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霞峰。
原本的大殿經過一番改造,已經變了一番模樣。
候火堂的漆金匾額就懸掛在上方,殿中擺來不少煉器所需之物。
王習微坐于殿中,一旁放著他近來新立的器爐,煉氣下品,喚作焰會爐。
相比景陽洪爐,這火爐規模小上不少,是為些胎息修士煉器準備的。
《煉器初要的開篇已經分發至門中,建堂的消息也傳下,開始來了不少人,可都不堪用。
門中近來才規劃好,采氣由霄聞去組織人手,算是由霜回峰主管,建了一望氣堂,要的是些年紀大、修為難進的門人,倒是好找。
這差事給的資糧多些,外門多有些修為難以寸進的修士前去,很快就招足人手。
至于藏經閣一事,這事情重大,許玄師弟直接親自來管束。
定下條例,外門弟子以駐守、勞作、斗法等論功過,各領一赤元令,內有記載,積攢道功,若是攢下足夠多,可憑此來藏經閣換取功法、秘術。
如今藏經閣搬至洛青中央位置,位于陣法中心,外門弟子如今每年春分秋分,都可入內來換取功法。
‘溫師妹那春芽堂也在大盤建起,多有門人去,怎這煉器的人才就這般少?’
王習微其實心中猜到幾分緣由,還是煉器之法太難鉆研,少有良才。
修仙百藝,丹器符陣,這四道可是對天賦要求最高,也是收益最大的。
靈植夫雖然也少見,但只要細心鉆研,還是能成,這丹器符陣就不一樣了,要是沒有天賦,一輩子也難以入門。
江池魚當年也來他這處學過些煉器之法,可不得要領,只記得些金石物性,最后便去白石管著礦山。
這些天挑選不少,也只尋來兩名堪用的。
一旁恭敬侍立著兩位弟子,都是這些日子自外門提拔來的,由棲云挑選,來此經過王習微考驗,才能入堂。
一著灰袍的老者,名為關河,先前在白石的冶煉地駐守,有不少熔煉金石的經驗,行事沉穩,胎息后期修為,突破煉氣也快了。
另外是一著寶藍衣衫的中年男子,名為許晨鳴,是自白崗來的,靈根四寸,頗有巧思,如今是胎息中期修為,是許氏的嫡脈子弟。
“這幾日讓你等研習的《控火三十六講,修行的如何?”
“回稟長老,如今可堪堪控火于掌心。”
關河先行開口,掌心中有一道火焰竄出。
他們這些入堂的,身份雖然比外門弟子高了些,但還是不能同真傳弟子相比,便以長老稱呼王習微。
這進度有些慢了,讓王習微不知如何去回,轉而看向一旁的許晨鳴。
許晨鳴笑著上前,開口道:
“稟長老,已經到可控火離體,去煅燒金鐵,但只能堅持幾息時間。”
說著,他取出一塊錫錠,置于一旁,控著一束橙紅的火焰去灼燒,幾息后就堅持不住,火焰熄滅。
這天賦已算不錯,雖然和王棲云當初上手一天,就控火煉出一器胚的資質比不了,但也堪用了。
王習微讓二人退下,蕩霞峰下新設一處洞府,以安頓這些新來的弟子。
懂煉器的畢竟稀少,王習微還是準備將這些弟子聚在蕩霞,一同培養。
‘說是要招上十二人,看看這幾年能否尋來六人,也勉強夠了。’
門中若是想煉制什么陣盤,法器,也可分工,不必所有環節都由王習微和王棲云去親手處理了。
待到這一批門人出師,王習微只需總管煉器的流程,至少胎息品階的物件是不必憂心了。
另外一處,大盤。
原本的廟宇被盡數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寬廣的高堂。
春芽堂,溫思安和施緣雨主持的堂口,主管靈植一事。
如今已經招足三十六名門人,修為多是胎息初期到中期,大都是些細心好學的,由施緣雨來講些靈植法門,傳下那三卷玉簡,讓這些門人研習。
胎息后期的門人大都不樂意來此,畢竟突破煉氣才是大事,整日行云布雨,耽擱修為。
靈植不比煉器,一名能煉出胎息法器的煉器師,身價相比于培育胎息靈藥的靈植夫,足足高上十來倍。
丹器符陣這四道學上一點皮毛,就足夠這些外門弟子受用無窮了,可靈植夫就是個苦差事了,掙不來多少資糧。
溫思安立身于堂外,看向不遠處的靈田,不少凡人正聽著修士差遣,開田劃道。
門中給的工錢頗為豐厚,這些凡夫紛紛爭搶著來此出力,漸漸忘記了昔日的佛寺。
‘大盤的靈田總算是走上正軌了,門中靈藥可要增產不少。’
如今事畢,長明的靈田交于張高峽看顧,溫思安這幾日便就待在大盤,同施緣雨處理事務。
不遠處漓水清澈,隱隱能望見江北的蓮寺,寶光流溢,似乎還在封閉之中。
洛青,待客的偏殿。
馮馳權在此已經等候了許久,始終不見動靜。
他雖然是存了借勢避禍的心思,可現在風頭過了,他又憂心起這門派的意圖。‘無緣無故的,就收留我這些時日,恐怕不對勁。’
今日他終于見到劉霄聞,對方近來似乎很忙,隔了許久才到他這處來。
馮馳權同劉霄聞坐于青石桌旁,這位散修神色有些猶疑,低低道:
“霄聞道友,我那煉器的事,可能安排了?”
