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夏洛克眼簾的房子破敗程度遠超里德爾府。
里德爾府雖然同樣已經衰敗不堪,卻因優越的地理位置,依舊還是小漢格頓最大的宅子。
可眼前這座房子,連選址都顯得極為窘迫。
房子一旁,粗壯的大樹肆意生長,繁茂的樹干相互交織,猶如一把把巨大的遮陽傘,將所有光線嚴嚴實實地遮擋在外。
這還是因為春天,一旦夏天來臨,枝葉愈發茂盛,這些樹恐怕連下邊的山谷都能一并遮住,讓這房子徹底陷入黑暗的籠罩。
房子的墻壁被一層厚厚的苔蘚緊緊覆蓋,像是披上了一件綠色的絨毯,濕漉漉的,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
房頂上,許多瓦片早已不知去向,椽木突兀地露了出來,在風中孤獨地佇立著。
房子周圍蕁麻瘋長,高高地一直齊到窗口。
那些窗戶極小,積滿了厚厚的陳年污垢,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灰紗,模糊了屋內與外界的視線。
只看了一眼,夏洛克就認定,這里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果不其然,鄧布利多在這座房子前緩緩停下了腳步。
他的目光中,瞬間涌起一抹回憶之色,像是被這老宅勾起了一段久遠的往事。
很快,他轉過頭看向夏洛克,目光里滿是贊賞:
“夏洛克,你給了我很大的啟發。”
他沒有絲毫賣關子的意思,直截了當地說道:
“多年以來,我一直都在想方設法了解伏地魔過去的生活,
我跑遍了許多地方,四處尋訪他的蹤跡。
但是去年你和哈利幫我從斯拉格霍恩教授那里得到了關鍵的記憶以后,我才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夏洛克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記憶,特別是他和伏地魔關于魂器的那段對話,確實是一個至關重要的突破點。
“還記得你對我說過什么嗎,伏地魔手上戴著的那個黑寶石戒指。”鄧布利多突然問道。
“當然。”
夏洛克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那個戒指對于伏地魔而言意義重大,我當時推斷他將它制作成了魂器。”
“事實證明,你的推斷是正確的。”
鄧布利多微笑著說道,“順著這條線索,我終于找到了關鍵線索。”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輕輕推開門,緩緩走進了這座房子。
夏洛克緊緊跟在鄧布利多身后,抬腿邁進屋內。
一股陳舊腐朽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屋內的空間十分狹小,像是被擠壓過一般,讓人倍感壓抑。
中間的大屋子,兼具廚房和客廳的功能。
然而單只這一間屋子看來,就污穢得無法形容。
天花板上結著厚厚的蛛網,地面黑糊糊的,桌上擱著一堆生了銹的鍋。
兩張破舊不堪的扶手椅看上去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散架。
另外還有兩扇門,分別通向別的屋子。
“你能猜到這是哪里嗎?”
夏洛克皺起眉頭,“線索太少。”
他雖然擁有卓絕的觀察和推斷能力,但在缺乏信息的情況下也沒有辦法達到未卜先知的地步。
鄧布利多笑了起來,隨后輕輕說道:
“那枚戒指原本的主人是馬沃羅·岡特。”
夏洛克聽到這句話,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猶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辰。
下一刻,他當即脫口而出:
“這里就是伏地魔的外祖父家?”
“非常好,夏洛克!”
鄧布利多高興地說道:
“馬沃羅·岡特,以及他的女兒梅洛普、兒子莫芬就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直系后裔,同時也是岡特家族最后的傳人。
那是一個非常古老的巫師家族,以不安分和暴力而出名。
由于他們習慣于近親結婚,這種性格特點一代比一代更加顯著。
他們缺乏理性,再加上特別喜歡豪華的排場,所以早在馬沃羅的好幾輩人之前,家族的財產就被揮霍殆盡。
當傳到他們這一代的時候,馬沃羅最后落得窮困潦倒,脾氣壞得嚇人。
偏偏卻又狂傲、自負得不可理喻。
即便如此,他的手里依舊還有著兩樣祖傳的遺物。
他把它們看得像他兒子一樣珍貴,看得比他女兒珍貴得多。”
夏洛克靜靜地聽著,快速消化著鄧布利多這段話中的信息。
等到鄧布利多說出了最后一句話,他立刻不假思索地說道:
“那兩件祖傳遺物其中之一就是馬沃羅的戒指,后來被伏地魔做成了魂器。
不對,既然它們在同一個人的手里,那么兩件勢必都落到了伏地魔手里…”
夏洛克的目光再度掃過這間已經破敗不堪的屋子,語速極快地說道:
“所以這里就是岡特老宅,伏地魔的外祖父、他的舅舅以及他媽媽的家!
