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天司二十八根撐天青銅大柱之前,身穿青灰色儒袍的短須老者背手而立。
他身后,是兩位青袍儒士,一位年過四旬,身形壯碩,那泛白的儒袍緊繃。
另外一位眉眼靈動,二十左右袍服嶄新的女儒生。
當先背手老者,就是大秦皇城書院山長,原禮部侍郎,原南榮郡郡守,燕文公張橫渠。
他身后兩位,一位是皇城書院儒道教習,武道教習長,儒武雙修的洞明境巔峰強者百里奚;一位是書院禮學博士,出身公孫世家的公孫靜觀。
公孫靜觀的哥哥就是工部侍郎公孫彥。
公孫彥學識淵博,擅圖工器,對冶煉、治河等事研究深厚,乃是工部之中尚書杜如晦最為信重之人。
陛下對公孫彥也極器重,嫡親妹妹云嬋公主就是下嫁了公孫彥。
鎮天司門前,淡淡的血煞之氣流轉,青銅大柱上鎖鏈微微震顫。
公孫靜觀轉頭,看向不遠處那大柱上流淌的金色紋痕,面上露出幾分好奇。
“這就是鎮天司的鎮魔銅柱…”
聽到她的話,一旁的百里奚笑著道:“公孫博士是第一次來鎮天司?”
公孫世家就在內三城中,以公孫靜觀身份,來鎮天司門前看看還是不難的。
公孫靜觀撇撇嘴,嘀咕道:“誰沒事來這地方…”
她話才說完,百里奚嘴角一咧,剛準備說話,前方有聲音傳來。
“公孫博士說的是,一般人確實不愿來鎮天司,不過皇城書院的俊杰大儒,應當常來。”
聲音傳來,身穿黑色武袍的張遠已經大步走出,面帶笑意,向著站在石階前的張橫渠拱手抱拳。
“橫渠先生和二位先生能來鎮天司,真是蓬蓽生輝。”
張橫渠的目光落在張遠身上。
他身后的百里奚與公孫靜觀也看向張遠。
他們沒見過張遠,但來之前已經從玉玨之中看過張遠身形相貌。
此時看,依然有一絲驚異。
張遠實在太過年輕。
此時看上去云淡風輕,笑容可掬的青年武者,就是一戰封侯,殺伐果決的青陽侯?
“青陽侯說的哪里話,鎮魔誅仙之地,大秦武道圣地,鎮天司若是蓬蓽所在,那天下何處不是陋室?”
張橫渠面色平靜,拱手回禮,然后淡淡道:“只是這等武道圣地實在不適合讀書進學,橫渠覺得,我皇城書院學子教習還是少在此地駐留的好。”
如果不是皇城書院數百學子與教習被拘禁在鎮天司,張橫渠不會來鎮天司。
這鎮天司連朝堂百官都避之不及,身為皇城書院山長的張橫渠自然更不愿牽扯過深。
張遠面上露出輕笑。
這位橫渠先生倒是直接,開口就是要將皇城書院的學子教習帶走。
當然,哪怕是鎮天司,也不可能將這些人當真羈押太久。
皇城書院乃是大秦儒道圣地,大秦九成高官都在其中修習過,光是皇城書院在儒道文壇地位,鎮天司也不可能輕易得罪。
恐怕張橫渠也開始也是這般想,以為鎮天司拿了一眾學子教習,三兩日就放回,才一直觀望,直到這數日不見鎮天司放他們回去,才不得不親自來鎮天司。
他親自來鎮天司,也是不想在鎮天司氣勢最盛時候,掀起文武之爭。
不然以他身份,不管是在儒道傳出風聲,還是直接覲見皇帝,都能給鎮天司施加壓力,讓他們放人。
“橫渠先生說我鎮天司不適合進學?”
張遠看向張橫渠,輕笑開口。
“儒道修浩然,靜心養氣,鎮天司殺伐太重,確實不適合進學。”站在張橫渠身后的公孫靜觀朗聲道,“就如你青陽侯,陛下讓你在書院讀書養性,你不還是殺心難消?”
張青陽一戰封侯,卻因為殺伐太重,皇帝讓他讀書一年,再晉升戰侯。
結果張青陽近兩年才回歸,且一到皇城就掀起殺戮。
大理寺外不告而殺,刑部血流成河,這等殺性之重,讓人咂舌。
皇城書院中不少人都私下說起,也不知青陽侯在何處讀書,這等人就算是在皇城書院讀書,恐怕也壓不住殺心。
只是私下里說歸私下里說,這般當面訊問,著實有點不給青陽侯顏面。
公孫靜觀話語說完,百里奚腳步微微挪移,將她身形護住。
他怕青陽侯氣惱難抑,向公孫靜觀出手。
這位公孫家小姐在皇城書院就一向言談犀利,常常駁斥學子教習啞口無言。
本來山長來鎮天司是沒有準備帶公孫靜觀的,只這位公孫博士不知怎么說動山長,讓山長帶她來。
張遠看一眼公孫靜觀,面色不變,點頭道:“確實,讀書養性,于張某而言難如登天。”
“修浩然之氣,哪有提刀殺人痛快。”
張遠話語之中透出的殺伐之性,讓公孫靜觀皺眉。
她剛準備出聲,張遠已經伸手示意:“橫渠先生,請——”
張橫渠點點頭,隨著張遠一起往鎮天司中走去。
百里奚回頭看一眼公孫靜觀,猶豫一下,快步跟上張橫渠。
公孫靜觀低哼一聲,也往鎮天司走去。
遠處,街巷中,有人影踏出,看著鎮天司位置,低低輕語:“好,張橫渠既然進了鎮天司,此事就無法善了。”
“不錯,鎮天司羈押皇城書院學子教習,張橫渠來,青陽侯必然要給個交待,若不然,皇城書院的顏面就要丟了。”另外一位青袍儒生握拳,沉聲開口。
更遠處,一座閣樓上,數位身形氣度不凡的身影圍坐。
一道流光飛入閣樓,顯出張橫渠等人踏入鎮天司的虛影,然后化為火焰燃盡。
閣樓中,當先的錦袍中年輕哼一聲,淡淡道:“瑜遠商行推動重建皇城,我等世家勛貴不懼禮部,不懼吏部,唯有鎮天司才是高懸之刃。”
“我唐家立足皇城三千年,怎么可能這般輕易離開?”
他的話語讓其他人輕輕點頭。
“就看張橫渠入鎮天司,能不能帶回被鎮天司羈押的皇城書院學子教習了。”桌案前一位灰袍老者瞇起眼睛,輕聲說道。
“他要帶不回學子教習,那我等就推動儒道文官,大秦儒道掀起浩蕩大勢,與鎮天司爭一場。”
“大秦以文御武這么多年,朝堂百官壓了鎮天司這么多年,我不信這一次會斗不過鎮天司。”
聽到他的話,另一邊端坐的長須玉冠老者擺擺手,輕笑道:“最好的結果就是,青陽侯服軟,張橫渠帶回學子教習。”
“那時候,天下人皆看到青陽侯表里不一,行事圓滑。”
“天下人不在意,可是陛下…”
“陛下要的刀是要鋒利無比,要一往無前,要殺伐果斷,不計得失。”
“他張青陽今日放了人,在陛下眼中就不再是最鋒利的那柄刀了。”
當張橫渠踏入鎮天司的時候,皇城之中無數人在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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