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原,杜望城。
陳家封山,至今未有動作,不知何時才會出世。
這座城池繁華依舊,客商來往,車水馬龍,少了昔日的仙家管束,不少人心中喜憂參半。
許玄來到城外,眼見城門高巍,杜望二字一如既往,俯視著來往的行人。
‘梁雍這三年,就一直藏身在此處?’
樊青竹打探到了消息,告知許玄,他便特來此,只為見見這位自北而來的散修。
梁雍和樊青竹當初都是煉氣八重的修為,都得了那賜禮一陵丹。三年過去,樊青竹已順利步入煉氣九重,梁雍不是庸人,想來修為必有精進。
許玄從未小看此人,這位疤臉漢子明顯不是尋常散修,修行的道統更是罕見,為「至火」一道。
天陀來此之前,已經同許玄講過這道統的利害之處。
「至火」擅破陣、焚城,動則一往無前,是五火極性,不臣太陽,逆位丙離,親近靈雷。
按照天陀的說法,這道統多見于東海,從屬龍宮,如今能在離國見到,這梁雍必然有些來歷。
許玄入城,并未耽擱,一路直行,隱匿氣息,來到一處酒樓前。
梅齋。
聽聞梁雍這些年來常居這處風月地,在此買醉。
他修為深厚,斗法厲害,各家都派人來招攬過他,就是朱家都有人來請,但這漢子一一拒絕,不知作何打算。
入內,便見一群鶯鶯燕燕,圍了上來,香膩的脂粉氣撲面,許玄閃開,轉而在這樓閣之中尋起人來。
轉了一圈,果見一疤臉漢子坐于桌旁,身邊有三名女子圍著,為其斟酒,梁雍顯得很是受用,同這身旁的女子調笑起來。
許玄上前,直接坐在梁雍對面,讓這漢子有些詫異,眉頭一皺,認出當年之人,斥道:
“怎么是你?老子正喝酒在,莫來掃興。”
梁雍隨手擲出一碧玉酒杯,酒水灑出,化作火舌,驚得一旁陪酒的人慌忙散開。
許玄伸手接過這酒杯,穩穩置于桌上,法力運轉,頓時將灑出的酒水收回,伸手一抹,所有火光都消散。
梁雍輕拍木桌,法力震蕩而來,許玄曲指一彈,將其引至空中,化作洶涌的氣浪。
周邊不少修士看了過來,見是兩位煉氣后期的起了沖突,又紛紛低下頭去。
對方這時臉色微變,嚴肅起來,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咂舌道:
“梅齋這酒沒勁,像是給娘娘腔,酸秀才喝的。”
許玄還未回話,不遠處已經氣勢洶洶地走來一婦人,容色清秀,著淺藍宮裝,身姿綽約,氣沖沖地走上前來。
梁雍一見這婦人,氣勢頓時一泄,對方還未開口,他就先告饒道:
“梅娘,我不是這意思,你莫怪罪。”
梅娘上前,一拍紅木桌面,震得其上碧玉酒具躍起,梁雍眼疾手快,一一接下。
這宮裝婦人則伸手一指,直戳梁雍眉心,罵道:
“你個狼心狗肺,不識抬舉的,我每天好吃好喝供著你,樓里的姑娘們陪著,你倒好,天天發酒瘋,動不動搞的周圍客人抱怨。”
梁雍這粗人竟然未發怒,而是雙掌合起,告饒起來。
“我告訴你,再鬧事你就給我滾,我也不是開善堂的,念在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好心接濟你,你倒是不客氣。”
言畢,這梅娘轉過身來,看向許玄,展顏一笑:
“讓這位貴客見笑了,這梁雍就是個要飯的,莫同他計較。”
“無妨,此次來是欲同梁道友談些正事的。”
許玄眼見這出鬧劇,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梅娘吩咐幾句,便就此退下。
梁雍神色低沉,低聲問道:
“是你?修為突破,要來同我斗法了?”
許玄神色不變,只是笑道:
“此行不是來同梁道友爭執的,而是有樁買賣要商量。”
“哦?”
梁雍掃了許玄一眼,拿起桌上酒壺,又斟滿一杯,一副混不吝的派頭,沉聲道:
“什么買賣,說來聽聽?”
“殺人。”
梁雍聽了此言,依舊是那副散漫的態度,舉起手中酒杯,看著其中酒水。
“這么說,是要請我動手了,真論斗法,你比我差不了多少,怎么還要請我來?”
許玄將大盤之事大致講清,省去了一些細節,梁雍在一旁聽得皺眉,低低道:
“可能有法師的遺骸?此行兇險,你能給些什么?”
“那就看道友缺什么了。”
許玄如今身家豐厚,倒是不怕請不動此人。
梁雍思索片刻,一拍腦袋,右臉上的猙獰的疤痕動了起來,笑道:
“杜鶴叫你殺了,他身上應當有件「血炁」的筑基法器,我要了。”
許玄未曾料到要的是這東西,這件法器極兇,許玄一直未動用,置于門中寶庫,看不出什么門道。
對方看似是不經意間提起,但提起這法器時眼神還是顯露出幾分激動,讓許玄察覺。
“天陀,那件法器可有古怪?”許玄以心聲問之,察覺出幾分不對勁來。
“我看的時候平平無奇,不過既然那杜鶴有些跟腳,這東西說不得和那什么血河門有關,待我回去再看看。”
天陀的語氣有些不確定,似乎也拿不準。
許玄看向梁雍,思索片刻,輕笑道:
“道友可是好算計,那法器用處可不簡單罷?”
