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御史詐死、引蛇出洞之計,許源事先向陛下請示過,并請求陛下派出皇城司協助。
許源覺得幕后黑手不是陛下——還是那個道理,陛下沒必要這樣往自己身上潑臟水。
他有的是別的手段,可以達到目的。
如果幕后黑手十分謹慎,一直不上鉤,那么就需要皇城司出手,將自己下獄問罪。
果然幕后那人看到許源都被抓了,就放松了警惕,當夜就自投羅網。
許源被一路押解回京,當然也是整個計劃的一部分。
做戲要做全套。
只是許源沒有想到,陛下這次竟然直接將自己拿進了皇城里,而且還親自召見。
上次來,陛下想要試探自己,最后失敗了。
陛下大約是損了顏面,因而見都不見,就把自己趕出去查案了。
許源還以為陛下再也不會見自己了。
當真是圣心難測。
陛下給了許源一個“不壞”的評價之后,便回到了龍椅上,輕輕揮了下手。
那掌印老太監便尖著嗓子,唱喝了一聲:“跪恩——”
許源就被打發了出來…
許源很想問一問陛下,差事辦了,是不是給點賞賜?
臣下的罪民帽子是不是可以摘掉了?
但短暫接觸、再加上之前陛下的試探,許源雖然還不能徹底摸清這位暮年天子的性情,但至少已經可以確定,陛下的掌控欲極強。
所以最后還是忍住沒有問。
這種皇帝,是非常講究“朕給你的才是你的”,朕沒開口你不能主動要。
從御書房出來之后,許源還回之前的那個院子等候,天亮了宮門開鎖才能出去。
走出去不遠,掌印老太監便追上來:“陛下吩咐了,明日你去觀天臺。”
許源心中一動:“遵旨。”
這是陛下讓自己去見睿成公主,也等于是默許自己和睿成公主交往。
掌印老太監傳了陛下的口諭,卻沒有急著回去,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許源。
許源反應了一下,才恍然從衣袖中摸出來幾張銀票遞上去。
“辛苦公公。”
掌印老太監手指一撮,幾張銀票分開,看清了總共兩千兩,不由得一張老臉笑成了菊花:“睿成殿下眼光好,許大人前途無量啊,咯咯咯…”
許源也舍不得,但進了北都就有北都的規矩。
本掌律在交趾,什么時候給人送過錢啊,我都是收錢的那個…
見老太監心情不錯,許源心中又是一動,上前一步又從腰間取出幾張銀票:“公公,還請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
掌印老太監眼皮子一跳。
這些銀票的面額,一萬!
許源這一出手就是五萬!
不錯,很大方——老太監滿意,卻沒有馬上接過來,而是道:“你的事情咱家知道。”
許源又道:“事成之后必有厚報。”
“咯咯咯!”老太監又笑臉如菊花了,拈著蘭花指將許源手中五萬兩銀票接過來,塞進衣袖中轉身而去:“回去等信兒吧。”
許源悄悄松了口氣,總算是看到了一線希望。
他忽然生出一種荒誕感:自己冒了巨大的風險,接了皇帝的差事,去調查懿貴妃的案子。
但最后“成事”卻成在了給大太監送銀子上!
這算是我皇明的特色嗎?當然不只是皇明,許源很清楚,其實歷史上任何一個王朝,到了后期基本都是如此。
許源目送老太監進了御書房之后,自己也轉身跟著領路的太監走了。
但是沒走多久,掌印老太監又急匆匆的追了上來,在后面尖著嗓子叫喊著:“許源、許源,等一下!”
許源停下腳步,疑惑轉身。
只見老太監面色古怪——許源其實很怕老太監忽然把銀票還回來,說一句“你這事不好辦”。
老太監盯著許源,問道:“你那只鵝,也帶進了宮里?”
許源“呃”了一聲,心思一轉道:“進來的時候,桑九千戶搜查,并未跟下官說不能帶呀。”
老太監嘴角扯了扯,一擺拂塵道:“跟咱家來。”
許源關心大福,緊追上兩步,小聲問道:“公公,可是那孽畜闖了禍…”
老太監的嘴角又抽了抽,看在那幾萬兩銀子的面子上,道:“放心吧,雖然是闖了禍,但未必是壞事。”
想到那鵝干的事情,老太監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方才給許源傳了話回去,剛進御書房,便看到一只橘黃色肥肥胖胖的皇城貓,從屋梁上喵嗚一聲跳到了陛下的御案上。
身上的毛缺了好幾塊…
然后“喵喵喵”的跟陛下哭訴。
這些皇城貓不是陛下養的,但是性情肅酷的陛下,卻經常喂它們。
而這些皇城貓頗有神異,有它們在,這皇城內基本沒有那些小邪祟出沒。
但也正是因為陛下喜愛,這些小東西也有功勞,所以它們成了這皇城內的一霸!
