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下已然確定,秦元慧之所以沒能脫離鬼棺,原因并不在于靈異力量強度。
而是它散發出的靈異波紋,一直處于被B2的靈異波紋壓制的狀態。
就此來看,靈異波紋似乎才是收押一只鬼的關鍵。
當然,當下只有秦元慧這一只鬼的實驗數據,尚不好就此下什么定論。
但只是這只鬼呈現出的某些現象,已足以引起周昌、袁冰云對于‘靈異波紋’的重視。
兩人又相互探討了一番,交換了各自的見解。
宋佳靠著辦公桌,雙手抱胸站在旁邊,看著兩人閑聊,抿著嘴默不作聲。
“接下來我們嘗試一下別的。
“看看有沒有什么東西,是令003這只鬼感覺恐懼,或者會退避、不愿接近的?”
袁冰云轉眼看向那只被吊死繩捆住、此刻一動不動的秦元慧,笑著向周昌說道。
周昌點了點頭。
他念頭一動,拴住秦元慧、將其完全壓制住的吊死繩便倏而收縮進袖口中。
這只陰生詭,經歷了一回休眠,已然復制了‘肖大虎’的人格與記憶。
它可以和人進行溝通。
但它說出來的那些話,卻未必能夠相信。
所以今下他們只是在進行嘗試,對于會否有收獲,各自雖有期待,卻也期待不高。
吊死繩從秦元慧身上解脫的瞬間,這只鬼就好像重 新‘解凍‘了一樣,微微腐爛的面孔上,流露出恐懼的表情,它瑟縮在墻角,目光頻頻看向周昌。
似乎周昌的存在,讓它感到恐懼。
“你害怕他?”
看到這一幕,袁冰云饒有興趣,向秦元慧問道。
秦元慧點了點頭,像個正常人一樣說著話若不是當下它這副身體蒼白、微微腐爛的樣子,根本不像正常人,只聽其聲音的話,任誰也不會覺得它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害怕,害怕…
“我害怕他那根繩子…
“那根繩子,曾經困住了一只恐怖的鬼很久很久。
“他一拿出那根繩子,我就發自內心的感覺害怕,連呼吸都呼吸不上來了。”
聽到秦元慧的話,袁冰云與周昌交換了個眼神。
周昌轉而拿出一根棺材釘,向秦元慧問道:“這個東西,你害怕不害怕?”
棺材釘黑里透紅,內里遍布好似血管狀的紋絡。
雪尸的眉心血完全浸染了這根銅釘,孽氣將這根長長的棺釘重新鍛煉過一回,更使之發生了某些詭異的變化。
秦元慧一看到周昌拎出那根棺釘,整個‘人’都戰栗起來,它身上蔓延出去的波紋,一下子蜷縮起來。
它連連搖頭,散大的瞳孔竟然瞬間緊縮。
分明是害怕極了的樣子。
“你覺得它是不是真的害怕?”周昌沒有詢問袁冰云,而是轉頭看向了宋佳。
宋佳聞聲,有些遲疑:“你說的,鬼不能相信。
“它表現出來的這種樣子,應該是做給我們看的吧?
“我覺得,它不是真的害怕。”
“嗯。”周昌點點頭,神色淡淡,又問道,“那你覺得它表現出來的什么樣子,讓你覺得可疑?”
面對周昌此刻的提問,宋佳頓有一種上中學時,面對那個嚴厲的數學老師的提問一樣。
她心中忐忑,看了那只鬼很久,也沒看出來甚么端倪。
“不要試圖去理解鬼。
“當你試圖理解它的時候,就是你掉進它陷阱里的開始。”周昌這時忽然向宋佳說了一句話,“這只鬼不管有什么樣的表現,都是不能去相信的。
“它的每一面,都是陷阱。”
宋佳一時無言。
她本來也沒打算理解這只鬼什么。
只是周昌的話,讓她以為可以從那只鬼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她在心底將周昌方才那番話認真回味了一遍,又覺得那幾句話里好似蘊含著別的甚么涵義。
沉默片刻后,宋佳點了點頭,向周昌說道:“我記住了。”
周昌‘嗯’了一聲,轉身走到秦元慧跟前。
他手里的棺材釘,照著這只鬼的眉心扎了下去一一 “嗤!”
