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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三章 私人恩怨(八千)

  “什么都是你的?”

  許源一個沒看住,大福已經把脖子朝前伸直了——好似一桿長槍。

  鵝頭便是槍頭。

  然后甩開兩只大腳蹼,乍開了翅膀,叭叭叭的飛沖了出去。

  許源急忙也跟著追上去。

  必定是有什么事情發生。

  宋韋明帶來的那羅鍋兄弟,也是跟隨他多年的老部下,在北都山河司中名聲赫赫。

  他們所依仗的便是這一手豢養螣蟲之法。

  這些蟲子以自身血肉喂養,便能夠和自身心意相通。

  用來監視、偵查十分便利。

  而且這法極為隱秘,便是三流的水準,若沒有相應克制的詭術,也無法發現身邊藏著一只這樣的螣蟲。

  若非宋韋明忌憚營中的“狂儒”文奇先生,那就不只是未在營外監視了,直接就鉆進了營地中,蹲守在許源的門外了。

  宋韋明當然不愿意得罪睿成公主。

  但還是那句話,這其實是詭事三衙之間的競爭。

  山河司必須找回場子,否則可能會因此一步退、步步退,以后就被祛穢司徹底壓在身下了。

  這些螣蟲自有其神妙之處,到了營地外,便紛紛鉆進了地下。

  自身潛藏起來,好似冬眠了一般,基本不會泄露自身的任何氣息。

  只把兩根細細長長的蟲須,一直伸到了地面上,混在了野草之中。

  也如同野草一般的隨風搖擺,接收從空氣中傳來的一切訊息。

  只有許源這個目標出現了,它們才會被激活。

  許源追出來…就見大福一出門,便是急不可耐的猛地一扇翅膀,騰空飛起滑翔數十丈…

  許大人就沒法追了。

  忙著跟營中的甲士和幕僚們解釋:“這畜生也不知是怎么了,諸位請放心,它絕不會危害殿下的安全…”

  殿下的行營中,怎能隨意騰飛?

  許源也沒辦法駕著火輪兒去追大福。

  大福扇了幾下翅膀,就沖到了營地外。

  落下來循著氣味兒,就一頭扎進了地面里。

  大福高有四尺,脖子長二尺半。

  再加上它的頭和扁嘴,約莫有三尺長。

  這一下子就全都扎進了地面里——可是還不夠長。

  那些螣蟲潛藏在地下五尺左右。

  大福聞得見、吃不著!

  把腦袋和脖子拔出來,急的昂昂大叫,直跺腳。

  它用大腳蹼在地上努力的扒著。

  但是掘進的進度實在太慢。

  大腳蹼畢竟不是用來干這個的。

  大福又急切的喊叫了幾聲。

  有些遺憾沒有把水鳥們帶出來。

  水鳥姐姐們那一雙大長腿,一爪子下去就能抓出來。

  但是大福忽然靈機一動!

  轉頭向營地內某處沖了去。

  營地內不得騰空飛行,大家雖然已經認識了大福,但甲士們還是將此事報告了上去。

  石把總去向殿下稟報,許源急忙跟著一起去,向殿下解釋。

  公主微笑擺手道:“不算什么大事,大福是一只鵝,天性如此,不能以人的規矩約束它。”

  許源心里就有些奇怪:怎么忽然如此寬厚了?

  可是殿下話剛說完,就又有一名甲士慌張的跑了進來:“殿下,大福、大福它砸開了獸欄,將您的那群獒犬拐走了…”

  殿下一臉的莫名其妙:“拐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甲士急了:“您快去看看吧。”

  殿下很疼愛自己的獒犬們,也急忙起身來快步朝外趕去。

  許源撓頭不已。

  大福…曾經拐走了大雁們、水鳥們。

  但你跟獒犬之間,似乎不大可能吧?

  難道你還能跨越物種的隔離?!

