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潔隱士,前世因果

　　920年，梁岳二十八歲。

　　睡多醒少，令人情感淡漠。

　　道人兩手空空，行走街頭。

　　白皙面容，光潔的面龐，引來不少兵卒充滿侵略性的目光。

　　梁岳面色淡然，行走骯臟充滿泥污的洛陽街頭。

　　這個地方，已和一百五十年前的西方城池別無兩樣了。

　　此次下來，乃是察覺山下有異樣氣息，故而下來查探一番。

　　“斬龍軍招討使有令！斬龍刀門收門人，包吃包住，上陣殺敵，吃香喝辣！”

　　“只收百人，有意速來！”

　　城內男丁一擁而上排隊。

　　這個時代，唯有習武從軍，方可生存下去。

　　泥濘街道角落，老幼婦孺們蜷縮一旁，面黃肌瘦，氣息奄奄。

　　手無縛雞之力的教書先生，面色麻木靠著墻壁。

　　詩書已無用，武者為至尊。

　　讀書在當世人眼里，已成了拖累。

　　人人信奉強者為尊的時代，忽略了人文與制度方面建設。

　　人仙時代秩序崩壞，道德與法律不再是治國根基，而是看誰的拳頭為大。

　　天子，兵強馬壯為之。

　　野外。

　　軍閥士兵在廝殺，武藝高強的武士互相廝殺。

　　軍營之內，將領吃著用鹽巴腌制的人肉，同時對幕僚笑道：“老人皮老，當以火炙之。孩童軟嫩，以白切為佳。”

　　“是極！”

　　城內。

　　干瘦的母親抱著嬰兒，因為沒有乳汁，于是刺破手掌，讓孩子飲用鮮血。

　　人間凄慘與溫情，令梁岳有些平淡的內心泛起一絲人性的波瀾。

　　他上前一步，拿出一枚草丹，遞給女子，再掰一塊小的給嬰兒。

　　母子面色以肉眼可見速度恢復血色。

　　“神醫！神醫救我！”

　　乞丐們一擁而上，圍了上來，有的人甚至上手掏包裹。

　　“慢點，一個個來。”

　　梁岳挨個為眾人治病。

　　很快，眾人狀態好了不少。

　　一轉眼，梁岳已消失不見。

　　此時此刻，他出現在城外。

　　城外三十六里處，正是妖氣所現之地。

　　城外軍隊還在廝殺。

　　其武力之強，遠超其他朝代，甚至比當初的西域都護府軍還要強。

　　這是武道極其擴張，武夫極度內卷的時代。

　　“道德淪喪，禮崩樂壞。”

　　這不是殺死一兩個人就能解決的事了，而是整個時代的崩壞。

　　梁岳從未想過人間秩序能崩壞到這種程度。

　　魏晉時期的吃人是因為肚子餓，這個時代的吃人，大部分是因為愛好。

　　現代人容易把自己對當代軍隊的印象，投射到古代武夫身上，梁岳亦是這般，覺得武夫當國一定很霸氣，武德充沛，戰功赫赫。

　　如今見到純粹武夫當國，才知道這幫人對文明的破壞力這般大。

　　甚至比當初五胡亂華還要危險，五胡亂華是胡虜入侵，這幫人是自己變成胡虜。

　　文明凋零，血腥殘暴。

　　“這個時代，定要結束。”

　　此世的慘狀，喚起了第一世梁山伯的憐憫心。

　　或許神仙與妖魔、魔頭的區別，在于心中的慈悲憐憫之念。

　　那是物傷其類之感。

　　“武夫當國的時代，或許也是對我的一種預警。”

　　如果盲目追求力量，忽略心境的建設，失去人性，將是極為可怕的存在。

　　甚至比武夫當國可怕數十倍。

　　“仙道高潔修士，本質是對自身力量的克制。”

