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叢岳向來以腿法冠絕武林,他雙腿仿若幻影,快得讓人目不暇接。林老太君雖搶先飛掠出十幾丈之遠,可趙叢岳身形一閃,便如鬼魅般追至。他雙腿交疊如輪轉,未至便有兩股狂風先到,踢得林老太君鬢角白發根根倒豎。
待那林老太君飛出十二丈時,趙叢岳竟在虛空之中借力再踏,右腿驟然繃直如精鐵鍛造的重劍,凌空擰身,左腿仿若一柄開山巨斧,裹挾著呼呼風聲,朝著林老太君后背狠狠踹去,腿風所至,砂石飛濺,虛空之中出現一個巨大的腳印。
林老太君不慌不忙往下一墜,繡花鞋尖在飛檐上輕輕一點,整個人便似一片枯葉飄落在三丈外的屋脊。
落下瞬間,她伸手入長袍之下,取出一根紫竹,這紫竹方一入手,竹節間便有青光游走,眨眼間長成三尺長傘。
宋丹陽的長劍恰在此時趕到,劍影化作二十四道寒芒,化作一道道凌厲的飛劍,仿若漫天繁星,帶著刺骨寒意,向著林老太君射來,所過之處,空氣被劃出道道白痕,分刺她周身二十四處大穴。
林老太君低喝一聲撐開傘面,這傘看似普通,實則暗藏玄機,傘面撐開的剎那,一股無形的氣勁彌漫開來,將那漫天飛劍穩穩擋住。只聽“叮叮當當”一陣脆響,飛劍撞在傘上,竟紛紛被彈落,火星四濺,金屬交鳴之聲密如驟雨打蕉。
此時,趙叢岳與宋丹陽見到紫竹傘,心中暗叫不好,江湖早有傳言,林老太君有十二種絕世暗器,這紫竹傘便是其中之一,傘骨中空藏著七十二種暗器。
果然,她指尖在傘柄機關上一扣,傘面驟然旋開,無數暗器飛射而出,有的如寒星點點,有的似柳葉飄飄,還有的狀若銀針,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向著趙叢岳和宋丹陽二人射去,暗器上隱隱散發著森冷的寒光,顯然淬有劇毒。
趙叢岳見狀,雙腿連踢,腿影交錯,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防御屏障,將射向自己的暗器紛紛踢落,卻一次次險象環生。宋丹陽則揮舞手中長劍,周身劍氣縱橫,將靠近的暗器絞成碎片,火星子濺在劍身上“滋滋”冒青煙。
便在二人手忙腳亂之際,凌虛真人的拂塵終于掃來。這位道門宗師銀發無風自動,拂塵穗子上串著的七十二顆玄鐵珠突然發出蜂鳴,磅礴真氣如潮水漫卷,所過之處青瓦成片剝落。
紫竹傘在氣浪中先是劇烈震顫,傘骨“咔嗒”崩斷三根,接著整柄傘如被巨手揉捏的紙片,“轟”的一聲炸成漫天竹屑。
林老太君悶哼一聲倒飛出去,胸前衣襟已被真氣余波震得粉碎,露出里面暗金色的鎖子甲。
“老不死,老匹夫!”
她罵聲未落,掌心黑丸已砸在屋頂。
濃煙騰起的剎那,趙叢岳踢碎最后一枚暗器,宋丹陽則是一劍劈出,劍氣繚繞而去,可哪里還有林老太君的身影,只見遠處屋脊上飄著半片殘破的衣角,在風里輕輕搖晃。
趙叢岳見林老太君瞬間消失,正欲下令六扇門捕快四下搜查,凌虛真人卻陡然動了。只見他輕輕一甩拂塵,恰似閑庭信步般,腳下輕點,整個人如飛鳥掠空,瞬息間便落在一座屋頂之上。
凌虛真人手握拂塵飄然而立,目光如炬,直直望向院子里一根看似普通的柱子,高聲說道:“大妹子,咱們都到了該入土的年紀了,你怎么還看不透呢?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這一輩子為林家付出的已然夠多。臨到老了,還做這些事,難道不怕一生清名毀于一旦?實在不值當啊!”
話音未落,廊柱旁空氣突然像被揉皺的絹帛,林老太君現身而出,手中提著一塊薄如蟬翼、幾近透明的布,此乃她的頂級暗器——天幻隱光綾,借光便可隱匿身形,神出鬼沒。
林老太君指尖摩挲著綾角的銀線暗紋,冷笑如冰:“牛鼻子,你一心追求清靜無為,我卻一心想為林家謀萬世基業。林家后輩子弟不爭氣,我若不趁著有生之年為他們鋪好后路,他們日后該如何立足?”