他的媽媽就是在這里認識了他的父親湯姆·里德爾!
五十年前里德爾府的那件命案就是伏地魔所為,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爺爺、奶奶、和父親!
并且得到了馬沃羅的戒指,然后又去找斯拉格霍恩教授尋問魂器的事情,想要確定能夠制作多個魂器。
至于你今天帶著我來到這里,就是推斷他有可能會把魂器藏在這里。”
“太精彩了,夏洛克!”
鄧布利多不吝對夏洛克贊美,“我僅僅只說了一句話,你就已經推斷出了整件事情的全部過程!”
聽到鄧布利多的話,夏洛克卻搖了搖頭,“這些僅僅只是我的推斷,并沒有證據。”
“你沒有證據,魔法部卻有證據。”
“有證據?”
夏洛克看向鄧布利多。
“不錯,有證據——不過他們得出的結果卻跟你大相徑庭。”
鄧布利多緩緩說道:
“上次我們來過里德爾府以后,你提醒我關注五十年前的那件懸案。
我聽從了你的建議,就從那個地方入手,終于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鄧布利多說著揮動魔杖,兩把椅子就滑到他們面前,同時上邊的灰塵也隨之消失,變得干干凈凈。
在兩人坐下以后,鄧布利多緩緩說道:
“正如我們上次調查到的那樣,麻瓜當局對這起案件一籌莫展,至今仍不知道里德爾一家是怎么死的。
可是魔法部卻立刻就明白這是巫師下的毒手,因為阿瓦達索命咒一般都不留任何傷痕…唯一的例外就是你最好的朋友。”
說到這里,他深深看了夏洛克一眼,目光中露出一抹復雜之色。
大難不死的男孩。
這一刻,夏洛克和鄧布利多的腦海中同時冒出了這句話。
稍作停頓后,鄧布利多收回思緒,繼續緩緩講述:
“魔法部的案卷記載了這個案件,兇手被認定為莫芬岡特。”
聽到這個結論跟自己的推斷不符,夏洛克皺起眉頭:
“你剛剛說魔法部有證據?”
“沒錯,經過閃回咒確認,他的魔杖被證明的確是殺死里德爾一家的兇器。”
“除此之外呢?”
“莫芬自己對這件事情供認不諱,并且提供了只有兇手才知道的細節,說他為殺了那些麻瓜而自豪,說他多年來一直在等著這個機會。”
“殺人動機呢?”夏洛克繼續追問。
“我剛剛已經說過,馬沃羅和莫芬都深深憎惡麻瓜。”
“聽上去似乎已經足夠了。”
“沒錯,并且在這件事情之前,莫芬就曾經因為襲擊此案中的一個被害人而進過監獄。”
夏洛克當即沉默下來。
他收回看向鄧布利多的目光,重新看向這間老宅。
這一切聽上去都是這么的理所當然。
人證、物證、口供、作案動機、作案條件、作案工具全部都能對上。
一切事實都指向了莫芬·岡特——他就是那個殺死了老湯姆·里德爾和他父母的人。
但是夏洛克卻總覺得還是有哪里不對。
特別是當看到鄧布利多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目光望著自己的時候。
他忽然注意到通向村莊的那條羊腸小道離這座房子所在的矮樹林非常近。
一旦窗戶敞開,就能夠清楚地聽到外邊的聲音。
在花園里隔著籬笆,同樣也可以看到那條必經之路。
想到這里,夏洛克立刻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鄧布利多:
“莫芬之前襲擊的那個麻瓜,是不是老湯姆·里德爾?”
