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愣了一下,“私奔?”
“無論武烈還是世家都不懷好意,本宮不想讓你卷入其中。”皇后正色道:“這次本宮南下,只有寥寥幾人知曉,正好咱們可以趁此機會遠走高飛。”
陳墨皺眉道:“可這南疆都不安全,殿下可有想過去哪?”
皇后沉吟道:“實在不行就離開大元,聽說東海之外另有天地,或者往西走也行,去那無垠荒漠中的異域國度…天下之大,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見皇后不像是開玩笑,陳墨出聲問道:“若是我們一走了之,家里人怎么辦?”
“本宮可以派人保護他們,等穩定下來之后,再想辦法接走…”皇后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也知道這個想法不現實。
兩人一旦私奔,武烈絕對不會放過陳家和林家,除此之外,還有金公公、孫尚宮,以及東宮的那些宮人和婢女,不知會有多少人因自己而死…
這種做法既自私又不負責,完全枉顧了他人性命。
皇后想了想,說道:“那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你和玉幽寒一起走…有她在肯定能護你周全,這樣本宮留在京都也能有個照應,起碼可以保證陳家上下無虞。”
陳墨皺眉道:“那咱倆以后再也不見了?”
皇后低垂著螓首,輕聲說道:“你只要偶爾給本宮寫寫信,報個平安就行,或許用不了多久,一切塵埃落定,就能有再見的機會呢…”
說著說著,她便陷入了沉默。
啪嗒——
水面蕩開漣漪。
陳墨伸手捧起俏臉,卻見皇后眸中淚花閃爍,貝齒咬住唇瓣,努力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小賊…”
“本宮心里好難受…”
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陳墨,心臟里就有個刀片在攪動似的,疼的幾乎不能呼吸。
陳墨抬手拭去淚珠,有些好笑道:“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么,我何時說要走了?好端端的,怎么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皇后搖了搖頭,說道:“武烈能夠隱忍這么多年,所圖定然不小,等他們知道亓燁身死,就會意識到計劃已經敗露,很有可能會提前動手,這種情況只有離開大元才能真正的安全…”
“等會,誰跟你說亓燁死了?”陳墨打斷道。
皇后眨巴著眼睛,“你能知道這些內幕,難道不是因為玉幽寒出手搜魂了嗎?”
陳墨捏了捏她的臉蛋,沒好氣道:“所以要先聽人把話說完啊,我在亓燁體內種下了噬心蠱,現在他對我唯命是從,算是我埋入世家的一枚棋子。”
他給楚焰璃的那份名單也并不完整,還有一些是自己加進去的,為的就是混淆視聽,避免亓燁的身份過早暴露。
皇后揉了揉通紅的眼眶,說話還帶著鼻音,“即便如此,他們早晚也會對你下手的…”
“那就要看看誰的手腕更硬了。”陳墨微瞇著眸子,冷冷道:“把我當做容器?哼,到時候我絕對會給他們一個驚喜!”
“可是…”
皇后還想說些什么,陳墨捏了捏她的臉蛋,“好了,我是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也不可能和殿下分開,以后這種話就不要再說了。”
“而且殿下這次偷偷出宮,武烈和亓家都是清楚的,否則不會把余哲安排到隨行隊伍中,就算想走恐怕也沒那么容易。”
“現在殿下唯一要做的,就是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回去安安心心處理政務,其他事情我自會解決。”
望著那俊朗堅毅的臉龐,皇后這才恍然察覺,那個曾經還需要她來庇護的小賊,如今已經成長到了獨當一面的程度。
畢竟二十歲便能連斬四宗師,再過幾年,證道至尊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陰謀都是泡影。
而對于陳墨來說,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老子左幽寒,右紅袖,武烈你拿什么跟我斗?”
“為了娘娘的大計,我方保證不率先出動至尊,但你們最好別蹬鼻子上臉…還有亓家和姜家,我早晚都會一一清算…”
陳墨眼底寒氣四溢。
皇后靜靜靠在他懷里。
雖然心中還有些陰霾未散,但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
良久過后,她想到了什么,出聲問道:“對了,玉幽寒上哪去了?”