“青葉堂的所為能謀什么后路,你暗中控制再多的勢力也見不得光,你一死了,林家也沒人能夠控制得住那么多,你還能將之洗白…”
凌虛真人話說到此處,猛地頓住,臉上神色微變,瞬間意識到林老太君創建這青葉堂出來恐怕是另有深意。
以林家的情況,林老太君一死,靠著林川那位宗師在,其實也能勉強維系下去,只不過是走走下坡路罷了,可偏偏林老太君為了搞垮純陽觀,施展苦肉計、連環計等等計謀,把林川的名聲已經給毀了,已經絕了江湖。
站在林老太君的角度,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林家一直想轉朝堂未能成功的事情有轉機了,所以,她不惜讓付出林川絕于江湖的代價,等同于斷了林家在江湖的后路。
所以,這便能夠說明,林老太君創建青葉堂這件事情,一旦成功,就能夠林家更上一層樓,從江湖世家成功轉變為朝堂世家,便不再需要江湖這一畝三分地了。
所以,青葉堂永遠都不需要洗白。
永遠都是一個不見光的黑手套。
“看來,倒是我純陽觀擋了你林家的路了。”凌虛真人說道。
林老太君明白凌虛真人已經看破了青葉堂背后的意義,輕笑了一下,說道:“只可惜了,如今已經功敗垂成了,倒是讓你這一向懶散的老牛鼻子撿了便宜,為你純陽觀做了嫁衣。”
凌虛真人皺眉道:“我純陽觀只修道。”
“你這么想,你門下弟子卻不見得這么想。”林老太君說道。
“那我到時候多注意。”凌虛真人問道:“大妹子,你還要負隅頑抗嗎?今日在此,且不說六扇門幾百高手,我純陽觀幾百弟子,就顧大俠、趙總捕加上我和丹陽四個人,也定然沒有讓你走掉的說法。”
林老太君嘆了口氣,道:“還是不該心大啊,本來,原本計劃,只想著讓宋觀主身敗名裂,純陽觀名聲受損。可見顧大俠來了,便起了心思,想要利用顧大俠幫忙直接除了宋觀主以絕后患,卻不想這一念之差,導致滿盤皆輸!”
此刻,
顧陌也出現在了房頂上,說道:“所以,林故和林向西父子,其實也是你計劃的一環,他們父子從頭到尾就沒贏過林川,他們只是你苦肉計里的一環。”
林老太君嘆了口氣,道:“此事,是老身對他們父子不起,但是,為了林家萬世基業,總是難免有犧牲的。”
顧陌一時間心頭感慨,那林故、林向西父子二人還真是可憐,從頭到尾就林老太君和林川手中的棄子。看似是他們與青葉堂合作搞垮了林川,實際上是林老太君為了洗清嫌疑、同時順利將青葉堂栽贓給宋丹陽而設的計劃里的一環而已,從頭到尾就沒贏過,準確來說,從頭到尾他們就沒上過桌。
“傀儡丹也是假的咯?”顧陌問道。
林老太君輕笑道:“有那東西,我何至于如此麻煩的設計,直接控制宋丹陽不是更簡單?”
