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天關!
西南二域之樞紐,是這一條通天嶺支脈之中,唯一有建筑的所在。
這建筑具體是什么年代建立,卻無人知曉。
三百年前,大乾皇朝覆滅之后,有很多東西也隨之湮滅,當中便包含了關于絕天關的歷史。
只是從那斑駁的城墻,以及城墻上那看上去和如今文字,既有相似,卻又有不同的‘絕天關’三個大字來看,這一處關口,定然年代久遠。
絕天關西側,五萬余人正悄然駐扎。
看似軍心穩健,實則如今為首之人,已經是滿頭冷汗。
若是迦舍還活著,倒是能夠認出來。
此人便是西域向南城中駐扎的,地屠兵主座下戰將之一的戰奴!
當然,當時迦舍對楚青說的話,其中有很多內容是假的。
他見過戰奴,卻也未必是在向南城。
不過這些都是小節了。
如今戰奴在大帳之中,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
旁人不知道,他卻知道,昨天晚上地屠兵主,帶著文心閣閣主,率領一千精銳,再加上西域五大高手一起,想要將楚青引出誅殺。
若是順利的話,當夜半而回。
可如今東方微熹,太陽眼瞅著就要完全跳出來了,他們竟然還沒有回來。
這絕對是出事了!
戰奴其實不太敢想象,以地屠兵主這樣的布置,帶了這么多人,到底還能出什么意外?
而若是這樣都拿不下那南域盟主,此人的武功到底又該有多強?
所以他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許意外是有的,但是以地屠兵主和老閣主的本事,不管是遇到了什么意外,都可以化解。
無非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待等他們回來,便是發起總攻之時。
到時候直入南域,攻城略地,無人能擋。
只是心中也會不由自主的朝著另外一個極端去考慮…萬一,萬一他們都死了呢?
這念頭偶爾滋生,讓戰奴恨不能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這樣的想法太消極,太可怕…如果那個人真的可以做到的話,那如今自己在這里等待,和等死有什么區別?
“一定不會出事的!!”
戰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猙獰的臉上也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喊殺聲就在這個時候,毫無征兆的響了起來。
戰奴一愣,只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一直到有人來報,這才意識到真的開打了,可問題是…他們在絕天關附近,設置了很多的崗哨。
而他們駐扎五萬人,也沒有一窩蜂的聚集在一起,而是以戰陣之法配合,互為依托。
對面是怎么無聲無息摸過來,又是如何精準的找到他們,進行襲擊的?
戰奴顧不上再等地屠兵主等人,飛快走出營帳,忽然抬頭,起風了…
風中裹挾著山間薄霧,當中氣味有草木的清香…只是,有些刺鼻!
戰奴的殺人經于體內運轉,忽然臉色大變:
“有毒!!這不是山間薄霧,是毒煙!!”
順著風勢而來的毒煙。
顯然是早有圖謀…這些毒煙這樣的規模,想來不至于直接要了他們的性命。
但定然會大大的消減他們的戰斗力。
到時候…
想到這里的時候,就聽得一聲怒喝:
“殺啊!除惡務盡!!”
“誅殺天邪教妖人,一個不留!!”
抬眸就見一大群南域江湖武人,用打濕的布料做蒙面巾,朝著這邊沖殺過來。
“卑鄙無恥!!!”
戰奴做夢也沒想到,這江湖上崛起的草莽,在交戰的時候,竟然會用這樣的詭道。
按道理來說,他不應該是講究江湖規矩,真刀真槍的正面硬碰嗎?
這毒煙設計,簡直豈有此理!
他已經察覺到了,這毒煙確實不知名,但會造成一定程度的真氣凝滯…會有運轉不靈的情況發生。
戰奴自問自己內功不錯,這毒煙對他影響不大。
但是其他人可就不好說了。
戰奴抬眸看向四方,心頭也在滴血,隨著毒煙之后沖出來的南域武人,已經到處都是…他們也不知道是如何調查,竟然將他們這五萬人所在,全都弄的清清楚楚。
現如今對方主要做的,是借他們原本應該可以遙相呼應的陣型,讓他們自亂陣腳,以至于首尾不能兼顧。
徹底陷入被動挨打的地步。
而到了這個時候,戰奴的心里也沒有了半點期許。
事到如今,可以猜測的到,地屠兵主他們敗了。
可身為天邪教地屠兵主座下戰將,戰奴也沒有茍且偷生的打算,就見他登高一呼:
“合陣!!!”
