿在了一起。
而隨后攻擂的蔡東辰也和正心仙子的遭遇差不多,在幾次進攻無果之后,被何靈秀勢強攻下臺。
這位自在殿親傳雖然是剛剛破境,但戰力確實非凡…
同一時間,青云天下的無數世家、仙宗,也都有關于天道會預選的消息傳來,拿到名額的名字也一個個地被傳揚開。
有些宗外行走,世家行走,特地在九州各地收集著信息,更換交流,將此事傳的沸沸揚揚。
世家手中的名額較少,即便再謹慎決定,結果也是比仙宗出的更快。
所以早在天書院角逐出結果的時候,其他的參賽人選就已經引發了一波討論,甚至就連茶樓酒肆的老板這種底層,聽多了都能給人說上幾段。
畢竟能參加天道會預選的,無論敗者還是勝者,都不會是什么無名的人物。
“正心仙子先前那一戰,已經打很強了,輸了也不可惜。”
“那是自然,若我也能拿到親傳可以拿到的資源,今日必不會輸,所以嚴格來說,那場比斗還是我贏了。”
溫正心此時正坐在盛京城的一座酒樓上,并沒有攻擂失敗后的沮喪,反而有種豁然開朗 的感覺。
因為這個結果,她之前就料到過了,此戰只是求一個順心罷了。
何況當年的天賦非凡者,最后因為跟腳背景而受困的,也并非只有自己一個。
班陽舒聞聲點頭:“這樣想的話,倒也合理。”
曹勁松此時手持菜單,連續翻動,隨后糾結許久后指了兩道菜,隨后將菜單合上看向小廝。
小廝接過菜單之后愣了一下:“幾位這么多人…只要兩個菜?”
“不,除了這兩個不要,剩下的都要。”
季憂正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眼神之中不斷地迸濺著殺氣。
不過因為是之前就答應了溫師姐,輸了要請客吃飯的,于是只好忍著,牙齒碰撞之間發出熱情好客的“咯吱”聲。
而同席蹭飯的,還有匡誠、魏蕊,以及白如龍和陸家姐妹。
聽說季憂這種只進不出的請客,如龍仙帝連臀兒都不看就跑過來了,畢竟是過了這村再沒這店的事情。
季憂對他們這般舉動,暗罵沒出息。
溫正心此時轉頭看向季憂:“季師弟,現在只剩下你了,你一定要拿個榜首回來,去看看那先賢證道地是什么樣子的,回來說給我們聽。”
“那我要是輸了,你們是不是也得請我吃飯?”
陸含煙直起腰身,請字立刻就要脫口而出,但卻被周圍幾人的眼神給喝住了。
季憂腦回路清奇,路上扔幾塊碎銀子都可以把他釣走,他是真的可能為了蹭飯故意去輸的,那他媽還不如把名額賣掉。
曹勁松擺出一副嚴師的表情:“這還只是個開始,你最好不要驕躁,要知道七大仙宗能人輩出,天驕無數,一定謹慎。”
班陽舒看了曹勁松一眼:“以季師弟的實力,倒也無需太過謹慎。”
“還是謹慎為好,誰知道其他仙宗或者世家里又會出現什么樣的怪物?”
“再怪物的,應該也沒有師弟這般怪物了。”
聽到這句話,曹勁松思索了半晌,最后也不得不點頭承認。
他曾在玉陽縣說過季憂非凡,覺得他能入內院,但如今也是沒料到他可以走到這一步。
一個鄉野私修,想在世家林立的修仙界站穩腳跟,古往今來都是少有的。
曹勁松看向自己的孽徒,發現他一直在不吭聲地喝悶酒,先前的話題一點也沒參與,眉心不禁一皺:“天道會的名額都拿到了,還有什么煩心事么?”
季憂嘆了口氣:“教習不要多問了,這種事情說出來沒有人懂的。”
匡誠看著季憂許久,思索半晌之后忍不住張了張嘴:“他應該是覺得喝醉了就不用付錢了,季兄總是這樣的,小巧思頗多。”
大暑節氣,整個盛京都沒有下雨,幾乎每日都是艷陽高照。
唯有在傍晚時分,暑氣才會稍稍降低。
此間,何靈秀五勝,拿下最后一個融道境名額,而通玄境的最后一個名額則由谷澤濤拿到。
天書院外院的登仙白玉臺已經碎的不成樣子,密密麻麻如蛛網一般的裂痕從中心延伸到了邊沿,其中還有兩個的深坑。
一個是被腳踏而出,一個是被劍斬而出。
沒了對戰的轟隆作響聲,沒了術法對撞的玄光陣陣,外院弟子多少都有些不適應。
有的是心存遺憾,有的則是意猶未盡。
隨后,掌事院的弟子從外面拉來了新的白玉石,清理了先前的碎磚,將坑洞填實,開始 重新鋪就。
而三位掌事院的掌事則將這連續多日的比斗寫成案卷,呈報內院,得到回函之后又派弟子謄抄,于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將其張貼在了布告欄之中。
盡管是圍觀了全程,早已知曉勝負,但這布告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
眼看著名單上皆是那些地位崇高,家世非凡的名字,其實不少人都是有些恍惚的,不知這到底是否公平。
名單之上的結果是一戰接著一戰打出來的,每一場都曾被他們親眼所見,但當這些名字被并列出來的時候,他們多少還是會泛起嘀咕。
青云天下的資源分配是不均的,這是一些年輕學子第一次直觀感受。
尤其是一些小世家的外院弟子,還有那些從豐州以名額入院的學子。
他們站在布告欄前,回憶著自己湊了那么多日的熱鬧,此時忽然察覺到這件事其實和自己也許并無關系,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后。