到了這時候,
顧陌等人已經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整理清楚了。
林家在林老太君手里盛極一時,但是,后輩子弟青黃不接,讓林家沒辦法完成轉型,不但不夠從武林世家轉成朝堂世家,更是還有可能會逐步衰落。
林老太君應該是與朝堂之上某位大人物達成了合作,或者說是投入了某個大人物麾下,所以創建青葉堂,在暗中一步步控制滄州各方勢力為青葉堂所用。
那些死士應該就是那位大人物派來相助的,畢竟,那樣的死士,不太像是一個才興盛幾十年的武林世家能夠培養得出來的。
而如今,可能是青葉堂發展到了關鍵時期,純陽觀作為滄州第一武林勢力,成了青葉堂攔路的存在,所以,林老太君就謀劃著搞垮純陽觀。
為了不被察覺,她以苦肉計開端,先讓林川和林向東倒臺,然后再將北郡的青葉堂作為誘餌,再讓林故和林向西暴露,然后一步步引導,將青葉堂的身份栽贓在宋丹陽身上。
這件事情應該是十年前就開始謀劃了,收買了玄松子,當然,也有可能玄松子從一開始就是林老太君早年就安排在純陽觀的臥底。
玄松子那時候就已經將假的太虛神甲藏在了神像之中,也不排除有可能是這些年偷偷摸摸,慢慢找機會將假的太虛神甲藏進去的。
這是很多年前就計劃好的了,應該是青葉堂剛建立還沒在江湖上現身之前就已經計劃好的,因為純陽觀在滄州的地位,青葉堂想要徹底掌控滄州武林,就遲早有一天需要搞垮純陽觀。
計劃其實挺好的,
如果按部就班,宋丹陽會身敗名裂,人人喊打,純陽觀也脫不了干系,會被六扇門從上到下里里外外的清查,名聲掃地,聲勢威望一落千丈,那么青葉堂控制滄州武林的計劃就會更進一步。
只是,
可能是一直以來太過于順利的原因,導致林老太君有些膨脹了,失去了敬畏之心。
在見到顧陌來了滄州之后,竟然臨時增加了計劃,用淫魔上官尚為誘餌吸引顧陌留下來。而上官尚會被抓住,也是在林老太君的計劃之中,如果沒被抓住,肯定會另外安排一個活口,不影響計劃,只需要成功留下顧陌。
利用顧陌喜歡抓通緝犯的執著,一步步引導著,來到始南山。
同時還在柳城增加了玄誠道人出現,宋丹陽破壞六扇門計劃的一環,加深宋丹陽的嫌疑。
在林老太君的計劃里,
顧陌是可有可無的,并不會影響她的計劃,畢竟,如果真的入套了,就會成為她手中一把刀,可以幫忙殺宋丹陽。她與凌虛真人很熟,知道凌虛真人肯定會保宋丹陽,僅憑借她和趙叢岳是殺不了宋丹陽的,有顧陌一起把握性會很大。
如果顧陌不入套,離開了滄州,對她的計劃也沒影響,不過就是完全沒把握在凌虛真人護短之下殺了宋丹陽,依舊可以搞垮純陽觀。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就是她覺得無所謂的一環,她覺得不會影響計劃的顧陌,在最后卻導致她計劃全面崩盤。
若不是顧陌,就算是宋丹陽最后跑掉找國師張道一出面力保,就算是洗清了嫌疑,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誰會懷疑連續因為青葉堂栽了兩任家主、幾乎就此落魄下去的林家會是在背后控制青葉堂呢?
“唉!”
這時候,凌虛真人又是長嘆了一口氣,問道:“大妹子啊,就此收手吧,你有御賜金锏,或許還能有一條生路的!”
林老太君搖頭道:“都這么大一把年紀了,總不能還去六扇門受辱吧?牛鼻子,若是你走到我這一步,可會為了茍活而受牢獄之辱?”
凌虛真人微微嘆了口氣。
林老太君輕輕笑了笑,眼中卻無半分笑意,開口道:“牛鼻子,你我同處一個時代,這么多年你一直壓我一頭,我也心服口服。武功一道上,我確實比不上你,但我鉆研暗器多年,今日倒想看看,我這暗器能不能彌補武道上與你的差距!”說罷,她雙手一展,掌心各出現一塊巴掌大的青銅牌,其上刻滿神秘符文,隱隱有光華流轉,“此物名為陰陽魚梭,乃我畢生第二得意之作,老牛鼻子,你可敢接我這一招?”
“請!”
凌虛真人神色凝重,輕輕揮了揮手,示意趙叢岳等人以及六扇門捕快以及諸多的純陽觀弟子全部散開,遠遠退去,以免遭受池魚之殃。
甚至于連顧陌、宋丹陽、趙叢岳這三位宗師都微微后退了一些,十分警惕。畢竟,林老太君暗器宗師之名可是非常響亮的,幾十年來,整個滄州也只有凌虛真人能夠壓過一頭。
可暗器宗師,在于一個暗字,誰也不知道她的暗器到底如何詭譎如何強大,特別是這種能夠直接拿到明面上來的暗器,拋開了偷襲優勢還敢展現出來的,定然是非常強大的。
顧陌從來不小覷暗器,因為顧初冬手里就有一個號稱天下第五的暗器千機匣,他曾見識過,那絕對是是擁有著可殺宗師力量的。
今人未必不如古人,
千機匣雖然厲害,可幾百年了,技術是在不斷進步的,特別是林老太君這種驚才艷艷之輩,結合了前人的智慧,創造出來的東西,會超越前人是很正常的。
就如同當世的武功,普遍是要比以前的武功更強的,因為武功傳承下來,是在不斷優化的,結合了一代又一代的智慧和經驗精髓。
同一門武功,肯定是越來越強,越來越趨于完美的。當然,中途遺失或是斷傳承的就另說了。
此刻,林老太君要施展暗器,眾人都凝神靜氣警惕了起來。
凌虛真人在最前面接受挑戰,
顧陌幾人也沒走太遠,特別是宋丹陽,隨時準備策應。畢竟,雖然凌虛真人接受單挑,并不意味著如果輸了都還要硬扛到底。
一時間,眾多純陽觀弟子和六扇門捕快都紛紛后撤。
顧陌準備提醒一下顧初冬,但一感知,卻沒能發現顧初冬的行蹤,疑惑之時,就聽到顧初冬傳音:“哥,不用擔心我,我已經跑到純陽觀山門外了,就算你們把山都打崩了我也不會有事的!”
