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估摸著這姑娘應該是誤會什么了,但并沒有解釋的打算。
也沒有立刻上前,拔出她的劍,看看上面到底有沒有‘藏龍’二字的意思。
因為隨著這個姑娘的出現,整個茶肆里的氛圍已經發生了變化。
小二哥滿臉熱情的來到跟前詢問,那姑娘吩咐了幾聲,小二哥轉身離去,待等再回來的時候,手里已經端著一個托盤。
上面放著茶水點心。
將東西放在桌子上,小二哥又笑著跟那姑娘說了一句‘客官慢用’,便轉身走了。
楚青低頭喝茶不語,靜觀事態發展。
這個茶肆有問題…
這一點楚青早就知道了。
雖然他出道江湖時間不算太長,前后不過一年。
但是武功增長極快,又不是初出茅廬之輩,故此在進入這茶肆之后,楚青就發現,這茶肆各方面都很不對勁。
可這份不對勁,不是沖著他們。
楚青也就沒當回事。
這江湖上蕓蕓眾生太多,每一個人都在為了自己的目標奮斗努力。
不經意間,總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若是較真的話,就有可能卷入不屬于自己的漩渦。
難得糊涂的狀態,可以避免很多麻煩的發生。
只要店家給自己茶水,飲食,馬匹的草料沒有問題,他又何必多去理會?
倒是沒想到,這幫人竟然是沖著這個姑娘來的。
姑娘的目光早就已經從楚青的身上挪開,以她的本事也未曾察覺到楚青一直留神于她。
而且就算是發現了,估摸著也不會當回事。
只會覺得楚青是貪花好色之徒,看到漂亮姑娘多看兩眼,算是正常現象。
故此自顧自的拿起茶杯,便喝了一口。
取過吃食,也大口咀嚼,姿態豪放,并無半點女子扭捏之態。
然而吃著吃著,她的眉頭便是微微蹙起,緊跟著晃了晃腦袋。
正要站起身來,忽的自一旁傳出嘩啦啦的鎖鏈聲響。
瞬間那姑娘的兩條臂膀,都被勾爪扣住。
與此同時吶喊聲自她背后響起,卻是兩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茶客,忽然自桌子下面取出兵器,對著這姑娘的后腦勺就劈了下來。
眼看著姑娘軟弱無力,就要人頭落地。
卻聽得噌的一聲響,被她背在背后的長劍,竟然瞬間出鞘。
勁風非同小可,右側那人剛剛靠近,便被真氣震動,不得不停下腳步,左側那人身形一繞,刀勢從下劈轉為斜斬。
可就在此時,耳邊廂卻傳出了崩崩崩的聲響。
不等反應過來那聲音從何而來,劍尖就已經從咽喉透過,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浸染滿地殷紅。
他這才發現,扣住姑娘手腕的勾爪方才已經崩碎。
他聽到的那些‘崩崩崩’的聲響,正是如此傳來。
噗嗤!
長劍自他咽喉拔出,劍鋒一轉,卻是削鐵如泥,另外一條胳膊上的鎖鏈也被斬斷。
同一時間,數道身影從兩側蜂擁而上。
姑娘手持長劍,身化游龍一轉,劍走偏鋒一瞬。
所有的一切發生和停止,都在短短的一念之間…
就見那姑娘緩緩長劍歸鞘,剛剛沖出來的幾道身影,這才緩緩倒地不起。
姑娘自懷中掏了掏,取出了一小塊碎銀子,放在了桌子一角。
轉過身,便繼續趕路。
只是若有似無的,似乎在轉身的時候,又看了楚青一眼。
眸子里的嘲弄都快要溢出來了…
楚青感覺,她大概又誤會了什么。
不過,似乎還是沒有什么可解釋的。
一直到這姑娘走遠了,舞千歡這才咂了咂嘴說道:
“好快的劍法…不過和你的劍法相比,仍舊差了許多。”
“快?”
蘇寧真聽了這話,疑惑的看向楚青。
這姑娘的劍法快,她能理解,確實很快…
但楚青的劍法,怎么會快?
