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帥被皇帝以謀反罪下獄的噩耗,很快傳遍了營中,白袍軍將士群情激憤,一起跑到中軍帳外,咆哮著要起兵打回建康,營救陳帥!
中軍帳內,又能活蹦亂跳的胡龍牙,更是極端地喊出了:“干脆殺上金鑾殿,宰了狗皇帝,讓陳帥來當,肯定比蕭和尚當的好!”
“你少說兩句,先聽聽阿元的意思。”馬佛念雖然勸胡龍牙少說兩句,但當初在洛陽時,他就曾暗搓搓攛掇陳慶之自立,心中的想法可想而知。
“是啊三弟,你說怎么著我們就怎么著!”陳霸先也悶聲道。
任元負手立在屏風前,緩緩道:“陳帥肯定是要救的,這不用討論。”
“那當然,不救陳帥,我們還算人嗎?”眾人異口同聲道。
“但怎么救,值得商榷。”任元頓一下,沉聲道:“我的意見是,不要興師動眾。”
“怎么講?”眾人問道。
“此事交給我們兄弟幾個,白袍軍不要參與。”便聽任元道。
“那怎么成?!”胡龍牙一聽就炸了毛。“陳帥不光是你們幾個的陳帥,也是我們大家的陳帥,憑什么把我們排除在外?!”
“確實。”馬佛念也附和道:“我們雖然個體實力不濟,但白袍軍作為一個整體,卻是天下無敵的。”
“白袍軍是大梁的軍隊,攻打建康算什么行為?”任元問道。
“造反。”胡龍牙道。
“他們給陳帥按的什么罪名?”任元又問。
“謀逆。”胡龍牙又道。
“這不就坐實了,他們誣陷陳帥的罪名嗎?”任元語重心長道:“陳帥讓靈之轉告大家,千萬不要營救他,陳帥的話總得聽吧?”
“那你們怎么不聽?”胡龍牙不忿道。
“因為我已經成神了。”任元一句話堵得胡龍牙啞口無言了。
“…”胡龍牙撇撇嘴,想說‘神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始終說不出口,因為神就是了不起。
任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在帳外等消息的同袍們,痛心道:“我們七千白袍北伐,只回來三千弟兄,此番南征又折了近千人。白袍軍就剩這兩千種子了,你忍心再霍霍掉嗎?”
“是啊。”楊忠也勸說道:“想也知道,蕭衍對陳帥下手,肯定是奉了巫陽的旨意,所以此番營救八成會跟浮屠教對上,不能讓弟兄們重蹈那兩萬禁軍的覆轍啊!”
“唉…”胡龍牙終于被說服了,其實他也知道,以兩千白袍軍攻打建康,無異以卵擊石。
只是激憤之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講?
“那你們有幾分把握?”馬佛念問任元。
“誰知道呢?”任元苦笑一聲,他就是再膨脹,也不敢說自己能戰勝巫陽,何況巫陽身邊還有個巫姑。
“但我們是去救人,不是去大鬧金鑾殿,更不會殺上紫金山。”話鋒一轉,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盡量斗智不斗力,悄悄救出陳帥,神不知鬼不覺跑路。”
“那還成。”馬佛念和胡龍牙點點頭。
“那就拜托你安撫弟兄們了。”任元說完一揮手,便帶著陳霸先等人消失在中軍帳。
馬胡二人沉默半晌,馬佛念看看胡龍牙道:“老胡,你去跟弟兄們說一下,讓他們歇了吧。”
“我不去。”胡龍牙一撇嘴道:“被弟兄們艸娘日宗的事兒,我可不干。”
“那讓我去干?”馬佛念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是白袍軍的領軍將軍,你不干誰干?”胡龍牙呲牙道。
“我也不干…”馬佛念搖頭道:“我也有老娘和祖宗的。”
“…”馬胡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好一會兒,胡龍牙嘟囔道:“別說弟兄們了,我還一心想去呢。”
“誰又不是呢?”馬佛念苦笑一聲,又壓低聲音道:“阿元不是命咱們休整嗎?咱們就給大伙放假,然后化整為零,便衣入京如何?”
“好主意!”胡龍牙眼前一亮,擊掌道:“阿元不許白袍軍入京,我們便以個人的身份回去,不就忠孝兩全了嗎?”
“什么忠孝兩全,胡亂用詞。”馬佛念白他一眼道:“到了京里后,要是阿元他們營救順利,咱們就權當回京探了個親。要是不順利,咱們就見機行事。”
“好!就這么辦!”胡龍牙高興的合不攏嘴。
任元的混沌雙翼不是白生的,一展翅便能飛出百里,頓飯功夫便帶著眾人回到了久違的建康城,直接降落在城西平安里的大宅中。
宅子里,呂苦桃一身素裙,正對著塊牌位以淚洗面,忽然聽到身后院子里響起人聲。
她回頭一看,便見楊忠急匆匆沖進來。
呂苦桃幽幽一嘆,抹淚道:“果然思念太重,就會出現幻覺。”
“苦桃,我真是楊忠啊!”楊忠站住腳,看著清減了太多的妻子,一時心如刀割,眼淚滾滾。
“阿忠,你也想我了,所以上來看我嗎?”呂苦桃使勁揉了揉眼睛,發現不是幻覺,這才乳燕投林般投到丈夫懷中,緊緊環住他的腰:“來了就別走了。你是人是鬼無所謂,只要別丟下我一個人就行。”
“我怎么成了鬼了?”楊忠聽得一頭霧水,茫然看著那塊牌位上,赫然寫著‘先夫楊府君諱忠之靈位’。
他愣了一下,那楊府君就是自己,不禁哭笑不得道:“苦桃,你先別急著哭喪,我還活著呢。”
“…”呂苦桃也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感受到那熟悉的體溫,想來鬼也不應該有這兩樣。她抬起頭,緊盯著楊忠道:“真的?”
“這還有假?”楊忠點點頭,朝她呼口氣道:“不信你看,我還有氣兒呢。”
“小忠忠,你真沒死啊?!”呂苦桃登時喜極而泣,趴在他懷里哭一陣笑一陣,然后…把他的耳朵擰成了麻花。
“好你個沒良心的,一走就是兩年不回家,活著也不知道跟家里報個平安!”呂苦桃罵罵咧咧道:“你再不回來,老娘就改嫁了信不信?!”
“信信信。”楊忠賠著小心道:“我被俘虜了,沒辦法呀。這不一重獲自由就回來了嗎?”
“呀,那他們有沒有折磨你?傷到哪里沒有?”呂苦桃又著緊地查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