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煊的說服,效果還是很直觀的。
四人的心態,都有了更進一步的動搖。
不過,許是觀的積威猶在,讓他們不敢完全下定決心。
也或許是強者的自矜,讓他們不愿讓自己顯得太廉價。
他們并沒有直接答應加入“黑風軍”這個必然與觀為敵的勢力之中。
并主動提出,現在他們都沒有在“黑風軍”內任職,并率軍與前東家對戰的打算。
他們在“黑風軍”內的正式身份,依然是“俘虜”。
耿煊幾經勸說無果,也無奈的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可他們不知道的,這其實也是耿煊所樂見的。
現在的“黑風軍”,體系逐漸成熟完善。
若劉牧幾人真毫不猶豫的答應加入進來,如何安置他們,是一個讓耿煊都感覺有些棘手的問題。
無論是從修為實力,還是他們所具備的、與軍伍相關的專業知識。
按照“黑風軍”以往的做法,讓他們后來居上。
就如隨著宋明燭、鐵狼等人加入之后,很自然的就將曹鰲、陶彬等第一批核心元老擠出中心位置一般。
無論是宋明燭等人,還是曹鰲等人,內心或許有些個人的小情緒,卻也并不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什么不妥。
可現在,耿煊卻本能的覺得,再沿襲這樣的做法,是不妥當的。
他既需要劉牧等專業人士的專業知識。
指揮數萬規模的大軍團作戰,只是其中一個方面。
另外還包括與軍伍相關的方方面面的知識。
從行軍安排,扎營選擇,到斥候哨探的安排,輜重糧草的運輸。
還有戰前的籌謀與計劃的制定。
戰事期間各隊伍的協調配合,對計劃的貫徹推進,信息的往來傳遞,乃至于具體到合適前進,如何沖鋒,何時又該適可而止。
戰后如何高效率追殺,又不會被對方反釣魚,止戰線在何處......
可以說,凡是與大軍團作戰相關的方方面面的知識,都是黑風軍所急需的。
經歷過強拽著越來越龐大的隊伍急行軍數千里的煊,對此感受更是尤其深刻。
雖然最終也勉強達成了預訂目標。
可這是有他這個“不合常理”之人在旁邊不斷開掛相助的緣故。
即便如此,累死的蒼嵐馬也數以萬計。
耿煊自己非常清楚,這種竭澤而漁式的人馬調用,壓根就是不可持續的。
不僅是他,其他在“黑風軍”走到高位,率著數百,數千,乃至上萬將士在生死邊緣游走之人,在這方面同樣有著極深的體悟。
現在,正是全員草臺班子的“黑風軍”上下對專業知識最是饑渴之時。
這時候若能得到劉牧等人的指點,不需要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不需要什么獨家絕藝,只需將基礎常識部分填充夯實,就足夠讓“黑風軍”跨上一個全新的臺階。
最開始,耿煊想給他們一個“觀察使”的身份。
允許他們在“黑風軍”各處觀摩,并就觀察所得做出點評,越辛辣越毒舌越好。
如果有改進的意見,那就更是好上加好。
但四人還是覺得這“觀察使”的頭銜過于明目張膽了一些。
“我們只是俘虜,也只能是俘虜。”劉牧堅持。
最終,在他的堅持下,求賢若渴的耿煊“屈服”了。
但他也適時提出,既然是“俘虜”,那就要有“俘虜”的樣子。
讓他們就這么在“黑風軍”內行走,顯然是不合適的。
“我得暫時將你們的修為封起來,而且,會安排專人全程陪同。
......你們四個,也要分開安置,希望你們理解。
………你們完全不必有這方面的顧慮,這樣,每天晚飯時,會安排你們一起聚一次,你們也可以隨意交流。
這樣總成了吧”
雖覺有些苛刻,更不是對待人才應有的態度。
可在遲疑了片刻之后,劉牧四人還是答應了這個條件。
這樣一來,表面上的俘虜四人組,實際上成為了“黑風軍”的技術顧問。
在他們的指導下,“黑風軍”將朝著專業化邁出一大步。
實質上已是俘虜的劉牧四人,都覺得能有這樣一個結果,已經很不錯了。
至于現在沒有拿到“黑風軍”內部的實職實權,四人都沒怎么放在心上。
全程觀摩了“黃葦島之戰”的他們,自信對“黑風軍”的水平已經有了非常深刻的認知。
對于戰爭有著更高的視野和認知,又處在旁觀的角度,他們甚至覺得,自己對“黑風軍”的了解,甚至比身在局中的當事人還要更加清楚。
他們的指導,固然會讓“黑風軍”更加強大,變得更加專業化,可越是如此,他們對自己這些人的渴求也將更加強烈。
上趕著不是好買賣。
先讓他們知道一下自己的能耐,未來該屬于他們的實權實職,都不需要他們主動爭取,“黑風軍”就得主動獻上來。
不過,這樣的心思,也就堅持了半天。