明明慢慢吞吞的。
楚青摸了摸下巴:
“先不理她…吃飯,吃完了繼續趕路。”
江湖路,總是難免見到流血,見到殺人。
這幫人于此設伏,想要殺了這個姑娘,被這姑娘反殺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方才她出劍的那一瞬間,楚青確實看到了,她劍身上刻有‘藏龍’二字。
不管是衣著打扮,還是手中兵器,全都跟楚天那封信里的介紹一般無二。
料想,不會出什么差錯。
而且,這姑娘武功確實不弱。
雖然出手只有一瞬,可劍法狠辣凌厲,速度如雷鳴電閃。
這不過牛刀小試一擊,卻最是能夠看出她的功底。
楚青料想,此人的武功應該不在那位小刀王厲圣行之下。
更難得的是,她好似還有百毒不侵之能。
方才店家送給她的茶水點心,都有問題。
她吃的也是貨真價實…偏生對她沒有任何用處。
這要么是用內功壓制住了體內毒性,要么,就是她體質特殊,劇毒對她無用。
只是,這些本事,值得孽鏡臺對她這般念念不忘?
楚青琢磨了一下,感覺或許值得…
畢竟現如今孽鏡臺的處境并不好,一個堪比孽鏡臺誅邪榜上的高手,確實不能大意。
不過這姑娘太過招搖了…這般下去,很難說能夠活到什么時候。
心中盤算著,動作卻不停。
待等吃喝差不多了,一行人這才牽來馬匹,繼續趕路。
一邊走,舞千歡她們還在討論那姑娘的情況。
猜測姑娘的身份,也猜測那些殺手的身份。
如此行不多時,溫柔忽然抽了抽鼻子,對楚青說道:
“有血腥氣,是剛才那個姑娘。”
楚青點了點頭,眸光在周圍掃視了一圈,最后留神在地面:
“原來如此…”
又問溫柔:
“哪個方向?”
溫柔伸手指向附近林中。
楚青當即調轉馬頭:
“我們去看看。”
舞千歡她們自然沒有意見,反倒是有些興致勃勃。
這一路走來光是趕路,無聊的要命…難得看到一件熱鬧的事情,楚青還不介意卷入這一場熱鬧之中,她們自然樂見其成。
樹林茂密,奔馬難行。
索性便將馬匹拴在林子邊上,幾個人深入林內,隨著溫柔指向,不過片刻的功夫,就已經看到了那個姑娘。
只是這姑娘現如今的情況并不太好。
血衣盡染,更添新紅。
卻分不清楚,究竟是她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她這會正坐在一棵樹的樹杈上,雙眸死死的盯著地面,不負茶肆時的輕慢,雙眼之中全都是警覺。
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她的注意。
而楚青等人的動靜,卻比什么風吹草動,都要來的大…因此當他們現身的那一刻,那姑娘就看到了他們。
下一刻,姑娘臉色一變:
“是你們?”
楚青微微一笑:
“姑娘,在下有禮了。”
他微微抱拳。
姑娘卻是大怒:
“本事不大,找死的能耐卻不小…帶著你的嬌妻美妾趕緊滾,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話音至此,就見地面忽然有泥土拱起,好似下面藏了一直地老鼠。
一路朝著楚青所在的方向而來。
姑娘臉色又是一變:
“混賬,竟然敢傷及無辜!”
言罷長劍一抖,便要奮力殺敵。
可就在此時,楚青忽然抬了抬腳,又輕輕落下。
他就好像是踩在了一塊沒有任何異樣的地面上,可隨著腳掌落地的一剎那,整個樹林都安靜足足三個呼吸。
地面上拱起的泥土平復了下來,鮮血自地面滲出,浸染鮮紅之色。
樹上的姑娘本是急不可耐,生怕這幾個人受自己所累,死在這里…她沒有察覺到楚青的動作,卻發現那地下的高手忽然不動了。
這是千載難逢,絕無僅有的好機會。
她一聲怒喝,飛身從那樹杈上一躍而起,人在半空之中,長劍倏然點落。
劍鋒直刺入地面,那女子身形一轉,長劍挑起,一道人影被掛在她的劍尖之上,硬生生從泥土之中帶了出來。
將這人隨手甩在一旁,女子不等調息,便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身形搖搖晃晃,趔趔趄趄的來到了一旁的大樹跟前靠著。
抬眸瞥了楚青幾人一眼,見他們全都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不禁失笑:
“嚇傻了嗎?”
聞聽此言,楚青等人則相視無言。
她哪來的自信?