顧陌:“…”
倒是多余擔心了,自家妹子的覺悟可是一直都很高的,從來不扯后腿。
剎那間,林老太君動了。她雙手猛地一揚,陰陽魚梭化作一黑一白兩道流光,帶著呼嘯的勁風疾射而出。
黑梭所過之處,空氣仿若被利刃切割,發出“滋滋”聲響,四周溫度急劇下降,所觸之物瞬間凝結出一層寒霜。
白梭則裹挾著滾滾熱浪,光芒奪目,恰似一道烈日長虹,沿途竟燃起熊熊火焰,地面磚石被燒得通紅,滋滋冒著熱氣。
兩梭在空中相互交織,軌跡變幻莫測,時而合二為一,時而一左一右,讓人根本無法預判其攻擊路線,陰梭所過之處,三丈內空氣凝成冰霧,連飛檐上的銅鈴都結了霜;陽梭卻裹著赤焰,瓦片遇之即熔,兩道光梭在空中交疊出陰陽魚虛影,竟將凌虛真人周身丈許范圍鎖成死地。
凌虛真人終于變了臉色,拂塵一抖,七十二根銀絲崩直如琴弦,每根絲上都纏著半透明的真氣,正是他賴以成名的“周天拂雪勁”。
當即,林老太君手訣一指,
銀絲網剛接住陰陽魚梭,便聽“滋啦”聲響,陰梭凍得銀絲泛起藍斑,陽梭卻燒得絲尾冒起青煙。
凌虛真人瞳孔微縮,后退一步,隨即拂塵一動,化作萬千銀絲,仿若九天之上傾瀉而下的磅礴瀑布,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前。拂塵銀絲與陰陽魚梭甫一接觸,便發出一連串密集的金鐵交鳴聲,火星四濺。
黑梭撞上銀絲,寒霜迅速蔓延,試圖凍結拂塵;白梭則與銀絲激烈摩擦,火焰舔舐著每一根絲線。
凌虛真人面色沉凝,周身真氣鼓蕩,不斷輸送至拂塵之上,抵御著陰陽魚梭的新一番凌厲攻勢。雙方僵持片刻,凌虛真人猛地大喝一聲,體內真氣如洶涌的海嘯,瞬間爆發。
拂塵銀絲光芒大盛,猛地一震,竟將陰陽魚梭的攻勢生生遏住。緊接著,銀絲如靈動的長蛇,飛速纏繞住陰陽魚梭,用力一絞。
只聽“咔嚓”兩聲脆響,陰陽魚梭上的瞬間黯淡。
林老太君只覺心口一悶,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凌虛真人見狀,毫不猶豫,足尖輕點,如鬼魅般朝著林老太君沖去,欲將其一舉擒獲。忽覺頭頂氣壓驟降,抬眼只見斗大的紅影壓下,是一尊高大的紅甲鐵人,鐵甲縫隙里漏出暗紅微光,腳掌尚未觸地,地面已裂開蛛網狀紋路。
“太虛神甲!”
凌虛真人來不及多想,拂塵已化作光盾迎上。剎那間,天地仿若都為之震顫,一聲巨響震耳欲聾,仿若驚雷在耳邊炸響。氣浪滾滾翻涌,以兩人為中心,向著四周瘋狂擴散,地面上的磚石被震得粉碎,青瓦碎成齏粉,飛濺而起。
凌虛真人在這股強大的沖擊力下,如落葉般倒飛后退數丈之遠。待他穩住身形,才發現手中拂塵已被打得破爛不堪,絲絲縷縷,不成樣子。
紅甲鐵人卻穩穩立在當場,胸腔處傳來機械轉動的“咔嗒”聲,眼窩中兩簇鬼火般的幽光,正緩緩轉向倒地的林老太君。
林老太君倚著斷墻咳嗽,看著紅甲鐵人,說道:“林川,你…怎么還沒走?”