　　世人皆信拳頭為大，卻忽略了他們自己以及天下絕大部分人是弱者。

　　想到這里，梁岳漸漸明悟了什么。

　　大山深處。

　　大軍云集，重重關隘被封鎖，到處是精兵良將。

　　這一帶似乎來了什么大人物。

　　士兵推著木頭獨輪車進山，獨輪車上的物資被黑布蓋住，隱隱傳來刺鼻的血腥之氣。

　　大山深處，被人挖開一個深深巨洞。

　　山腹內部點燃火把，通紅火光照亮周圍事物。

　　原來獨輪車上放著一具具赤果的肉體，有的完整，有的被掏心掏肺，血液已經干涸，皮膚沾著鹽巴。

　　洞廳中央有六角血池，池中懸浮無數糾纏在一起的殘骸。

　　池水淹沒一物，此物似一座山，高三丈，呈峰形，由重重白玉鎖鏈纏繞，銅山表面，刻著一百零八個異人，一半是眉心有印記的日月天，另一半為眉心有三目的羽人。

　　怪異銅山不斷吸收鮮血。

　　血池旁邊有丟放尸體的高臺，臺上永恒燃燒的金火，閃爍妖異光芒。

　　上面站著兩個人。

　　一人肥胖似豬，體毛如鋼針，兩眼猩紅，乃是胡虜妖化之相。

　　另一人是北人長相，體型粗壯，似乎有西域血統，身披拜火教猩紅火袍。

　　“陛下放心，不斷血祭，一百零八神魔將出世，陛下即可奪回故土。”拜火教火正笑道。

　　眼前這位肥胖似豬的人，正是后梁朱氏余孽后裔。

　　朱友貞疑惑道：“若是神魔不受控制如何處理？”

　　“大不了投靠神魔，反正天下又不是我們的，亂一些又何妨？”

　　“賢弟說的是，將來朕復國，定封你為一字并肩王。”

　　“多謝陛下。”火正內心暗暗鄙夷。

　　所謂神魔復蘇，其實是火正猜測的，目的只是為了多煉一些魔血，培育金火，以增長修為，將來反客為主。

　　隨即抓起一把金火，運催內力，將金火往青銅大山上方扔。

　　火焰附著山頂，青銅山峰漸漸滲出漆黑魔血。

　　“快快搜集起來！”朱友貞連連使喚人。

　　這是梁國崛起的關鍵。

　　當年祖父結識了拜火教高人，與拜火教高人合作煉魔血，以魔血增長內力。

　　而煉魔血的代價，便是血祭。

　　金火妖異，無論看多少次，朱友貞都覺得神異非常。

　　“你這神火，難道真是神靈所傳？”

　　“當然為真，乃是我教火天神所留，此火不滅，我教不滅。”

　　說起教中天神，火正神情充滿狂熱，真心實意地拜服。

　　此物其實是梁岳當年留下的祝融夏火，三十年前，神火熄滅，圣火波斯滅亡，拜火教分裂。

　　一部分恪守祖訓，修復殘敗神廟，另一部分分散四方。

　　火正這一脈流浪中原，與藩鎮勾結，終于重燃火焰。

　　朱友貞連連贊嘆，說：“世上真有神魔，火天神將來會降臨嗎？”

　　“自然，火天神降臨之日，我教大興之時。”火正發下豪言壯語。

　　“不，那是你教消滅之時。”

　　此時，空曠洞廳傳來男子的聲音。

　　只見金火滔天，一道士火中走出。

　　此人正是梁岳。

　　“誰？”

　　兩人大驚失色。

　　尤其是火正。

　　他竟然見到了如此多的金火，難道真是神仙下凡不成？

　　撲通！

　　火正跪下。

　　“恭迎火天神下凡，弟子…”

　　“吾不在乎。”

　　漫天金火，將兩人吞噬。

　　火正與朱友貞面容扭曲，所有功名霸業，在來自九天的神火面前，最終消散無形。

　　梁岳走到血池面前，大手一揮，將這所謂的青銅山峰收入山鬼玉佩。

　　前世之因，后世之果。

　　梁岳推廣的武道，結出大一統鼎盛朝代之果；又因武道埋葬一個王朝，使得人間大亂。

　　錯誤也好，正確也罷，在紅塵濁流亂世當中，已令人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