宮女內侍們沒少被它們捉弄。
它們膽子越來越大,甚至敢于公然從內侍們手中搶吃的。
陛下自然是知道的。
陛下也是“受害者”之一。
西域曾進貢過六對鸚鵡。
毛色鮮亮美麗,能說六句吉祥話,“萬壽無疆”之類的。
現在只剩下了兩只。
其余的都被這些皇城貓吃了。
陛下是個愛貓的人,不忍責罰它們,但有時候也會覺得頭疼。
結果今夜,這“皇城一霸”挨揍了。
而且看起來被揍得挺狠。
甚至需要來向人求救,幫它們找回場子。
大福出來找吃的,莫名其妙的跟一群貓打了一架。
趕走了那群貓,它越走越遠,漸漸地…迷路了。
結果轉來轉去,又跟那群貓兒遇上了。
方才讓你們跑了,這次看你們還能往哪里逃!
大福昂昂昂的發出戰吼,張開翅膀就撲了上去。
這一次揍得更狠,而且還捉住了其中的兩只,逼得皇城貓去找皇帝求救…
老太監帶著許源在皇城里七拐八拐,來到了一處院子外,許源一抬頭看到門上有個牌子:
御膳房。
老太監沒說話,但這群貓兒受了教訓,他也是心里痛快的。
你瞧瞧,它們在什么地方被揍的?
御膳房!
這些家伙又來御膳房偷魚吃。
每天送進皇城的食材都是有數的。
尤其是供給陛下和娘娘們的這些食材。
那些魚被偷了,御用處就得報損,其實非常麻煩。
他在御用處的干兒子,因為這事兒也時常抱怨。
現在,終于有人能收拾這群“小霸王”了。
“進來吧。”老太監招呼許源。
許源走進去,就看到院子里大福盤踞著,兩只大腳蹼下面,分別鎮壓著一只貓兒。
“大福!”許源急忙喊了一聲,過去就抓著大福的脖子把它拎起來。
但是大福兩只大腳蹼牢牢地抓著那兩只貓,也跟著被拎了起來。
許源:“松開!”
大福瞪著一雙鵝眼,就是不松。
許源有些尷尬的看向老太監。
后者問道:“怎地?”
許源尷尬道:“這畜生餓了,公公能不能給找點吃…”
許源越說聲音越小。
老太監哭笑不得,一揮手吩咐身后的干兒子:“去找點吃的來。”
那小太監便跑進了屋子里,過了一會兒拿著幾只饅頭丟到了大福面前。
大福一臉的嫌棄——就連小太監都看出來了。
“喲呵,白面饅頭你還嫌棄?難道你還想吃肉?”
大福連連點頭。
“誒呀!”小太監看的新奇,廚房里的御廚跟了出來,也覺得有趣,便割了些肉丟過去。
大福嘆了口氣,遠不如邪祟美味。
但的確是餓了,將就吃吧。
它松開那兩只貓,吧唧吧唧的吃了。
兩只皇城貓“嗚嗚”叫著,夾著尾巴跑了。
許源老臉通紅,丟人丟到了皇城里啊!
老太監卻是笑道:“行了,你領回去吧。”
許源趕忙道謝,等大福吃完,一把抓住這夯貨的脖子,將它扯走了。
老太監辦完這差事,又回到御書房。
陛下卻對這事兒很有興趣,主動詢問:“怎么個事?”
老太監一邊笑一邊說了。
皇帝也是難得露出了一個笑容:“這鵝,有點意思。”
又吩咐:“趙北塵查出了結果,馬上報與朕知道。”
“遵旨。”
觀天臺在北都西北方向二十里。
這里有一片“壽山”。
監正大人的觀天臺建在壽山最高的“萬象峰”上。
尋常人便是進了壽山,把山里每一寸土地都翻一遍,都找不到“觀天臺”的所在。
別說普通人,就算是臧天瀾他們,只要監正大人不想見,他們也找不到觀天臺。
睿成公主那日來了之后,也是分外忐忑。
如果找不到觀天臺,那就徹底絕望了。
她因為水準跌落,自身十分虛弱,在山里走了整整四個時辰!