紅甲鐵人發出沉悶的聲音:“老太君,你活著去京都,林家還有的救,我活著,林家就我一個人,那就沒什么意思了。”
林老太君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么,畢竟,林川已經穿著太虛神甲現身了,說再多都沒有意義了。
紅甲鐵人又開口道:“老太君,這些人交給我,你且找機會離開便是。”
此時,房頂之上,
顧陌連忙對趙叢岳說道:“趙總捕,馬上傳令你們六扇門的人準備魚龍戰陣,千萬莫再讓這太虛神甲逃走了!”
顧陌話音剛落,紅甲鐵人往前一步,伸出一根巨大的鐵指指著顧陌,說道:“顧陌,如果不是此前想著利用你,你真以為我打不過你所以才兩次在你面前逃跑?”
顧陌沒有說話。
紅甲鐵人手指朝著顧陌輕輕一勾,說道:“過來,讓我殺你!”
一時間,氣氛非常壓抑低沉。
趙叢岳打了手勢,眾多的六扇門捕快們紛紛取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魚龍鐵索,迅速將四面八方包圍起,隨時準備開啟魚龍戰陣。
凌虛真人將手中那把已經破爛的拂塵丟掉,然后伸手一套,將數丈之外的一尊神像上供奉的一把劍吸入了手中,此乃純陽觀傳承兩百年的純陽劍,乃是江湖有名的神兵利器。
凌虛真人的劍率先出動。手中長劍挽出一朵劍花,直刺紅甲鐵人咽喉,劍勢凌厲,帶著呼呼風聲。
那鐵人渾若未覺,鐵手如鉗,不閃不避,一把便將凌虛真人的劍牢牢攥住。
剎那間,劍氣四溢,縱橫激蕩,周圍砂石飛濺,徑直攥住劍刃,任由劍氣在掌心炸開,青石板寸寸龜裂,它卻穩如鐵塔,指縫間甚至溢出幾星火花。
宋丹陽緊跟其后,長劍斜刺腰間。鐵人左手翻腕,如拎稻草般扣住劍身,師徒二人各自運力,劍刃竟在鐵掌間顫出蜂鳴,卻終究難進半分。
空氣驟然撕裂。
趙叢岳鬼魅般現出身形,右腿繃如鐵鞭,攜萬鈞之力踹向鐵人胸口。腿風過處,檐角銅鈴齊鳴——這腿功宗師果然名不虛傳,紅甲鐵人竟被踹得倒飛丈許,鐵軀撞在廊柱上,碎石四濺,卻在落地時生生碾出兩道深痕。
顧陌恰在此時從天而降。
勾陳妖刀裹著熊熊赤焰,刀身紋路如活物游走,刀未至,熱浪已灼得人面皮生疼。這一刀他蓄勢已久,刀光劈開虛空,竟在空氣里拖出猩紅軌跡。鐵人偏頭避過要害,刀刃卻重重砍在肩頭,火星濺在青磚上滋滋冒白煙,太虛神甲竟被劈出尺長裂口。
紅甲鐵人雙臂合攏,鐵掌如虎鉗夾住刀身,抬腿便踹顧陌小腹。顧陌刀被制住,不退反進,雙手握刀凌空倒翻,衣擺鼓如風帆。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妖刀竟如活物般碎成流火,萬千碎片劃破虛空,又在顧陌身前驟然凝聚,刀勢不減反增,第二刀已劈在鐵人胸膛,炸出一連串火星,這一刀勢大力沉,紅甲鐵人被劈得身體踉蹌后退,胸膛之上,出現了一道道長長的劃痕。
凌虛真人與宋丹陽趁機撲上。
二人長劍雖破不開神甲,卻專尋顧陌斬出的裂口,劍尖如靈蛇吐信,專刺傷痕處。趙叢岳更似附骨之疽,身形忽左忽右,腿影重重如暴雨落瓦,踢得鐵人連連后退,每一步都在地面踩出凹坑。顧陌刀勢愈狠,刀刀追著鐵人破綻,一刀快過一刀,一刀狠過一刀,紅甲鐵人身上的破綻和刀痕越來越多,神甲上的裂痕竟如蛛網般蔓延。
這紅甲鐵人在四大宗師的圍攻下,漸漸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便在此時,林老太君袖中忽有銅蛋飛出。五枚核桃大小的物什分落五眼水井,井水瞬間沸騰,水柱沖天而起,在半空炸成漫天水雨。
水珠紛紛飄飛灑落,鐵人忽如換了副模樣,本就遲緩的動作驟然提速,趙叢岳剛從斜刺里踢出一腿,便見鐵人鐵臂橫揮,拳風竟帶起尖嘯——砰的一聲悶響,趙叢岳胸口甲胄寸碎,鮮血混著雨水飛濺,整個人被砸得撞破雕花窗。
鐵人身影一閃便消失不見。
