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里問名字?
那姑娘差點怒極而笑,咬著牙說道:
“把劍…還給我。”
“不急不急。”
楚青卻搖了搖頭:
“我有些事情想要跟姑娘請教,待等你我說清楚了,再還你不遲。”
可就在此時,那姑娘瞳孔猛然一縮。
有破風聲倏然而至,目標直指眼前這男子!
但他滿臉笑容,顯然根本沒有發現。
那暗器來的太快,就算是想要提醒都來不及…只能張嘴喊了一聲:
“你…”
這一個字還沒等落到地上,就見銀芒一閃一轉,緊跟著不遠處草叢之中,傳出了一聲悶哼。
楚青仍舊坐在那里,完好無損。
姑娘的話戛然而止,就聽楚青說道:
“姑娘還未回答在下,還是說,不方便說自己的名字?”
錯了!
姑娘至此恍然,是自己想岔了。
方才那暗器是如何轉折,她沒有看真切,但是變故顯然是從這男子身上發出的。
這竟然是一個深藏不漏的大高手!
茶肆初見,這人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她本以為他心存惡意,可一抬頭就見他身邊美女環繞,便以為是貪花好色之輩,不曾放在心上。
其后殺手突襲,他們幾個人坐在那里動也不動,她也只以為是未曾經歷過這樣的陣仗以至于嚇傻了。
自己被那孫游仙偷襲受傷,飛身上樹。
他們又來了…以為是巧合,現如今看來,只怕也不是。
孫游仙明明于地下縱橫無忌,為何會忽然停下不動?
變故似乎也是從這幫人到來之后才發生的。
這幾個只怕不是什么尋常江湖人…隱藏在周圍的那幫人,他們不是沒有察覺,只是不曾放在心上罷了。
想到這里,她的心態也平和下來。
輕聲回答楚青的問題:
“我叫聞人千落。”
千落…血衣千落。
楚青心中不禁感慨一聲,自己這運氣當真不錯。
眸光于周遭環顧一圈,又開口說道:
“孽鏡臺于一個月之前,發下追殺令。
“要殺一個血染紅衣,手持藏龍劍的女子…此人原來是你。”
聞人千落的瞳孔猛然收縮:
“你…如何知曉孽鏡臺之事?”
“這也正是我想問你的。”
楚青的眸光輕飄飄的送了過來,可真當這輕飄飄的目光落到身上時,聞人千落卻只覺得肩膀上好像忽然多了兩座山!
巨大的壓力一瞬間讓她幾乎難以喘息。
就聽楚青緩緩開口:
“他們為何要殺你?”
聞人千落腦門上青筋凸起,咬牙開口:
“我要…我要殺他們…他們想要殺我…不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你想要殺他們?”
楚青微微揚眉,聞人千落頓時感覺身上的壓力消散了一些。
心中卻不免駭然。
只是一個眼神,便讓自己產生了不可抗拒的念頭,此人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這世上當真有武功高到這般程度之人?
還是說…他精通一種可以對人施加壓力的秘法?
心中想著,嘴上卻也沒有停下:
“孽鏡臺…道貌岸然,說一套做一套,百死不足恕其罪。
“我想殺他們,又有什么問題嗎?”
“你又如何知道,孽鏡臺道貌岸然,說一套,做一套?”
“…這跟你有什么關系?”
聞人千落看著楚青,眼神之中滿是警惕之色。
她已經不將對方視作一個貪花好色的公子哥了,可如此一來,此人的危險系數也直線提升。
他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個眼神,或許都藏著自己所看不懂的危險。
楚青卻笑了:
“現在是我提問的環節,還沒到你…你先忍耐一下。
“告訴我,你和孽鏡臺之間,究竟有什么恩怨?”
聞人千落自問心硬如鐵,不應該被楚青這三言兩語的就牽著鼻子走。
可不知為何,她總感覺楚青的話,存在著莫大的說服力。
心態也不由自主的隨之動搖:
“十二年前…孽鏡臺以莫須有的罪名,覆滅我滿門上下。
“這十二年來,我苦修武功,便是為了找他們報仇雪恨。”
這個答案并不復雜。
而旁邊的蘇寧真則若有所思的說道:
“十二年前…你又復姓聞人,莫不是羊河聞人一脈?”
