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逐流是個極不穩定的因素,說是把雙刃劍并不為過。
此人一貫是由著性子行事,不分善惡,不管老幼婦孺,這潑魔般的性子一起,天王老子他也敢揮刃相向。
季明深知此人若排個座次,即便將他放在首位,來日也必然會起事端,不如放在身邊,高高的架著,上不來,下不去,還能得一時安寧。
金逐流坐在法臺,季明的側后位,嘴巴一咧,樂個不停,同季明說些討樂子的話,緩解剛才的尷尬。
大殿之中,眾修見金小神君這位瘟神被拉到法臺之上,高高的坐起,心中并不嫉妒,反而十分的慶幸,均是暗松一口氣,氣氛更活躍了幾分。
金小神君隨身帶著金庭法寶「烈神箍」,本身又是一點便炸的性子,同這樣的人待在一起,就跟坐在刀尖尖上一樣,很難真正放松下來。
如今金小神君高坐法臺之上,地位超出眾修,儼然前輩一般,總要顧著些面子,對大家寬和一些。
季明環視一圈,殿中之人已超過了四九之數,也就是說其中的一些修士必然要被逐出殿外,像是這樣的情況,想必眾修那也是心知肚明。
一些有背景的修士不以為然,既然阿鼻二氣已被抄錄下來,佛經會剩余的價值就已經不多了,他們也無需借佛經會中的地位來抬舉自己。
有些覺得蚩神子自抬身價,十分看不慣的,已經悄悄的退出大殿。
季明沒在意退出的修士,或者妖魔,這個別的例子影響不了他的佛經會。
“槐老前輩!”
對于九個蓮座中的首位,他說出了一個出乎眾人意料的名字,接著說道:“會上的首位,當由前輩來坐。”
這個名字不只是眾修大感意外,就是慶真觀千花洞的自己人,也是大感意外,不過其中的胡來喜很快回過味來。
槐老妖雖然名聲不顯,可在千花洞中的地位無人能夠撼動,這老妖乃是罕見的木精得道,被哭麻老祖安排照料千畝菜花藥地,放養玉煞蜂群,很得恩寵。
“這殿中首位非槐老前輩不可。”
胡來喜揚手喊道。
前番還是槐老妖的喊著,現在已經是槐老前輩,可見這胡來喜八面玲瓏的性子。
剎骨夫人捂嘴輕笑,對著一旁的槐老妖道:“小老爺如此厚待,老妖你可真是福慧不淺。”
對于蚩神子的青睞,眾人的推舉,槐老妖竟是有幾分遲疑,她知道自己一旦落坐此位,豈不是綁在了蚩神子的船上,此后便是福禍相依,榮辱與共。
不過想到黃躁子那小肚雞腸的性子,怕是這殿中之人都被記恨在心。
如此一想,當下便不推辭,坐于蓮花之上,對著法臺之上的蚩神子合掌拜道:“日后唯小老爺馬首是瞻。”
季明輕輕頷首,接著看向剎骨夫人,對于這位一直鼎力支持自己的夫人,他心中一直是心存感激,于是說道:“夫人,還請入座其中。”
剎骨夫人盈盈一拜,坐于蓮花之上,心中滿是歡喜,灼熱的視線放在蚩神子身上,一時移不開來。
“胡來喜,血林主,速速入座。”
季明說道。
“是!”
胡來喜和血林主齊聲說道。
作為佛經會的籌辦者之一,他們自認是會上元老,興沖沖的落座。
九朵蓮花,已去四朵,剩下的五朵定是要分潤給山外之人,倒不是季明不想偏私,而是寺中其余大小和尚,他們道行和底蘊夠不上這蓮坐。
剎骨夫人乃「蛻形」大成之妖魔,元丹已成。
那槐夫人和胡來喜,也只差一步,便能煉就元丹一粒,至于血林主,雖是未證初果,但是身上那血河寶輦一出,等閑的金丹四境不是對手。
剩下的這五個蓮花座次,季明心知不能簡單的分出去。
一來會引本寺大小和尚的不忿,二來季明屬意的那幾位,不見得會樂意接受。
譬如金猊猿,本就是武猿上人的記名弟子,還有那位楊乾,乃甲峰泰禾真人弟子,釣龍翁徒孫,他們對于佛經會的座次,不一定看得上。
包括孟南,這位真人已是五仙教中的仙老之一。
季明先將問題拋給金逐流,問道:“小神君,你看這剩下五朵蓮座,殿中何人有資格入座其中?”