五萬人的軍陣,磅礴的氣勢,無窮無盡的人海,幾乎填滿了目之所及的一切所在。
絕天關上,楚青手持一個鈴鐺模樣的東西,輕笑一聲:
“開始了。”
而站在他不遠處的柳昭年,則輕聲說道:
“他們要整合軍陣…想來是懼了。”
“他們的情況,咱們一五一十全都清楚,攻擊也專挑薄弱處。
“如今在天邪教一方領軍之人是誰姑且不論,此人必然對我等心懷懼意。
“所以他相信,我們可以在短時間內,摘掉他們軍陣的車輪。
“讓這所向無敵的天邪教軍陣,徹底成為一灘爛鐵。”
楚青搖了搖頭:
“昨天晚上的事情,讓他怕了…關鍵的時刻,對他不利的猜想越發膨脹,這才想要孤注一擲。”
“但實際上,咱們這邊雖然人數占優勢,但當中良莠不齊,很難和對面那五萬人相提并論。”
柳昭年聞言微微蹙眉:
“只是,你這般逼迫他們合陣為何?
“要知道一旦合陣,對方必然以破竹之勢,對絕天關發起總攻。”
“他們沒有那樣的機會。”
楚青微微一笑:
“傳令下去,依計行事,之后所有南域同道,和他們拉開距離。”
“…只怕有些人不會聽。”
“良言難勸該死鬼…此般戰事之中,這等不聽號令之人,死不足惜。”
“是。”
柳昭年答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實際上五萬人的軍陣,想要聚集起來也沒有這么容易。
過程之中也不免損傷人手…但是好在他們軍陣的基數夠大。
縱然是過程之中有人死于非命,也不至于讓他們傷筋動骨。
終于,在戰奴的號令之下,所有人等全部聚集于一處。
只等著一聲令下,便要沖破絕天關。
可就在此時,戰奴臉色驟然大變,他抬眸仰望天穹,口中喃喃:
“這是什么…東西?”
目之所及,天地之間卷起了一股狂風,卻又不僅僅只是風。
還有云!
它出現的時候,天地一片昏暗,無盡黑云遮天蔽日,卻又好似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硬生生自天穹之中拽了下來,融入到了風中。
形成了一場好似天災一般的可怖景象!
這情況出現的突兀,沒有任何征兆,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到了跟前。
還不等真正跟這東西碰在一處,迎面而來的罡風,就已經讓戰奴幾乎立足不穩,只能以千斤墜維持身形。
但也正是這一刻,戰奴心膽俱裂!
罡風…這是以內力衍生而出的罡風,這東西能夠催生出罡風,則說明這不是什么天災。
而是一門武功!?
可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武功能夠卷起這樣的可怕陣仗?
他不知道,甚至不敢想。
實際上,也容不得他多想。
摩訶無量已經到了跟前,縱然戰奴武功不弱,但是在這摩訶無量之下,也顯得無足輕重,身形一刻都難以維持,就被卷入其中…
真正的絕望,也是到了此時方才開始。
因為這摩訶無量的底子,乃是天極無相神通,陰陽二氣貫穿,雖然如今借風云一氣點燃成了摩訶無量,但陰陽不會被風云所化,二氣流轉只能有增無減。
除此之外,借摩訶無量演八荒六合我為尊,更是讓摩訶無量所帶來的風卷中,是劍氣刀芒。
地屠兵主座下,堂堂戰奴,在這里連一瞬間都不曾支撐下來就已經被攪得支離破碎,化為了一團血霧消失不見。
而匯聚在這里的五萬天邪教弟子,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人禍’降臨。
凄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就算是南域江湖道的人,看著這一幕也都頭皮發麻。
“這還能算是武功了嗎?”