聞人千落一愣,露出了一個頗為苦澀的笑容:
“沒想到時隔十二年,江湖上竟然還有人知曉我聞人一脈…”
蘇寧真嘆了口氣:
“家師在世時,常常提到聞人一脈。
“在說到聞人仲達時,也總是感慨頗多。”
“…尊師是?”
“湘山海,桑卿塵。”
聞人千落恍然的點了點頭:
“原來是湘山海的師姐…湘山海遭逢大難,委實叫人遺憾,小妹先前有眼無珠,未曾認出師姐,還望師姐莫怪。”
“你我素昧謀面,怪你何來?”
蘇寧真搖了搖頭,眸中神色復雜。
“此處距離羊河似乎不遠?”
楚青看了她一眼:
“所以,你這一次是要去哪里?”
“回家祭拜。”
聞人千落輕聲說道:
“雖然距離清明尚遠,可我不知能否活到清明時節。
“便想著,早些祭拜一番。”
“因為孽鏡臺?”
楚青眼睛微微瞇起:
“孽鏡臺的追殺令,確實好似附骨之疽,一旦沾染不死不休。
“可是跟孽鏡臺有仇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卻不見孽鏡臺人人都發追殺令。
“不知道姑娘做了什么事情,竟然引得孽鏡臺,如此大費周折。”
聞人千落眉頭一挑:
“閣下和孽鏡臺可是也有恩怨?
“這般追根究底…就不怕被孽鏡臺針對?”
“說來…你大概不信。”
楚青笑道:
“我也被孽鏡臺下達了追殺令。”
“什么?”
聞人千落一時一愣,雙眼不禁瞪得溜圓。
卻聽得一陣笑聲自一旁傳來:
“好好好,這般說來,今日合該我大發利市!
“小子,你是哪個?報上名來讓我看看,追殺令上你價值幾何!?”
一道道人影自周遭緩緩現身。
為首的是一個黑衣人,黑衣蒙面,看不清楚具體樣貌。
楚青眉頭微蹙,又嘆了口氣:
“如果我是你們的話,我會現在就走,頭也不回。”
“為何?”
“因為沒有把握啊。”
楚青說道:
“作為殺手,一擊不中遠遁千里乃是最基本的。
“你面對一個不知道根底的對手,還是一個在孽鏡臺追殺令下,活了將近一年的人…
“卻這般不謹慎,貿貿然的現身,甚至連殺手該有的偷襲都沒有。
“現如今的孽鏡臺,未來著實叫人堪憂。”
難道白棋死了之后,新來的孽鏡臺殺手都沒有人教導了嗎?
一個個的江湖草莽之氣這么重,殺手的冷酷果決以及謹慎,全不見蹤跡。
仗著人多勢眾,就敢一窩蜂的往上沖。
以為這是要打仗嗎?
作為孽鏡臺的前殺手,楚青忽然覺得,作為殺手而言,孽鏡臺似乎也不是那么專業。
先前挑過幾個孽鏡臺分舵,也看出當中殺手那拙劣的演技和偽裝。
不過那終究是人家的分舵,有些懈怠也是有情可原。
但現在這幫人,算怎么回事?
聞人千落卻從為首這黑衣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高手!
是否登山孽鏡臺七十二誅邪榜倒是不好說…可武功絕對不在自己之下。
她忍不住低聲提醒楚青:
“小心…”
“現在才想著小心,來不及了!”
為首那刺客冷笑一聲,一揮手,周遭一群黑衣人瞬時而動。
雖然他們的這個理行動方式,讓楚青感覺一點都不專業,但出手的瞬間,那快準狠的手段,還是孽鏡臺一如既往的風格。
所有招式,不求其他,只求殺人!
若是換了旁人,想要在這一輪襲殺之中脫身,只怕不易。
可惜,今次他們遇到的不是旁人!
只見一輪圓月突的憑空而起,人影似乎已經融入月光之中,月中有劍,月華便是劍芒。
揮揮灑灑,無窮無盡!
剛剛展現獠牙,尚未來得及近身的孽鏡臺殺手,轉眼就被淹沒在了這月華之中。
身形巨顫,鮮血狂飆!