梁雍面色一變,看了過來,疑惑問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
許玄不知如何回他,這梁雍還真是耿直的厲害,一詐就問出。
“道友想要這法器,自是可以,但還請告知我這東西用處,我估算下價值,才好與你。”
梁雍見此,頗為不情愿地自懷中取出一枚血色丹丸,同許玄自杜鶴手中得來的相似,卻又有不同。
這枚卻散著瑩瑩寶光,芝蘭香氣散發,觸之溫潤,若玉石。
“這是?”
許玄見之,猜到此物恐怕也是血河門的物件。
梁雍嘿笑一聲,低低道:
“此間不好說事,我同你出城,尋個隱蔽所在,若是談妥了,就一道前往那什么大盤去。”
許玄見周圍已有不少人窺視,點頭應了,兩人便離了梅齋,向著杜望城外走去。
一路御風前行,到了一處荒野,此地人跡罕至,靈氣稀薄,已是大景原邊緣之地,二人才停下。
“道友可以解惑了?”
梁雍也不再賣關子,拿起那枚丹丸,沉聲道:
“此物是我去年自一血河門弟子手中得來的,相比杜鶴這種不入流的,這人才是真傳,是正統魔修,幸好我技高一籌,打傷他,得了這法器。”
“這些修「血炁」的手段詭秘,燃燒精血,還是從我手中遁走了,后來我四處查閱,才知這東西來歷。”
梁雍語氣低沉,看向許玄,猶豫幾分,還是繼續說道:
“此物是血河門筑基法器,喚作子母血河,分陰陽二珠,是這門派的重要信物。”
“血河門位處大興府,修的是魔道,你可知本地的仙道為何能容忍?”
許玄看向梁雍手中血丹,低聲道:
“還望道友解惑。”
梁雍遲疑幾分,看向四周,才沉聲道:
“這家可不是尋常魔修,有一門丹方,是「血炁」未被污濁時就傳下來的,需要修行這道的修士才能煉制。”
“不知是何等靈丹?”
許玄聞言,不想這血河門不過僅有筑基坐鎮,還有這等丹方。
對面那疤臉漢子呼出一氣,帶著些硫磺氣息,低低道:
“淵血丹,這可是少見的筑基丹,和你們這原上鬼市售賣的次貨不同,不僅無什么隱患,還能培元固本,增上突破的概率。”
“照道友這般說法,這淵血丹的煉法下落,可是和這小子母血河有聯系?”
“正是,這法器二珠合一才算完滿,能借此感應那魔修位置,他既然是唯一的余孽,必然有這丹方下落。”
梁雍見許玄不言,便繼續說道:
“要我去幫你拆了禿驢的廟,可以,那法器可你我共持,尋到這魔修后,一道出手,拿下此僚,丹方一人抄錄一份就是。”
許玄沉思片刻,問出了他現在最關心的事。
“煉制這淵血丹,可是需要血氣?”
梁雍頗為訝異地看了許玄一眼,不想對方竟然在糾結此事,便回道:
“是需要血氣,不過是妖物的,隱患極少,可不像人血練成的丹藥那般,服了會污濁自身。”
天陀此刻在他心中吵嚷起來:
“還是不對,古代修「血炁」的都是內求神通,造化自身,怎會煉入外血,這丹方差我那玉血天心術不知多少。”
許玄卻未理這老妖,思索起這事的細節來。
‘筑基丹的煉制之法貴重,只有出過紫府的勢力才掌握的有。’
‘這東西對煉氣筑基來說十分罕見,但落到真人眼中,卻是不值一提,這些傳承久遠的仙道往往有更適合自家道統的,倒是無需來謀劃。’
許玄如今有那枚一元齊岳丹來筑基,這是陳家昔年紫府真人煉成的,這丹靈韻內藏,提合性命,是難得的寶丹。
更何況他自火鴉那處得了消息,「戊土」同神、震二雷親善,這筑基丹他是不用發愁了,可卻要為門人做長遠考慮。
‘柳秋辭當年同我說過,原上筑基丹少有流通,鬼市中出產的盡是些摻雜人血的,服了會污濁靈臺,若是能得了這丹方,也算為門中增些底蘊。’
“好,既然道友這般說了,那就一言為定,就此立誓。”
許玄考慮完畢,便同意了梁雍的要求。
這疤臉漢子嘿笑一聲,那魔修遁法古怪,如今多了位好手,許玄當年的劍氣可是給梁雍留下頗深的印象,有他來助,定能拿下那余孽。
兩人立了天誓,梁雍便隨著許玄一道御風,向著洛青而去。
“道友爽利,我好久未斗法了,手癢得很,正好拿禿驢練練手。”
梁雍朗聲笑道,臉上疤痕猙獰,身旁黑灰之火涌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