宋丹陽長劍刺空,凌虛真人剛要收勢,背后勁風已至。
二人旋身雙掌齊出,拍在鐵人鐵拳上,真氣如浪濤相撞,竟震得廊檐瓦片簌簌而落。饒是二人都是內功宗師,內力十分深厚,仍被砸得倒飛數步,后背抵在照壁上,青磚竟被震出蛛網狀裂紋。
顧陌刀劈空處,鐵人已到他身后。拳風及體時,顧陌妖刀一橫,另一只手掌心龍形真氣驟然爆發,龍吟聲中,赤龍與鐵拳轟然相撞。
氣浪掀飛屋瓦,兩人各自倒飛,顧陌撞在院墻上,卻在落地時借勢旋身,妖刀在手中挽出火色刀花,刀刃上裂痕竟在火光中緩緩愈合。
雨水淋在鐵人甲胄上,順著深深淺淺的刀痕往下淌,卻不知這看似狼狽的鐵軀,此刻正傳來機括轉動的咔嗒聲,仿佛某種沉睡的兇物,正被鮮血與戰火喚醒。
宋丹陽與凌虛真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出了疑惑之色。
因為,太虛神甲原本是他們純陽觀的傳承至寶,他們對太虛神甲的力量很清楚,不可能有這么快的速度。
“不對,是這水!”
凌虛真人反應過來,那林老太君不可能做沒有意義的事情,剛剛紅甲鐵人已經落了下風即將失敗了,可就是這人為制造的雨水降臨那一刻,紅甲鐵人就突然變得異常靈敏,速度奇快。
“林大妹子,你果然天縱奇才,”凌虛真人嘆了口氣,說道:“太虛神甲五金土雙行已經很強了,你居然硬生生的又為其添加了水行屬相!”
林老太君唇角勾起半縷弧度,笑意淡得像檐角將落未落的雨珠,沒有說話,只是伏在紅甲鐵人肩頭,指尖輕輕叩了叩鐵人頸后甲葉。
大雨砸在神甲上迸起銀花,紅甲鐵人忽然化作一道鐵灰色流光,貼著青石板掠過的剎那,地面竟留下半寸深的滑行痕跡,再抬頭時已在二十丈外,速度快如閃電。
“結陣!”
趙叢岳見狀,當機立斷,一聲令下。
早埋伏在屋脊上的捕快們同時抖手,數十道魚龍鐵索破風而出,鐵索末端赤銅虎頭吞口大張,在半空交織成網狀古陣,陣眼處嵌著的玄鐵令符泛著冷光,竟將方圓十丈內的雨水都凝在半空。
紅甲鐵人鐵臂一振,鐵索頓時繃成直線,每根鐵索上都炸出細密火星,地面青磚如蛛網般龜裂,竟硬生生地將那魚龍戰陣囚籠撐開、膨脹,鐵索被繃得緊緊的,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但下一刻,宋丹陽、凌虛真人快速出手,兩人雙掌按在陣眼的剎那,囚籠爆發出刺目金芒,兩位宗師的內力順著鐵索游走,竟將那膨脹的囚籠生生壓小了三尺。
凌虛真人白發飄飛,嘶聲喊道:“顧大俠,這太虛神甲有個極大的弱點,其能量儲存存有上限。到了此刻,那神甲的力量想必所剩無幾。咱們一同出手,耗盡它的力量,否則,以它的力量和速度,咱們想要破甲,實在是難如登天啊,顧大俠!”
他掌心貼在鐵索上,衣袂下隱隱透出流轉的金河紋路。
內功一道講究細水長流,此刻兩條真氣長河注入戰陣,竟比先前單打獨斗時更多了幾分綿長厚重。
內功一道與武道真意一道,各有千秋,互有優劣。內功一道,重在綿長持久,如潺潺溪流,源源不斷,但相對而言,爆發力稍顯不足。
就像宋丹陽和凌虛真人,他們能夠與這鐵甲纏斗數日幾夜,可若要快速破甲,卻極為困難。
而若是齊天樞在此,憑借其對武道真意的精妙領悟,只要找準時機出手,定能在幾下之間破去這神甲。
但這并不意味著武道真意一道就全然勝過內功之道。武道真意一道,講究一擊必殺,若抓不住機會,便只能被動挨打。一旦爆發未能殺死敵人,或是陷入圍攻,那可就危險重重了。
此時,在宋丹陽和凌虛真人的加入下,紅甲鐵人已被完全壓制。若顧陌再加入戰團,紅甲鐵人恐怕只能如困獸般掙扎。
林老太君見此情景,臉上露出了絕望之色。
誰料天際忽有紫電裂空,本就昏沉沉的天空,此刻瞬間便暴雨傾盆,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板上濺起寸許高的水霧。
“哈哈哈哈…老天爺都在幫我!”