短短一瞬間,不知道中了多少劍。
與此同時,蘇寧真短劍出鞘,身形游走,劍鋒所過之處,四方飄血。
倒是溫柔,往日這種情況下,她已經來到了楚青的身后。
這一路走來,最初的時候,她的武功還是能夠跟人交手的。
但越是到了后來,越是感覺自己無力。
楚青的對手越來越強,而楚青本身,也越發的高深莫測。
溫柔不會如同舞千歡那般爭強好勝,不在意武功方面幫不幫的上忙…每當楚青要與人交手,她就會給自己找一個絕對安全的區域等候。
在楚青出手的戰陣之上,他的背后就是絕對安全的位置。
可這一次,溫柔沒有這么做。
她并指為劍,隨著殺手攻勢到來,她屈指畫圓。
來勢盡數被這指風所引,竟然不由自主,待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溫柔這以手做劍的太極劍法,已經化為了九天星辰指,指力一縱,點破了對方的咽喉。
楚青看著這一幕,眼睛頓時一亮:
“好!”
以手做劍算不得厲害,但憑此一招,發揮出太極劍意,就很不容易。
最后太極劍法,順勢轉為九天星辰指的銜接,卻是真正的高明。
而從楚青傳授太極劍法,到現在,才過去了幾日光景?
大部分時間還都在路上,溫柔能夠有此進步,著實叫人欣喜。
刺客首領眼見局勢變化,全然不在自己掌控,對方一出手自己這邊就已經死傷慘重,一時之間心頭恚怒如火。
抬眸看向楚青:
“你找死!!!”
楚青一樂,倒是不急殺人,腦海之中那一汪清泉牽引成絲,一個天籟傳音直接扔到了對面這人的身上。
卻發現此人對自己戒備至極,天籟傳音竟然難以突破界限,只一念便鎩羽而歸。
楚青見此也不氣餒,只是嘆了口氣:
“終究是想當然了。”
自那一夜嘗試天籟傳音,聽到舞千歡她們于睡夢之中自語,又從寧無方的身上,聽到了他的計劃。
楚青便想著,若是與人交手的情況下,直接將天籟傳音扔到對方的身上。
那對方交手之時,心中動過的念頭和盤算,豈不是都能跟自己分享一下?
例如‘我要斬他左腿’,‘他右肩有破綻,我下一招聲東擊西,打他右肩’。
這類想法,在比武交手的時候總會于信中默念。
這不就能夠掌握對方的一舉一動?
雖然屆時自己要做的事情,對方說不得也能聽到。
畢竟是傳音嘛…
但只要自己‘閉嘴’,對方也就聽不到了。
自己的優勢就是,對方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對他施展了天籟傳音,從而可以不設防。
但現在看來…正式交手的時候,哪怕對方看不到天籟傳音的手段,僅僅只是憑借本能的警惕,就可以隔絕掉天籟傳音的影響。
眼前這人便是如此,到了兵主那個層次的高手,只怕更是無懈可擊。
他心中諸多盤算,只是一剎那。
可就這一剎那,已經足夠對面這殺手出盡殺招。
他的掌勢已經到了楚青心口,可楚青不閃不避。
就連聞人千落都忍不住驚呼出聲…
就聽得砰的一聲,手掌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楚青的胸口上。
發出的沉悶聲響,足以叫任何人知道,這一掌打的到底有多實在!
下一刻,那刺客首領,卻忽然倒飛而去。
姿態看上去頗為悠閑,讓人以為他是功成身退…
可就在對方落地的時候,整個人竟然轟然破碎。
毫無征兆,看得人瞠目結舌。
不過細看之下,卻又能夠發現,對方的血肉并非是以無規則狀態鋪散。
血液隱隱成螺旋狀,好似有一股風,打著旋的自他體內炸開。
手段看上去,既詭異,又駭人。
而此時,楚青又看向了聞人千落:
“繼續剛才的話題…”
“…因為,我找到了南域總舵。”
聞人千落立刻開口,這一瞬間,哪怕楚青和顏悅色,眼神里也不見半點壓迫感,可莫名的,聞人千落就是產生了強烈的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