  許源十分心虛的跟在殿下身后。

  一行人快速來到了獸欄外。

  獸欄是用胳膊粗的原木建造。

  門用鐵鏈鎖住。

  現在鐵鏈像是被斧頭斫斷,丟在一邊,門大開,獒犬們都不見了。

  許源一看這樣子,就知道是大福這個夯貨干的。

  夯貨腦子一根筋。

  獸欄的木頭和鐵鏈,相比來說其實是鑿開木頭更容易。

  但是大福跟人生活的太久了,腦子里全是人類的思維。

  所以想的是“開門”,而不是直接砸破了房子。

  守著獒犬的甲士們,全都跪在了地上:“殿下恕罪!”

  殿下很喜歡這些獒犬,在北都的時候,常會親自給它們喂食。

  現在丟了獒犬,甲士們覺得罪責巨大。

  睿成公主十分疑惑:“大福拐走了本宮的獒犬,做什么去了?”

  有甲士急忙稟告:“它們一路出營去了,我們有人追著呢。”

  正說著呢,又有甲士跑回來:“殿下,大福帶著獒犬們在營外挖洞…”

  “你說什么,挖洞?”殿下和眾人更是迷惑不解。

  許源干咳一聲,強行給大福開脫:“殿下,大福雖然膽大妄為,但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拐走這些獒犬,必定是事出有因,咱們出去看看就明白了。”

  曹先生正帶著文奇先生也趕了過來,說道:“殿下不必出去,文奇先生在營中保護殿下,老朽和許大人一起去。”

  殿下卻是一揮手:“大家一起去。”

  營門外,幾十個甲士圍成了一個半圓,瞪大了眼睛卻是躊躇不前。

  他們的前方,傳來一陣陣獒犬的吠叫聲,隱約可見泥土翻飛。

  又傳來大福“嘎嘎”的大叫聲。

  殿下遠遠聽著自己的獒犬吠叫——她對自己的狗很熟悉,這種叫聲里,透露著興奮和喜悅,并不是被“奴役”的委屈。

  “它們到底在干什么?”

  殿下快步上前,甲士們卻急忙攔住:“危險!殿下不可上前!”

  殿下更疑惑了:“什么危險?”

  甲士們攔著殿下,卻是讓開了一條通道,讓殿下可以看到營外的情況。

  只見大福就像監工一樣,昂首挺胸站在一座土坡上。

  四周則是殿下那十幾只巨大的獒犬。

  獒犬雄壯,都有牛犢大小。

  它們爪子飛快的刨地,泥土在爪子下高速飛起。

  營地前的草地上,已經被挖出來十幾個大坑!

  大福用翅膀指點它們朝那個地方挖掘,那嘎嘎聲似乎是在夸獎。

  得了夸獎的獒犬便干勁更足了,爪子刨的更起勁了!

  殿下忍不住看了許源一眼。

  許源慚愧不已。

  大福把殿下的獒犬拐出來當苦力了…

  忽然,一只獒犬像是見到什么可怕的東西,全身炸毛,飛快的朝一旁跳開。

  但它刨出來的深坑中,有一道黑影緊追不舍——

  眼看就要鉆進了獒犬的身體中,斜刺里忽然伸來一只扁嘴,準確的夾住了那黑影!

  殿下這才看清楚,大福叼住的,乃是一只猙獰的怪蟲!

  這蟲子無比兇悍,便是被大福咬住了,還是瞪著一雙凸起的兇眼,奮力掙扎,還伸出一根長長的尾刺,去扎大福的眼睛。

  大福毫不客氣的一口吞了下去。

  然后滿意的嘎嘎兩聲,又用翅膀輕輕地撫擦了一下那只獒犬的頭。

  獒犬舒服的瞇起了眼睛,忍不住就倒在地上,把肚皮露給了大福。

  大福的翅膀,在它的肚皮上敷衍的撫過,就又扇著翅膀,催促它馬上起身,繼續努力去。

  這只獒犬歡喜的蹦跳奔跑,頭身扭動的好像舞獅,一條粗壯的尾巴搖的嗚嗚生風!