“不錯,那是更早之前的事情,你有興趣知道嗎?”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以后,夏洛克笑了。
他雙手合十支住下巴,身體向后微微一靠:“我洗耳恭聽。”
“鮑勃·奧格登當年在魔法法律執行司工作,我想方設法找到了他,并說服他把一段關鍵記憶告訴了我。
當年魔法部接到投訴,馬沃羅的兒子莫芬對一個麻瓜使用了惡咒。
正如你剛剛所說的那樣,他襲擊了湯姆·里德爾、老湯姆。
由于父子二人不肯接受貓頭鷹,所以奧格登上門傳喚莫芬到魔法部接受審訊。”
夏洛克聽得極為專注。
他上身微微向前傾,雙手保持著支住下巴的姿勢,灰色雙眸中閃爍著探尋的光芒,緊緊盯著鄧布利多。
馬沃羅和莫芬拒絕接受,并且襲擊了奧格登。
他幻影移形到了部里,十五分鐘后帶著增援回來了。
莫芬和他父親負隅頑抗,但兩個人都被制服了,被押出了這間小木屋。
后來威森加摩判了他們的罪:莫芬已經有過攻擊麻瓜的前科,被判在阿茲卡班服刑三年。
馬沃羅除了傷害奧格登之外,還傷害了魔法部的另外幾名官員,被判六個月有期徒刑。”
夏洛克靜靜地消化著這些信息,片刻后,他微微皺起眉頭,開口問道:
“先生,你剛剛提到過的梅洛普,在整件事情起到了什么作用。”
鄧布利多笑了,他笑得就像孩子一樣開心。
“我就知道,即便不使用冥想盆,你也能夠發現關鍵——你不妨推斷一下?”
“既然你已經這么說了,我想事情也很明顯了。
梅洛普對湯姆·里德爾表現出了愛意,這一幕被他的父親和弟弟發現。
莫芬為此襲擊了湯姆·里德爾,從而引來了魔法部那位勇敢的先生。”
“完全正確——我幾乎都要懷疑是不是已經帶著你到鮑勃·奧格登的記憶小路上走了一次——否則你怎么可能會知道這些細節?”
鄧布利多雖然這樣說著,但依舊非常開心地為夏洛克描述著細節:
“梅洛普是一個女巫,但是在她父親的高壓恐怖統治時,她的魔法力量卻不能完全發揮出來,一直以來都被當成了一個啞炮。
等到他的父親和弟弟都被關進阿茲卡班,第一次獨自一人、可以隨心所欲時,她充分施展了她的才能,逃離她過了十八年的那種水深火熱的生活。”
“所以她控制湯姆·里德爾離開了這里,后來還生下了伏地魔——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伏地魔會是你從孤兒院里接出來的。”
“沒錯,就在馬沃羅和莫芬被抓走以后,鄉紳的兒子跟流浪漢的女兒梅洛普一起私奔,在小漢格頓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不過在他們私奔結婚的幾個月之后,湯姆·里德爾獨自一人回到了小漢格頓,并且一口咬定自己是被欺騙和被蒙蔽了。
我想,他的意思一定是說他中了魔法,現在魔法已經解除了。
但我相信他肯定不敢使用這樣的字眼,以免別人把他看成瘋子。
從此以后,他再也沒有見過格洛普,更沒有關心過自己的兒子。”
“也就是說,他是在梅洛普還在懷孕的時候拋棄了他?”夏洛克又一次皺起了眉頭。
“抱歉,夏洛克,這一部分就只能憑猜測了。”
鄧布利多一邊搖頭一邊說道:
“我認為,梅洛普深深地愛著她的丈夫,她不能忍受繼續靠魔法手段把他控制在手心里。
我想,她做出了一個決定,不再給他服用迷情劑——我個人傾向于她使用了迷情劑,才讓湯姆·里德爾愛上了他——因為湯姆·里德爾原本就有一位麻瓜情侶。
也許,她是由于自己愛得太癡迷,便相信丈夫也會反過來愛上她。
也許,她以為丈夫會為了孩子的緣故留下來。
無論如何,她的這兩個打算都落空了。
湯姆·里德爾不但離開了她,并且沒有費心去打聽他的兒子怎么樣了。
迷情劑帶來的愛是虛幻的,即便兩人有了孩子,他也根本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