“娘娘說是有要事處理,就先行離開了。”陳墨回答道。
昨晚給亓燁下蠱之后,娘娘便說是有點急事要辦,直接破空而去,但也沒說具體要干什么。
“玉幽寒走了?”
皇后眼睛眨巴了一下,猶豫片刻,坐起身來,傲人身姿展露無余,從一旁的木架上拿過皂角。
“你別亂動,本宮幫你擦擦身子。”
“有勞殿下了…”
看著皇后將她自己渾身打的滿身泡沫,陳墨疑惑道:“殿下不是說要幫卑職擦嗎,怎么給自己抹上了?”
“別急,這樣洗的更干凈。”皇后臉蛋通紅滾燙,飽滿的嬌軀貼到了他身上,雙手扶在肩頭,開始輕柔的磨蹭了起來。
陳墨神經陡然繃緊,呼吸瞬間亂了節奏。
“殿下這是跟誰學的?!”
“自、自學成才…”
有了皂角的加持,原本就細膩的肌膚更加光滑,觸感變得格外清晰。
而皇后此時也非常難捱,那棱角分明的堅實肌肉好似鋼板,每次摩擦都讓她渾身戰栗,腿肚子止不住的打顫。
“既然都洗了,那就洗的徹底一點。”
皇后低頭瞥去,眼波中霧氣蒙蒙,囁嚅道:“把頭轉過去,不準看本宮。”
“嗯?”
還沒等陳墨反應過來,她已經深吸口氣,緩緩下潛——
陳墨徹底繃不住了,豁然起身,掀起一陣水花,直接將皇后攔腰抱起,朝著床榻大步走去。
水汽蒸干后放在褥子上,手肘壓在頸側,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等、等一下…”
皇后雙手抵在陳墨胸前,神色稍顯慌亂。
陳墨眉頭微皺,“殿下不愿?”
“本宮自然是愿意的,否則昨天又怎會如此主動?”皇后羞惱的瞪了他一眼,咬著嘴唇道:“但你可曾想過,該如何向玉幽寒解釋?”
換做以前,皇后根本不會顧慮這些,甚至巴不得搶在那女魔頭前面。
但現在不一樣。
得知了武烈和亓家可能對陳墨不利,玉幽寒的作用就顯得至關重要。
正是因為有至尊級別的威懾,對方才不敢輕舉妄動,若是把那女人惹急了,真的不管不顧,誰來保證陳墨的安全?
“這…”
陳墨想起此前答應過娘娘,絕對不“茍且偷生”,一時間也有些遲疑。
皇后眼波粼粼,撫觸著他的臉頰,柔聲說道:“當初是你親口跟本宮說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反正本宮已經…已經是你的人了,又不會跑掉,何必急于一時?”
陳墨壓下躁動的氣血,點頭道:“殿下說的有理,是我考慮不周了。”
皇后也知道這不是陳墨的問題,畢竟是她把火氣給撩撥起來的,略微遲疑,紅著臉道:“本宮知道你難受,要不還是像之前一樣幫你好不好?”
陳墨捏著下巴,思忖道:“我倒是有個更好的主意,保證娘娘不會生氣。”
“什么主意?”皇后好奇道。
陳墨笑瞇瞇道:“麻煩殿下轉過身,等會自然就知道了。”
“好吧。”
雖然有些費解,但皇后還是依言照做。
“這樣感覺好奇怪…”
突然,她身體猛地一顫,櫻唇微微張開,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你、你這是干什么?!”
“小賊,快住手!那里怎么能…真是要死了!”
天都城,皇宮。
偌大的乾極宮死寂無聲。
角落處陰影扭動,一道修長身影緩緩顯現,來到龍榻前,躬身說道:“陛下,南疆那邊傳來消息,殷天闊已死,蠱神教算是徹底覆滅了,不過皇后目前還在白鷺城逗留…”
“呵…”
明黃色的寶帳之后,傳來一聲嗤笑,沙啞的聲音響起:“區區一只蟲豸,居然還妄想長生?連朕都沒有做到的事情,他憑什么…咳咳…”
“殿下保重龍體。”亓連山低聲道。
咳嗽聲逐漸平復,皇帝勻了口氣,幽幽問道:“除此之外,還發生什么事了?”