  但殿下和幕僚們,震驚的不是獒犬們慕強的轉變,而是獒犬們從地下刨出來、又被大福吃了的那只詭蟲!

  曹先生咬牙切齒,說出了名字:“鬼背螣蟲!”

  宋韋明手下的兩個羅鍋兄弟,在北都中十分出名。

  所以從北都來的眾人,都認識這蟲子!

  “宋韋明好大膽子!竟敢暗中監視殿下!他想干什么造反嗎?”

  藍先生勃然大怒,一大步跨上前來,在殿下面前用力抱拳請命:“殿下,請您下令,屬下立刻便去將宋韋明緝拿歸案!”

  睿成公主此時的眼神,卻是顯得如云似霧,一片迷蒙深邃,讓人有些摸不透。

  “這些蟲子…”殿下冷冷笑道:“不必去管了,爾等跟本宮回營。”

  “殿下——”藍先生焦急:“不可放任…”

  睿成公主一抬手:“不必再說。”

  眾人也只好跟著她回去了。

  便連之前追獒犬的那些甲士,也跟著一起撤回了營中。

  營門前,就只剩下本來的四名甲士守門。

  回到營地中之后,殿下吩咐:“從現在開始,時刻開啟御守苑!”

  “是!”

  “御守苑”掌控在曹先生手中,白天的時候,這件大型匠物通常都是關閉的。

  現在曹先生重新將其打開。

  眾人便立刻感覺到,自己仿佛被什么冥冥之中的東西“守護”了。

  這之后,殿下才說道:“藍先生,便是你現在殺過去,找到了宋韋明又能如何?

  他最多把那兄弟兩人推出來頂罪罷了。”

  藍先生皺眉,此時再細想,不得不躬身道:“殿下說的是。可…就這么放過他們?”

  “本宮何曾說過,就這樣放過他們了?”殿下忽然笑了:“大福正帶著本宮的敖犬,在捕獵那些鬼背螣蟲。”

  殿下不經意的朝許源那邊看了一眼,緩緩道:“諸位剛才也都看見了,本宮的獒犬,和許大人的大福,配合默契,簡直是天作之合!”

  文奇先生這狂儒下意識便道:“殿下,‘天作之合’這個成語并不是這么用的…”

  曹先生等門客一起沉默。

  殿下和文奇先生,他們誰也得罪不起。

  他們只能暗中腹誹:

  殿下自幼飽讀詩書,一個簡單的成語,又豈會用錯了?

  殿下的用意,昭然若揭啊!

  但是文奇先生你,除了能罵戰、能吃肉喝酒,別的本事真的是一塌糊涂。

  也難怪你堂堂三流,在北都中卻是混不開,最后只有殿下肯收留你。

  但你要是在這么搞幾次,殿下也要把你攆走了。

  偏生此時,許源附和起來:“天作之合用的大福和那些獒犬身上,的確是不合適的。”

  眾人:???

  殿下臉上一黑。

  許源壓根沒有聽出殿下的弦外之音。

  不但沒聽出來,還額外的誤會了。

  出面支持文奇先生之后,繼續說道:“我家大福呢…其實已經有了家眷,計有勤儉持家大雁十二只,白羽長腿水鳥十七只,對于殿下的獒犬…我家大福實非良配啊!”

  許源是真頭疼。

  大福要是真的再把一群獒犬帶回去…可想而知自己家里得亂成什么樣子!

  那每天就是真——雞飛狗跳!

  還讓不讓人安生了?

  但他這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驚愕了。

  第一反應是:你小子竟然真的在考慮,大福和獒犬之間是否是“天作之合”?

  咱們雖然在討論著同一個話題,但似乎…彼此的思路在兩條線上啊。

  第二反應是:你家大福竟然已經有了這么多…家眷?

  身體好啊!

  大福會說話嗎?能不能幫我們問問,可有強筋健骨之神方?

  第三個反應就是:你竟然真的認為,獒犬們會拋棄殿下,跟你家大福私奔?!