一股靈異氣息從棺材釘貫穿的部位流瀉而出。
秦元慧猛烈掙扎著,發出尖銳的嘶嚎聲!
感覺到秦元慧的靈異氣息,在棺材釘將之貫穿之后,跟著飛快地衰退,周昌又將棺釘拔了出來。
隨后,他依著袁冰云的要求,拿來各種東西,測試 秦元慧對這些東西的反應。
最終,秦元慧被再次封鎖進一只鬼棺內。
三人坐在一起,開始討論。
主要的討論者是周昌與袁冰云,宋佳更多時候都是在旁聽。
“我們拿出來的所有東西,秦元慧都反應不一。
“但是這些反應,可以說都不是這只陰生詭本身的反應,而是這只陰生詭復制來的那個人的人格,對于這些東西會有的反應。
“譬如你拿來大蒜、十字架,在西方文化中,這些東西可以用來驅邪,但秦元慧對這些根本毫無反應。
“這是因為它復制來的那個人格,沒有接受過這樣的文化熏陶。
“它復制的對應人,年紀在五十多歲,對西方文化接觸不深,不了解這些東西,所以它跟著對這些東西也全無反應。
“相反,像是人的指尖血、牛眼淚這些東西,它反應較大。
“也是因為這個年紀的老人,或多或少都聽過這樣的民俗鬼故事,知道人的指尖血、牛眼淚具備驅邪的效用。”周昌徐徐言語著。
他清楚秦元慧復制的對應人格與記憶,來自于肖大虎。
對于自己的這番結論,自然更為篤定。
袁冰云附和地點了點頭:“哪怕是你的那些可以禁錮、殺傷這只鬼的手段,也都并沒有引起這只鬼任何的反應它對于生死沒有概念,也根本沒有所謂的情緒。
“但我們其實也并不只是為了讓鬼具備情緒,讓它感到恐懼。
“這只是一種便于理解的說法。
“我們希望找到的,是能夠制衡鬼,讓它不能隨意侵襲人類社會的那種手段。”
“你的那篇《靈魂拼圖猜想》里提到過,鬼是人主觀意識宇宙上的‘缺口‘,人的主觀意識宇宙是鬼誕生的根源,鬼既然是人主觀意識宇宙上的缺口,反過來說,鬼殺死人,也是為了彌補它們本有的缺口。“周昌說道,”我覺得,從這個方面入手,或許會有收獲。”
“跟你交流,總是能得到讓我耳目一新的觀點。”袁冰云眼睛一亮,她看著被拴起來的秦元慧,道,“按照你的猜想,鬼是人主觀意識宇宙上的缺口來看——
“這只鬼首先是那個被它殺死、消除所有痕跡的人主觀宇宙上的缺口。
“要是能找到那個已經了無痕跡的人,進展應該就能加快。”
她說著話,又蹙緊了眉。
被陰生詭消除所有痕跡的人,想要再將之找到,又談何容易?
“這件事我來辦就行。”周昌接話道,“這只鬼和賀鐘經常一起活動,賀鐘和它的原身應該有一定的牽扯。
“從這方面入手調查,很快會有收獲。”
“那我就靜候佳音了?”袁冰云聞聲心里頓時放松了下來,她看著周昌的眼睛,大大方方地向其伸出了手,“謝謝你。”
“不客氣。”周昌握了握對方的手。
“咳!”宋佳這時用力地咳嗽了一聲,開口道,“組長,我們接下來有什么安排?”
“接下來給你們放假,各自休息幾天,忙點各自的私事。”周昌道。
“那你呢?”宋佳跟著問。
周昌疑惑地看了看她:“我也去忙點自己的私事啊。”
“《惡尸煉煞刀》這道科門,記得好好研究。”周昌想 了想,又叮囑了宋佳一句。
“嗯。”
宋佳點點頭,情緒卻有些低落。
袁冰云則向周昌道:“我這幾天不休息,我能跟著你嗎?
“你說那四只狗會引來黃大仙,更方便我觀察‘受感現象‘,印證‘主觀意識宇宙‘的存在。
“這個實驗不能錯過的呀。”
“嗯,你跟著我。”周昌點了點頭。
宋佳聞聲忽然很憤懣。
她垂著頭沉默了一會兒,滿腦子都是問號,很想問問袁冰云憑什么?
