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東門花店,蘇以駐足一瞬,似往后院看了眼可樂。
果然是。
回過頭的蘇以冷不丁問夏桉:“前陣子我跟小琬商量,等下學期我出去實習租房子時,由我來收養可樂,你同意么?”
我同意么?
這跟我有什么關系,他未來的生活一目了然,注定要三天兩頭飛來飛去,怎么可能有時間養寵物。
“她貓毛過敏,你養正好。”
“嗯。”
蘇以微笑點點頭,繼續與夏桉并肩走出校門。
發現蘇以突然沉默了,夏桉心里一抖,反應過來剛剛人家并不是在說貓。
重點應該是實習、租房子和收養這三個關鍵詞,和可樂沒半毛錢關系。
可憐的可樂,工具喵。
唉,跟有文化的姑娘相處就是要多留個心眼兒,女人本就喜歡借事喻人,知識豐富的女人更甚。
今晚這場鴻門宴呀…夏桉預測肯定有夠自己頭疼的。
“不是說好來給我當設計師的么?難不成剛紅起來就準備另謀出路了?”夏桉往回找補一番。
瞧,蘇以樂了,淺淺看他一眼說:“就是要去你那實習啊,你們公司不實習直接轉正?”
又被調戲了,夏桉舔了舔牙花子,點頭說:“確定不往星路走?你人氣太高了。”
蘇以晃晃頭,邁過一處小水洼,頭也不抬地說:“不喜歡。”
夏桉脫口掉入陷阱:“那干嘛還要上臺…”
唉完犢子,反應好慢。
蘇以捂嘴對他笑,“你今天怎么變傻了?”
夏桉悻悻道:“這三天睡得昏天暗地,腦筋不轉了。”
蘇以背過身走,似乎她特別喜歡這么走路。
“那…要不改天?我怕今天你腦子不清醒做的決定會后悔。”
姐,姐姐,這就亮劍了?你們都是女足國腳嗎,這么喜歡開直球?
他頹然一嘆:“來都來了。”
說著擼胳膊挽袖子,咬牙惡狠狠道:“來吧!一決勝負!”
蘇以被逗得彎腰捂肚子,笑得直跺腳。
老地方,火鍋店。
特辣鍋底,一箱啤酒。
直到落座小包廂,夏桉才在燈光下看出蘇以今天竟然描了眉毛,涂了一點點口紅。
要知道,上臺那天她都是素顏。
鍋底紅紅的,她的嘴唇也紅紅的,像被夏桉剛剛吃掉的那顆草莓。
燈光淡黃,墻上的壁紙是俗氣的芙蓉。
芙蓉不及美人妝。
菜還沒上,蘇以就讓服務員把起瓶器留下。
起開兩瓶啤酒,從蒸汽的另一端遞給夏桉。
她粗放地舉瓶:“碰一下,為我們倆第一次單獨吃飯。”
夏桉疑惑道:“第一次?不是吧?”
蘇以肯定地點頭:“上次在別墅我留你吃飯,你走了。”
這就很尷尬。
一口半瓶的是蘇以,小嘴兒咕嘟咕嘟往下咽,給夏桉看得一愣一愣的。
放下瓶子的蘇以抹了抹嘴角,歪頭對他笑。
“喝酒壯膽,其實我和你一樣緊張。”
夏桉點頭,“明白。其實我們都不大確定,不是么?”
“不是!”蘇以說:“我很確定,不確定的事我不做。”
菜上來時,倆人第二瓶已經快喝光了。
蘇以把一盤子鮮牛肉整個倒進鍋里,顯然,在東北生活經年的水鄉姑娘已經有了豪放氣質。
牛肉熟了,蘇以沾了滿滿的干辣椒放在嘴里,嘶哈嘶哈,又熱又辣。
夏桉看得直皺眉:“酒你能喝我知道,可你不是吃不了辣么?”