  這最后一條,原本是最不可能的。

  但大家旋即又想到了,剛才營門外,那些獒犬,被大福一“夸獎”就是那副諂媚討好的模樣…

  信心也就不是那么足了。

  殿下幽幽的看了許源一眼。

  你也是只呆頭鵝啊。

  許源話一說完,發現大家都沉默了——包括文奇先生。

  于是有些茫然地看向眾人…

  眾人仍是不語。

  最后還是殿下,暗自咬了一下櫻唇,慵懶道:“散了吧,本宮乏了。”

  眾人告退而出。

  但是殿下吩咐的事情,自會有人用心去辦。

  曹先生立刻拉住許源,兩人一邊走一邊說:“大福能解決那些鬼背螣蟲嗎?”

  “那當然是毫無問題。”許源回答的很輕松。

  曹先生的神色卻是很嚴肅:“許大人,你不了解這鬼背螣蟲,老夫先跟你說清楚:

  這東西乃是羅鍋兄弟用自身血肉豢養,和他們性命相通,共有一千二百只,兄弟倆每人六百只。

  這些蟲子最擅長的便是潛藏監視,便是三流的強修,沒有相應克制的詭術,也很難發現它們。

  大福是天生就能克制這些螣蟲,還是說巧合之下發現了幾只?”

  許源對大福,沒有別的只有信心。

  “當然是天生克制,我家大福天生克制一切詭蟲!”

  曹先生點了下頭,沒有多說但還是覺得許源吹得有些過了。

  但大福應該是有些本事,恰好能發現這些鬼背螣蟲。

  “那么就是第二個問題:大福能全部誅滅這些鬼背螣蟲嗎?你先別跟我夸海口,這是整整一千兩百只!

  大福就那么大的個頭,它能吃多少?一千兩百只,怕不是要把大福的肚皮撐破了?”

  曹先生接著說道:“而且旁人不知道,但老夫是知曉的,這些鬼背螣蟲其實并不只有潛伏監視這一項本事,還有一個便是暗殺!

  它們體內藏有毒腺。

  毒性極為劇烈,據說是四流以下,只要被刺中了,就難逃一死!

  北都附近這些年,有多起中毒而死的案子,據說可能都是這兄弟倆受了宋韋明的命令做的,只是大家抓不到他們的證據罷了。”

  他又提醒許源:“大福吃個一兩只,可能問題不大,畢竟大福也是天生異種。

  可若是吃多了,怕是也要毒發身亡啊。”

  營地外,那小土坡后面,宋韋明等人遠遠看到了營門前的騷動。

  睿成公主帶人出來的時候,其余人都很緊張:“大人…”

  “慌什么!”宋韋明冷冷低喝,眾人便不敢再多言。

  宋韋明當然知道自己這么做,已經是徹底得罪了睿成公主。

  但他還真就和睿成公主推斷的一樣,準備把羅鍋兄弟推出去頂罪。

  這兄弟倆一出生就是羅鍋。

  在襁褓中就被家人遺棄。

  是宋韋明收養了他們,將他們養大成人,教他們修煉,給他們各種修煉資源。

  兄弟倆對他忠心耿耿,便是讓他們替死,兄弟倆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宋韋明雖然也是出身大姓,但他們這個宋家,只能算皇明三流。