眼淚已經止不住地往下流了。
又撐了兩個時辰,她實在走不動了,整個人軟癱在了地上的時候,一抬頭看到了前方一座巨大高聳的山峰。
峰頂上,有一座高臺縹緲于云霧之間。
睿成公主狂喜,身體中忽然涌起了無窮的力量,也顧不上什么儀態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手腳并用爬了過去。
然后三步就到了觀天臺下。
但監正大人卻又不讓她進去。
不管她在下面怎么呼喊哀求,上面都是毫無回應。
同樣的,只要監正大人不開“門”,誰也進不去。
然后,她就一動不動的跪在了觀天臺下。
“你既放我進來了,那就不會是真的鐵石心腸。”
睿成公主就這樣認定了,就這樣一直跪著。
然后又累又餓又渴,身子一歪昏了過去。
這一昏就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
她是被雨水淋醒的。
她眨眨眼睛,睫毛沾著雨水,第一反應卻是張開嘴接著雨水。
萬象峰和觀天臺,在迷蒙浩瀚的細雨中靜靜矗立。
仿佛那手可摘星辰的高臺上,根本沒有人一般。
睿成公主喝夠了,挪動著想要找個避雨的地方。
她繞著觀天臺轉了一圈,發現了一個小拱門。
雨水之下,她有些看不清里面的情況,但她縮了進去。
一個聲音響起:“別再往里了。”
“再進來一些,你就得來跟我作伴了。”
睿成公主嚇了一跳,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才看清楚拱門里面有一道柵欄。
但是這柵欄就好像是一些枯樹枝隨便撐起來的,只要一碰就能撞碎。
睿成公主忽然想起來了:“您是…段伐柯前輩?”
聞人洛的師尊,被監正大人關在觀天臺下的武修段伐柯。
睿成公主努力往里面看,卻只是昏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忽然從里面丟出來一個油紙包,吧嗒一下落在了睿成公主的腳邊。
“吃不吃?”
一股肉香味從紙包中飄出來。
睿成公主撿起來打開,里面有一只燒雞。
睿成公主很餓,但是沒有半點胃口。
段伐柯的聲音再次傳來:“不要想太多,老師既然讓你進來了,那么你所憂愁的事情,必定是能夠解決的。
我的老師最講究順天而行。
如果你面臨的是死局,你根本不可能走到觀天臺下。”
睿成公主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但她還是忍不住擔心:“可是監正他老人家為什么不理我?”
段伐柯大笑一聲:“他讓你進來了,就是決定幫忙。
既然他要幫忙,那就是他的事情了,讓他去發愁。
你該吃吃該喝喝。”
睿成公主破涕為笑。
段伐柯不知為何被關在這下面,但他的聲音粗豪,帶著一種破能讓人釋懷的力量。
被他這么一開解,殿下忽然就不是那么擔心了,把油紙包捧在膝頭吃了起來。
越吃越香,睿成公主忽然對柵欄后問道:“段前輩,您要不要吃點?”
“我呀…”段伐柯一聲哀呼:“該死的老東西封了我的味覺和嗅覺,非要我什么時候,能看到香味才會讓我吃東西。
而且這老東西壞呀,每天燒雞、烤鵝、醬肘子、糖醋魚、各色美酒,不停地丟下來…
就讓我只能看不能吃!
我怎么才能看得見香味呢?老家伙就是不想放我出去,故意為難我!”
這一切牢騷,他也只敢小聲蛐蛐,不敢大喊出來。
睿成公主吃的很香,也不敢跟段前輩一起編排人家師父。
“那…我吃您看著?”
“我吃的香一點,說不定您就能看到香味了。”
睿成公主的確感覺到,昏黑中有東西在看著自己。
但直到她吃完,柵欄后傳來一聲長嘆:“我還是沒看見。”
睿成公主又陪他聊了一會兒,就眼皮打架,靠在墻上睡著了。
“殿下、殿下…”夢中,那個討厭的家伙在深情地呼喚自己。
睿成公主感覺自己好像在一艘船上,嬌軀隨著船兒搖搖晃晃。
她噘著嘴抱怨著:“小犟種,明明都對人家起了色心,還硬要裝出不動心的樣子…”
“殿下、殿下!”小船的搖晃更劇烈了。
睿成公主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面前有個人影,慢慢清晰起來,他正抓著自己的雙臂輕輕搖晃。
睿成公主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一聲尖叫,用力撲上去,緊緊地摟住了對方,仿佛生怕一松開對方就會像鳥兒一樣飛走。
“殿下…”
睿成公主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顆的落在許源背后的衣服上。
“你沒事了…”殿下喃喃的一遍又一遍的說著。
天一亮,宮門打開,許源就被送出來。
他直奔觀天臺。
臧天瀾做向導。
許源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殿下就是不肯松手。
然后殿下忽然分出一只手來,抓著許源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背上。
許源猶豫了一下,終于是從背后摟住了她。
“哼!”殿下有些小得意。
本宮這次好慘。
要是連個抱抱都混不上,那真虧大了。
良久,殿下才輕輕問道:“案子查完了?”
