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瀚郡郡守府。
后院之中,代郡守劉培元與郡丞趙德芳對面而坐。
前廳方向,賓客喧鬧沸反,那些熟識的東瀚郡官員,世家主事人,江湖大宗之主,都圍在新任東瀚郡鎮守使,青陽侯張遠身前。
那位代郡守劉培元,郡丞趙德芳,也隨在青陽侯身側,殷勤接待賓客,一時間賓主盡歡。
“這就是青陽侯,這就是鎮天司中手段啊…”趙德芳抬頭,面上露出幾分感慨。
“青陽侯要是想殺你我,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劉培元搖搖頭,面色透出落寞。
從七品縣令步步走到一郡之首,他劉培元不是沒有本事的人。
可惜,這里是東境。
他劉培元最終還是栽在了權勢與財富之中,迷失了自己。
直到剛才,他準備丟下一切,悄然離開東瀚郡時候,卻被青陽侯的人阻住。
他不得不跨上馬,帶著東瀚郡的官員,世家家主一起,飛奔出城,滿臉帶笑的迎接青陽侯入城。
然后,他看著假的劉培元在前廳談笑風生,他與趙德芳坐在此地。
轉頭看一眼趙德芳,劉培元面上忽然露出笑意:“其實說來,我該是要謝青陽侯,若不然,我劉培元已經成為你趙兄劍下亡魂了吧?”
聽雨樓樓主,龍象境武道宗師,儒武雙修,要不是鎮天司的人說出趙德芳身份,劉培元根本想不到,這位東瀚郡郡丞,竟然隱藏如此之深。
江湖上名不見經傳的聽雨樓,背后卻是橫跨四國邊境的殺手組織。
東瀚郡郡丞,大秦四品官,竟然是一位殺手組織的執掌者。
片刻之后,穿著麒麟玄袍的青陽侯張遠,背著手走入后堂。
張遠身后,穿著四品官服的兩道身影,分明就是劉培元和趙德芳的模樣。
張遠走到桌前坐下,淡淡道:“剛才在前廳時候,劉大人已經答應本侯挽留,繼續在東瀚郡擔任郡府司馬一職。”
“至于趙郡丞你,”張遠看向趙德芳,“接了本侯安排的巡撫差事。”
“黑冰臺中有一本卷宗,其上記錄東瀚郡官員買賣官職,以權謀私罪責,還有世家專橫,侵占地方的罪證。”
前廳中答應?
劉培元看一眼那假的跟真的似的劉培元,微微低頭。
連他自己此時都不知道誰是真假了。
目光投向前廳方向,張遠神色平靜,輕聲開口:“二位大人,等會是你們走出這道門,還是他們走出這道門?”
看著張遠身后這兩人,劉培元和趙德芳對視一眼。
這等不只是面容變幻,連身上氣息都分毫不差的手段,恐怕只有鎮天司能有。
也就是說,今日他們要是不臣服青陽侯,那走出此地的就是這兩人。
趙德芳將衣衫一整,向著張遠躬身:“青陽侯放心,趙德芳必全力以赴,為青陽侯肅清東瀚郡官場世家。”
一旁劉培元面色微微變幻,向著張遠躬身一禮。
張遠輕笑著點點頭,站起身,走出后堂,他身后那兩道身影中的趙德芳忽然轉身,看向劉培元。
“劉兄,往后你我還是要在侯爺麾下為官。”趙德芳向著劉培元躬身到底,“今日嫌隙,還望劉兄莫要計較。”
“趙德芳在此保證,今日之后,絕不再有圖謀劉兄之事。”
劉培元渾身一震,呆愣抬頭。
他身側,一直陪著他在后堂的趙德芳,此時化為暗影衛統領無面,隨著另外一位暗影司中人,一起徑直走出后堂。
“劉兄,你還不明白嗎,這就是青陽侯的可怕之處。”
趙德芳看著劉培元,低聲道:“就比如此時,你我都不敢信對方身份是真是假。”
“往后你我行事若是不能讓青陽侯滿意,便是悄然死了,也無任何外人知曉。”
劉培元點點頭,掌心全是汗水。
正如面前的趙德芳所言,他現在已經不知道面前的趙德芳是不是真的趙德芳。
青陽侯的手段,實在太可怕。
郡府側園,廂房之前,陶公子面帶好奇,看向張遠。
“以你手段,最喜歡直來直往,為何這一次要留了劉培元和趙德芳性命?”
“就他們罪責,死十回也夠了。”
陶公子提前到東瀚郡,手中搜尋的劉培元與趙德芳罪證可是厚厚一疊。
張遠看著園子之中池水,開口說道:“王啟年傳訊給我,說當年創建聽雨樓的趙蕈,有暗影司背景。”
“還有,對于東瀚郡的官員和世家來說,劉培元與趙德芳不死,才是最讓他們寢食難安。”
陶公子微微一愣,輕輕點頭。
一直以來,希望東境亂的,不只是齊趙魏三國而已。
東瀚郡亂了。
青陽侯奉命執掌東瀚郡,任鎮守使的第二天,原代郡守,現任東瀚郡司馬劉培元,領黑冰臺八百黑騎,鎖拿郡城世家涂家,孫家,郭家等九世家主事,調邊軍和巡衛八千,封禁三府。
另一邊,郡丞趙德芳持河道衙門官員貪腐罪證,率領一千武衛,直奔九川河,所有河道衙門官員,盡皆押入大牢。
官府才動,東瀚郡世家陸家為首的三十余世家,已經開始退田退礦,退藥山藥田,其他不能同進退的世家,斷絕往來。
東云閣等數十江湖宗門,則是將東魏,齊,趙三國暗探,探諜數百人,扭送到郡府武衛衙門。
駐守東瀚郡的五十余營邊軍,積極配合郡府行事,整訓內務,大軍集結,封堵邊境。
東瀚郡,變得讓東瀚郡人都陌生起來。
東瀚郡郡城,東顧樓。
三層閣樓之上,身穿青色儒袍的中年文士看著窗外,面上盡是好奇之色。
“老師,這位青陽侯到郡城之后,分明什么事情都沒做,為何東瀚郡變化如此之大?”
聽到他的話,坐在窗臺前,須發花白,一身月白儒袍的老者輕笑。
“他是沒做什么,可他手中有做事的人。”
“劉培元和趙德芳都是在東瀚郡多年,與世家,官員,沉沆一氣,大家都是知根知底。”
“相比與青陽侯的殺伐酷烈,其實東瀚郡官員,世家,更懼怕劉培元和趙德芳的背刺啊…”
自己人背刺自己人,比外人更瘋,更狠。
中年文士點點頭,低聲道:“這位青陽侯我只當其殺伐果斷,沒想到,權謀手段也如此…”
他的話沒有說完,抬頭看向門口方向。
門口處,身穿黑色武袍的張遠腰懸秋寒刀,背手而來。
“官爺,就是他們倆,一來就要靠窗戶的包間,說話還鬼鬼祟祟,一口齊國腔調,怕不是好人,掌柜讓小的趕緊到衙門報官…”張遠身后,跟著一臉義憤填膺的伙計。
張遠的目光落在白袍老者身上,抬手止住伙計的話語,朗聲開口:“采薇書院大宗師姚白月前輩親至東瀚郡,該是張某設宴相請才對。”
老者輕笑著回頭,看向張遠,輕聲道:“青陽侯,你見過王夢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