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的居然是楊忠。
看到任元,楊忠也一臉驚訝。兄弟相逢十分激動,除了緊緊熊抱在一起,無法表達內心的激動。
激動了好一陣,楊忠才高興問起任元,是如何脫險的。
任元便又講了一遍經歷給他聽,楊忠聽完不勝唏噓道:“這么說,咱兄弟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能再見面真是老天不薄啊。”
“還真是,二哥又是咋回事?”任元點頭問道。
“我跟公孫先生帶領一百弟兄斷后,堅持了整整半天時間,最后所有人都倒下了。只是我比較幸運,被賀拔大哥他們救起,又一起作保,這才留下了我一條命。”
“養好傷之后,我為了報答哥哥們,暫且加入了北軍。”楊忠接著道:“之后,我和賀拔大哥他們,跟著爾朱天光在關中平叛。但我一直掛念著你們,正好上個月爾朱榮死了,爾朱天光跑回洛陽奪權去了。現在長安是賀拔大哥做主,我就借口接苦桃回北朝,跑來找你們了。”
“什么,爾朱榮死了?”任元吃驚道。
“是。你一定猜不到是誰殺了他。”楊忠點點頭,賣個關子道。
“誰?”
“元子攸。”便聽楊忠道。
“啊?”任元吃驚道:“他區區凡人,如何弒神?”
“那爾朱榮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才會喪命。”楊忠嘆了口氣道:“干掉元顥,收復洛陽之后,他愈發驕狂,認為北朝已經無人能傷到自己了。于是每次入宮只帶幾個隨從,連護衛都懶得帶,殊不知元子攸已經有了殺他的法門。”
“上月,爾朱榮入宮朝見,元子攸請他喝酒,把他灌醉后,埋伏好的刺客便提刀從殿東門沖進來。爾朱榮雖然被你和陳帥重傷后實力大減,但好歹還是神明。他馬上驚起,抬手殺掉刺客,然后直奔御座想挾持皇帝。”
“誰知元子攸等的就是這一刻,他身上忽然飛出一條紅龍,直撲爾朱榮。爾朱榮躲避不急,被紅龍上身之后,便應聲斃命了。”
“哪來的紅龍這么厲害?”任元難以置信的問道。
“聽說是在河陰之變中,被爾朱榮毀掉的龍脈。”楊忠答道:“但爾朱榮當時沒注意到,還有一縷龍脈附到了元子攸身上。”
“龍脈還能殺死神明?”任元吃驚道,他可是靠龍脈修行的,難道這玩意兒還有毒?
“龍脈殺不死神明,但與人間帝王結合就可以。”這時,祖沖之開口道:“當然,得帝王愿意將自身的帝王氣貢獻出來,與龍脈相結合,就能組成對神明最可怕的詛咒。”
“祖龍之咒?”任元問道。
“對。”祖沖之點頭道:“神明一旦被咒,便烈焰焚身,生不如死。要是底子好,還能堅持兩年再隕落,但爾朱榮本就被你和陳師弟傷了根本,結果就一命嗚呼了。”
“原來如此…”任元不禁感嘆道:“那元子攸倒也是個烈性漢子。”
“是,可惜他能殺得了爾朱榮,殺不了爾朱家其他人,所以還是死定了。”楊忠嘆氣道:“北朝又要大亂了。”
“那才是英雄用武之地。”任元卻正色勸說道:“我觀爾朱家除了爾朱榮皆是廢物,將來政權肯定落在六鎮出身的武人手中,你回去處境肯定比在南朝強之百倍。”
“我走之前,黑獺也是這么說的。”楊忠吃驚道:“你們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呢。”
“所以接上嫂子以后,二哥還是回去吧。”任元勸道:“大丈夫不做一番事業,豈不白來人間走一遭?”
說著笑笑道:“再說你不回去,黑獺他們得多失望啊?”
“確實。”楊忠點點頭道:“我能感覺到他們擔心我一去不回,但是又不好攔著我…”
“回去吧。這南朝不值得待了,陳帥雖然加官進爵,但被蕭和尚閑散投擲。蕭和尚不迫害他就不錯了,肯定不會再用他。我們辛辛苦苦帶回來的白袍軍兄弟,也被皇帝老兒丟到交州平叛去了。”任元長嘆一聲道:“真是人間不值得啊。”
“交州?那鬼地方的瘴氣很恐怖,而且傳說還盛行蠱毒。”楊忠神情一緊道:“我們趕緊去支援他們吧!至于是回還是留,等日后從長計較吧。”
“也好。”任元點點頭,他確實也放心不下陳霸先,和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
交州,就是西漢時的交趾刺史部。但大部分時間,限于距離遙遠、氣候惡劣、山高林密,大漢對交州采取的是半流官半羈縻的間接統治。
東漢末年,改交趾刺史部為交州,轄兩廣及越南中北部,州治在番禺。朝廷終于開始加強對這一帶的管治。
晉室南渡以后,漢家王朝失去了中原,只能被迫向南發展,對嶺南交州一帶進行開發。尤其是宋齊梁三朝的宗室,對開拓交州抱有極大的熱情。
原因很簡單…好地方都被老牌門閥士族占了。新貴們要想圈地建莊園,就只能往南發展。而且因為遠離統治中心,宗室們跑馬圈地、強取豪奪,相當肆無忌憚,跟當地豪族百姓矛盾十分尖銳。
本朝也不例外,開國二三十年,交州大亂便有五六次,小亂更是年年都有。朝廷幾次平叛,都全軍覆沒,這回派白袍軍南下,要是平叛成功,宗室王爺們的莊園就保不住了;要是兵敗覆滅,也能給朝廷去掉塊心病,省得整天擔心這幫驕兵悍將會造反…
白袍軍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交州的,果不其然,處境十分艱難。
其實交州的叛軍,根本不堪一擊。但他們十分狡猾,知道白袍軍是不可戰勝的,便躲進深山老林里避其鋒芒。
擔綱主將的馬佛念幾次組織進山剿匪,也都無功而返,還讓將士們染上了嚴重的瘴毒。
隨后兩個月間,交州暑熱難當,疫病傳染防不勝防,哪怕有隨軍道士不斷用符水驅疫,大部分將士依然病倒了。就連馬佛念胡龍牙這種九竅絕頂,也沒能逃得過。
高級軍官們全都瘦得皮包骨頭下不來床,只能將指揮權交給了依然龍精虎猛的先鋒官陳霸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