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感受到靈虛子震驚的眼神,陸真君似乎掌教風度蕩然無存一般,大笑起來道:“覺得我沒有絲毫依據,不該這樣胡亂說話,有失于掌教風度。”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季明在陸真君面前正襟危坐,正色說道:“這捕風追影之言易讓子弟們心中失去做事的準繩,從而變得無所適從,更甚者將開始揣摩上意,迎奉討好。”
“你竟也有這等正經之言。”
陸真君道。
“我平日很不正經嗎?”季明心中自問的道。
如果從與神姥下臭棋方面,那的確很不正經,從他縱容鼠四開創道役司來看,可說是離經叛道。季明估計自己在陸真君那里的形象,應當無多少仁義君子的形象。
季明沒有過多糾結陸真君言語,表達一下自己的態度就行了,他又不是山上那諫臣一類的角色,于是問道:“真君從何處猜得覺光背叛山門?”
“赤意郎君無論是在被關押福地隱洞期間,還是在我等安排下脫離隱洞之后,都沒有離開人間去往銀河真女宮,但是據我所知,他的的確確從天孫那里得知了三件事情。
這三件事一直是我,還有你,乃至許多人心中的困擾。
故而我可以推斷,在其被關押的期間,另有人代他乘坐仙槎去往真女宮,而這個人就是我教中一位真人。
甚至可以這么說,赤意郎君就是利用這上真女宮詢問三件秘事的機會,來誘使那位背離自己的立場,一步步成為赤意郎君的暗樁,也成了赤意郎君手中籌碼。”
“的確。”
季明認同的點頭,“有資格,且有能力成為暗樁,本來就少之又少,真人之下基本可以排除嫌疑,而在真人之上,能使他們背棄山門的代價可想而知有多昂貴。
在赤意郎君的手中,也只剩下真女宮這件事情,至于他那翼宿劫念,拿在手里也是燙手山芋。”
陸真君繼續說道:“他們既是往山上去,同行者中又有那位上古雨師神·商羊這樣的不世出的有道人物,想來那三件事情中,有一件定和大云浮山上的霧寶有關。”
“何為霧寶?”
季明問道。
“寰宇六合內有氣、風、云、霧四母,這四母乃天地初開時化就而成,其中風、霧二母被煉成風囊、霧幕這兩樣寶貝,分屬后天無象靈寶之列,乃是雷部至珍。
這霧幕自黃天隱退后,便被收在雷部武庫中。
后來上古元皇年間,因袞龍太子于大云浮山上白云洞內,與玄妙神姆同參那部無字天書,于洞中刻錄下了「百蠻真解」這等妖魔成圣之神功禁法。
這禁法一出,神鬼色變,終是驚動了上蒼,遂差令雷部展下十里霧幕,封鎖大云浮山,并令玄妙神姆的弟子世代看守,無上蒼之召不可離洞。”
“那袞龍太子和玄妙神姆呢?”
季明問道。
這一問讓陸真君愣了一下,沒想到靈虛子沒有細問后來之事,反而問起了那兩位大神,思路實在清奇。
他認真想了一下,道:“袞龍太子當時已受天命,身負天下河洪治水之大任,總督天下百工,在那個時候,縱使上蒼亦難輕動,而玄妙神姆乃上蒼長女,眾真之長,于古今有大行,更不可能受罪于上蒼。”
季明眼睛一亮,心中暗道:“原來上蒼也不是無所不能,起碼不是一開始就無所不能。”
他的這個發現,讓他覺得天意也沒那么高遠。
但是下一刻他就斬滅了自己這一點心思,這種心思于他當下的道行而言相當危險,任由其發展下去,估計馬上這心思就演變為彼可取而代之了。
“既然那霧幕是上蒼傳令而降,赤意郎君敢擅自去收取?”
季明問道。
“時移世易,現在不是那上古神人混雜,且黃天遺臣遍布寰宇的元皇年,甚至不是舊天魔宿頻掀浩劫的天周古朝,上蒼高臥天外不知多少歲月,除了那點如江月霧靄一般,自然而為的天意之外,天下萬萬蒼生幾乎感覺不到上蒼存在。
這世上也少有能驚動上蒼的事情,像是這白云洞內的百蠻真解,你覺得上蒼如今還會在乎嗎?!”
季明深覺有理,上蒼如果現在還在乎那百蠻真解,又如何會是上蒼。
當然,在赤意郎君那里,估計不會有這樣的擔心,因為其已無路可退,不如舍命一搏,去試一試是否可取得霧幕,從而一躍而起,躋身天下絕頂行列,這買賣十分劃算。
“大變!”
季明忽然想到姜黑梟那咒圖,財虎禪師口中大變,不會是指著這霧幕吧!
這一刻,這一時間,他忽然涌出一種沒由來的感受,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謀算,都在努力的爭取,這些謀算共同交織成網,環環相扣,演繹出無窮故事來。
他季明絕不是唯一一個同劫數相抗爭的,他當下或許是成功了,成為了那個變數,但他能一直成功嗎?
季明視線回到陸真君身上,注意到真君那對明亮的重瞳,心中有所明悟,只有像陸真君一樣,站得高,看得遠,才能始終從容,于劫海中不隨境轉。
這樣看來,太平真君他必須爭取,天上仙班里的大職他同樣要拿,只有在這樣的高位中,才能看到足夠遠的地方。
在咒圖上,季明沒有深究下去,到時便知內情,多想無益。
他剛準備問赤意郎君若取得霧幕如何處理,便見一道飛影下落,如團狂風滾下院來,現出張霄元的身影來。
一時間,二人四目相對。
“哈哈!”
季明率先打破沉默,起身迎道:“表兄,今日我來此疆中,可是專為你和真君搖旗助威。”
見張霄元神情依舊僵著,季明也不在意的樣子,拉著張霄元來到樹下,一副懷念往昔的情狀,道:“這些年表兄遠在北方二州,我亦是想念。
我知表兄視真君如父一般,故而真君才這樣愛之深,責之切。
表兄此次大劫之中,不遠萬里而來,山上都道他是聯絡故舊,重謀真君之位,唯我深知他是來父前盡孝,不然我如何愿為他開方便之門,請他來鶴觀中觀我收徒之禮,予他重回天南之借口。”
張霄元面皮一顫,他雖是重情義,疏謀算,可這么些年在事上歷練過來,深知這靈虛子這番言語作態,只在當年禮賢下士時有過,比如對待南海二君,當年便是如此方法收心。
這種上包容下的作態,沒想到今日已是用在他身上。
可即便知道如此,在聽到靈虛子幫他剖白心跡的一番話,還是大生知己之感,果然知我者,張表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