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麻老祖坐定洞中,只是放出仙蜂,及其蜂群對敵。
此等仙蜂歷來只有披香殿百花仙子、群芳之主武萬芳才有培育,他也是入道之后,機緣巧合之下才得來這么一只,那荼、壘二神乃出了名的看人下菜碟,在識出仙蜂之根底,定能起忌憚之心。
如此可拖得一二時間,讓他以佛首伏魔鍥打入地底,在山外秘設的陣圖下開辟一條通道來。
屆時施以隱遁變化之法,變作一只蚊蟲,配合往昔以《萬化歸元魔藏》從他人處化得的龜息、斂形、混光、和塵等等法術,就可從容的自通道下離去。
另外,他也做好全力一搏的準備。
萬一荼、壘兩位神人識得仙蜂根底,卻不曾忌憚,一起動手,自己這佛首伏魔鍥便打穿地肺,而后自己再使五行搬運之功,將烏頭山給翻轉出來,令地肺內的地火風水泄出,炸開此地,好于亂中截取一線生機。
此法雖有傷天和,易惹來天罰,但那時也是顧不得許多。
百丑喪姑和馬王小神先后離去,正合他意,留此二人在身邊,隱遁之中多有不便。
眼見空中三十六根巨木被數百畝陰霞裹住,塌天一般的往這里壓來,哭麻老祖深知不能再等下去,他最后再看了一眼那位靈虛小圣。
“終有一日.”
他心中話還未說完,龍吟虎嘯已從胸中響起。
在腎到肝之間,那自腎水上升于肝,再入于心的陽龍,倏忽間調轉位置,逆勢沉于腎水,而在脾肺之間,自心液下降脾,再降于肺的陰虎,與陽龍一般,以逆行之勢升于心。
陽龍非龍,乃真炁于腎水中化出的純陽氣也。
陰虎非虎,乃純陽氣合于心陽時,太而極之,故而化成陰液,并降于肺時所化成的純陰之液。
這二者都是在筑基三境中,降陽龍,伏陰虎后,自然而然在體內運轉的玄妙,但此刻被一種外力顛倒逆轉過來,這讓他想起太平山龍虎二翁未于甲峰避世潛修的傳聞。
傳聞此二翁在年輕時候,曾合煉了一套秘法,于五行顛倒之功上別出心裁,凡是修道人一中此招,定然動搖根本,坐以待斃。
因太平山刻意封鎖這類泄露門中宿老法術的情報,加上二翁已經久不出峰,漸漸無人知曉傳聞中的內幕,沒想到這次讓他有機會重新認識這則傳聞。
當陽龍逆降,而陰虎逆升,腎和心兩顆道臟同時受損,胸中五氣一下亂了起來,肉身僵死一般,只一對眼珠左右亂轉。
此萬分緊急之時,哭麻老祖急將眼睛一閉,絳宮中的嬰孩同時伸出二手,左右擒住龍虎,使其各安其位,而此刻在其身外,有兩道如霧如光的元神現出,就要將一道符印落下哭麻老祖的泥丸宮里,好徹底將其一身法力禁住。
“無膽鼠輩,真當老祖是等閑之人!”
哭麻老祖兩眼一睜,驚住那二翁元神,自他們煉成嬰孩,于五行顛倒功課上越發精深,天下能破解此法者已屈指可數。
二翁本以為大劫已定,此次助金童擒拿此獠,不過是隨手而為之事,甚至覺得金童請來兩位南方鬼王實在小題大做,有點炫耀威風的意思。
他們未及深想下去,只見哭麻老祖張口一嘔,吐出一破心一焦腎,再看其身中,心口和腎臟處有光華隱透皮肉,竟似又長出一心一腎來,端得是詭異玄奇。
“將爾等神通法術盡數交于老祖。”
哭麻老祖兩臂上揚,上半身子極大的舒展開來,腹下臍眼噴出萬道金光來,化成一大金圈,箍住了如霧如光的元神,不料金圈反被收入到了霧光之中。
“這是何寶?”
