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猿聲音雖小,但鼠四聽得很清楚。
自老爺被禁于雷文山澤,他便秘密的前往南荒,隱姓埋名,投在火鼠遠親處。
當年從蘭蔭方橫山出來,他也是如此做法,靠著火鼠遠親的照拂,度過最艱難的時日,后來更是在飛熊大城中偶遇金童老爺,自此否極泰來。
在遠親那里避難,避過最初幾年的風頭后,鼠四已是暗中聯系上江浦穸山,一直在暗自積蓄力量。
在耐心的等待之中,老爺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一舉煉成蒼品金丹,成為天南正道真人,但是他沒有急哄哄的回去,等著老爺論功行賞,而是在遠親這里耐心待著。
這倒不是其它原因,只是因為在南荒火鼠遠親這里,他結識了火鑄山的火浣道人。
火浣道人在南荒一地,靠著「火鼠布帛」的道產賺得盆滿缽滿,在深入的接觸之后,鼠四同這道人達成了這門道產在天南道土中的合作。
鼠四留在南荒,便是敲定這一合作的細節。
這火浣道人精于商賈之道,那火鼠布帛的道產乃是在其手中從無到有搭建起來的,但是受限于身份,這門道產未能在天南各大坊市鋪開。
哪怕火浣道人投效在火鑄山霄燭金庭下,成為獨角神君手下的一名執事,也不能打開天南各大坊市的大門。
這次什么百寶山的佛經會,他本是無意參與其中,那百寶山千花洞哭麻老祖雖在旁門左道之中名聲斐然,但在他鼠四這里可不大好使。
只是日前老爺一封傳信過來,言明佛經會中有他機緣一樁,要他前去蚩神子處聽法,好及時的觸發此等機緣。
老爺既然有令,鼠四自是不敢耽擱分毫,正好火鑄山霄燭金庭之中,那位火浣道人也被百寶山千花洞發了帖子,于是便一道結伴而來。
只是在動身之前,金庭之中那幾個神君后代血親吵著鬧著要與火浣道人一道前往。
霄燭金庭在南荒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左道勢力,聲威只在那天騰山威德老母之下,不過其中子弟多有淫暴之徒,便似這代神君年輕時一般。
那神君雖是玄功驚人,更有金庭傳承法寶護身,可惜也是不曉天道之輩。
眼見金庭子弟根性惡劣,他只當是子弟們年少,故而貪花好色,頑心未褪,只是一味約束在金庭之中,不許胡為,而不去悉心的教化規導。
如此教養之下,金庭子弟這一有機會放縱出來,總是要造下兇殘惡業來。
這次火浣道人受邀前去佛經會,不知此事怎泄露到了金庭之中,其他那些同神君親緣淡薄的子弟還好,火浣道人可以一概推去,唯獨那神君外孫金逐流,叫火浣道人不敢不應。
神君早年有二子一女,疼惜非常,尤其是小女,更是心尖尖一個。
可惜神君昔年誤入歧途,隨著鉤鐮二老造下無邊孽業,這報應似應在其子女身上,一個個俱遭橫禍,便是轉劫再修,也是在未入道前就已夭折。
千百年后,神君的直系血親寡淡,二子一女已形神俱無,只余下幾個孫兒輩的,卻也少有能躲過劫數。
在孫兒輩中,這神君小女所生的金逐流一直被榮養在霄燭金庭內。
這金逐流自己倒也爭氣,曾修到了金丹四境大圓滿,眼看著胎靈有望,陽神可成,可惜彼時正是霄燭金庭同天騰山爭鋒相對,兵戎相見之時,天騰山老母座下的「三怪五禽」更是直搗于金庭深處。
這金逐流也是霉運當頭,當年深居金庭,本有金庭仙陣護身,可他仗持自己的幾分道行,偏要出陣御敵,正撞見了那三怪中最兇的青鳧怪,被虐殺數日才死。
若非懷有轉劫寶丹,暗藏舌根之下,于死前服化藥力,早已形神俱滅。
轉劫之后,這金逐流被神君在人世間辛苦尋到,后來更是破了胎中之謎,可偏偏此時神君心灰意冷,開始整頓金庭,樹立條規,金逐流在金庭中總是不自在,隔三差五就要尋個由頭外出。
這一次也不例外,一聽著百寶山那里舉辦佛經會,還有立馬尋上火浣道人。
鼠四對這位自號為金小神君的金逐流頗不待見,便同火鼠妖們先行而去,剛剛抵達百寶山不老峰前,便遇上了這一位金猊猿。
在聽到金猊猿道出他的身份,鼠四心有詫異,不過好在他并不健忘,連忙大禮而拜,“金猊.仙長。”
這英武漢子雖是不顯妖相,但鼠四道行精進,已是「蛻形之妖」,只差煉就元丹,更是憑著一門妖術煉就一雙靈光法目,可洞察異類本來面目。
金猊猿在鼠四眼中,可謂原形畢露。
金猊猿閃過身子,不敢受禮,他雖常在玉英洞,可對天南局勢一直積極關注,曉得鼠四今時今日的地位和能量。
“如何使得。”
金猊猿擺著手,隔空托起鼠四說道:“我同靈虛道長也只有一面之緣,蒙他禮遇,心中已感恩重,你是道長的心腹干將,怎可如此大禮。”
鼠四心中暗自想道:“正是只有一面之緣,老爺便對你便禮遇有加,我才更不敢不行大禮。”
這般想著,又吩咐火鼠妖從一納袋翻出幾匹火鼠布帛,好說歹說塞到了金猊猿的手中,在峰前好一陣的寒暄,不多時關系拉近了許多。
此情此景實是讓金猊猿心中感慨,玉英洞中的冷遇同鼠四的厚待相比,竟是讓他的心熱了一分,自打他那蜈蚣兄弟走后,許久未有這感受了。
那妖禽所幻成的道人,忍著心中不耐,見眼前的漢子和鼠妖客套完了,這才客氣的說道:“二位,請去峰上慶真觀中一聚,諸位仙家都在那處娛戲品丹。”
鼠四疑惑的道:“我等是去孤狐寺中參加佛經會,尊駕是否引錯路了。”
“沒錯,沒錯。”
妖禽道人一臉高深模樣,“咱們百寶山慶真觀內大師兄舉辦百寶會,有丹可品,有寶可賞,有經可論,更有珍饈佳肴,兩位可否賞面一去?”
“不好,不好。”
鼠四直接一口回絕,“我帶鼠家子弟過來是赴佛經會,去什么百寶會。”
說罷,又問了一下金猊猿的意思,見他也是此意,二者便不再理會這妖禽勸說,朝著山腰隱隱透出廟墻一角尋去。
“愚不可及。”
妖禽道人暗罵一聲,卻也未曾阻攔,只是忌憚的看了一眼孤狐寺的方向。
不多時一金一赤兩道遁光縱來,妖禽道人面上一喜,忙飛上前阻攔,不料金赤二光絲毫不停,急射如電,尤其是那金光遁行中跳脫如弧,一個錯身將妖禽小半個身子撞爛。
“別擋爺爺的的道。”
那道金光遠去,投入山腰的寺影之內,風中只留下一句囂張至極的余音,可惜這頭被無辜撞死的妖禽已然聽不到了。