劉霄聞憶及此事,此時棲云師兄正忙碌著,哪里得閑能出手。
更何況這算是他的私事,雖然馮馳權帶來了北邊消息,劉霄聞得了師父吩咐,要善待些。
可畢竟是人情牽扯,他不好去催促棲云師兄,只能暫時拖著,倒是有些對不住眼前這位了。
“道友可能再等上幾日?待我師兄得閑,我便去問問。”
劉霄聞面上有幾分難色,只求對方能體諒些。
馮馳權沉默少時,轉而開口道:
“霄聞道友,煉器就算了,這靈物我也未帶在身上,一來二去,又要耽擱不少。”
“我欲同貴門直接換柄法器,折去當初那秘銀藏水的價,我再補些東西就是。”
“只是,我要的是件煉氣上品的法器,最好是攻伐一道的,殺力要足,貴門可有?”
對方顯然是拿準了主意,恐怕也是擔心將靈物帶來,遭人算計。
劉霄聞稍稍沉吟,煉氣上品的攻伐法器,這價值可不菲,僅僅是一道秘銀藏水,如何能抵?
“不知道友欲添上什么靈物來換取?差的恐怕有些多了。”
那馮馳權似乎下定什么決心,咬牙說道:
“功法,「丁火」一道的《長光明燭法,三品,直到筑基,可夠了?”
這價錢也算合理,「丁火」又是門中未有的道統,丙丁親善,就是不修,觀摩秘術也是極好的。
“涉及件煉氣上品的法器,我需請示下師父,還望道友等上少時。”
劉霄聞起身,準備去同許玄商量,留下馮馳權在此。
這位散修見對方離開,心頭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就怕對方翻臉。
功法可不是好出手的,散修誰會要不同道統的,世家更是看不上這些三品的,也就這些小門小派會考慮幾分。
相比之下,一件煉氣上品的法器對他這散修可就珍貴不少,加持斗法,提升顯著。
若是父親還在,自然是拿那些靈物打造一件合乎「丁火」的,如今只剩他一人,卻不敢輕易將靈物與人。
過了少時,他見劉霄聞返回,手中執一烏黑木匣,笑著前來。
對方打開,只見一柄烏光縈繞的法刀,柄上有罰惡二字。
劉霄聞將這法刀推至馮馳權面前,他去問過師父,許玄聽了對方要求,便取出這柄自杜鶴那處得來的法刀,以作交換。
門中無人用刀,這法器閑置許久,如今也算是發揮些用處了。
“道友請看,「煞炁」一道的法刀,頗為鋒銳,道友可滿意?”
劉霄聞笑著問道,看向馮馳權,只見對方拿起這柄烏光四射的法刀,臉上顯出喜色來。
“「煞炁」不同五火沖突,聚為火煞,倒是合我意。”
馮馳權見刀心喜,猶疑幾分,想起父親生前所說,還是自懷中取出一玉簡來,交予劉霄聞。
三品《長光明燭法,修成的是秉燭游,劉霄聞翻閱過,見無問題,便將這法刀交予對方。
得了法器,馮馳權便立刻告辭,不欲多留,劉霄聞想著送行,對方卻連連擺手,顯得謹小慎微。
一路御風,馮馳權離了洛青,出了大赤觀。
“真的未動手。”
他心中感嘆,像他這種無根基的散修,對方肯放平姿態同他談生意,已經是十足的正道了。
一路上見了不少翻臉不認人,背后捅刀子的事情,短暫在別人山門寄居,也算過了些安穩日子。
‘誰讓我是散修,跟路邊的野草一般,誰都能踩上一腳。’
看向不遠處的靈山,他心生羨慕,但還是果斷轉身,向東南方向飛去。
‘東南之地還算安穩,北邊戰事激烈,仙妖斗法,還是走為上策。’
‘散修也有散修的好哩,咱惹不起,還躲不起了?’
天邊劃過一道幽藍的云氣,馮馳權就此離去,無人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