難道就看不出來,方才那人在泥土之中,對楚青發起自殺性進攻的時候,就被楚青一腳震殺了嗎?
將一個死人從地下弄出來,有這么了不起的嗎?
楚青咧了咧嘴角,正要說些什么…卻發現這女子雙眼空洞,緊跟著腦袋一歪,竟然就此昏了過去。
“好家伙…”
饒是楚青見識過不少的大場面,也未曾想到還會有這么一出。
來到她跟前查看了一下,確定她是失血過多,內息不穩,這才昏了過去。
當即找出了細布傷藥一類的東西,讓舞千歡她們給她包扎了一番。
最后放在了蘇寧真的馬上帶著繼續走。
她身上發生的事情,楚青得弄弄清楚。
而先前殺她的這個人,蘇寧真已經認出來了。
于嶺北而言,算是一位高手,名頭沒有那‘兩美三丑五怪一魔’大,卻也只是略遜一籌。
此人外號‘遁地鼠’,名曰孫游仙,最是精通‘游地術’。
常常隱藏自己身形,忽然自地面發起攻勢,刀法又快又狠,難以抵擋。
縱然是應付了一次,他又會‘游’入地下,不知所蹤。
他的對手只能全神戒備…可久守必失,時間長了難免會被他有機可乘,最終取了性命。
這姑娘和此人交手,傷勢全都在下三路,發現端倪之后,這才跳到了樹上,謹慎觀察。
可惜沒等她看出個子丑寅卯,楚青等人就來了。
也不知道這孫游仙如何想法,竟然又奔著楚青他們殺來…這才被楚青一腳震殺在地下。
說的話,也是這孫游仙倒霉。
換個人也不至于讓他死的這般憋屈。
偏生楚青現如今一身武功,早就不能用常理來衡量。
任你千變萬化,他直接以力破法。
而且舉重若輕,未曾驚起絲毫波瀾,就將其震殺于地下。
楚青聽蘇寧真這么說,忽然覺得殺這人殺的有點早了…
這游地術聽上去就很有趣,能夠讓一個人在地下行動自如,這法子應該逼問出來才好。
哪怕自己不練,也可以研究研究。
那姑娘傷勢不輕,一行人帶著她趕路,一直到了夜幕時分,篝火的光芒將其照醒。
睜開雙眼,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來到了另外一處所在。
下意識的伸手握劍,結果卻握了個空。
“我的劍呢?”
她猛然抬頭,就發現篝火旁,楚青一行人閑散而坐。
她的那把藏龍劍,就在楚青的手里。
劍鋒映照火光,鋒芒迫人。
姑娘下意識的想要起身,卻只覺得雙腿劇痛,畢竟被那孫游仙砍了好幾刀,有一刀還砍到了要害,傷勢著實不輕,一時之間竟然站不起來。
只能對著楚青說道:
“把劍還我!”
楚青對應劍鋒,笑著說道:
“姑娘放心,在下不會搶奪你的劍。
“不過,說到底也是在下等人救了姑娘性命…你不思回報,上來就尋劍,好似我等要將你這劍據為己有一般,未免讓人心寒啊?”
那姑娘臉色有些難看:
“你救我性命?哼…分明是我救了你們…
“罷了,你待如何?
“我提醒你,若是想要銀錢的話,姑且不難。
“可你要是敢對我有什么絲毫妄想…小心你的性命。
“我的武功你也見識過了,貪花好色也最好有個限度。”
“貪花好色…”
舞千歡使勁抿著嘴唇,不讓自己笑出來。
蘇寧真低頭不敢說話…心說這姑娘是真的勇敢啊。
唯有溫柔一臉鄭重,滿眼清澈的看著楚青:
“三哥,你貪花好色嗎?”
“別聽,教壞小孩子。”
楚青一陣無語,可就在此時,那姑娘忽然臉色大變:
“不好!你們…你們帶著我招搖過市,沒做任何遮掩,難道就沒有發現被人跟蹤了嗎?”
她內功不弱,此時已經發現,周圍隱藏了不少的人手。
隱約的殺意隨風彌漫。
而眼前這幫人,竟好似全然不曾察覺。
圍繞著篝火坐下,吃吃喝喝,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一行人當中唯一的男子,還在對她笑:
“說起來,還未請教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