紅甲鐵人發出一陣猖狂的大笑,聲音在雨中遠遠傳開。
林老太君也跟著露出了喜色。
宋丹陽等人見此大雨,臉色瞬間大變。
他們深知這雨水對紅甲鐵人意味著什么,連忙更加賣力地催動真氣,企圖死死困住紅甲鐵人。
果不其然,之前僅僅是人為制造的些許雨水,就已讓紅甲鐵人戰力大增,更何況此刻天降暴雨。
瞬間,紅甲鐵人爆發出恐怖至極的力量,它仰天長嘯,雙臂用力一扯,鐵人雙臂突然爆起尺許高的光澤,每道鐵索上的金芒竟被生生震散,“咔嚓”聲中,數十道鐵索如斷弦狂飆,有捕快躲避不及,肩甲直接被鐵索抽得凹進去半寸。
宋丹陽雙掌相抵硬接鐵人一拳,卻覺掌心仿佛撞上奔馬,整個人倒飛出去時在地面犁出五道深溝;趙叢岳腿影如刀劈向鐵人腰腹,反被一記肘錘砸中胸口,喉頭一甜噴出血霧。
紅甲鐵人背著林老太君轉身欲走,卻見顧陌已立在雨幕中,勾陳妖刀垂在身側,刀周三尺內雨水未至便蒸騰成白霧,刀刃上赤焰紋路如活物游走,將他半邊身子映得通紅。
“你攔不住我。”鐵人聲音里帶著幾分歇斯底里。
顧陌微微搖了搖頭,道:“這甲,已經被我發現弱點了,所以,該破了!”
顧陌抬頭時,雨珠正順著額角滑落。
他握刀的手背青筋凸起,指節卻白得發亮,刀身驟然發出蜂鳴,竟是比雨聲還要清亮三分。
刀未動,刀鞘先震。
顧陌足尖碾進磚縫,腰間驟然擰出詭異弧度,妖刀出鞘時帶起螺旋氣勁,竟將三尺內雨水絞成火龍。刀光劈開雨幕的剎那,地面“咔啦”裂開寸許寬的縫隙,火氣順著刀勢鉆入青磚,整塊地面像被抽去筋骨般下陷半寸,鐵人踏來的左腳突然一空,甲胄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只見他身形如電,刀光閃爍,每一刀都蘊含著無盡的力量與精妙的刀法。
天刀八訣,每訣十刀,共八十刀。
這一刻,顧陌的刀如天仙乘風,霞霧云影,意態萬千。
刀勢起時,天地皆矮了三分。
勾陳妖刀在顧陌手中舞作銀河倒懸,刀背磕在甲胄接縫處的火星濺起三尺高,刀刀相連如老茶客燙壺,滾水淋過瓷面般順暢,偏生每一刀落點都帶著斬盡八荒的狠戾。
紅甲鐵人的鎏金紋絡在刀風里碎作齏粉,甲葉相撞聲混著刀鳴。刀光劈開雨霧時,仿佛一刀斬破星河似的,竟讓甲胄縫隙里漏出的晨光都凝作刀形,
甲破了!
天地俱寂,唯余刀鳴如龍吟。
刀光掠過處,鐵人甲胄上的饕餮紋竟被生生剜去半只眼,鎏金熔液順著刀痕往下淌,倒像是鐵人在流血。
顧陌收刀時踏碎半塊青磚,刀氣還沒散,刀刀相連,一氣呵成。
那刀光仿佛劃破了時空,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向著紅甲鐵人洶涌而去。
那一刻,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了刀光。
仿佛過去了很久,也仿佛只過去了一瞬間。
在這一刻,
沒有人看清楚顧陌出了多少刀。
但顧陌知道,他出了八十刀。
其實,他還有一刀,那是天刀八訣之上的第九刀,那一刀驚天地、泣鬼神,沒人見過,所以叫無上天刀。
不過,這紅甲鐵人明顯不夠資格見識那一刀!