亓連山略微遲疑,說道:“蠻奴的事情被發現了,與之有染的官員被幾乎都被牽連出來,看樣子不光是南疆,天南、金陽、甚至中州的官場都要迎來一輪清洗…”
“連山。”
皇帝冷不丁地出聲打斷。
亓連山垂首道:“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詢問道:“你跟著朕多久了?”
亓連山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回陛下,已十年有余。”
“當初朕為了制衡姜家,和你父親達成合作,不光讓閭、亓兩家聯姻,這些年還把你帶在身邊,當做真正的心腹來培養,對你應該不薄…”皇帝的狀態似乎好轉了一些,話語也越發流暢。
亓連山正色道:“陛下恩情浩蕩,連山九死亦不敢忘。”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算計朕?”皇帝淡淡道。
亓連山聞言一愣,茫然道:“陛下何出此言?”
“這些年,你在背后做的小動作,朕都一清二楚。”皇帝沉聲說道:“暗中扶持裕王府,用赤髓血珠幫楚珩壓制咒印,甚至還以上古奇物為裕王打造了一具分身…”
亓連山眼底掠過慌亂之色,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但這些都無關緊要,因為朕也想看看,楚珩最終能走到哪一步。”
“事實證明,朕的眼光沒錯,爛泥就是爛泥,永遠都扶不上墻的。”
說到這,皇帝話語微頓,嘆了口氣,道:“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打那容器的主意,你明知道他對朕而言有多么重要。”
撲通——
亓連山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上,“陛下…”
“等事成之后,朕答應給你亓家的,一點都不會少,你們何必如此心急呢?”
“陛下恕罪!”亓連山語氣慌亂道:“屬下事先對此并不知情,是有人擅自動手…”
皇帝淡淡道:“那噬心蠱呢?你也不知情嗎?還有安插在玄甲衛中的諜子,難道不是你的手筆?”
面對這連番詰問,亓連山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罷了。”
空氣安靜片刻,一只蒼老的手掌從簾幕縫隙中伸出,輕輕揮了揮,“退下吧,朕倦了。”
這就完了?
亓連山嗓子動了動,眼底滿是不解。
以他這些年對皇帝的了解,絕對不是心慈手軟的性格,更不可能因為念及所謂的情分就對他網開一面…
等到半晌,見確實沒有下文,亓連山這才緩緩起身,試探性的說道:“那就不打擾陛下休息了,屬下先行告退。”
說罷,便躬身退下。
推開寢宮大門,走出陰森的殿宇,明媚陽光灑在身上,這才松了口氣,心中升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慶幸。
“亓燁這個混賬,我只是讓他盯緊長公主,避免東窗事發,誰讓他自作主張對陳墨下手?”
“要是成了也就罷了,居然還失手了…”
“不過皇帝怎么知道噬心蠱的事情?難道亓家內部也有他的人?”
“還有,他這次安排陳墨去南疆,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想要故意引我上鉤?”
亓連山隱隱感覺自己被釣魚執法了,但是又找不到證據…
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是九死一生,如今能活著離開乾極宮,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過這份喜悅并沒有持續多久。
他剛走下三層白玉臺階,便聽到宮墻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娘娘,您不能進去…”
下一刻,侍衛的聲音戛然而止。
亓連山抬眼看去,瞳孔陡然縮成了針尖。
只見一雙粉雕玉琢的裸足踏入宮闈,紫色鳶尾長裙拖曳在地,絕美臉龐冷艷至極,恍若盛開在山巔的高嶺之花,碧玉般的眸子透著凜冽寒芒。
“玉、玉貴妃?!”
亓連山嗓子有些發干。
這位娘娘平時連寢宮都很少出,怎么會突然跑到乾極宮來了?
“見過貴妃娘娘,陛下他已經休息了,要不您改日…”
“亓連山是吧?本宮就是來找你的。”
“嗯?”
亓連山愣了一下,心中浮現不好的預感,“不知娘娘所為何事?”
