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的燭光照亮了通道,忽然,地上多了兩個影子。
片刻之后,兩個互相挽著手的人出現在了通道之中。
裴念試著松開顧經年的手,很快,她的身影變得模糊起來,消失在石室之中,又過了一會兒,她才再次以與顧經年緊緊挽著的姿態出現。
“這便是傳影?”
“集中精力看這里,別看馬車。”
“好。”
兩人往前走去,只見通道盡頭有一個緊閉的石門。
顧經年牽著裴念,徑直撞了過去。
按道理而言,傳影能夠直接穿過石門,這也是顧經年近來在練習的,但此間光線太弱,石門那邊太黑,兩人的傳影很快消失。
片刻后,兩人再次出現在通道內。
還是殷婉晴看到顧經年來了,親自打開了石門。
“成業侯,許久不見。”殷婉晴臉上帶著老友般的笑容,道:“看來西南之行,你收獲頗豐?”
“一些三腳貓的技藝,讓公主見笑了。”
殷婉晴點亮了石室內的燭光,邀顧經年入內。
韓有信正被栓在架子上,眼睛也被蒙著,手腳上掛著黑色的鐐銬。
“我已經審過他。”殷婉晴道,“他承認了自己是瑞國細作。”
“豈能不承認?”韓有信露出苦澀的笑容,道:“他們二人供出了我,我自是瞞不住了。唉,早在開平司讓我接觸他們時,我便感到不妥。”
殷婉晴向顧經年道:“我之所以沒能猜到他是瑞國細作,因為他父子兩代人都曾為大雍盡忠,隱藏了數十年。”
“慚愧。”韓有信的話很多,迫不及待又道:“我生在雍國,又豈能對雍國沒有忠心。只是韓家牽扯得太深,自我懂事之日起,已難回頭。倘若公主能再給罪臣一個機會,罪臣一定忠心耿耿!”
殷婉晴不置可否地一笑,道:“你先滿足成業侯的要求,再談其他,”
“是。”
韓有信顯得很老實。
顧經年先是問道:“你此時可是在傳音入密與某人說話?”
“你這小子…成業侯玩笑了,此間只你們三人,我能與誰傳音入密?”
“你如何與開平司聯絡?”
“我書房中有一組特殊的筆墨紙硯。”韓有信道:“在瑞京,指揮使也有同樣一套,只要我在那紙上寫字,字便能出現在指揮使的那張紙上。”
顧經年問道:“他近來對你有何吩咐?”
“其實,指揮使已得知你從界中出來了,他讓我轉告你,若想要阿姐,拿沃民來換。”
“我如何能捉到沃民?”
韓有信卻是道:“纓搖既已入界,她很容易能帶出沃民。”
顧經年意外于他能懂這么多,問道:“你知道界是什么?”
韓有信道:“不知道,這是指揮使的原話。”
聞言,顧經年暗自思量了一會兒。
開平司指揮使之所以會下這樣的命令,想必是認為他與纓搖心血相連。那他便不能自曝破綻,把心血相連已被解開之事說出來。
他遂問道:“若我真做成了,如何交換我阿姐?”
韓有信道:“我會傳信給指揮使,只要確定沃民已出了界,他可先把顧采薇交給你。”
裴念道:“我們可以直接用那筆墨紙硯聯絡宋堅,告訴他,顧經年已經答應了這個條件。”
“字跡不同。”韓有信道,“你們若不想打草驚蛇,最好得用我。否則,開平司很快會察覺到你們背叛了,到時,你們再想救出人質就會千難萬難。”
看得出來,韓有信在很努力地求活。
顧經年問道:“我如何信你?”
韓有信猶豫了良久,方才開口道:“開平司為了控制我,早年便暗中將我的一雙兒女接到了瑞國…”
殷婉晴有些訝然,道:“那你家中的一對兒女?”
“假的,他們是開平司的異人。”韓有信道,“換言之,我若背叛開平司,必會威脅我一雙兒女的性命。但我若死了,他們也只會成為開平司的棋子。要我幫你們,有一個條件,你們救出人質之時,也助我帶走我的兒女。”
裴念道:“你若是騙我們,回到瑞國便讓人捕殺我們,那又如何?”
“信不信我,全憑你們。”韓有信說罷,不再言語。
殷婉晴作為雍國公主,卻沒有直接表態,而是把決定權讓給顧經年。
“成業侯,你打算如何處置?”
顧經年想了一會兒,有了決定,道:“信他一遭。”
“好!”
韓有信當即叫了聲“好”,朗聲道:“成業侯是爽快人,我這條命賣給成業侯又何妨,今夜起,我不再是你開平司上司,盡力助你,唯求兩不相負!”
殷婉晴冷哼道:“話說得漂亮。”
韓有信忙道:“公主放心,罪臣事做得也漂亮。今夜罪臣便可寫信告知宋堅,顧經年已答應合作,暫且穩住他。之后,罪臣再以讓人捎帶物件給一雙兒女的名義,打探出人質所在。”
夜深,韓有信府。
一輛馬車停在了府門前,車簾掀開,韓有信下了馬車。
很快,有門房迎了上來,道:“老爺回來了。”
“是啊,衙中事多,忙到了現在。”
“老爺,有客一直在等你。”
門房指向了停在街邊的另一輛馬車。
車簾被掀開一角,坐在馬車上的卻是顧經年與裴念。
若有人始終留意著這兩輛馬車,便會知道,今日韓有信是去了衙署,此時才歸來。
而顧經年與裴念則是從成業侯府上車,直接便駛來韓府,在此已等了一會兒了。
看起來,是顧經年初回雍京,便來拜會韓有信,可能是為了請教一些關于異寶的問題,也可能是替殷景亙帶一些消息給韓有信這個東宮屬僚。
“請。”
三人也不在門外寒暄,徑直入內,往書房而去。
到了書房外,韓有信才低聲道:“放心吧,你們可看著我寫,若是我寫得不對,隨時可…”
話到一半,他忽然住了口。
接著,顧經年便聽到了一句傳音入秘。
“有人在書房中。”
下一刻,韓有信再開口,已換了個話題,道:“殿下讓成業侯傳什么話?”
顧經年選擇了暫時信他,道:“殿下不能讓衛氏成為皇后…”
說著,他們步入書房,卻根本沒看到有人影。
韓有信關上門,不再談論殷景亙帶話之事,而是再次擺出了上司的腔調,道:“好了,雍國人聽不到我們的說話,司里給你們派了新的任務。”
同時,顧經年與裴念同時聽到一句傳音入秘——“配合我。”
“開平司一次次信而無言,我還如何信你?”顧經年道。
韓有信臉上浮起和善的笑,勸道:“你別忘了,你阿姐和她女兒還在開平司手上。最后一樁事,做成了,必將她們交給你。”
“要我做什么?”
“簡單,你讓纓搖把沃民帶來。”
三人談著,韓有信目光偶爾瞥向地上一面以白玉砌成的磚,那玉磚上隱隱約約,似有影子晃動了一下。
末了,顧經年語氣冷峻,道:“最后信你一次,我會帶來沃民,但你們若敢騙我,我夷平了瑞國。”
說罷,他牽著裴念轉身便走。
待他們遠去,韓有信搖著頭,自言自語地輕嘆道:“不知天高地厚。”
下一刻,有一人出現在了書房中。
韓有信正打算從暗格中拿出文房四寶,乍見此人,露出大驚之態,忙不迭行禮,道:“武定侯?!你怎么在此?”
沈季螭一身白袍,負手而立,淡淡道:“我來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