但她也清楚,要把這三個字問出口,不僅會顯得自己很蠢,也會把當下的場面弄得很尷尬。
于是,宋佳低著頭思索了片刻,忽然揚首向周昌說道:“組長,你不是說給我們制定了訓練計劃嗎?現在好不容易有這段空閑時間,不如把它利用起來。
“我們好好訓練,提升咱們特調組的整體實力!”
宋佳神色嚴肅,說得很像那么回事。
但她衣袖下的拳頭此刻已經攥得很緊了,腳尖都用力地抓著鞋底,內心并沒有表面上表演得這么大義凜然。
周昌聞聲一拍腦袋,他方才險些忘了這件事:“你說得對。
“那就暫且休息一天。
“后天早晨九點半,你和其他人去實訓樓等我。”
“好!”宋佳很公式化的點了點頭,內心里的那個小人早就歡快地跳起舞了。
但她轉眼看到嘴角噙笑的袁冰云,心底又是一陣頹 她終究還是要休息一天的。
對方卻能一刻不停地呆在組長身邊。
要是組長讓對方也休息一天就好了…
這時,周昌好似聽到了宋佳的心聲一樣,對袁冰云說道:“你也休息一天吧,需要準備什么實驗材料,這一天的時間,你都準備一下。
“到時候開展各項試驗會更方便一些。”
袁冰云想了想,似不經意地瞥了宋佳一眼,點點頭:“也好。”
三人離開辦公室。
周昌宣布了接下來的工作安排,便令眾人各自散去。
他帶著肖真明與關押‘秦元慧’的鬼棺下了樓,和其他人分開后,打了一輛車,直奔‘謝軍良’的住處。
方才石蛋子發來了消息,說他們已經把白秀娥的父親,帶到了楊大爺的住處那里。
“吱呀”
周昌閉鎖上了屋門。
原本還有些光亮的屋子里,頓時變得昏暗。
門外眾人的言語聲,一時間都消止下去。
他轉回身來,看著坐在椅子上的老者。
老者穿著體面,體格高大,不算消瘦,卻也并不肥胖,一看就是被照料得很好。
這個老者,正是白秀娥父親的應身。
“白大伯。”周昌喚了老者一聲,開門見山地向白父問 道,“你這里,果真沒有任何和秀娥有關的線索嗎?”
白父聞聲,定定地打量了周昌一會兒。
而后,他緩慢又堅定地道:“我有。”
“嗯?”周昌揚了揚眉。
對方的回應在他意料之中。
他聽白父接著說道:“我不是信不過你的那些親朋好友。
“我是怕出別的事情。
“所以他們問我秀娥的事情,我都說不清楚,沒線索。”
周昌笑了笑。
白父就是不信楊大爺他們,沒有別的原因。
這個老人先前在那般高壓的環境里,被欺辱多年,咬著牙活到如今,早不會輕易相信他人。
今下這個環境,看似比其在舊現世所處的環境要安穩,其實不然。
一旦泄露秘密,恐怖仍舊如影隨形。
所以白父對楊大爺他們保持了懷疑,直至如今。
而他之所以會相信周昌,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秀娥會無條件地相信周昌。
似乎也沒有信錯過。
所以他也遵從女兒的意愿,選擇相信周昌。
在他心里,周昌雖然不是個值得叫女兒托付終身的人,但總是比其他所有‘外人’都要強很多的。
“我在這里第三天的時候,有天夜里,我起來解手后站在院子里。
“心里想著,怎么秀娥,還有你們一直都沒消息?
“我心里正發愁著,一只白鴿子撲棱棱地飛到了院子 里的老槐樹上。
“我還納悶大半夜怎么會有只鴿子飛過來?那只鴿子就掉下來,落地后變成了一只白紙鶴。
“白紙鶴的尾巴上,纏著一根我女兒的針線。”白父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兜,拆開布兜,露出內里的一方小手帕。
打開手帕后,就顯出了里面的一張白紙。
白紙就是由白紙鶴拆開而成。
這張白紙上,還纏了幾圈透明銀亮的絲線。
這些絲線,便是秀娥的藕絲。
周昌接過白紙與絲線,那卷絲線溫柔地游曳著,纏綿在他的尾指之上。
他攤開紙張,看到上面娟秀的字跡:“遠江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