玉幽寒踏出一步,倏然來到近前,青碧眸子冷漠的注視著他,語氣中透著酷烈殺意,“當然是殺你了。”
嗡——
虛空蕩漾起無形波動。
一股磅礴威壓傾軋而來,恍若整片天地都壓在他身上。
喀嚓——
亓連山渾身骨骼根根斷裂,先是小腿、大腿、肋骨、胸骨…斷裂的骨茬刺破肌膚,鮮血不要錢般肆意噴涌,修長的身材被生生壓成了三尺侏儒!
緊接著,顱骨也開始扭曲變形。
雖然陳墨說過,要徐徐圖之,放長線釣大魚,但這不是玉幽寒的行事風格。
她很清楚,對待這些人絕對不能手軟,否則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與其等待魚兒咬鉤,不如直接把水塘炸了!
亓連山此時也回過味來。
原來皇帝不是不殺他,而是根本沒必要!
其他人自會動手!
“不行,你不能殺我,我是亓家嫡長子!”亓連山神色惶恐,聲音尖銳刺耳:“以武力干涉大元格局,即便最后奪得國運,也會遭到心魔反噬,這一點你應該是清楚的!”
“心魔?”
玉幽寒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好意思,我倆早就和解了。”
亓連山:?
呼——
就在亓連山腦袋即將被捏爆的時候,一道幽光自體內浮現而出。
那是一枚黝黑的梭形法器,周遭黑霧彌漫,內部閃爍著猩紅光芒,隱隱還有一道金色氣流盤旋飛舞。
亓連山奮起余力,咬破舌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飛梭光芒陡然大盛,將他籠罩其中,傷勢開始飛速復原,同時身形逐漸隱沒不見。
對手太強,不可力敵!
先逃離此地再說!
“給武烈當了這么多年的狗,還真讓你沾染了一絲龍氣。”玉幽寒漠然道:“可那又如何呢?不過只是垂死掙扎罷了。”
她抬手青蔥玉指,隔空點下。
飛梭開始劇烈顫抖了起來,光芒明滅不定,最后在亓連山恐懼的目光中寸寸瓦解,化作飛灰消散!
“等等…”
他嘴唇翕動,還想說些什么,但玉幽寒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青色幽光一閃即逝,祁連山僵在原地,一陣微風吹拂而過,好似流沙般瓦解坍塌,隨風消散,只留下了地上一團暗紅的血跡。
踏,踏,踏——
玉幽寒緩步登上臺階,來到了乾極宮門前。
天色陡然變得晦暗,漆黑陰影宛如濃霧般在上空暈染開來,數道殺氣將她牢牢鎖定。
與此同時,她能感受到地下有什么東西在醞釀,好似沸騰著的巖漿,覆蓋不知方圓幾百里,只要她再上前一步,便會噴涌而出!
“你是在威脅本宮?”
玉幽寒眸子瞇起,抬腿邁出——
朱紅宮門崩碎,整座寢宮都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磚石如雨點掉落,墻壁上裂縫蔓延,仿佛一雙無形大手將乾極宮生生撕開!
“唉…”
空氣中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人也死了,氣也出了,差不多就得了,難道你想讓城中所有人都跟著陪葬嗎?這里面應該也有你在乎的人吧?”
“武烈,你真覺得這身黃皮能保得住你?”玉幽寒眸光幽深,凝視著那濃郁的黑暗,“有些人不是你能碰的,收起你的小心思,話我只說一次,別給臉不要臉。”
嘩啦——
遠處,盔甲碰撞的鏗鏘之聲方才響起。
等到那群宮廷禁衛趕到時,玉幽寒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望著那幾近崩摧的大殿,侍衛們臉色煞白,轟然跪倒在地。
“陛下,您沒事吧?!”
“屬下救駕來遲,還望陛下勿怪!”
乾極宮內。
龍柱倒塌,穹頂龜裂,煙塵肆意彌漫,而那張床榻卻完好無損。
繡有五爪黑龍的寶帳后方,披著龍袍的枯瘦男子靠在床頭,低聲自語道:
“路是自己選的,怪不得別人,就是可惜了一條好狗。”
“不過玉幽寒方才竟真的對朕動了殺心,為了陳墨,居然連國運都不顧了?”
“不對勁,這兩人之間肯定藏著什么秘密…”
“此前的計劃未必穩妥,得重新權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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