當顧陌收刀的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只有雨水,雨水順著刀疤縱橫的額角滴落,在地面燙出淺坑。
紅甲鐵人僵立當場,雨水順著甲胄裂痕滲入,先是肩頭甲片“當啷”落地,接著胸口、手臂、腿甲上的裂痕如蛛網蔓延,“轟”的一聲,整具神甲炸成千百片燃燒的鐵片,如落英般紛揚。
林川蜷縮在碎甲中,胸口血洞汩汩冒血,望著顧陌的眼神里滿是不甘:“你…武道真意…竟…也這么強…”
“我未盡全力!”顧陌神色平靜,淡淡地說道。
林川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難以置信之色,雨水沖刷著滿地碎甲,他的視線漸漸模糊,臨終前只看見顧陌收刀的背影,那背影比雨中青山更孤絕,比刀上余焰更冷冽。
就在這時候,
顧陌腦海里響起了系統的提示音:
斬殺六星通緝犯(1/2)
當即,
顧陌將目光望向了躺在血泊之中的林老太君。
雖然剛剛他那天刀八訣主要是破太虛神甲,可縱然只是波及,也足夠讓本就重傷的林老太君此刻奄奄一息,動彈不得,她將目光望向了趙叢岳,奄奄一息道:“趙…趙總捕…林家…只有我與林川與青葉堂有關,其他人…即便是林故、林向西都不知道,連我那裝聾作啞幾十年替我監視林府的啞奴都不知道…能不能…給林家一條生路?”
林老太君這話,顧陌等人都是相信的。
林老太君能夠讓林故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棋子,那肯定是隱瞞得非常隱蔽,是不是林家只有他們兩人參與不清楚,但人數絕對不多,林老太君還會像精分一樣一直演戲,哪怕是再忠誠的人面前她都得演戲。因為她的賭注是整個林家,她不敢有絲毫懈怠,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她的棋子。
之前,顧陌、趙叢岳查到林故身上時,林老太君為了讓苦肉計合情合理,自稱她有所察覺,就帶趙叢岳見過她那個忠心耿耿裝聾作啞很多年的啞奴,那人一直在替她監視林府動向。
這么忠心的人都被瞞著,知道真相自然不會多,否則,也不可能隱瞞得這么好,將六扇門和武林正道都瞞過去了。
這時,趙叢岳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緩緩走過來,平淡道:“一切由法律來宣判,不是我說了算,大乾律法不會錯殺無辜,也不會放過罪人。”
林老太君苦笑了一下,嘴巴微張,想要說什么話,卻是說不出來,因為嘴里被血泊堵住了,但她的眼神里沒有求生的渴望,只有哀求,好一會兒,她才向著顧陌發出了一點聲音道:“殺了我…求你…殺了我…”
都是站在江湖頂端的一批人,
顧陌明白林老太君意思。
沒有哪一個縱橫江湖幾十年的人能夠接受臨死前還要被審判。
只是,如今這現場。趙叢岳作為官府的人,他要按規矩辦事兒,如今林老太君這種,他只能是抓捕,不能擊殺。而至于宋丹陽和凌虛真人兩個修道的,他們絕對不會對一個已經沒有任何力量,連動都動不了的人下殺手。
所以,現場只有顧陌最有可能助她走個體面。
因為顧陌沒有什么顧忌,且本就是捉刀人。
顧陌沒有猶豫,直接揮刀,
林老太君脖子上出現了一道血痕,瞬間失去了生命氣息。
就在這時候,
顧陌腦海里再一次響起了系統提示音:
斬殺六星通緝犯(2/2
獲得六星獎勵——滿級先天罡氣是否領取 剎那間,顧陌的識海里就多了關于先天罡氣的認知,就仿佛他是修煉了很多年,一步一步的將先天罡氣修煉到了大圓滿。
這是一門近乎于完美的武功。
之所以說完美,是因為在防御方面擁有著絕對護體的罡氣,全方位無破綻;普通刀劍觸及罡氣即被震斷,還有能量反彈,攻擊者越強反彈效果也就越大;環境免疫,可抵御金蠶蠱毒、冰火雙重天等特殊攻擊。
第二便是在完美防御的同時還兼具足夠強大的攻擊力。罡氣外放以掌力催動罡氣形成直徑可達十余丈的沖擊波;罡氣可化為實體氣刃,可破甲傷人。
除了攻防一體之外,先天罡氣還具有很多特殊的能力,練到高深境界,能化天地宇宙自然之氣為己用,也能以其護身驅毒、生肌止血、療傷治病、受傷時可快速自愈、瞬間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