  他雖然在修煉上頗有天賦,但是他不會辦案。

  之前獨立負責的幾個案子,都弄得一塌糊涂,最后山河司重新派了人去收拾爛攤子。

  若他是一流的家世,這當然不算什么問題。

  但搞砸了幾個案子之后,他在山河司中,便沒有了外放、獨掌一方的機會了。

  皇明慣例:閣臣必起于州郡。

  這個慣例也沿用到了各個衙門中。

  詭事三衙也是一樣,想要登上那最高的位置,就必須要有在地方上坐鎮的經歷。

  否則你根本沒有資格。

  宋韋明也的確強悍,辦案不行、修煉上彌補。

  他晉升三流之后,便又出現了這么一絲的機會。

  而這一絲機會,也隨著許源當眾羞辱了李謀中,讓山河司在交趾顏面掃地,而轉變成了真實。

  宋韋明曾經壓制麻天壽,他便被任命為山河司交趾指揮。

  但他屁股下面的這個位置并不穩固,上任之前,上官明確告訴他:能不能收拾許源,便是他的上任考核。

  辦妥了,山河司上下面上有光,你這個指揮就安安穩穩的做下去。

  辦不成,最多半年你就自己乖乖回來吧。

  宋韋明心里已經決定犧牲羅鍋兄弟倆了,可殿下一行人,只是看了一會兒,就又回去了!

  宋韋明和身邊人一起松了口氣。

  但宋韋明身邊那個年輕人,遙遙一望,臉色一變道:“大人,已經有六只蟲子被刨出來吃掉了!”

  宋韋明看向羅鍋兄弟。

  兄弟倆被宋韋明養大,跟著宋韋明姓。老大就叫“宋大”,老二叫“宋小”。

  宋大不緊不慢的開口道:“義父不必擔心。孩兒們的蟲子您是知道的,那只鵝現在吃得歡,最多半個時辰,便叫它七竅流血中毒而死!”

  宋韋明點點頭,笑道:“好,叫它吃,吃個飽!”

  營地前,就好像一個大工地。

  殿下的這些獒犬也都是異種,力量十足,不多久就能將地上刨出來一個五尺深坑。

  那些鬼背螣蟲沒有接到新的命令,就穩穩地在底下藏著。

  營門前,四名甲士本來無聊,正在數著玩。

  曹先生和許源到了的時候,甲士們已經數到了“二十七”。

  曹先生問道:“你們在數大福吃了多少只鬼背螣蟲?”

  “正是。”

  曹先生驚訝,按照他的估計,大福吃個十來只,就要撐不住了。

  可是現在看看,大福仍舊神氣活現,指揮著那些獒犬,在挖掘中彼此配合,甚至不用直接從地面上挖,而是開始在地面下橫著掘進,速度快了很多。

  曹先生疑惑的搓了搓自己的臉頰,轉頭去問許源:“大福真的可以?”

  許源傲然道:“我剛才就說了啊,是您老不信。”

  麻天壽也跟著一起來了。

  他是見識過大福的神異的,建議道:“不如讓甲士們,還有我們祛穢司的校尉一起幫忙,盡快把這些蟲子都挖出來,也是給北都除了一害!”

  麻天壽詆毀競爭對手,那也是不遺余力的。

  羅鍋兄弟在山河司乃是“干吏”,到了他口中就成了“北都一害”。

  曹先生用眼神詢問許源,許源很肯定的點頭。

  “好。”曹先生下定了決心,雖然對大福還不是那么有信心,但他現在對許源信任十足。

  曹先生喊來了石把總,命他調來一百甲士。

  許源也讓郎小八、紀霜秋把祛穢的校尉們都喊來。

  跟大家交代清楚:“這些鬼背螣蟲十分兇殘,而且身懷劇毒,挖掘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尤其是快挖到的時候,那蟲子隨時可能爆沖,要注意立刻閃避!”

  “尊令!”

  有了這一百多修煉者加入,挖掘進度可比那些獒犬快多了。

  大福本來就有些不耐煩了。

  這些獒犬雖然聽話,但還是慢了。

  這些人中,郎小八當然是最賣力、效率也是最高的。

  郎小八專門挑選了一柄三尖兩刃刀。

  跟個長柄鏟子一樣。

  他又是一身蠻力。一下戳進去,再用力往下一壓,就到了五尺深的地下,往上一翻就把一只蟲子掘了出來。

  大福便化身為一道白影沖過去就給吃了。

  其他人也學樣,大福如同一道白色的閃電,在眾人之間反復折射。

  有好幾次,甲士們因為準備不足,險些就被鬼背螣蟲跳出來咬中了——大福卻總能提前一步,將那蟲子吃了。

  許源也是盯了一會兒,就放下心來。

  有大福照應著,比自己盯著還穩妥。

  我大福對待食物向來秉持著嚴肅認真的態度。

  絕不浪費一口。

  那土坡后面,宋韋明一群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形勢急轉直下!

