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會,怎么會…”綿延大宅之中,那青袍老者目光呆愣,抬頭看著天穹上那巨碑上字跡,滿身浩然之力不受控制的震蕩翻涌。
“往圣繼絕學,萬世開太平,往圣繼絕學,萬世開太平…”老者呆呆看著天穹,目中熱淚盈眶。
“啪——”
他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身體從座椅上滑落,跌坐在地。
錦袍中年慌忙撲上前,將他衣襟扯住。
“爹,爹,你這是怎么了——”
錦袍中年真的慌了。
他孫家是皇城世家,那是五世積攢而來的人脈與資源堆積。
如今的孫家,靠的是他父親,前戶部侍郎孫原文支撐。
他父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孫家就算不倒,也要一落千丈。
“哎,孫順,我錯了,我錯了…”跌坐的孫原文老淚縱橫。
“當年我在皇城書院時候,也是浩然之氣加身,儒道宗師境,人人敬仰。”
“可是這些年,我孫原文庸庸碌碌,忘了初心,每日只鉆在爭名奪利,維持家族興盛中。”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孫原文喃喃低語,讓錦袍中年渾身哆嗦。
“爹,你,你可不能有事,我們,我們搬出皇城,我們孫家搬。”
鎮天司外,閣樓之中。
那些一直守在這里的各方勢力主事,此時全都目瞪口呆,滿臉蒼白。
都是人精,如今局面,他們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原本對鎮天司的步步緊逼,原本即將掀起的文武之爭,在天穹巨碑上四句文字出現之后,全都消弭無形。
就憑這巨碑上的圣賢之言,今日之后,大秦文壇有主,張橫渠一言一行,皆為在世圣賢。
今日后,天下儒道大事,只需張橫渠一言而定。
關鍵是今日張橫渠這等超凡入圣的感悟,全都是張青陽所引。
張橫渠是有青陽侯的求問,才有這感悟,青陽侯還讓所有人看到,他是執弟子禮求問張橫渠。
今日之后,青陽侯的事,就是張橫渠的事!
天下誰人要對青陽侯不利,先要問張橫渠。
“厲害,真厲害啊…”坐在桌案前的黑袍老者雙目之中盡都是失落,低低開口。
皇城書院是皇城書院,鎮天司是鎮天司,今日之事,只涉及張橫渠與青陽侯。
可青陽侯與張橫渠,在私人層面,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們分別代表著大秦文武之力的巔峰。
“儒道鎮壓天下,文武攜手,這結果,恐怕陛下都想不到。”監察司中,成國公面上帶著感慨,輕笑搖頭。
“義薄云天張二爺,張青陽的手段,從來都是合作共贏。”長寧侯蘇靖輕嘆,低低說道。
從他認識張遠開始,幾乎所有與張遠合作的人,都得了好處。
看重,提拔張遠的人,幾乎都步步高升。
而那些算計張遠,敵視張遠,乃至攻擊張遠的人,似乎都下場凄慘。
“嗡——”
皇城書院方向,激蕩的浩然之氣化為層層云臺,將那天穹上的巨碑托住,迎往皇城書院去。
有此碑在,往后的皇城書院,就是大秦文道真正的圣地。
不只是大秦,就算是青天洲上儒道修行者來,也要瞻仰此碑。
也是此碑出現,才能鎮住以儒道文脈為尊的青天洲。
要知道青天洲可是夫子晉升大宗師,成為兩洲第一位儒道大宗師。
夫子晉升之后,哪怕是雍天洲上儒道修行者,都將白鹿山看成是儒道修行圣地。
無數目光看著那巨碑往皇城書院落去。
鎮天司方向,此時防御之陣悄然升起,將所有的神魂探查擋住。
沒必要給外人看了。
該看的都看過。
鎮天司中,張遠躬身施禮,朗聲道:“學生多謝橫渠先生答疑解惑。”
張橫渠看著面前的張遠,低嘆一聲,輕聲道:“青陽,你的苦心,老夫明白。”
“今日我貪你之悟,他日若有機會,我張橫渠必還你機緣。”
張遠搖搖頭,低聲道:“為了大秦。”
為了大秦。
張橫渠輕輕點頭,低低道“為了,大秦。”
大堂之中,所有人再看張遠,面上神色已經完全不同。
皇城書院學子們最初的狼狽與抵觸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震撼與敬服。
他們曾因被羈押而對鎮天司心懷怨懟,但張遠以魔蛟肉款待、以“萬死不辭”點燃熱血、又以四句圣言助山長登臨儒道巔峰后,學子們眼中再無輕蔑。
許多人緊攥拳頭,眼眶發紅,喉頭滾動卻難發一言——