許源想了想:“算是查完了吧。”
所謂懿貴妃曾經婚配,是庸王下手的構陷。
那就算是還了懿貴妃一個清白。
殿下道:“陛下…沒有為難你?我很想去告訴你,陛下有意借著這案子,殺個人頭滾滾,壓一壓朝中立儲的聲音。”
可是出了北都,睿成公主就徹底想明白了。
這個心思——許源可以自己猜到。
但如果是老王爺猜到的,她私下里告訴許源,他倆、甚至是老王爺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許源聽到這話,恍然道:“難怪只是個‘不壞’。”
“什么不壞?”殿下不解。
許源便解釋了一番。
皇帝想要借著懿貴妃的案子,殺一批人、壓住立儲的聲音。
但這案子查到最后,發現暗中搞鬼的不是朝中的各方勢力,而是庸王的手下。
懲治庸王和他的手下,一樣可以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只不過效果會差一些。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如果皇帝再如當年廢太子一般,將朝中重臣殺一遍,也過于酷烈了。
也未必就是最好。
所以最后刀落在了庸王一系上,是一個皇帝能接受的“折中”結果。
許源又將昌縣和曲陽府的事情,跟殿下詳細講了一遍。
滿足了殿下的好奇心。
殿下聽完之后,卻忽然問了一個問題:“那金雞祥瑞究竟是誰搞出來的?”
許源心中一動。
按照庸王手下審魂的結果來看,他們是在戴御史去了昌縣后,才嗅到了機會。
也就是說,這金雞祥瑞的事情,并不是他們的手筆。
許源暗嘆一聲,搖頭道:“別想了。陛下若是讓繼續查,那我就查,若是不提了…那就罷了。”
許源心中是有猜測的:若是陛下不提了,那多半就是他授意人去做的。
許源輕輕拍拍殿下的后背:“走吧,我送殿下回去。”
兩人剛站起來,那柵欄后,忽然響起段伐柯的聲音:“那小子你等一下!”
接著吧嗒一聲,一個油紙包掉在了許源腳邊:“餓不餓?吃點?”
“嗯?”許源奇怪。
睿成公主立刻撿起來打開,里面是一塊醬肘子。
她把段伐柯的情況跟許源一說,許源笑道:“那好,我吃。前輩試試能否在晚輩吃的時候,看到香味。”
說起來,許源覺得自己欠了這位老前輩一個人情。
胎金本來是他的。
許源吃了一口——很想表現的明顯一點,這東西很香。
可是吃到了嘴里,味道很一般啊。
許源的胃口,已經被劉虎給喂刁了。
許源勉強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
柵欄后,段伐柯一聲長嘆:“罷了,不用吃了,沒有用。”
許源放下油紙包,說道:“前輩有沒有想過,您一直看不到香味,也可能是這些食物并不算特別香呢?”
“咦——”這個思路立刻引起了段伐柯的興趣:“小子,你接著說。”
“晚輩吃著不香,因為晚輩手下有人修了‘鬼宴法’,他現在只是八流,但若是他的水準再高一些,會否烹飪出的美食,就能讓人直接看到香味呢?”
“對啊!”段伐柯陡然看到了希望:“你去找聞人洛,他是我徒弟,你手下那個修鬼宴法的,提升水準需要什么盡管跟他要!
一定要將他的鬼宴法盡快提升到五流,然后帶他來見我!”
“晚輩遵命!”
許源心中暗笑,劉虎這“貴人竹”的命格又起作用了。
這位段伐柯前輩,是劉虎遇到的第四位貴人了。
許源拜別段伐柯,帶著睿成公主離開觀天臺。
兩人回頭,身后一片茫茫大山。
萬象峰和觀天臺已經不見了蹤影。
兩人走后,柵欄后的段伐柯嘎嘎嘎的大笑起來:“老師,您可不能耍賴,我真看到了香味,您就得放我出去。”
片刻之后,有個聲音仿佛是從九天之上飄下來:“我一向說話算數。”
“嘎嘎嘎!”段伐柯又是大笑。
但那個聲音再次飄來:“你高興的太早了。”
“我不放那鬼宴法的人進來,你還是看不見香味。”
段伐柯笑到了一半戛然而止,好半晌才幽幽道:“老師,您不能這樣哇…”
監正大人怒道:“那小子也是個笨的!幫你作弊討好你,哪比得上直接討好本監正大人?!”
北都遙遙在望,許源和睿成公主坐在“美夢成真”上,睿成公主一直牢牢捉著許源的手。
許源掙脫了兩次,都被殿下瞪著眼又捉了回去。
許大人認命了,隨她去吧。
北都西城門外,曹先生和藍先生都在城門下恭候。
殿下吩咐道:“本宮不想回王府了,在城里找個宅子,咱們搬過去。”
“這…”兩人相視一眼,還是躬身領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