  羅鍋兄弟倆臉色慘變。

  就剛才這一會兒,他們的鬼背螣蟲,已經被大福吃掉了兩百多只!

  而那鵝竟然沒有一點中毒的跡象。

  并且更加的活蹦亂跳了。

  它不斷指點著甲士和校尉們,鬼背螣蟲在地下藏匿的位置。

  一挖一個準。

  所有人都看出來,大福是徹底克制這些鬼背螣蟲!

  蟲子們毒不死大福。

  有人建議道:“將鬼背螣蟲撤回來吧。這么下去,就要全被那鵝吃了。”

  羅鍋兄弟看向義父,宋韋明問道:“能撤回來嗎?”

  營門正面這些是撤不回來了,但別處的還有機會。

  這些鬼背螣蟲可以潛藏在地下,但是不能在地下穿行。

  想要離開就得先從地下爬出來…

  以那只大白鵝的速度,只要出來,怕不是就要被它一口氣全吃了。

  他們這一千兩百只鬼背螣蟲,有六百只布置在營門正面。

  另外三個方向上,各分了兩百只。

  也就是說,便是全都順利的收回來,也損失了整整一半!

  宋韋明暗自嘆了口氣,計劃又失敗了。

  這個許源還真是難對付!

  也難怪李謀中被他羞辱,偌大的山河司交趾署拿他沒辦法,需要總署從北都把自己派過來。

  “撤回來吧。”宋韋明無奈。

  然后他又安慰兄弟倆:“以后再想辦法,給你們補足這一千二之數。”

  兄弟倆這鬼背螣蟲還是很好用的,損失六百只,兄弟倆臉色發白,宋韋明也有些肉痛。

  “是,多謝義父。”

  兩人便立刻催動了蟲兒們快快回來!

  營地另外三個方向上,鬼背螣蟲立刻蠕動,從地面下鉆了出來。

  大福立刻聞到味兒了,氣憤的嘎嘎大叫!

  你們怎么能跑呢?

  你們就不能乖乖在地下等著,我把你們挖出來吃掉?

  許源看大福急了,就知道事情有變。

  “怎么了?”他問大福。

  “嘎嘎嘎,嘎…”

  大福叫的急切,只有許源能明白大福的意思,也是神色一變。

  “嘎嘎!”大福催促著,飯轍子你倒是快想想辦法啊。

  許源:“別吵,再想了…”

  說著,許源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許源找到了曹先生和麻天壽,三人竊竊私語一番。

  而后便暫時按兵不動。

  大福仍舊是不停地在奔走,啄吃著挖出來的那些蟲子。

  羅鍋兄弟以為計劃順利,小心翼翼的控制著其余的鬼背螣蟲,繞開了營地正面的一大片區域,從兩側繞了個圈子,向著土丘后方匯聚。

  許源一直開著“望命”,時不時的看一眼。

  蟲子們速度很慢。

  畢竟不敢飛起來。

  一飛起來就等于暴露在了大福眼中。

  只在地上爬行,便是詭蟲也快不到哪兒去。

  大福專心致志的,將營地正面的六百只吃了個精光——這個時候,另外那些螣蟲,才剛剛走到了一半。

  甲士們和祛穢司校尉收兵回營。

  許源也拽著大福回去了。

  營門前,又只剩下了四個甲士…以及滿地大坑。

  許源藏在營門后,看著那些鬼背螣蟲的“命”,在曠野上分成了左右兩批,就要在土丘后方匯聚到一起的時候,大喝了一聲:“出動!”