老祖愣了一下,他這萬化歸元魔藏施展出來,圈中肉身就可奪來道臟本元。
而若是箍中元神,任他元神再怎么強大,也要被禁住,待一時半刻后,其肉身內的道臟本元也要自己飛來,被他奪走。
二翁也是后怕不已,沒想到金圈一箍就中,他們兩人元神外的幾層防護法門,一被箍上全然被化去,仿佛從未有過似的。
若非來時真君賜下后天無象靈寶·霧幕,使他們元神可附于霧幕上出游,令這金圈一沾霧光便被卷入幕內,這次定然是兇多吉少了。
哭麻老祖也瞧出二翁元神附在一樁奇寶之上,而且二翁受他金圈魔法這么一箍,明明被驚著了,卻仍不退走,反而合身撲來,顯然對于元神依附之寶極有信心。
霧光轉眼在洞里展開,以他之見識竟瞧不出一點深淺來,不得以避讓開,同時臍眼金光突射,可一沾霧光均是泥牛入海似的,讓他徹底死心。
上有三十六巨木所聯陰霞壓下,下有神秘霧光鋪展開來,哭麻老祖最近才因劫氣漸散,而恢復幾分的心境,又激烈波動起來,索性把心一狠,遙使佛首伏魔鍥鉆破地下數千丈地肺。
“爾敢!”
季明騰地一下自蓮座上站起,仿佛演練千百次一般,抄起別在腰后的元辟如意,往樂頭山下一擲。
如意變化成一窄刃,以神罡劍斬之式破開樂頭山下的重土,直入三千多丈的地下,于地肺中灑開未濟如意靈光,使宣泄的地火風水重回未發之時,后又化成神橋,定住地火風水。
“這些個魔頭,一到生死關頭就喜歡用這同歸于盡的打法。”
季明心中暗道。
在山中,伴隨著一聲嘶力竭的咆哮,哭麻老祖骨骼爆響,血肉膨脹,衣衫瞬間撕裂。
眨眼之間,一尊龐然大物便取代了原本道人的形態,赫然出現在被掀頂的洞府之上,那是一只巨大無朋的鐵黑巨蝎,長數十丈,猙獰可怖,通體覆殼,八根節肢深深刺入峭壁間,穩住龐大的身軀。
其尾部有根高高翹起,彎曲的尾鉤,鉤尖那一段如擺柳似的,閃出殘影來。
“這魔身倒和昔年九鉤魔王所煉魔身十分類同,不愧是一脈相承,此等魔身已有形神俱妙的神法之意。”神人荼驚呼一聲,語氣中已經帶著幾分凝重了。
這巨蝎寬闊如平臺的背甲正中央,有孔竅似的深口,內里含著一團金光,好似一金眼似的。
此刻一道璀璨奪目的燦金毫光從金眼噴射而出,并非是射向某人,而是直接掃向空中那壓下的三十六根巨桃木聯動的陰霞法界大陣,更準確的說是根根巨木外的陰兵鬼將。
哭麻老祖看得很明白,這三十六根巨木的轉動,全由千萬個在巨木外的陰兵所拉動,從而帶起三十六木五行合運的法界。
只要破了那些烏合之眾,三十六木之陣便自然無法運作。
在牛毛似的毫光攢射之處,那原本運轉不息,自成法界之妙的陰霞,如同被無形大手抹去一般,瞬間黯淡消散,而組成大陣的鬼兵鬼將早已被毫光射落,陣勢大亂。
“走!”
哭麻老祖始終明白自己的唯一生機,只有逃離這里。
如若一味死戰,必是力竭而死,故而見生機已得,便馬不停蹄的往西方沖去,好與圣姑姑的接應之人匯合。
“好魔孽!”
神人壘怒吼一聲,已現出百丈真身,在桃符上一吹,將之變作瘤頭木棒,并挾著萬鈞大力,朝著蝎身猛砸下去,不想其尾鉤后發先至,刺在木棒之上,一刺之下,地動峰搖。
下一刻,尾鉤已被棒中桃符正陽之力反沖,疼得那似石塔一般粗長的尾鉤當空亂搖,噼啪地抽爆空氣。
哭麻老祖抖擻著神鉤鐵蝎魔身,與神人壘拼死相斗三十余合,終是抵抗不住,只得敗陣而走,不往平陽州去,改往南邊擺足沖去,有心一口氣沖到南荒大地,糾結妖黨抵抗,再不濟也可禍水南引。
南方云頭上,神人荼早已守候多時,他張開巨口,猛地一吸一吐,頓時陰風怒號,自苦海里煉出的真水如同瀑布般澆向鐵蝎,打得它甲殼滋滋作響,冒起陣陣青煙。
“爺爺給你洗個澡!”
荼一邊口吐真水,一邊邊抽起葦索,那葦索當空抽下,如翠龍翻身擺尾,抽得鐵蝎陷下地殼里。
鐵蝎慌忙又轉向東方,這次已是全無目的,慌不擇路,不料二翁已將霧幕展成十里大霧橫在那里。
他心驚膽戰,竟是試也沒試,道心全然失守,再往西逃。
西方祥云之上,靈虛子立于蓮中,淡淡地抬起手,元辟如意落在掌內,無需言語,那意思很明顯——此路不通!
“饒我一命,愿歸順小圣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