因為這上面每一個名字的背后,都代表著一股他們高攀不上的勢力。
直到他們的眼神繼續游走,看到了通玄境那一欄中的最后一個名字。
這是通玄境的第一個守擂者,但卻被倒過 來放在了最后一個,他們也不清楚這是從何而來的倔強,但忽然就讓人覺得這名單順眼許多了。
尤其出身豐州以名額入院的子弟,仿佛看到了一束光,映射到了自己的眼瞳之中…
隨著一同映射而來的,還有那白衣飄飄,道劍起落的身影。
此時,已經有學子開始對照著布告欄謄抄名單,打算寄回家中報信。
于是在名單公布之后的兩日之間,盛京郵驛的門前能看到無數攢動的人頭,排滿整個長街,連門檻都險些要被踏爛。
負責郵驛的差官看著眼前的人,一陣頭大,嘴里嘟囔著仙人們磨嘰,仙人們海涵,隨后手忙腳亂地處理著書信。
京中世家們是第一批拿到參賽名單的,崇王府的后花園涼亭之中擺著一份,司仙監也有一份。
此時的崇王有種越來越虧的心態,簡直像是丟了什么,讓他覺得十分煩躁。
有些人可以從其世家背景望見其一生,這一直都是青云天下看人的標準,很準確。
因為這世間有很多的東西、例如丹藥、靈石、機會,它們并不會因為誰的天賦更強而歸誰,只會因為誰的背景更強而分到的更多。
但是,他遇到了例外。
當年天書院有三位下三境圓滿,陸家千金,楚家少爺,最后一個則被他當做插曲,可他卻沒想到這插曲竟會如此悠長。
同時,陸家姐妹也寄了一封回家。
她們不需要去郵驛排隊,因為靈石商會在青云天下設了許多的私人驛站,光是盛京之中就多大三處,為的就是方便靈石的運輸。
這封信很快就被送到了靈石商會的主事堂,陸家家主、丁家家主,都已經知曉了這份名單。
陸家前幾年便晉升為了百年世家,已經有了參加天道會的名額,但挑來挑去總覺得拿不出手。
如將他們陸家的名單與這仙宗名單放在一起時候,天壤之別就更加明顯了。
而最他們在意的,還是季憂這個名字。
在青云天下,生意與修行一直都是分開的。
仙權永遠是最高的那個,不會改變。
當初在司仙監與那個鄉野私修相遇時,大家的身份都更靠近商人,彼此針鋒相對間,季憂在他們眼里就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
但此看到這份名單,他們才意識到這是個狠人。
仙宗之內的權利等級層層疊疊,錯綜復 長老閣,五大殿,其中無數扎根于此的世家都在謀算著這十五個名額,竟然還是被人強行拿走了一個。
而除了他們之外,豐州目前的三大外來仙莊也收到了消息。
因為事情涉及到長老閣顏面,天書院也不容許有人到處亂說。
所以很多人都只知道結果,但并不知曉這其中關于禁劍、出劍、法衣、認輸等一波三折的具體過程。
可他們這些在原生地待不下去的修仙者最清楚,青云天下的資源分配向來都不看個人實力。
而天道會的參會名額,也是一種資源。
因為與其他只會給個虛名的仙會不同,天道會是有實際好處的,畢竟獲勝者可以進入到先賢證道地,聆聽最清晰的天音。
對豐州仙莊的這些人而言,他們其實連觀會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參賽了。
可一個豐州出身的鄉野私修卻在無數人的緊盯之下拿到一個名額,這讓很多人都會覺得恍惚的事情。
星月輪轉之間,夜色換了清晨。
季憂早早起床洗漱,隨后去了仙膳坊,給 同在晨食的眾人展現了一次煉體的嚴重后果,順便再一次傷害了自己的錢包。
下個月遙遙無期,曹教習暫時拿不到新的月俸,無法劫給徒兒。
如龍仙帝回家探親,暫時見不到。
他還未找到新的客戶,感覺快要把自己吃垮了。
陸含煙倒是想養著他,但季憂怕吃人家的嘴短,她真想沖師的話自己會不好拒絕。
季憂用飯歸來,還沒回到小院,就看到掌事院的文思遠正在必經之路上等他,召他前去清風堂議事。
說是議事,但在季憂看來,應該是講解一下關于天道會的事情。
因為最近幾日,各仙宗、世家都角逐出了參賽名額,同等境界者都有成為對手的可能。
季憂將文思遠送走,隨后更換了衣服邁步出門,沿著山路向紫竹禪林的后側而去,走過一片綠草茵茵之地,走向了清風堂。
被召集于此的并不只有他,還有何靈秀等其他的七個名額獲得者,而之前經歷過一次或多次的六位長老,則是不用來的。
七人此時正在閑談,議論著先前在臺上所遇到的對手,談笑風生之間云淡風輕,已經頗具長輩那些仙風道骨的氣質。
季憂聽著其中的議論聲走入其中,便見到眾人臉色笑容一僵,停下了談論。
天道會預選出現過很多玄妙的術法,令圍觀弟子嘖嘖稱奇,他們雖然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但內心深處其實是得到了極大滿足的。
未曾成仙之前,修仙者也會被七情六欲所困,不能免俗,這是自然。
但無論是誰,當日用了何種術法,華麗也好,浩大也罷,其實都不如季憂留下的那樸實的四劍更令人震撼。
所以在他面前討論先前的戰斗,眾人都有些不太自在,仿佛有些無法開口的感覺。
“師弟,這里。”
何靈秀此時抬手,朝他揮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