  他一手拎著大福的脖子,飛快的穿過營門沖了出去。

  后面,則是跟著曹先生和麻天壽。

  出了營門之后,許源就把大福往空中一扔。

  大福展開雙翅用力揮舞。

  凌空滑翔直奔土丘而去,速度比肩大雁們。

  和水鳥姐姐們還有著不小的差距。

  許源腳踩火輪兒,緊隨其后。

  麻天壽和曹先生則要慢上一些。

  宋韋明等人藏在土丘后,眼看著蟲群已經開始匯聚,羅鍋兄弟倆,跪在了地上裂開后背,準備接收自己的蟲兒回家——

  大福凌空而來,一頭扎向了那些蟲子!

  土丘后的眾人錯愕。

  宋韋明身邊的年輕人滿面猙獰:“欺人太甚!”

  他張口吐出來一枚怪異的眼珠,啪一聲拍進了自己的額頭。

  這眼珠中,便蔓延出了上百道的血絲,和額頭上的血肉融合在一起。

  便好似這眼珠乃是他自己生長出來的。

  但更像是…這眼珠生出了他的整個人!

  年輕人身上的陰氣陣陣向外擴散,整個人變得邪異無比。

  其余人紛紛避讓開一些。

  年輕人身上的那種陰冷,讓他們這些修煉者也感覺有些不適應。

  “待我去誅殺了這畜牲!”他嘶吼一聲,口中牙齒已經變得鋒利,甚至割裂了自己的雙唇!

  “住手!”宋韋明大喝一聲,一把拉住他。

  但是年輕人被那眼珠影響,已經變得狠毒殘暴,一把掀開了宋韋明,怒道:“為何攔我!”

  宋韋明不想自己竟然按不住這廝!也是暗道一聲:這匠物果然狂暴!

  但他知道使用這匠物需要付出的代價,因此沒有半點據為己有的想法。

  他從衣袖中,取出一只“豆莢”。

  打開來,那豆莢里,一共有四個位置。

  其中一個空的——原本就是屬于這眼珠——另外還有三個位置上,分別是一根蜷縮起來的手指,一團毛發,和一顆牙齒。

  他打開豆莢,對準了那顆眼珠。

  一股不可抗拒的吸攝之力,將眼珠硬生生的從年輕人的額頭上拔了下來!

  “啊——”年輕人慘叫不止。

  眼珠脫離的時候,那上百道血絲,牽扯到了他額頭上的血肉!

  就像是硬生生的將他的頭皮撕扯下來一層!

  年輕人痛苦不堪的倒地,眼珠被奪,整個人虛弱不堪。

  “帶上他,我們快走!”宋韋明冷冷下令。

  他甚至沒有跟年輕人解釋理由,就毫不客氣的利用豆莢,奪走了他的眼珠,讓他吃足了苦頭。

  這是對年輕人膽敢冒犯自己的懲罰!

  手下們不敢怠慢,立刻抬起了年輕人,跟著宋韋明飛快離開。

  羅鍋兄弟眼睜睜看著大福沖下來,落進了鬼背螣蟲群里大吃特吃,心疼的直流淚,卻也只能跟著義父走了。

  宋韋明看到許源帶著曹先生,就明白許源的用意了。

  我讓我家大福當著你們的面,吃你們的蟲子,你們卻不敢阻攔!

  你宋韋明若是出面,那便坐實了指使手下、監視殿下行營的罪名!

  你不出面,只靠羅鍋兄弟,可攔不住我跟大福!

  這也是一個陽謀。

  宋韋明看破了這一點,當即決定斷尾求生,舍棄了全部的鬼背螣蟲,連羅鍋兄弟也一起帶走了。

  只要他們兄弟倆還活著,就還有機會重新豢養出一群鬼背螣蟲。

  但這一千兩百只…乃是他們花費了無數的資源和心血養出來的。

  這其中的過程,對于羅鍋兄弟來說無比痛苦。

  重頭開始的話,還能不能養到這個水準,他們都沒什么把握。

  宋韋明恨得咬牙切齒。

  跟許源之間,原本是公事,現在已經變成私人恩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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