蘇以用手給紅彤彤的嘴巴扇風:“想試一試。”
夏桉喝了口酒說:“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理性的人,而如果沒金錢光環加持,我只是個流氓。”
蘇以聽后笑著直點頭,她想說話,但太辣了。
猛灌一口酒,才開得了口。
“男人都是流氓,有你這樣堂而皇之感性的流氓,有悶騷理性的流氓。”
“所以,你的過往中,遇見過后一種?”
他確實對蘇以的過去一直存著好奇,唐琬只轉述過一個姓邊的,但內容不詳。
蘇以沒有直面回答他,只說:“往事堪堪亦瀾瀾。”
夏桉一笑:“你就那么肯定我是你漫漫亦燦燦的前路?”
蘇以搖頭:“不管我多么喜歡一個人,都不會糾結他會陪我多久,能不能走到最后。只是我非常明白,感情這條路我自己走不通,前面太黑了,風很大,我不想一個人走。”
夏桉看著她,她也在深深看著他。
夏桉知道,蘇以正在試著將自己不為人知的內心呈現給他。
似乎只露出了一個角落,但已足夠柔軟破碎了。
他一直以為蘇以的性格和那位周藝彤很像,沒成想竟是另一個小柚子。
表面理性堅強,內心一觸即破,敏感到拒絕外人直視。
“那也不能把自己隨便托付了吧?”
“隨便么?”
蘇以用筷子捅破夏桉夾給她的牛肉丸,滾燙的汁水從破洞里涌出來。
“其實我是個外星人…”
“剛來時,我降落在荒漠,后來,遇見一個飛行員,我們成了好朋友,我對他說了來這里前的旅程,在別的星球,我遇到過國王,遇到過酒鬼…”
“打住打住,”夏桉翻翻白眼說:“你說你是小王子唄?”
蘇以捂嘴咯咯笑,猛點頭。
夏桉失笑晃頭看著她,明白她是在用小王子借喻自己,她找不到能溝通的同類,遇見過爾虞我詐…
“你覺得我們兩個談得來?”
“我很早就發現,你似乎能看透女人心,包括我的。我二十七歲了,一直自認把自己隱藏得很好,可在你面前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你知道么?對女孩子來說,被人讀懂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夏桉很汗顏,那是因為他有過一世的經歷,你二十七,的確小孩子。
“可…”
蘇以打斷他:“我和你不一樣,我的心只能容得下一次實際的愛情,像海綿已經吸夠了水,即使大海從它身上流過…”
夏桉說:“原話是這個么?”
蘇以又笑:“你看的書還不少呢。”
舉杯,喝。
第四瓶之前,兩人一直繞著核心主題打太極。
直到夏桉說自己就是個粗人。
蘇以眉梢一挑,幾乎沒有猶豫的脫口而出:“有多粗?我想試試,小琬說你很厲害。”
夏桉徹底被KO,不是,你這…
蘇以臉紅著,紅透了,她不止這些酒量。
她撥了撥頭發,看著夏桉的眼睛:“花開了,你摘不摘?花快謝了,你摘不摘?”
蘇以罕見的在咄咄逼人。
“我沒想過會遇上你,但我遇上了。
我更沒想過會愛上你,但我愛了。
以前我覺得愛情這個東西既虛幻又縹緲,可偏偏就是確實存在。
只要愛路過,承載它的人就注定會在彼此心里留下無法磨滅的痕跡,不論最終結局如何。”
你是我始料未及的遇見,也是我突如其來的喜歡。
她在逼夏桉表態,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遲到了。
應該再早些反應過來才對,比如幾個月前替唐琬監視這個小男生的時候就該直視他的特殊。
蘇以問他:“幫我想一首歌吧,下次還唱給你聽。”
夏桉說:“翻唱那首《保護色》吧。”
“瞧,我就說你能看穿我吧。夏桉,我喜歡你,你喜歡我么?”
夏桉輸了:“喜歡。”
很難不喜歡。
我本無意惹驚鴻,奈何驚鴻入我心。
蘇以甜甜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