待到中午前后,一個個內心就出現了動搖。
與劉牧四人商談妥當。
在他們的主動配合下,讓煊封住了他們一身的修為。
做完這些的耿煊,也沒得清閑。
首先是已將戰場粗略清點了一遍的鐵狼、陶彬二人前來稟報。
“島上,有玄幽騎手兩萬,仆從一萬,都是修煉者,一旦有戰事發生,只要有需要,都會被調往一線應戰。”
“另有隨軍役夫五千,基本都是從各聚落征調的普通成年壯男。
主要是從事各種軍中賤役,如烹制飯食,漿洗衣物,日常打掃,營寨修筑,處理馬桶夜壺等等。”
“突襲登島作戰開始后,基本只有兩萬玄幽騎手以及一萬仆從陸續應戰,與我們為敵。
那些役夫,除了極少數因為驚慌亂走被誤殺,其他老實呆在住處的,都活了下來。
也都第一時間選擇了投降。”
“與我們為敵的主力,兩萬玄幽騎手,給我們造成了最大的殺傷,他們也付出了最大的代價。
除了被您親自勸降的劉牧四人,其余煉髓以上戰力,超過九成都被誅殺。”
說到這里,鐵狼頓了頓,看向耿煊,強調道:
“其中,又有過半都是被您親自射殺,且大多是煉中期以上的戰力。”
“待拼到最后的玄幽騎手,發現除了投降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之時,已經折損過半。
最終,兩萬玄幽騎手中,只有八千一百多人選擇了投降。”
其余一萬兩千人,大多在正面戰斗中陣亡。
少部分卻因傷勢過重,在清理戰場的過程中被補刀處理了。
這一萬兩千人的戰果,有超過四成,都是登島之初,“黑風軍”趁著出其不意,以摧枯拉朽之勢創造出來的。
此外,那些最硬的,最難啃的,大多都被暗中控場的煊給解決了。
其余戰果,則是“黑風軍”上下,用了整整一個晚上,在消耗了巨大的體能和心力,付出巨大的代價之后才取得的。
“一萬仆從軍,在一開始,作戰風格,表現得比正式騎手還要積極,更加的悍不畏死。”
一方面,仆從軍的義務就是在危險降臨時,挺身而出,為“主人”擋槍赴死。
按照軍法,若是騎手死亡,無論任何原因,仆從若還活著,都要被處死。
若是情節嚴重的,還會連累其背后的聚落以及家人。
是以,他們不敢不拼死而戰。
而且,按照軍法規定,這也是仆從轉正為正式騎手的捷徑。
“......可隨著戰事的持續,‘黃葦島’的陷落已成必然。
他們也是最先放棄抵抗,屈服投降之人。”
“一萬仆從軍,投降者有五千七百多人。”
“待這些仆從軍全面倒戈投降,那些還在堅持抵抗的騎手,心防逐漸動搖,陸續有投降者出現。”
說到這里,鐵狼輕聲感慨道:
“他們的抵抗決心,比我們預想的,還要更加堅決......玄幽騎手加仆從軍,總共有三萬人,投降的不足一萬四千人,有超過一萬六千人都死在了戰場了。”
更準確的說,是1萬6119人。
耿煊心中如此想道。
這些人,全都是來自玄幽二州的“精華”,紅名濃度猶在那些沙匪之上。
特別是那些被耿煊親手擊殺之人,他們給他帶來的紅運收益,就沒有少于六十點的。
這一萬六千多人,總共給耿煊帶來了72萬5355點紅運。
只此一項,就已破了單次行動的紅運收益記錄。
而這些人總共給他帶來了1萬4506點黑運。
人均貢獻,下降到了不足一點的程度。
按理說,這些人的命,絕對比那些沙匪更金貴。
他們死亡之后可能給他的反噬,也絕對比那些沙匪更大。
可實際情況卻是,人均一直在緩慢下降。
對此,耿煊心中也有一個猜測。
“黑運,終究是要由‘人’來施與的。
而我現在的做法,客觀上,卻是讓玄幽州的總人數,特別修煉者的總數量,出現了大規模的、持續的下降。”
“水的總量變少了,它們能夠掀起的浪花,自然也就變少了。”
此外,耿煊還發現了另一個不同之處。
在他針對無憂宮這個組織之時,黑運達到一定數額之后,便直接降為零。
這不是說繼續擊殺的那些人,就沒有了黑運反噬。
而是這些黑運,會率先作用在“無憂宮”這個組織之上。
如果按照這個規律,自己針對玄幽鐵騎的殺戮,黑運早就應該達到上限才對。
可事實并非如此。
雖然人均貢獻的黑運在持續下降,卻一直都有。
耿煊想到兩者根本性的不同。
無憂宮只是元州諸多勢力之一,且主動放棄了向更深處扎根的企圖。
而以觀為核心的力量,卻如同一棵大樹,根須深深扎入到玄幽二州的肌體深處。
加上數十年的深耕細作,他已是當之無愧的幽之主。
在他沒有倒下之前,一切施加到他身上的傷害,都可以被他分攤到整個玄幽二州,由這里的每一個人來分擔。
與此同時,若他要調用力量,他的“根須”,可以確保他從玄幽二州每個人,每個勢力內部汲取力量。
耿煊心中轉動著這些念頭,鐵狼繼續道:
“為此,我軍也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
那些敵人,大多都是既沒有著甲,也沒有與玄幽馬相伴,且正處于全島人心最混亂的時刻。
最硬的骨頭,還都被拔掉了。
可即便如此,優中選優,全是精銳的黑風軍,還是有將近五千五百人戰死。(5486人陣亡)
這次登島的一萬三千名成員,修為最低也有煉血境修為,人員將近七千,陣亡者超過三千。
而煉骨境人員的數量,將近五千,陣亡者數量將近兩千。
此外,煉髓初期的戰力,有足足八百,其中,有214人戰死。
煉中期有190人,戰死者有43人。
煉后期,黑風軍總共就110人,這次夜襲安排了70人,有18人陣亡戰死。
煉巔峰,黑風軍總共有25人,這次夜襲安排了18人,有五人戰死。
煉巔峰和煉后期的二十多名陣亡者,有許多都是沒撐到耿煊料理完劉牧等人,弓馳援。
便被島上那些同樣處于煉后期,以及煉巔峰,根基還遠比他們扎實的修煉者給擊殺。
待耿煊將這些目標射殺之后,己方一眾煉后期,煉巔峰的生命安全才有了基本保障。
但在后面的戰斗中,依舊有被多名低境界敵人圍殺至死。
而這總計5486名黑風軍的陣亡,給耿煊帶來了17萬零66點紅運,以及5514點黑運 只此一役,紅運收益就將近九十萬。
而耿煊很確定,這還不是結束。
在后面的“納新轉化”中,必然還會有一大批人會自我淘汰掉。
就如劉牧等人的心態一般,戰敗當俘虜是一回事。
主動加入“黑風軍”,槍口直指老東家,又是另一回事。
而對于這些人,耿煊可沒有對劉牧幾人的遷就和耐心。
鐵狼將大概的情況介紹了一遍之后,看向旁邊的陶彬。
身為“急救營司馬”的陶彬,卻是一臉苦澀。
和其他獨立兼營的編制不同,急救營并不常設。
每一個“急救員”,也都會編入不同的戰斗隊伍之中。
只有戰事結束之后,分散在各隊的“急救員”才會被組織起來,參與急救工作,又或者進行相關訓練等。
陶彬沖耿煊拱了拱手,道:
“軍主,我們急救營原有六百人被編入‘鐵騎營”,另有一千二百人被編入‘一營”。
他們全都參與了登島夜襲,現在,這一千八百人,已經死了四百多人。
現在只有一千三百多人。”
耿煊看著他,問:“人數太少,忙不過來”
陶彬氣息一滯,忙搖頭道:
“這一戰,重傷及致殘者,有兩千多人,勉強也也能忙得過來。
......只不過,急救是很吃經驗和技術的,每一次練手,機會也都是很難得的。
這次折損的四百多名急救員中,有一半都有兩次,甚至三次以上的急救經驗。
讓他們就這么折損在戰場上,我覺得很不劃算。”
耿煊看著他,問:“你是想將“急救營”獨立出來讓他們不上一線作戰”
心思被直接挑明,讓陶彬頗感壓力。
但在耿煊的目視之下,他還是輕輕點頭道:“是的。”
“若只是待在后方當急救員,不再上一線作戰,那能獲得的賜福,就會少很多,你確定他們真的愿意這樣”煊反問。
陶彬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惜命怕死的固然有,而且絕對數量也不少。
可有野心的,貪圖更多“紅運賜福”,想要借此登上更高境界,獲得更強力量,更多權柄的修煉者,只會更多。
那些性喜恬靜安逸的,在“是否要做一名修煉者”這道初始關卡時,就會做出有傾向性的選擇。
也就是說,選擇成為修煉者,并堅持在這條道上一步步走下去的,絕大多數,其本性都更傾向于后者。
此世的修煉之道,就是爭強之道,搏殺之道,還沒有發展到“修身養性”的程度。
而選擇在玄幽二州做一名沙匪,這種內心傾向,就更加明顯。
這都是些生性不甘寂寞的主。
骨子里都有一顆不安分的心。
耿煊想了想,道:“不過,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一個有著豐富經驗的急救員,也是很難得的。”
“......這樣,我可以將‘急救營’獨立出來。
但現在的‘急救員’,全都轉為‘預備急救員’。
必須經過考核之后,確認其人確實有著豐富的急救經驗,才能轉為正式“急救員”。
也只有‘正式急救員,才可以呆在后方,不再參與一線戰斗。
那些“預備急救員”,在通過考核之前,該參戰參戰,該參與急救參與急救,他們的功勞,該怎么算就怎么算。”
“便是那些正式‘急救員,上不上一線,也要看他們個人的態度。
若他們想要上一線掙更多的功勞,雖然有身的危險,卻也不能因此就阻了他們進步之路。”
“具體如何考核,你們可以仔細商量一下。”
聽了耿煊的安排,陶彬一臉的振奮,連忙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