“盟主不曾長生,也不曾有移山填海之術…怎么就不是武功了?”
“…我想拜盟主為師,不知道他老人家可愿意收徒?”
“癡心妄想。”
“簡直做夢。”
楚青這一招摩訶無量,并沒有全殲這五萬人。
一方面是因為孟千帆說過,這五萬人里,有不少都是他們西域江湖的人,更有許多本是他們一城一院三閣四莊的弟子。
如今孟千帆等人擺明車馬,歸順楚青。
這幫人大概率是會倒戈相向。
沒道理全都將他們殺光…
另外一方面,想要殺光也不太現實。
摩訶無量太過強大,楚青借演武碑推演自身所學,以引燃風云一氣,化陰陽二氣,形成的這摩訶無量,當真無窮無極。
可以說,只要楚青內力足夠,這門武功的威力就沒有極限。
奈何以楚青如今的內力,想要支撐摩訶無量盡誅五萬余眾,也絕不可能。
以楚青目前的能耐,支撐此法全盛狀態,不能超過十三息。
一旦超過了十三息,楚青就難以收束…會引江河倒流,讓楚青徹底賊去樓空。
皆是哪怕楚青有本事收束,也不免要元氣大傷。
可縱然如此,這十三息的時間,楚青僅僅只是用了十息,也足以讓他憑借一己之力,殲敵近兩萬。
殺的天邪教弟子滿心惶恐,恨不能扭頭就跑。
而到了此時,圍而不攻的南域江湖高手,這才開始真正的發力。
孟千帆更是大聲喊道:
“西域一城一院三閣四莊弟子,隨同我孟千帆反攻天邪教!!”
這一聲喊,不僅僅是讓西域江湖的人棄暗投明,更是讓他們在黑暗之中,找到了一線生機。
只要對著天邪教的人倒戈相待,他們就不會死在南域江湖同道手中。
整個場面至此就算是局勢大定。
楚青身形一閃,重新回到了絕天關的城頭之上,感受體內真氣正在飛快積蓄,不禁啞然一笑。
自他得到了明玉功開始,就很少有這種大幅度消減內力的感覺了。
“摩訶無量…果然霸道。”
楚青輕聲感慨了一聲,就聽旁邊的柳昭年說道:
“盟主,有消息了。”
“哦?”
楚青眸光一轉,凝望大營方向:
“終于忍不住了?
“走,我們去會一會,這位天下共主的手下。”
大營之內,一處營帳之中。
一格道人滿心頹然的跌坐地上。
十絕窟,鬼帝和楚青一戰之中,他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當天晚上便得到了楚青的質問。
其后他就一直是階下囚的狀態。
楚青對他不聞不問,既沒有來見他,也沒有通過其他人,對他嚴刑拷問。
說實話,這讓一格道人感覺有些迷茫…
楚青會扣下他,定然是有所求。
可所求何物…楚青越是不說,一格道人便越是覺得擔憂。
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他不應該將性命浪費在這里。
可偏偏他逃也逃不了…只能老老實實的被關押。
營帳的門簾被人掀開,一格道人也不去看,卻聽一個聲音傳來:
“他知道了多少?”
這聲音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古怪,好似可以直抵人心。
一格道人卻猛然抬頭,臉上泛起了驚喜之色:
“是你!?
“你來救我了?”
來人不是楚青手下,而是一個身穿黑袍的男子。
兜帽之下,有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他緩緩開口:
“我問你,他知道了多少?你說了多少?”
“貧道什么都沒說!”
一格道人有些激動:
“救我出去。”
“是實話。”
黑袍人微微蹙眉,眸光轉向絕天關的方向:
“確實不能繼續留你在這里了…如今此人羽翼已豐,不可硬拼,只能使用迂回手段。
“你已經被他窺破了身份,留在這里已經毫無意義。”
說話間他探手抓來一格道人:
“我們走。”
轉身就要往營帳之外走去,可剛剛走出營帳,他的腳步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楚青負手而立,面色平淡如水:
“二位,你們想去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