金逐流抬起已手,無視火浣道人期待的目光,直接指向孟南,“除了那位盤岵大山的孟道友,其他都是碌碌之輩,他們能分個蓮葉坐坐,那已是三生有幸。”
孟南稍顯落寞的道:“小神君抬愛,不過盤岵大山已成了過眼云煙,如今天南只有五仙教。”
“那太平山果真霸道。”
金逐流不痛不癢的說了一句。
饒是他這性子,在涉及到太平山這天南正道霸主之時,也得謹言慎行一些。
殿中,火浣道人腮幫緊咬,心中暗罵的道:“我好歹也已成丹,這些年一直辛苦為金庭奔波,如今抬舉我一下都不愿,金逐流你個夯貨,活該你一家子被老母鎮壓。”
季明略一沉吟,開口說道:“孟真人,你我在這佛經會上相遇,便是緣法,不知真人可有興趣加入我等小小法會,共參妙諦,互進道行?”
孟南姿態放得極低,說道:“固所愿爾,不敢請也!”
季明沒想到孟南如此痛快的應下,一時有些驚喜,但是又覺在情理之中,他開懷大笑的伸手請道:“哈哈,請孟真人落座。”
有誰能想到,十數年前他和孟南在嶺南還是互為仇敵,現在竟是在這百寶山同殿論法。
若非「濕卵胎化之眼」遮掩自己的真實,他如何能放開手腳的攪動此處風云,當然還有「翼宿劫念托世之人」這一重身份,讓他種種異常都能得到完美解釋。
“剩下的四朵蓮座委實難決,不過佛門講緣,不如就看看誰有這個緣分。”
說著,季明口中念起了本尊「財寶天王」的陀羅尼心咒,“嗡,貝夏哇那也,梭哈!“
一頭碧鬃白獅從季明身后走來,厚厚的獅掌踩在臺上,滿頭的碧鬃好似飄焰,那一對睛目一動不動,凝視著大殿眾修,令人心底膽寒。
“吼~“
毫無預兆的暴吼,激得殿中幻成的池水掀起大浪來,眾修猝不及防,被暴吼一震,元神稍弱之輩,俱是當場暈厥。
“嗡,貝夏哇那也,梭哈!“
心咒越念越急,如血林主,還有大桑葉寺的烏斯藏,盯著那碧鬃白獅,口中不住的念誦南無佛號,實在是因緣難得,就是他們專修佛法者,也未能請來一道本尊因緣。
這時,一道銀光竄出。
這銀光里有個小銀鼠,它在大殿之中繞了數圈,接著未等眾人看清,直接沒入到鼠四的身中。
鼠四即便事先得了靈虛老爺的囑咐,知道自己在這佛經會上將有機緣,可當他真得了這一道因緣,還是有恍如夢中之感,不等他多想,蛻形一境竟是往前邁了一大截。
“這是元丹將成的征兆。”
鼠四身子一翻,現出鼠身,被團團的銀光裹定,沉入玄而玄之的境界里。
碧鬃白獅躍空而行,迎著眾人期待的目光,虔誠的叩拜,一頭扎進了金猊猿的身中,金猊猿身上的玄妙反應比鼠四更甚。
他本就是根底渾厚,乃是南盤江江叟龍伯之子,后來又拜在了那武猿上人的門下,這許多年來一直都是苦修不輟,求的就是厚積薄發。
在碧鬃白獅一入身中,金猊猿雙臂向上一撐,現出三丈來高的金猊水猿之相,直接從將那頂上外方內圓的藻井撐開,身上光華流轉,運轉百骸。
金猊猿兩眼一瞪,目中射光,同殿外日輝奪彩。
猿首一搖,長出滿頭的金鬃,如風中飄搖的金焰一般,身上毛發抖落下去,露出片片排列齊整的鱗甲,忽的張口一吐,一顆泛金的元丹飛出,穿透云空,吞吐日精。
金猊猿暴口一張,吞回自己的元丹,接著口中悶雷一般的聲音壓向法臺,“金猊猿多謝禪師賜下因緣。”
季明微微頷首,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鼠四身上,心中有些緊張。
鼠四的根底不好,并無神異血脈,這些年因幫他維持后方穩定,一直困于案牘之中,勞心勞力,修行上松懈不少。
如今鼠四這一身煉形的道行,全是靠著資源堆徹上來,季明也不知這一道「珍寶鼠」因緣,可否助鼠四一舉煉成妖魔元丹。
好半晌后,見鼠四吐出一米粒大小,微微泛銀的元丹,雖然比金猊猿的元丹小上數倍不止,可到底是蛻形大成,真正算是躋身妖魔行列之中。
“善!”
季明心中大定,撫掌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道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帶著炙熱高溫似的投射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