他們親歷了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文道盛事,而眼前這位武侯竟成了推動者。
這種沖擊讓驕傲的學子們不得不低下高昂的頭顱,以弟子禮的姿態向張遠投去復雜目光,既有對強者的敬畏,也有對自身狹隘的羞愧。
那些教習的神色中多了幾分惶恐與自省。
他們曾將張遠視為粗鄙武夫,甚至暗中譏諷其攀附文道。
但親身感受這一場經歷之后,他們已經明白:青陽侯早已參透儒道至理,卻甘愿將這份潑天機緣拱手相讓。
一些教習下意識整理衣冠,仿佛想抹去先前饕餮進食時的失態。
更多人低頭避開張遠的目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竹筷,心中翻涌著對“文武之爭”荒謬性的頓悟——
原來真正的強者,從不需要踐踏他人來證明自己。
公孫靜觀目光死死盯著張遠挺直的脊梁,她嘴唇微顫,先前譏諷“武衛出身”的話語如尖刺反噬。
最終,她頹然跌坐,攥緊的拳頭緩緩松開,向來緊繃的面容竟流露出一絲釋然——
那是文人對真理的臣服,更是對“大道至簡,殊途同歸”的徹悟。
百里奚此刻胸膛劇烈起伏,眼底燃著熾熱火光。
先前因擔憂青陽侯聲譽受損而欲言又止的焦躁,已化作近乎狂熱的崇敬。
雷鳴和身后那些鎮天司中武官,此刻昂首挺胸,滿面紅光。
他們緊握刀柄的手不再因緊張而青筋暴起,取而代之的是與有榮焉的震顫。
大堂中的每一道目光都如鏡面,映照出張遠形象蛻變。
敵意化作敬仰,猜忌轉為嘆服,以張遠舍名取義、張橫渠立碑鎮世的壯闊結局,讓所有人心悅誠服。
張遠輕咳一聲,轉身看向所有人。
“諸位,剛才張某說想請大家幫忙。”
聽到他的話,百里奚抱拳,高聲道:“青陽侯但請吩咐。”
不說之前就答應張遠要幫忙,就憑剛才張遠引動皇城書院山長橫渠先生感悟大道,凝聚大道圣賢碑文,從此后皇城書院成天下文道圣地,這人情,他們也不能拒絕張遠所求。
其他人也是躬身作揖,然后看著張遠。
張遠點點頭,開口道:“鎮天司中二十八星宿鎮魔銅柱上的符文已經銹蝕。”
“張某想請皇城書院諸位英才出手,幫鎮天司重塑鎮魔銅柱。”
重塑鎮魔銅柱?
張遠的話,讓大堂中所有人都愣住。
他們從未想過,這是張遠的請求。
他們想過張遠要他們正名,甚至與鎮天司合作,乃至尋求書院學子教習入職鎮天司。
他們唯一沒想到的,是張遠請皇城書院的學子教習重塑鎮魔銅柱。
“青陽侯,鎮魔銅柱是當年大秦仙佛之道興盛時候所鍛造,時隔數萬年,其中篆刻技藝早已失傳…”一位白須老者低聲開口,面上全是惋惜。
“我鎮天司的周天藏書樓中有鎮魔銅柱所有鍛造,篆刻符文的記錄典籍,還有各種篆刻技法的記載。”張遠抬頭,看那老者,“杜源先生你們若有疑難,隨時可入周天藏書樓翻閱典籍。”
鎮天司周天藏書樓,與皇宮之中典籍庫,皇城書院藏書樓并稱,其中武道典籍天下無任何地方可以比擬。
此等珍貴之地,竟然向他們這些皇城書院學子教習開放?
這是何等機緣?
“青陽侯,你,你認得杜某?”白須老者面上露出一絲呆愣,低低問道。
聽到他的話,張遠輕笑:“何止杜源先生,諸位信息張某早就查閱,都是精通篆刻手段的儒道精英。”
“要不然怎么會請諸位來鎮天司?”
請他們來鎮天司?
關了他們這么多天,餓了他們這么多天,這叫請?
大堂之中,所有人面色變幻,卻一時說不出話。
張遠的赤誠,實在太能打動人。
那開放周天藏書樓的機緣,誰不心動?
“為表誠意,張某準備了一份酬勞。”
張遠一揮手,幾位鎮天司武官端著托盤走進來。
托盤中,是一塊塊玉牌。
“此物為皇城房牌,憑此牌可兌換內三城三層閣樓一套。”
“皇城居,大不易,諸位若是能在皇城內城中有一套這樣閣樓,也算是在皇城中有了根。”
張遠面上帶著笑意,目光掃過眾人,看向百里奚。
“百里兄家人都在外城吧,要是有這樣一套宅院,你家那兩個孩童,家中老母,都能來一起住。”
百里奚嘴角抽動,面上漲紅,雙拳握住,看向一直默然不語的張橫渠。
這些事情說到底,還是需要張橫渠這位皇城書院山長開口。
其他人也看向張橫渠,目中盡是熱切。
張橫渠略帶猶豫,輕聲道:“重塑鎮魔銅柱除了鑄造篆刻之外,還需要佛元灌注,如今的雍天洲上——”
“只要橫渠先生點頭,三日之內,鎮天司三十萬天罡禁衛出皇城。”
“滅梁原域。”
“收盡天下佛修重塑鎮魔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